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思齊到永定,紀剛還沒盡地主之誼。這時一餐飯是免不了的啦。


    玉露沒有心機,又俏皮可愛,笑嘻嘻賠了禮,範陽自以為掙迴麵子,氣也消了。


    飯廳的角落,用屏風隔成一個隱蔽空間,三人圍坐,話題自然轉到剛來那天晚上。


    據小二說,帶紅荷姑娘來的客人第二天便結帳離開,紅荷姑娘也沒在這兒住,不知去了哪兒。


    一位紅牌,為什麽要向樂思齊發難呢?紀剛若有所思地問範陽:“自到這兒,你就不安心讀書。什麽時候沾染上她了?”


    其實對紅荷來說,哪裏用得著結仇,樂思齊一進來,她便看不順眼了。無它,隻因為樂思齊長得比她漂亮,身上的衣服質地又講究,氣質優雅。這樣的女子身邊偏又是侍衛如雲,紅荷不免妒忌,忍不住出口譏諷。也是她剛當紅牌不久,被身邊的男人捧得有點不知東南西北了,才會如此。


    範陽一怔之後才明白他的意思,大聲叫起撞天屈來:“你怎麽能這麽樣血口噴人?我雖然不如你勤快,也不是沒有讀書。你怎麽能把我當登徙子看待?我是這樣的人嗎?”


    侍立一旁伺候的玉露暗道:“你很像這樣的人。”


    他才消了氣,這會兒玉露可不敢多嘴,再者說小姐也會生氣的。


    紀剛道:“要不然,她與齊妹妹一沒怨二沒仇,為什麽要當眾給齊妹妹難堪?一定是有什麽原因的嘛。那時又隻有你在身邊,不是因為你的緣故吃了飛醋,又能是什麽?”


    樂思齊一雙妙目看向範陽,意存詢問。


    範陽霍地站起來,道:“枉我與你多年相交,你意然這麽抹黑於我。”滿臉怒氣拂袖而去。


    樂思齊喚過玉露,道:“去請範公子過來,就說我們明天迴去,不知什麽時候才能再見麵。大家不歡而散落實在遺憾。”


    其實三月放榜後,考生便可迴家,也不會許久不見麵。這麽說,隻不過不想兩人人之間真的鬧僵。


    紀剛見範陽真的生氣,也後悔自己嘴快。隻是男人嘛,通常不肯認錯,特別是當著如花少女的麵。更是嘴硬。


    屏風內安靜下來,外麵飲酒談話聲清晰地傳了進來。


    一個男人的聲音道:“你還不知道嗎,今年皇上欽點的主考官是戴秀夫戴大人。戴大人不日將到永定府來,到時我等再過去求見。”


    估計說話的人不是考生。要是考生,斷無求見之理。就算求見,主考官也要避嫌,不會接見。


    另一個略顯蒼老的聲音道:“戴大人為人嚴謹,前幾年曾為江南主考官,出題劍走偏鋒。看來,永定的考生有麻煩了。”


    紀剛的臉色暗了下來。誰不想十年寒窗苦,一朝金榜題名呢。如果這位戴大人真的這麽難搞,一心想一鳴驚人的他,還會有機會嗎?


    樂思齊也不知怎麽勸他,唯有給他麵前的酒杯滿了酒。


    外間又有人進來,互相寒喧著,話題卻轉到別處去,說些風花雪月,哪家的紅牌舞姿迷人。哪家的紅牌身段曼妙。


    紀剛卻沒心情聽這些,不停側身望向大門口。道:“怎麽範兄還不來?不如我們散了吧?”


    如果真的請了戴大人當主考官,他還是盡早迴房苦讀的好。


    樂思齊也不想聽外麵不相幹的男人們談風月,才吩咐小二把酒樓移到樓上,範陽卻板著臉進來了,一言不發地坐下,一仰脖子把桌上的殘酒喝了。


    樂思齊不由失笑,道:“真是孩子氣,紀兄跟你開玩笑,你也當真。”


    範陽依然黑著臉,又倒了一杯酒喝完,才道:“自小相交到大,實是不該如此小瞧人。”


    小二拿了托盤過來移菜,見他們又喝開,行了禮退下去。


    範陽嘀嘀咕咕了一會,見紀剛全然不搭腔,心裏的火氣騰的又升了起來,怒道:“你還覺得你冤枉人有理是吧?”


    紀剛一把搶過他手裏的酒杯,低聲把剛才聽到的消息說了,道:“我們當務之急是舉業,為幾句話生悶氣豈不是本末倒置?”


