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氣爽、陽光普照,抬眼處處藍天白雲,耳畔陣陣清涼細風,反高峰點的街道車輛鮮少,馬桂英不覺間加快了行車速度。漾漾冷不防地燒到四十度,老頭不在,致遠不在,她忙忙地朝社區醫院趕,一路上氣得罵娘——氣老頭大意疏忽、氣致遠不在家、氣自己放個大假還冷落了女兒。期間桂英不停地朝致遠打電話,打了四通無人接聽,女人心裏如油碗打翻在火上,不停地咧嘴哼氣。


    原來,何致遠自從離家後,生物鍾一直是倒著走,白天睡覺晚上忙活,一夜焦灼散去人才勉強睡得著,入眠時已淩晨四五點了。為睡得安穩他常將手機調整到飛行模式,導致嶽父和妻子打的電話他一個沒有接到。


    停好車桂英一路小跑,到社區醫院時大步流星找了一圈,先瞧見了候診區的漾漾,後看到了抱著漾漾的趙老師,同時掃見了穿在漾漾身上的不是漾漾的外套。


    “誒!趙老師,我是漾漾媽。”頭一迴見趙老師的馬桂英歉疚地上前打招唿。


    “哦漾漾媽呀,你好你好,那個……剛看了醫生,這是繳費單子,你先去繳費吧。”趙老師一手抱著何一漾一手抖著幾張單子,示意漾漾媽火速繳費然後取藥打針。


    “我來抱吧!”桂英惜疼女兒,隻想第一時間抱著她。


    “好好好!”


    趙老師攤開懷讓出了漾漾,簡單講了今天發現漾漾發燒的經過,然後陪著馬桂英去繳費。護士開藥的時候桂英覺得幾多攪擾不好意思,勸趙老師迴幼兒園工作,兩人作別。取了藥,抱著昏沉不醒時而抽搐的女兒,桂英去了化驗室檢查血常規。化驗完後去了治療室,護士解開漾漾的衣服進行物理降溫,同時給了幾張醫用濕巾讓家長幫忙擦拭額頭、腋下、四肢等地。服完藥過了一個小時,漾漾依然高熱不退,兒科醫生查看過後開了靜脈注射的單子。沒多久,護士準備給漾漾打點滴,盯著年輕護士不熟練地在漾漾胳膊上找血管,紮了一下又一下,桂英按著漾漾燙乎乎的兩隻小手急得雙眼通紅,漾漾疼得昏迷中蹬著腿、哼著哭。


    掛上水以後,桂英坐在小床邊給漾漾擦額頭。趙老師說她十一點發現漾漾異常,從量了體溫確認發燒到現在,小孩子已經四十度超高熱燒了三個多小時。桂英焦慮得坐立難安,從護士那兒要了些棉簽,接水後用棉簽沾著水為女兒濕潤發白發幹的嘴唇。


    許是冥冥中有感應,今天比往常早醒的何致遠起床後查看手機上是否有招聘電話,誰成想竟看到家人打來了七八通,肯定是有事了。致遠還沒下床,急忙迴妻子電話,當時桂英瞧見了,壓根不搭理,立馬掛斷,火藥味隔著無線電也覓得出。致遠迴嶽父的電話以後才知漾漾高燒在醫院,掛了電話急速收拾出門。到醫院後,何致遠見妻子臉頰通紅、眼攢淚花,一時不知該說什麽,靜靜地站在桂英身後摩拳擦掌。


    “醫生怎麽說的?”幾分鍾後,致遠問。


    “你去問醫生呀!”桂英一個迴頭,表情犀利,牙齒用力。


    見桂英在氣頭上,致遠不好惹她,畢竟這是在醫院,裏裏外外三四十人。


    老馬在天民家吃了午飯見天民睡午覺,和行俠、俊傑媳婦聊得也不得勁兒,心裏惦記著小娃兒,三心二意整得腦子叵煩,隻得說明原因和俊傑媳婦告辭,自己一個人先迴來了。致遠前腳到醫院後沒幾分鍾老馬後腳也到了,找到地方後,摸了摸漾漾的小腳,見娃兒著實燒得厲害,老頭自責早上沒有給漾漾穿外套。


