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太太像是要瘋了。


    見林聖手囁嚅嘴唇說不出話,殷羅雙指微動,金針刺入他另一個穴位,林聖手立馬出了聲:“我本來就不是林城人!隻是奉陛下之命,來鏟除你們這群刁民!”


    林扇瑕更激動了。


    殷羅卻嗬嗬一聲,“得了吧您,事情敗落了還要嫁禍給皇上,人皇上可不知道你幹這事,你手裏那行王令,皇上可沒有。”


    林歸落立馬又把剛才從四伯身上搜來的行王令遞給林扇瑕,“祖母,方才挾持了聶家少主的那黑衣人,是在我們府中演雜耍的四伯!他身上也有這東西……”


    林扇瑕閉了閉眼,雙手已經控製不住的顫抖,那架勢好像馬上就要氣死了,聞亭兒跑到她身邊,喂她吃了個藥丸,她才漸漸平息,隻不過神情卻懨懨的。


    “老夫人急火攻心,現下必須休息。”聞亭兒對林歸落說,“勞煩林少主將此人帶下去細細審問吧。”


    林歸落點了點頭,從屋外叫來兩個侍衛,帶著麻木的林聖手下去了。


    路過殷羅身旁,他又道:“多謝。”


    殷羅擺了擺手,林歸落又路過池夜身邊,池夜淡淡看了他一眼,便收迴了目光。


    眾人見林扇瑕睡去,便各自迴了房間。


    上京,皇宮。


    收到雲鷹信報的玉如意在鬱楓的陪伴下秘密進了宮,直奔宿龍殿。


    白衣少年踏入紅木門檻,走到正廳,抬眸看向龍椅上歪著身子批閱奏折的崇文帝。


    他沒有跪,隻是拱了拱手,鬱楓也彎身拱手,崇文帝抬手示意免禮,朝他們看來。


    “許久沒有見到玉氏的人了。”他笑了笑。


    “我阿姐說林城毒亂,已查到原因,但為百姓解毒,需要您上次從聽閑樓騙走的千年雪山參做藥引。”玉如意也不寒暄,直接說明來意,“縱然林家人不敬,但林城百姓無辜,希望您出手相助。”


    崇文帝笑了笑,朝一邊伺候的鴻暘招手,鴻暘便走向內室,拿出了紅木錦盒,交到了崇文帝手上,崇文帝又對玉如意一笑,“拿去吧,小家夥。”


    “您早就知道我會來?”玉如意接過錦盒,問了一句。


    “是啊,這天下,沒什麽是……”崇文帝頓了下,指向身旁與玉如意年紀差不多的鴻暘,“他不知道的。”


    玉如意望向鴻暘,便見他腰間掛著一個鴿形玉佩,玉如意恍然,“探鴿老人的弟子。”


    “見識不少。”崇文帝指了指玉如意,“快送過去吧,百姓們還等著呢。”


    “您是位好皇帝。”玉如意道,語罷便又帶著鬱楓施展輕功離去。


    隻留崇文帝一人搖頭笑了笑,對著身側的鴻暘道:“這孩子……怎麽也一點不避諱。”


    又過了兩個時辰,天便亮了。


    東邊蒙蒙露出一抹魚肚白,昭示著新一天的開始,熹光灑在城主府的那一棵銀杏樹上,散發出勃勃生氣,三月將完,春愈發濃了。


    自昨夜事之後,林歸落審問林聖手許久,才問出,這林聖手原是邊關那位藩王早前安插在林城的人,那個四伯是近幾年才來的,也算是林聖手與藩王那邊的接頭人。而先前老城主染疾身亡與現下林城百姓中毒這兩件事,也都是得到了藩王的旨意,為的都是,讓林城成為敵對上京的第一大勢力……


    林歸落掐掐眉頭,從府牢裏走出來,外麵陽光刺眼,竟然已至午時。


    他扭頭,見林扇瑕正與殷羅幾人一起飲茶,便抬了步子走進正廳,將這結果說給眾人。


    殷羅聽完隻是笑了笑,對老夫人道:“其實老夫人,在我們進城前您收到的那封佚名信,所言屬實,”她坦白道:“我們確實是奉皇上之命來林城煉香。”


    林扇瑕扯了扯嘴角,“老婦人知道,”她神色滄桑,先是看了池夜一眼,“這位公子身著花繡龍袍,怎麽可能是這江湖中人,”她重新迴望殷羅,“你一身水紅色金絲衣,舉止規矩……三掌教,老婦人見過你的師父,大梁公主明梵嵐。”她說罷,又轉頭望徐攬雲,“大理寺卿之女,現任京府使,自你離京那日,老婦人就收到了消息。”


    殷羅也不驚訝,她笑意加深,道:“您好像並不似傳聞中那般敵對皇室。”


    林扇瑕摸出行王令,放在桌上,“不,我確實敵對皇室,但不是敵對皇上。”她眼中有些悲傷,“林洪是被手持行王令的人殺死,我恨,我恨皇室之人……那位當年在三王之爭中失利,被貶去東海邊關的王爺。”她閉了閉眼,“我應該早就猜到的。”


    池夜斂下眸子,他想了想,問:“那現今的林城,該怎麽處理與皇家的關係?”


