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險交加


    轉眼天氣熱起來,知了一聲比一聲急促,一個比一個嘶長,弄得人也特別熱躁煩悶。好在唐家大門口前麵的人家搬了,房子坍塌,兄弟幾個把斷壁殘垣全部推倒,倒是涼快一些。


    大家都說幸虧高氏早就出了月子,否則這天兒可有的受。唐妙心裏怨念,真是熱啊呀,都說小孩子散熱快,所以他們依然把她包裹著,蓋著小薄被子。不管身體受不受得住,可唐妙的感覺真不是個滋味。


    轉眼進入麥收期。唐家是跟本家的一個兄弟唐文汕合夥。這個唐文汕的父親跟老唐頭是同父異母的兄弟。


    說起來老唐頭他們並不是唐家堡土生土長,而是從遠處的清水鎮上搬來的,以前也算大戶地主,在鎮上開了家大飯莊,遠近聞名。後來因為饑荒家道中落,唐文汕的爹領著他們出去闖蕩。老唐頭便帶著年輕的妻兒熬了下去,後來跟唐家堡聯了宗,算是槐蔭堂,在同族幫助下落腳安家。幾十年過去,也算混得還不錯,在族裏也能說得話。


    十年前唐文汕在外地混不下去,便帶著三個兒子一個女兒來投奔叔叔,也在唐家堡安了家。家裏從房子到土地都是老唐頭幫忙置辦,唐文汕對叔叔甚是感激,開始地少還租種地主家的,經過十年的拚搏現在日子也還過得去。


    小麥一熟起來就要趕緊搶收,夏日暴雨多,說不得什麽時候就劈裏啪啦,雖然不長,可是一點雨水就夠嗆。所以基本都是幾家人一起合夥收麥子,每日割一片。一大早天還黑著便下地,一直到夜裏黑透,甚至借著星月光芒割到半夜才會迴家。


    開始的幾日高氏也跟著下地蹲在地裏捆麥子,可能因為上了一點年紀,特別累,腰酸腿疼得厲害,老唐頭便跟大兒子說讓景楓娘不要下地,去場裏跟三媳婦看著,再說還有個孩子。


    高氏便迴家跟老三媳婦在場裏照顧運迴來的麥子,用鍘刀將一捆捆的麥子鍘成兩截,方便打場。文沁也停了繡花,跟李氏專管燒水做飯送飯。


    農忙季節景楓不去讀書,跟著父親下地,景椿、杏兒和景森便歸大梅看管,還要照顧小妹,一天幾次送到場裏喂奶。


    看著孩子們都赤著腳走在撒了草灰壓實光滑如鏡的場麵上,唐妙無比羨慕,忍不住叫著想躺在蔭涼地地上,那樣涼快。大梅看來她不過是興奮地咿咿呀呀,便讓杏兒摘一些野花編成花環給唐妙戴在頭上。


    兩家人合用場地,但糧食是分開的,唐文汕的婆娘和媳婦領著孩子在場裏忙活,年輕媳婦力氣大,動作快。她們鍘完了便替換高氏,讓她去看看孩子。高氏讓大梅和杏兒去蔭涼地撿草裏的麥穗頭,她進了放孩子的小草棚。


    場裏本有間小屋子,給人看場用的,夜裏看糧食也要睡在這裏,不過高氏讓她男人重新搭了一草棚子,因為要奶孩子,自己也方便。


    夏天出汗,加上外麵灰大,每次喂奶前高氏都稍微洗洗上身,免得弄髒了孩子。她放下草簾子,背對著門口解開衣襟衝涼,唐妙躺在床上手裏握著那塊玉佩,咿咿呀呀自己玩。突然她眼睛被光刺了下,轉眼看到門簾被掀起一縫,一雙色迷迷的眼珠子猥瑣地往裏看,她立刻哇哇大哭。


    抓色狼啊抓色狼,太囂張了!


    高氏以為孩子餓了,忙掩上衣襟過去抱孩子,見她瞪著淚汪汪的大眼瞅著外麵,出去挑起簾子看了看,也沒人,便重新坐在小竹床上給孩子喂奶。


    唐妙一邊吃奶眼珠子骨碌碌地轉著,將玉佩掛在手上,拽著高氏的衣襟,免得被外麵不軌的宵小偷看了去。


    在她看來,高氏雖然生了五個孩子,可身段還算窈窕,夏天曬得臉頰微黑,可身上肌膚雪白,又生的眉清目秀,很是耐看。放在現代那也是個美人。


    喂完奶,高氏逗了一會孩子,解開她的小衣裳看了看,見小腿窩的地方有點紅,便去外麵端了點曬得發燙的熱水給她洗澡。


    唐妙頓覺渾身舒爽,不斷踢水嘎嘎大笑,引得幾個孩子也進來看。見景森和杏兒一直盯著她旁邊的玉佩看,唐妙立刻伸出小手要去抓,高氏笑了笑,將玉佩給她掛在身上,“你這個丫頭,就這麽喜歡小山啊!”