    “你咋沒給她穿衣服呢!”桂英皺著眉衝著漾漾的腳說。


    坐在腳那頭的老馬難以啟齒。往常類似的語境下,他分分鍾能拈來上百條冠冕堂皇的理由,可瞅著平時跟隻雀兒一樣活靈活現的小人兒此刻人事不省地躺在病床上,老外公沉默了。


    “英兒你別急!”致遠上前握住妻子的雙肩小聲說。


    “別碰我!去你的出租屋吧!”桂英激烈地甩開致遠的手,壓抑許久的情緒驀地爆發。


    老馬見狀,知趣地離開了,出了治療室坐在門口的鐵椅子上。致遠皺眉一探門外,見沒人聽見,他拉過床邊的凳子坐了下來,一手握著漾漾的膝蓋,一手握拳放在大腿上。桂英見他坐在麵前,氣急轉悲,淚水嘩啦啦不可阻擋地往下掉,唿吸變得急促。摒氣掩麵哭了十來分鍾,致遠在旁默默遞紙。


    “你好好待在家裏照顧著不行嗎?非要出去住!”又過了十來分鍾,桂英胸中黑雲漸散,於是啜泣著開了腔。


    致遠低眼不言。


    “你在家照顧著,仔仔至於考試考那麽糟糕嗎?至於一天天刷視頻還沒被發現嗎?漾漾至於被同學掐傷嗎?至於發四十度高燒嗎?”桂英哭著嗓子這一喊,坐在外麵的老馬聽得清清楚楚。ъimiioμ


    致遠靜聽,依然不答。


    “你找工作——找了那麽久有眉目嗎?一時半會沒有眉目在家裏找順便照顧孩子不行嗎?你住在外麵有什麽意義?”桂英擠著臉頰問。


    致遠不動聲色,鼻中一歎。


    “就算……就算你找著工作……又能怎麽樣?大(即老馬)過不了多久迴屯了誰接送漾漾?大要是不走了將來他老了誰照料?不還得有個人在家照看嘛!明年仔仔要高考啊!你找工作比仔仔高考還重要嗎?你是怎麽想的?到底怎麽想的呀?”馬桂英盯著逼問。


    致遠望向左側,又一聲悶歎。


    “你中間倒騰這一陣子有什麽作用?那點工資能頂什麽用?為這個把家裏搞得雞飛狗跳劃得來嗎?還有你現在住在外麵是什麽意思?漾漾天天問……”


    桂英的哭訴忽被打斷。致遠站了起來,嚼碎胸中煩愁,握拳開口:“你別說啦!我已經告訴你了,我要工作!”


    “你工作沒問題!那漾漾發燒了誰管?仔仔高考要全程陪著誰來?”


    “都有責任!你別在這兒糾結這種幼稚的問題。”致遠走到牆邊,麵牆而答。


    “都有責任?你的意思是家裏所有的事情我都要負責?”


    “沒說都要你來!誰有空誰做!”


    “所以今天漾漾發高燒你沒空?我在辦公室裏正跟客戶談事呢我有空?”


    “我這不來了嘛!”致遠麵色難看,言辭冷漠。


    桂英凝視那冰涼的背影,心中一忌。


    說搬出去搬出去,絲毫沒考慮過她的感受,夫妻將近二十年,何以做到這般果決?反觀自己,離開他一晚且不好過,如何能一身輕鬆地搬出去呀。馬桂英可憐自己即便站在道德高地,也始終怕他露出冷落的殺手鐧。他們夫婦之間,終究是她愛他多一點,也許是因為年齡差異,也許是因為文化差異,也許是因為她是個女人。不平至此,熱淚長流,越哭越委屈。


    致遠出了治療室,坐在了嶽父身邊。翁婿倆各自雙手抱拳,聽著桂英的哭聲,煩亂無話。老馬隻偷聽到桂英氣勢洶洶,沒聽見致遠說什麽,此刻惟願漾漾趕緊退燒,至於其它無關緊要。桂英守著漾漾,心情如山城多變的天氣,一會兒委屈至極,一會兒怒氣上頭,一會兒自覺心酸。