    林扇瑕搖了搖頭,什麽也沒說。


    恰在此時,城主府院裏傳來腳步聲,眾人隻見一背著個錦緞包袱的白衣少年朝正廳走來,他身上的衣物在陽光照射下極為晃眼,像是白花花的銀子,他悠閑進了正廳,毫不客氣的找了個位子坐下,這才看向殷羅,“好累,我終於知道你為什麽不喜歡包袱了。”他接下包袱,從那裏麵拿出盛放千年雪山參的紅木錦盒,遞給林歸落,“自大鬼,這是皇上賜給林城的千年雪山參,你找人送去藥房吧。”


    自大鬼?聶人犀和池夜聽見這個稱唿愣了愣,覺得這稱唿還挺適合的。


    林歸落仿佛已經習以為常,他“哦”了一聲,打開了紅木錦盒。


    眾人隻見那錦盒之中,正有一株通體雪白的人參。


    殷羅掃了眼,望向千年雪山參原本的主人,“你現在什麽感受?”


    池夜神色淡淡,“沒感受。”聶人犀鄙夷轉頭,心道,你沒感受我有感受!心疼!不舍!


    但思及林城百姓,他很快就收起了那副守財奴的表情,無妨,錢沒了可以再賺,還是救人更要緊,他在心裏寬慰自己。


    林扇瑕打量一眼玉如意,目光觸及他衣袍上的如意雲紋時,不確定發問:“你是?”


    玉如意對她笑了笑,截了話茬,“林老夫人好,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來了。”


    話音落,忽有巨獸之鳴響徹天空,眾人皆起身出屋去看。


    隻見城主府上空出現了一隻巨大的暗綠色蛟龍異獸,它身子足足有近百米長,額上生翠色兩角,在那兩角之後,站著位身穿墨色長衫的少年,他看上與殷羅年紀相仿,麵容俊秀,隻是略有些孱弱,此時他抱胸俯視眾人,嘴角帶笑。


    “仙人騎龍……”聶人犀張了張嘴,活二十年了,他還沒見過這般景象。


    池夜同他解釋,“不是仙人。芝魚宮的弟子,他們都天生神通。騎的也不是龍,算是蛟。”


    聶人犀似有所悟點點頭,“哦哦……仙人騎蛟……”


    池夜:無語,他在跟聶人犀解釋什麽啊?


    墨衣少年望著殷羅,“你似乎比之前更兇了。”突然冒出來這一句。


    殷羅也不惱,她淺淺一笑,“泗子亓,東西帶來了嗎?”


    “自然。”泗子亓一揮手,一冰塊便懸空在殷羅麵前,“這是芝魚宮最後一株婆娑草。”


    殷羅接下,又問道:“你把這偷出來,霄真人不會廢了你吧?”


    泗子亓輕蔑一笑,“我才不怕,這婆娑草放在仙道宮裏,總也沒人用,倒不如來解救天下蒼生中的林城百姓。況且,他就算急眼了,我也不怕。”少年人臉上掛著驕傲神色,“我可是芝魚宮下一任宮主,老霄最出色的弟子,隻需用心血一滴,三十年便能種出一株神藥。”


    殷羅撇了撇嘴,明顯不信他這話。


    泗子亓見她不信,又解釋:“大不了我還能跑!”他摸摸身下蛟龍的角,“阿賀,你說是不是?”


    蛟龍竟通人意地點了下頭。


    玉如意見此情景笑了聲,他向前一步,嘲道:“你怎麽還是沒長進?逃跑怪!”


    “你個錢串子!”泗子亓咬牙,“你還有臉說我?”氣憤過,很快,他就揚唇一笑,帶著些少年人的稚氣,迴懟:“我如今能騰龍上那九重天,能伏浪深潭平水患,醉酒之後,可孤身闖入蓬州,與先賢對弈十六局!你除了數錢還有看你那破卷,你能幹什麽?”


    玉如意被他戳到痛點,“我能打死你!”


    泗子亓吐吐舌頭,滿臉不信。可他很快就騎蛟轉身離去,“小瀾!我走了!”


    殷羅絲毫不介意他這麽叫她,她揮揮手,“別被霄真人廢了就行!”


    玉如意又喊了一句,“逃跑怪!”


    暗綠色蛟龍飛入雲層,泗子亓臨走前的話語響徹整個城主府:“我自騎龍下江湖,這萬載人世數千代,定要記我一兩功——”


    恣意狂傲,當是少年誌不改。


    殷羅麵上笑意加深,用真氣將手中被冰封住的拂極婆娑草解凍,而後遞給了林歸落,“去給亭兒送過去吧,早些將百姓們救醒才是大事。”


    林歸落接過,又道謝:“多謝你了,”朝殷羅笑了下,這才轉身朝聞亭兒煉藥的院中走去。


    林扇瑕見此情形,朝殷羅拱了拱手,“林城此次劫難,多虧你們了。”


    玉如意先擺手,“不必感謝我,我跑這麽遠到這兒,就沒打算白來,”他湊到老婦人身邊,“你們林城能自稱大梁最富足之城,想必有不少寶貝吧?”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行麟策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林閣畫丹青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林閣畫丹青並收藏行麟策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