    唐妙感覺有點窘,被人誤會了,有口難解釋。


    這時候外麵走進一人,喊道,“大嬸子,還有水沒?”


    高氏見是唐文汕的三兒子,笑道,“三兒啊,有的,你自己去看看。”


    三兒看了她一眼,剛沐浴過,高氏衣襟微開著,露出脖子以下大片雪白的肌膚,他笑了笑,發現嬰兒瞪著一雙黑泠泠的眼睛瞄著他,不知道為什麽,心下竟然有些發冷,忙去小床一角拿起水罐,用水瓢舀著喝了一通。


    唐妙鬱悶,他真不講衛生,竟然用她家的水瓢直接喝,真是過份!


    她忍不住狠狠地瞪著他,雖然嬰兒的目光無法犀利,可三兒還是被她黑漆漆的眼睛看得有點瘮人,忙告辭出去了。


    等他走了,杏兒問大梅,“他不是來喝過一次了嗎?財迷,連水也要總喝咱家的,我都舍不得喝呢!”


    大梅笑了笑,“那你快去喝啊,人家又沒不讓你喝。”


    高氏聽了杏兒的話眉頭蹙了蹙,往外看了一眼,沒說話。


    一連十幾日,都是在家、場裏、田地這樣三點一線轉悠,每個人忙得跟陀螺一樣,就連杏兒也被分派到看孩子的活,景森做她的副手。


    大梅把唐妙放在底下安了木輪子的小平板車上,讓杏兒和景森推著她在蔭涼地裏走走。男人們大部分在地裏收麥子,三兒留下給騾子蒙了眼,後麵拖著碾子打場,在曬得幹脆的麥穗上不斷地轉圈跑。


    唐妙看得很是稀奇,雖然大人都說她看不見什麽,可杏兒總覺得她能看見,還特意推著她四處看熱鬧,跟她講怎麽怎麽迴事。


    見到別人家的孩子,杏兒會得意地跟唐妙說,“你看她好醜啊,可不如我們桃花好看。”


    唐妙心裏一遍遍哀求,求你們別叫我桃花了,還是花花桃桃吧!


    杏兒把唐妙放在場北邊一棵靠池塘的大槐樹下,然後抓著她的小手看,“我看看桃花有幾個鬥,幾個簸箕,”唐妙纖細的小手指被她掰得生疼,太小她看不清,便用力地抓著。


    唐妙瞪著她,杏兒也不管,開始數,“一鬥窮,二鬥富……”


    唐妙白了她一眼,窮富要看積累,如果你沒有好家底的積累,要有好智慧的積累,如果這些都沒有就要有人緣的積累,如果……


    突然景森撲過來,大喊道,“你們在玩什麽!”


    杏兒剛要斥責他,卻見他腳下一絆身體猛地往前傾朝著小木車砸來,杏兒一下子愣住了,等反應過來小木車已經被景森撲著往前推去,朝著北邊的池塘飛了下去。


    杏兒嚇得尖叫起來,看著景森和小車撞在樹上,嬰兒卻嗖得一聲甩進池塘裏。正在打場的大人未曾看見,不明所以,高氏慌忙過來問怎麽迴事。


    杏兒嚇得說不出話,臉色煞白。


    高氏突然聽到景森在那裏哭,其餘人也都跑過來,景森指著池塘,“妹,妹,妹……”


    高氏一聽一下子昏死過去,又會遊泳的人往下跳,才發現早有個小人兒一猛子紮了下去。


    唐妙昏昏沉沉的,感覺一陣輕鬆,水裏溫暖的,像迴到了母親的子宮。她一直拒絕傷心,拒絕迴憶自己的前世,拒絕去想自己死了父母會如何傷心。因為那樣會讓她覺得要崩潰,裝在小小嬰兒身體內的靈魂會直接煙消雲散。


    她仿佛迴了家,爸爸媽媽還跟以前一樣,沒有半點傷心的樣子,她跑過去,他們卻看不到她。她急得大喊大叫,這時候她聽媽媽喊,“唐淼,還不出來吃飯,就知道玩遊戲。快相親去。遲到了不好。”


    然後她看到另一個自己蓬頭垢麵,一臉老大不樂意地從臥室裏出來。


    唐妙尖叫,而那個唐淼也同時尖叫,然後唐妙便眼前一黑,什麽也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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