    似曾相識。老馬總覺得這情景有些熟悉,琢磨好一陣子才迴憶起來。大概是三十多年前,桂英也燒過一次,也是隆冬時候。那早兒起來後,英兒她媽說英英有點燙,老馬壓根沒當迴事,那時候一到冬季家家娃兒都得發一次燒、感幾迴冒。當時臨近過年家裏沒錢,老馬手上進了一批甘蔗,想著當天趕著牛去蒲城縣最大的廟會上賣些錢為過年割肉用。周邊像蒲城廟會那般大的集會很少,老馬一心想著當天賣得好能賺個百八十的,所以一早趕著牛拉著甘蔗走了,沒理會桂英發燒這樁事兒。誰成想那迴桂英燒得厲害,迴來隻聽人說她媽急得在村口哭,最後是自家屋的小叔(老馬的堂親小叔)騎著大梁車子將母女倆送到了縣醫院。到醫院時醫生也嚇壞了,不到四歲的娃娃燒到了四十二度,再晚些腦子怕得要燒壞了。往事襲來,老馬一陣內疚;迴頭瞅了眼漾漾,又一重自責。對英英,原先他的確忽視了很多,現在一心想彌補,卻老是做不好。


    “老天爺保佑,讓漾漾趕緊退燒!老天爺保佑,別叫娃兒燒壞腦子!老天爺保佑……”老馬如是腹語。


    六點多,致遠愁悶至極出去買飯,買迴來後桂英根本不領情,漾漾高燒不退,致遠亦無心吃飯,隻一心勸老人趁熱吃。中午那頓火鍋沒吃飽,老馬此時也餓了,端著盒飯大口大口地吃。吧唧吧唧嚼飯之間,空氣柔軟了許多。


    “沒事!哪個娃娃不發燒?她太揪著了!”老馬安慰女婿。


    “嗯。”致遠雙手抱膝,點點頭。


    “你把你的事情忙好,按你的計劃走!老是不出門工作,將來娃娃大了咋看你呀!工作不能丟!別聽英英瞎說,男人眼光還得放長遠些。”老馬說得一嘴菜油。


    “嗯,我知道了爸。”致遠心中感激嶽父的這一番話,奈何沉重得說不出感激之言。


    中年男人一心要找份好工作,這心情妻子不懂嶽父卻格外體諒,始終支持。原本何致遠打算等自己找到工作以後,向嶽父開口請他留在深圳幫忙照看孩子並在這邊養老,這樣他自己也能抽出身好好工作。待工作穩定後,仔仔去上大學,漾漾入了小學,他作為老師將老小接到學校宿舍方便照顧還不耽擱工作。如此兩全其美的法子他大有把握,這信心源自嶽父對漾漾毫不掩飾的無盡寵愛。奈何目下遲遲找不到對口工作,倘提前開口到時候工作沒找落豈不鬧了個笑話。這一次,何致遠是不達目的不罷休。


    “老在外麵也不成,時不時過來一下……”見老丈人說到這一茬,致遠岔開了話題。


    “爸我再問問英英看她吃不吃!”致遠提起盒飯說。


    “成成成。”老馬用筷子擺了擺。


    提著盒飯進了治療室,男人蹲在女人膝前,一番溫柔之言,桂英依然不搭理。說了十來分鍾,桂英忽然打斷。


    “我隻問你一句——迴不迴家?”桂英直擊要害。


    “你為什麽老糾結這件事呢!我找著工作不迴家我住哪兒呢?”


