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年這個年頭可太長了,席雲霆不得不虛弱的爭辯道:“我……沒想著一直隱瞞你,隻是沒想到中間會失散五十年。”陳瀟不相信的眯起眼,說:“要不是這一次實在隱藏不住,你是不是還想要瞞下去。”席雲霆垂下眼,默認了。陳瀟更氣了,可他又舍不得跟正重傷著的席雲霆發火,更不願意在這個他最需要他的時候跟他冷戰。火發不出去,讓他內傷的簡直要嘔血了。他胸口因忍氣而劇烈的起伏,席雲霆察覺到了,他被握著的右手動了動。陳瀟一怔,席雲霆抬起眼皮,透過睫毛看他,低聲道:“……是我錯了。”陳瀟那火,就跟被吹的蠟燭一樣,“噗”一下就滅了。他麵無表情,心裏已經原諒了他,可麵上卻還硬氣,說:“你到底,為何要瞞我?就算九龍池那時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這次你被傅無魔的真元侵擾,也總該告訴我吧?若是我沒有猜錯,你療傷的時候傅無魔的真元隻所以如頑疾般無法消除,就是因為有這道力量作怪,我說的對不對?”這一次,席雲霆沒有不肯說,他道:“是。我傷了丹田後,就無法壓製住它的壯大,它溢出的能量被傅無魔的真元吸收。”“……至於我為何一直隱瞞著,是因為我害怕。”席雲霆脆弱的樣子讓陳瀟心疼得不行,他無法繼續佯裝生氣,低垂下頭顱頂著席雲霆的。這個舉動好像鼓舞了席雲霆,他接著道:“它很強,我擔心被它的強大迷惑,墮入魔道。這股力量是不祥的,是危險的,隻能帶來殺戮和災厄,使生靈塗炭。我盡了最大的意誌去壓製它,控製它不影響他人。”“你這麽決定是正確的。”陳瀟低語,屈從它帶給人強大的誘惑,隻會讓席雲霆從人形龍脈轉變成活體絕煞!生靈塗炭都是輕的,到時候隻會是赤地千裏,生物死絕,寸草難存。“可等到我受了傷,被傅無魔的真元所救,邪修的真元就在我體內紮下了根。這真元的根莖深入到我壓製的力量當中,我丹田當中生出的真元已經沒有辦法徹底的戰勝有著源源不斷後繼能量的邪修真元。如此下去,傅無魔的力量會越來越強,我遲早無法與之對抗,到時候就是我的死期。我……”席雲霆頓了一下,艱難的說:“甚至想過,為戰勝傅無魔的力量,為繼續壓製災厄的力量,或許轉而邪修的功法會有一線機會。”這種想法的產生,顯然讓從小在名門正派長大,接受正統教育,為人、品性都很方正的席雲霆感到羞愧。席雲霆都不敢去看陳瀟的表情,他怕看到他失望透頂的樣子,怕看到他鄙夷的神情。話說道這種程度,席雲霆徹底刨開了他的心,把他內心潛藏的陰暗念想,統統大白在陳瀟麵前。“我之所以還沒有那麽做,隻是因為擔心你……會因我墮落成邪修而離我而去。”他明白陳瀟喜愛、欣賞他淩然氣度,處世的理念,為他至今取得的地位和成績而感到驕傲,失去這一切,他哪裏還值得瀟弟去愛?——席雲霆重視、在乎陳瀟,更勝過他自己的生命!理清楚這些,不難提煉出這一點,反而是席雲霆本人沒有意識到。說完心裏藏著的事,席雲霆感覺像是被去掉了無形的枷鎖,身心都是一輕。他的心中分成了兩極,一半是冰冷,一半是火熱。一邊是陳瀟厭憎他的絕望,一邊是陳瀟包容他的希望。他向陳瀟看去,他的表情很奇怪,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硬要用個準確的說法,或許可以是啼笑皆非?陳瀟這會兒心裏複雜的程度,是席雲霆想不到的。他是真不知道是要笑,還是要哭好。