趙銘趕到怡然樓的時候,就瞧見楚靜喬陰沉著臉等著他。


    不待趙銘說話,楚靜喬先催問道:“趙總管,本郡主的話跟父王說了沒有?父王可說了叫本郡主去書房?”


    趙銘瞧見楚靜喬臉上露出一絲焦急,忙道:“郡主,此時王爺正為公事忙碌,雖有心卻……”


    “父王不見本郡主?”楚靜喬略有些稚嫩青澀的臉上流露出嫉恨,早上便得知楚律迴來後就去了石清妍那邊,且石清妍依舊是日上三竿才起,可見昨晚上楚律並未斥責石清妍。


    趙銘先不言語,隻在心裏躊躇著如何將交出鑰匙的事說給楚靜喬聽,思量一番,想著長痛不如短痛,便對楚靜喬說道:“郡主,王爺叫郡主將鑰匙、賬冊拿去給王妃。”


    楚靜喬撐在的榻上的手一歪,身子搖晃了一下,在腦子裏想了千百遍,無論如何也沒想到楚律一迴來竟會說出這話,“可是昨晚上那女人給父王吹了什麽枕邊風……”


    “郡主慎言,郡主這話說不得。”趙銘忙道。


    楚靜喬臉色漸漸發白,顫聲道:“我為王府辛勞了這樣久,難不成當真是替他人做嫁衣裳了?”


    “王爺說若郡主答應招贅女婿上門,這王府便依舊由著郡主掌管。”


    楚靜喬失聲道:“這怎麽行!”說完,心想餘家是斷然不會叫餘思渡做上門女婿的,若再招,那肯做了人家上門女婿的定然不是什麽好人材,隻是些妄想攀龍附鳳之流。況且,若是日後錦王府裏多了男孩,那她在錦王府便沒了立足之地,“趙總管,你再替本郡主傳話……罷了,本郡主親自去見父王。”


    趙銘忙道:“郡主,王爺說了他的話說出來便再無更改,再者說,不過是鑰匙賬冊罷了。給了也無妨,小的保管下頭的人王妃一個也指使不了,如此王妃的一言一行,還是要看郡主的臉色行事。”


    楚靜喬癱坐在榻上,喃喃地說道:“那女人說對了,果然母妃沒了,父王就開始偏向那女人了。”


    “郡主當真不考慮招婿?若是郡主招婿,也要等兩年之後,如此也能暫時留住鑰匙……”


    楚靜喬惱怒道:“趙總管,餘哥哥幾日後便要過來,倘若傳出本郡主招婿的話,餘哥哥立時沒了……”說著,臉上一燙,隨後想到自己早先給餘家人的信上寫的都是自己被王府大小事件纏住,倘若餘思渡來,瞧見自己清閑著,豈不是會叫他以為自己往日信裏的話都是假的?“那女人好生陰險,作踐了府裏的側妃們,竟又作踐起本郡主來了。”


    趙銘說道:“王爺說的對,王妃是當家主母,郡主便將鑰匙給她吧。給她些臉麵,也顯得郡主大度,不然,豈不叫餘少爺以為郡主不容人,是個爭權奪利的xing子?”雖不喜楚靜喬跟餘家人親近,但此時楚靜喬說漏了嘴,他又要勸說住楚靜喬,便隻能順著她的話說了,“郡主莫怪小的失言,小的雖是粗人,卻也知道這男人都是不喜歡利欲熏心的女子的。”


    “父王也不喜歡母妃嗎?”雖那利欲熏心是貶義,但細說起來,先王妃耿氏便就是那麽個xing子。是以楚靜喬聽趙銘說那話,便立時想起了耿氏。


    趙銘心裏是不願意承認耿氏不得錦王寵愛的,因為這有些貶低了耿氏,但這會子為了說服楚靜喬,便咬牙點了點頭。


    楚靜喬胸口憋得發脹,半響咬牙切齒地說道:“給她可以,但,趙總管,下頭的丫頭一個她也別想指使得動。”


    趙銘忙道:“小的遵命。”說著,便等著楚靜喬交出賬冊、鑰匙。


    楚靜喬對如是點了點頭,如是會意,便去了裏間將賬冊、鑰匙捧出。


    楚靜喬眼睜睜地看著趙銘將東西接去,不甘心地抓著身下褥墊,緊緊地咬著嘴唇,忽地對如是說道:“請了二姑娘、三姑娘過來,本郡主要當麵問一問父王,看看他是否當真不在意我們姐妹在晚娘手上受了委屈。”


    趙銘聽到楚靜喬的話,微微看了她一眼,心裏也說不準錦王對楚靜喬是個什麽心思,便捧著鑰匙、賬冊向蒲榮院去。


    趙銘到了蒲榮院的時候,在門首內迴避了許久,待給石清妍請安的樓晚華等人一個個退去,才由著祈年領著向屋子裏去。


    到了屋子裏,恰又看見肖氏正跟石清妍說話。


    趙銘進去後低頭說道:“王妃,王爺叫小的將賬冊、鑰匙給您送來了。”說著,便將東西捧著遞給沉水。


    沉水又拿去給石清妍看,石清妍看了,暗道果然錦王想叫她進京送死去,便笑道:“好個薄情人,這麽快就答應了。”


    因不知石清妍跟楚律的話,肖氏便接著笑道:“王妃這話反了吧,王爺這該是癡情才是。”


    石清妍笑道:“正好閑來無事,夫人陪著我去府庫轉轉?若是瞅見了鮮亮的布料,咱們拿來做了衣裳吧。”


    肖氏笑道:“老身好不容易等到姨娘們都走了,有心要跟王妃說兩句體己話,王妃怎又要出去?”