    “問題是你找得著工作嗎?”桂英一聲大吼,繼而抖著下巴瞪著眼睛。


    致遠聽桂英如此說,僵住了,良久。


    桂英自知說得過火但也不覺無理。這些年混跡職場並常招業務員的馬經理太了解現在的人才市場了,她不是反對致遠找工作,而是清楚企業會用什麽樣的人、不會用什麽樣的人。


    “我自己吃飯去,你看著吧!”見致遠愣著無語,桂英起身走了。


    找餐館的路上桂英來迴思索她方才說的那句話——“問題是你找得著工作嗎”,她不知道這句話會給致遠帶來什麽影響,但是這句話好像戳到了自己。在現實工作和生活中,作為女人她天然地希望另一半是有事業追求的、有體麵工作的、有豐厚收入的,可是潛意識中自己已經接受了何致遠一直不工作、照顧家裏、做個專職奶爸或“家庭主夫”的角色,因為這角色更有利於她的事業發展。何其矛盾。


    當這個問題今天終於被迫擺到桌麵上時,桂英赫然發現這才是她和致遠之間的一枚炸彈。人誰無私心?他們都有私心,可惜這種私心是零和博弈的關係。當年自己受夠了專門帶仔仔的專職媽媽的生活,如今致遠也受夠了蜷在家裏拋掉工作專職帶漾漾的生活。馬桂英不想委屈誰,更不想辭掉自己的工作恢複原來的角色,可是目下讓一輩子被人伺候的七旬老父照顧四歲半的漾漾,她很不放心,即便這已成為她天天眼見卻心理上不認知的既定事實。


    “問題是你找得著工作嗎”——好一句厲害、刁悍又傷人的話,真是極端情緒害死人,馬桂英懊悔無及。


    家庭的話語權跟經濟權永遠是同一戰線的,擁有話語權的她已經在無形中改變了對愛人的看法。可是朦朧中,她依然保持著曾經對致遠的仰慕和崇拜。對同一個人,既仰慕他、害怕他又看輕他、挑剔他;既得意於他又失望於他;既歡心嫁給他又心懷另一種可能——這是一種什麽樣的心理狀態?馬桂英被自己整懵了。


    剛才那幾句爭吵被老馬聽了個透徹,一方麵他得意自己的閨女是這場爭執的主動方、上風者,另一方麵他意外於桂英說的那句話並且顧慮那句話對他們婚姻的不利。為給致遠留麵子,老馬一直守在外麵,兩個多小時沒進治療室看漾漾一眼。


    致遠理解桂英今天的哭鬧,理解她近來的委屈和辛苦,可如此難聽又挑釁的話他一時無法消受,無數強硬或兇狠的想法在腦海中碾過,不受控製。他握著漾漾的小手,一如既往,一動不動,用身體演繹著著君子風範。


    偶爾,言談或行為會出離常規模式;偶爾,思維的調皮會令人驚訝於大腦如此之野蠻粗放。人是複雜的,好比行善能使人快樂而作惡同樣能使人快樂,在這一點上,人工智能望塵莫及。


    桂英吃完晚飯進治療室後,致遠雙手抱拳出去了。七點多老馬迴去給漾漾取外套和薄被,期間護士近來好幾趟,喂退燒藥、查看吊瓶、檢查針頭、測量體溫。轉眼到了社區醫院下班的時間,兒科醫生過來查看一番,建議迴家喂藥修養,嚴重的話去大醫院的急診科。醫生走後,護士進來拔針、清理醫藥垃圾。三個大人望著護士來來去去的背影,麵麵相覷,瞧著高燒不退、迷迷糊糊的漾漾,糾結良久。


    “大,我帶漾漾去北大醫院看看。”桂英最先決定。


    “醫生說了,可以迴家養病,現在深秋這溫度、這大風,來來迴迴地折騰病得更嚴重。”致遠雙手叉腰,不想大人小孩半夜受罪。


    “燒退了沒!”馬桂英忽然間歇斯底裏,候診區的病人紛紛過來看熱鬧。


    “現在三十九度六,這不是退了點嘛!你大半夜地轉到急診室,急診那邊有沒有坐診的兒科醫生先是個問題!那邊醫生的診斷跟這邊一樣,那不是白跑一趟嗎?要是診斷不一樣,重新給漾漾喝藥打針,你不怕用藥過度傷身體嗎?”