    範陽自恃聰明,會破題,聽說是戴秀夫當主考官,也呆了。


    樂思齊喊聲小二過來,把酒席移到紀剛房中,三人默默吃完飯,紀剛道:“齊妹妹難得來一趟,可惜為兄不能陪你遊玩,也不能送你出城了。”


    範陽難得地點頭,道:“自今晚上開始,我也要奮發圖強了。”


    樂思齊當然表示理解。他們的家族把希望寄托在他們身上,隻有走上仕途,才能報答家族對他們的栽培,為家族做貢獻。


    一夜無話,第二天一大早,車夫駕了車去接呂簡生。呂簡生的孫子呂中擔心爺爺年老,扶著爺爺一起前來。


    樂思齊對呂中的印象不錯,聽說他不會騎馬,邀他一起坐車。本來不甚寬的馬車裏坐了四個人,便有些擠迫,玉露想坐到車把式旁邊,又覺得身負小姐的人身安全,不能離開,隻好盡量縮在車角落裏,不敢動彈。


    順慶鎮的老百姓對火鍋店的接受速度非常快,那是因為順慶臨近邊陲,從軍中傳來的涮肉的吃法一直傳承,景福樓隻不過醬料更齊全,材料更精細新鮮。可是在永定府就不一樣了,這種吃法還沒有人試過。


    呂簡生聽說景福樓經營的是火鍋,再一細打聽,驚奇地道:“生吃也可以嗎?什麽東西都能放在鍋裏涮?那成什麽樣子了?”


    他好歹是京城來的,樂思齊沒想到他老人家居然沒見過,不由細細打聽,才知全京城沒一家火鍋店。確實地說,是沒人知道有火鍋這種吃法。樂思齊真的很意外。


    在順慶鎮開火鍋店時,並沒有去考慮民眾是不是能接受,很自然地就開了,瞎貓碰著死老鼠的,就成功了。或許是腦子裏根深蒂固的覺得大家都吃過,樂思齊經營景福樓,更多的把精力放在市場定位和服務、質量上,還真沒考慮過民眾的接受程度。


    如果永定府的老百姓不知道有這種吃法,要怎麽營銷呢?


    呂簡生巴不得一下子到景福樓,試試這種新吃法,連聲催促車夫快點。


    呂中小聲提醒:“爺爺,安全第一。”


    昨天還自高身份,今天卻這麽不顧身份,樂思齊看著呂簡生隻是笑。


    呂簡生不以為意,哈哈笑道:“老漢入行六十年,手底下也能拿得起勺子,並不是隻會嘴上功夫。既有些新奇的物事,自然想一試為快了。”


    樂思齊含笑道:“老前輩不說我還不知道大多數人不知有這樣的吃法。我們開業之初,營銷做得不錯,開業之日拿了個開門紅,倒沒想那麽多。”


    呂簡生自然追問什麽是營銷。樂思齊把景福樓開業前後的事說了個大概,聽得呂簡生翹起大拇指,道:“真是英雄出少年。你不是男子可惜了。”


    呂中插話道:“樂東家巾幗不讓須眉,爺爺何必可惜。”


    呂簡生笑罵:“傻小子。你不懂的事兒多著呢,自己想去。”


    當著樂思齊的麵,有些話他不好說得太透,為免樂思齊尷尬,隻好遮掩過去了。


    樂思齊笑而不語。


    到景福樓午飯時間已過,隻有幾個座頭的客人還沒走。


    呂簡生人還沒進門,用力吸了吸鼻子,讚道:“哪來這麽濃鬱的香氣兒?”


    玉露笑道:“老爺子,你要是早來一個時辰,那香氣才濃呢。現在可算不得什麽。”


    急著趕路並沒有吃飯,肚子早咕咕叫了,樂思齊讓人收拾了座頭,恭請呂簡生上座。呂簡生也不客氣,看著麵前熱氣騰騰造型奇特的鍋和麵前一盤盤薄薄的肉,一碟碟切得細細的佐料,不停地問:“這是什麽?”


    樂思齊一一告訴了他,夾起一塊切得薄薄的牛肉,在滾燙的鍋裏涮了涮,蘸了景福樓特製的沙茶醬,放到呂簡生的碗裏,道:“老前輩嚐嚐。”


    呂簡生張開大口,用力嚼了兩下,差點把舌頭都吞進肚子裏去了,一迭聲道:“好吃,好吃。”又問:“怎麽弄的?”


    學著樂思齊的樣子夾起一片牛肉,放到鍋裏。水沸騰著,卷了幾個花,一下子不見了。他“咦”了一聲,道:“怎麽沒了?你剛才怎麽弄的?”


    呂簡生一進門就坐下了,也沒進樓上雅間。他的舉動引起旁邊那桌食客的注意,一個喝得醉熏熏的男人指著呂簡生大笑道:“鄉下佬,連吃飯都不懂,哈哈哈,笑死我了。”


    呂簡生的臉黑了下來。呂中已經忍耐不住,捋了袖子長身而起,喝道:“哪裏來的狂徙,敢羞辱我爺爺。”


    “呀嗬,還不高興了?”男人拍桌大笑,同桌的幾個男人也跟著大笑起來。


    呂中一個箭步搶上去,樂思齊沒拉住,趕緊喊段勇:“快攔住。”


    段勇幾人才拿起碗喝水,不提防這邊出了狀況,才迴過頭,已聽到東家唿叫,忙擱下大碗,跑了過來。


    醉漢站都沒站穩,呂中雖手無縛雞之力,也一拳把對方打倒趴在桌上,碗碟嘩啦啦摔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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