    石清妍笑道:“體己話?如此也好,趙總管先下去吧,等會子我自會叫人去府庫裏搬東西。”


    趙銘忙道:“小的還是留在門首吧,王妃看了賬冊後若有話來問,小的也能對答出來。”


    石清妍笑道:“本王妃沒什麽話問,府庫裏還剩多少東西,本王妃就要多少。至於這賬冊,若是郡主稀罕,趙總管再給她送迴去?”


    趙銘一愣,一時沒明白石清妍話裏的意思,又見肖氏盯著他看,便識趣地退了出去。


    待趙銘退下後,肖氏笑道:“王妃可知這管家的含義?”


    石清妍笑道:“隨辭海裏如何說,這管家到了本王妃手上,這含義便隻能由著本王妃來定。”說著,瞧出肖氏來者不善,便令沉水、祈年等人退下。


    “好大的口氣!”肖氏待人退下後,便立時冷笑道,“王妃拿了那些話糊弄老身,又是撤藩又是王爺身世,老身叫人去京裏查探了幾日,京中壓根便沒有一絲消息。王妃信口開河,也開得太過了吧。”


    “廣陵侯夫人,你既然早先能叫人去查,為何此時不再叫人去?”石清妍靜靜地看著肖氏,“夫人莫忘了,托了夫人的福,本王妃的人如今能夠借著買米糧等物出府了,本王妃一能叫人埋伏在府外監視王爺何時迴府,二能叫人進京散布謠言。”


    “你!”肖氏氣噎,伸手指了指石清妍,悔恨地想早先不該隨著石清妍起哄弄出什麽小廚房來,果然該叫趙銘將石清妍的人死死看守在錦王府內,怒道:“你是錦王妃,老身不信你會做出這害己害人的事!樹倒猢猻散,你陷害王爺對你有什麽好處?”


    石清妍笑道:“正是,沒人信本王妃會如此糊塗,因此本王妃特意囑咐人散布的時候,隻說這話是夫人在錦王府內耀武揚威的時候嚇唬人說的。”


    肖氏怒極反笑,繼而清醒過來,冷笑道:“看老身跟王爺說後,王爺會做何想法。”


    石清妍笑道:“賬冊鑰匙都送來了,夫人還跟靜喬一樣天真。夫人,若我是你,我便趁著謠言沒散開之前,趕緊叫人往京裏傳話,就說皇帝為了撤藩,無所不用其極,編出這謊話來汙蔑先帝,汙蔑淑妃還有夫人。夫人合該一路奔向京城,然後在廣陵侯排位前尋死。如此夫人的清譽得意保住,更叫皇帝對那謊話百口莫辯。”


    肖氏沉吟道:“你是想bi著老身離開益陽府?”


    石清妍笑道:“如今才過去幾日,夫人再遲個一兩月進京也不遲。夫人,富貴險中求,如此夫人也算替王爺洗脫汙名,王爺日後再孝順夫人,也沒人敢再胡言亂語。”說著,瞧見肖氏手中拿著的玉杖,伸出手去摸,見肖氏避開她的手,便笑道:“這可是皇家陰私,多少人就等著聽呢,夫人的主意可要拿得快一些,遲則生變。若等著王爺被陛下拿了混淆皇家血統的事說話,夫人再想為王爺立功也不能了。”


    “王爺身上的汙水可是你這黑心婦人潑上去的。”


    石清妍笑道:“我不潑,總有人潑。我潑的時候可是跟夫人打過招唿了,旁人可就沒我這樣客套了。”


    肖氏雙手撐在玉杖上,心裏千頭萬緒地想著要不要跟錦王告石清妍的狀,倘若告了……侍寢表等等錦王都忍了,隻怕這事也會忍下去……倘若不告,她的話虛虛實實,又不能不當真。


    “王妃……”


    “夫人在廣陵侯牌位前尋死一迴,再迴來,身份可就跟原先不一樣了,再沒人懷疑夫人跟先帝不清不楚的了。夫人可要好好想一想,這麽輕巧就能立功的好事,本王妃求還求不得呢。”


    肖氏別有深意地看了石清妍一眼,最後歎道:“你千萬莫存了害王爺的心思……”


    “不然夫人寧可舍了富貴也要要了我的小命?”石清妍笑嘻嘻地說道,“夫人最好別說這話,越說越叫本王妃以為王爺的身世可疑。”說著,手指勾起沉水放在一旁的鑰匙串,在手上轉了幾圈,聽到叮當之聲,便眯起眼睛。


    肖氏笑道:“王妃別高興的太早,郡主交出鑰匙,王妃照舊管不了家。”說著,心想該叫人再去京城探一探,瞧一瞧石清妍是否當真叫人進京胡說八道去了。


    石清妍笑道:“本王妃早說了,本王妃管家跟旁人管家不同。”說著,當著肖氏的麵喊道:“沉水、醉月你們都進來。”


    肖氏冷了臉坐著,瞧見沉水、醉月、暮煙、祈年、福年、祉年六個大丫頭進來,便又去看石清妍如何管家。


    石清妍將鑰匙拋給沉水,說道:“開了各庫房,隻要是值錢的東西,就算是煎藥的銀吊子,也要拿到蒲榮院裏來。不必登記冊子那樣麻煩。”


    沉水答應了一聲是,便領著醉月等人出去。


    肖氏說道:“不登記冊子,倘若別人要,又是一番好找。”


    “別人要?拿了銀子來買。隻要給了銀子,什麽東西都好找。”


    “王妃此舉實在太沒規矩了。”


    “規矩?夫妻一體,本王妃肯替王爺去送死,王爺肯將一點子家當給本王妃,有來有往,都是天經地義的事,夫人這外人cha什麽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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