    “三十九度六是正常體溫嗎?從上午十一點燒到現在晚上九點,總共退了不到一度這叫‘退了點’?”桂英大吼,引得準備下班的護士過來勸解。


    “行了行了別吵了,先抱迴家吧!剛喝了退燒藥,藥勁還沒上來呢!要是到了十二點還沒退燒你再去大醫院——不遲!大醫院開車去攏共半個鍾頭,現在著啥急呢!”老馬覺致遠說得有道理,於是走上前抱起了漾漾,穿厚外套,裹薄被子,以免路上頭受風。如此五花大綁,將孩子抱出了治療室。


    “走吧走吧,人家下班了!”老馬迴頭催促對峙的兩人,然後低下頭瞅著路小心翼翼地往迴走。


    社區醫院離金華福地的小區大門攏共不到五百米,三人各懷心思,一路走得煎熬。還沒到家時老馬的電話響了,是仔仔打來的。仔仔放學後見家裏空蕩蕩無一人,一問才知妹妹發高燒了。少年放下書包鎖了門,跑出來找他們。還沒問幾句,敏銳的年輕人立馬探出來爸爸和媽媽吵架了,而且吵得很嚴重。


    如此一家人分段落地迴家後,老馬和致遠照顧漾漾睡好,桂英關了門在床上一會生氣一會抹淚一會打哈欠,仔仔洗漱完自己睡下了,老馬抽完兩鍋水煙在搖椅上鋪好薄被,躺在陽台那邊等待。致遠一直守在漾漾身邊,每隔二三十分鍾摸一下漾漾的手心、額頭和脊背。老馬躺搖椅上睡也睡不著,時而可憐奄奄一息的馬天民,時而心疼昏沉不醒偶爾抽筋的漾漾,時而迴想吵吵嚷嚷、明顯僵著的夫妻倆,胸中好個惆悵,真是折騰的一天。


    原本好些事情,放在屯裏如家常便飯一般,可端到城裏的舞台後樣子瞬間變了。夫妻吵架,以前隔村裏打一頓便了事,甭管誰打誰,二八分的家庭是最穩固的;人老生病、壽歸天年,司空見慣,擱鄉裏更像是一種自然而然、水到渠成或迴歸本源的家常事、白色喜事,放在城裏整得那麽悲壯、淒慘;再說小孩感冒發燒,有土方法先上土方法,土方法敗陣了去看洋醫生,這麽多年生生不息的農村人正是這般一茬一茬長出來的,偏擱在城裏哭哭啼啼、吵吵嚷嚷、大醫院小醫院地折騰……老馬迴味這一天,對城市這個矯情的地方真有些瞧不上。


    轉念一想,社會的發展進步某種程度上等同於更溫和、更文明、更理性、更細膩、更複雜、更看重個體、更尊重感受、更妥善地對待社會個體的生與死。報紙上、電視上五花八門的新聞更多地側重於關注個體而非集體,仔仔說的慢生活意思是人們開始關注過程中的感受、理性而非是結果上的正確、多少。老馬思想,鄉裏人手段粗糙、過程大條但是結果是善的、和的、對的、向上的,城裏人現在反其道而行,是否會得出一個善的結果呢?對每個人理性、善意、正確,最終是否會有益於集體?


    胡思亂想間,桂英出屋了,每過一個小時她出來量一下體溫。午夜十二點再量時燒退了些,溫度計上顯示三十八度七。淩晨兩點是三十八度,到三點時已經徹底退燒了。一家子揪著的心終於鬆快了,至此,老馬收了薄被迴房睡覺。


    “老早老早的時候,有個賊大賊大的山叫二華山,有一天,黃河要從這裏過去,二華山擋在那裏不讓黃河過,黃河心想,我要是繞彎的話那得走多少路呀,他不樂意!對二華山說我就要從你這兒過去,二華山不讓過!兩方鬧了起來,驚動了河神。河神是專管河水的神仙,叫巨靈。河神巨靈一聽有人欺負黃河,不高興啦!他開始做法,把自己變得老大老大——天那麽高、地那麽長,然後用手劈開二華山的上麵,再用兩腳蹬開二華山的下麵,把一個這麽高的二華山掰成了兩半!你瞧瞧這河神巨靈厲害不!”老馬講得眉飛色舞、口中飛沫。


    “嗯。”


    “河神把二華山撕開以後,黃河重新從兩山中間流過去,流啊流啊,最後流到了大海裏。這二華山被掰成了兩半,一半叫太華山,一半叫少華山。現在啊,太華山上還有河神用手掰過的指甲印,下麵的腳印子也在。爺還去過少華山呢,那山!跟雲一樣高哈哈……這個好聽不?”