他聲音輕輕地說:“你以為我會因為你變成邪修,就不要你了?席雲霆,你把我想得太好了。我沒有你想得那麽聖潔,也沒有你想得那麽有正義感。”他直起腰,垂著頭,眼睛看著席雲霆,“你知道嗎?在崇山仙宮,被傅無魔逼問選擇的時候,我曾經想過屈從他,隻因很小的可能,傅無魔會放過你的性命。我要你活著,就算你會因此而感到痛苦,就算你會因此而恨我,我也想要你活著。當時,要不是諾諾把中樞炸掉,我真的就這麽幹了。你看,我比你知道的更陰暗、更卑鄙。”陳瀟背對著光,陰影加重了他帶給人的壓迫感,這時他就像是一個不擇手段的狂徒,為了心中的重要的人,就算是毀滅一切也都不在乎。這與他平日裏表現出來的樣子大相徑庭,可偏偏席雲霆看得目不轉睛。陳瀟望著他,表情悲傷的笑了一下:“我就是這樣一個自私的人,我愛你,所以死也不會放開你。”席雲霆驀地伸出左手抓住陳瀟的領子,一把拉他下來,抬起脖頸,死死的吻住他的嘴唇。他們的唇舌緊緊的抵在一起,磨得滿是血腥,倆人就像是瀕死的人緊抓著唯一的希望,拚命地、貪婪地吸允著。這個吻持續了很長,直到席雲霆眼冒金星,缺氧到要暈厥過去,才鬆開陳瀟的唇,一頭砸迴枕頭上。他畢竟心神和識海受傷不輕,剛剛愈合的傷也因為激動而崩開了口子,虛弱限製了他的行動能力,不然絕不僅止一個吻。席雲霆不甘心的看了陳瀟一眼,疲憊的半合上眼。看他累的要死的樣子,猥褻了重傷病人一通的陳瀟,心虛的抬手捂著紅腫充血的嘴唇。“……你們可真行啊!”無奈的長歎響起,柳韶光進了石室,“什麽時候都不能阻止你們親親我我!”陳瀟嚇了一跳的站起身,席雲霆睜開眼側了側頭。“大師兄什麽時候來的?”陳瀟不好意思的問。柳韶光沒好氣的白他一眼,“在你倆黏糊得不行,仿佛要粘在一起,天荒地老也不分開的時候。”陳瀟沒能抗住,立馬就臉紅了。席雲霆就受得不有人在他眼前欺負陳瀟,重傷虛弱也不妨礙他護妻,他道:“大師兄還是迴吧,我這會兒控製不住,別再磕碰了大師兄。”柳韶光“哼”了一聲,掏出一張以前陳瀟給他的護身符,“不用擔心,我有準備。”說罷,他塞迴護身符,又說:“要不是我恰好過來,出事了你們打算什麽時候通知我們一聲知道?陳瀟你離不開身我可以理解,就不能遣人?”陳瀟低下頭,他確實沒能想起來去告訴太宿他們一聲,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席雲霆身上了。席雲霆輕咳一聲,道:“你別怪瀟弟,是我讓他暫時先不說的。我有些鑽了牛角尖,顧慮了一些不該顧慮的,才想隱瞞了你們。”柳韶光麵色一變,快步走到床邊,伸手就去碰席雲霆的丹田,跟陳瀟一樣,一下就被震開了手。“這?!”他又驚又疑,原本以為是席雲霆的丹田被邪修真元給汙染了,這情況跟他預想的不同,比那複雜多了。原本跟癬疥一樣頑固的邪修真元被逼到角落縮成一團,反倒是一股全然陌生的力量在耀武揚威。這力量充斥著的氣息,一看就知道不是正氣,給人一種不舒服的感覺。陳瀟在一邊解釋,說:“隻怕是因為大哥常年壓抑,這股災厄的力量日積月累下也隨著增長,這迴兒趁著沒有壓製的力量,才會突然爆發出來。”柳韶光心情沉重,這情況比起變邪修更加的兇險,他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小師弟怎麽就這麽倒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