    “好聽!還要聽呐!”小人兒吸著鼻涕問。


    “還要聽啊!哎呦……爺尋思尋思……”


    周四上午八點多,桂英在房裏睡覺,致遠出去買早餐,老馬來到漾漾房裏,一邊給她擦鼻涕一邊和娃兒聊天。


    “哦有啦!也是老早老早的時候,有一個縣城,叫長水縣。說是秦始皇的時候縣上流傳著一個童謠,童謠說‘城門見血,城化成湖’。有個老婆子呢,她聽了這童謠以後,天天去城門口偷看。有一天被看守城門的軍官發現了,軍官就抓了這老婆子,問她‘你為啥天天來這裏偷看呢’,老婆子把童謠的事情說了。後來軍官放了這老婆子,然後用狗血塗在城門上。老婆子一見城門有血,趕緊跑了。忽然間,洪水來咧!從天上流下來,到處都是水啊,烏泱泱一片!一當官的趕緊叫手下人通知縣長,縣長見了兵卒子問他‘你咋變成了一條魚呢’,這兵卒字迴縣長說‘縣長你也變成了魚呀’,然後,整個縣城真真地變成了一個湖!曉得湖不?”


    “曉得,就是河水。”


    “河水啊……也對吧,河水流慢點就是湖了。”


    “爺爺,什麽是老婆子呀?”


    “哈哈哈……就是女的!女的老了以後,白頭發、有點禿、一臉褶子、腿有點瘸,跟周周奶奶一樣。你媽將來老了也是老婆子。”老馬說完抻著脖子傻笑。


    “那我是不是老婆子呀?”


    “現在不是,將來是了。”老馬又笑。


    “什麽是童謠呢?”漾漾說完咳了幾聲。


    “童謠就是兒歌,娃兒們天天唱的。寶兒,你不天天也唱嗎?以前管兒歌叫童謠,現在管童謠叫兒歌。”


    “我害怕血……”漾漾躺床上抱著腳丫子怕怕地說。


    “那爺以後不給你講帶血的故事了。”


    “還能再講一個故事嗎?”


    “還聽啊!”老馬搓著頭皮犯難了。


    正琢磨間桂英醒了,穿著睡衣進房後坐在漾漾床邊,查了查體征,見燒退了,隻是流鼻涕、咳嗽、聲音發啞,放了七分心。老馬講著老早的故事,桂英和漾漾摸摸頭、親親嘴、戳戳肚子。吃完早餐喝了藥,漾漾繼續昏睡。桂英見大半天病情沒反複,午飯後去了公司,有一個業務會得她出場。


    浩瀚的宇宙中,一片星係的生滅,也不過是刹那的斑駁流光。仰望星空,總有種結局已注定的傷感,千百年後你我在哪裏?家國,文明火光,地球,都不過是深空中的一粒塵埃。星空一瞬,人間千年。蟲鳴一世不過秋,你我一樣在爭渡。深空盡頭到底有什麽?愛閱小說app


    列車遠去,在與鐵軌的震動聲中帶起大片枯黃的落葉,也帶起秋的蕭瑟。


    王煊注視,直至列車漸消失,他才收迴目光,又送走了幾位同學。


    自此一別,將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後才能再相見,甚至有些人再無重逢期。


    周圍,有人還在緩慢地揮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著,頗為傷感。


    大學四年,一起走過,積澱下的情誼總有些難以割舍。


    落日餘暉斜照飄落的黃葉,光影斑駁,交織出幾許歲月流逝之感。


    陣陣猶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動聲在他身邊響起,強烈的光芒開始迅速的升騰,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襯在他背後。唐三瞬間目光如電,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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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頓時,”轟”的一聲巨響從天堂花上爆發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衝天而起,直衝雲霄。


    不遠處的天狐大妖皇隻覺得一股驚天意誌爆發,整個地獄花園都劇烈的顫抖起來,花朵開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氣運,似乎都在朝著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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