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飛機飛過海麵,到了懸崖附近的一片開闊地上空。


    下麵已經停著數量救護車,那是範哲出發的時候就吩咐手下準備的,就算喬希沒有受傷,也肯定受到了驚嚇,需要醫生。


    當直升飛機降落到地麵後,範哲發現喬希沒了反應,捧起她的臉一看,隻見她臉色蒼白,雙眼緊閉。


    “醫生!”範哲大喊。


    現場的醫生馬上跑過來,給喬希檢查。


    “範大少,這位小姐有輕微的擦傷,沒有骨折等現象,其他方麵需要去醫院做詳細的檢查。”醫生報告。


    “那還愣著幹什麽?快點走!”範哲嫌這群醫生囉嗦。


    喬希被抬上了救護車,範哲不放心的跟了進去。


    醫生要給喬希輸液,範哲嫌醫生笨手笨腳的,一腳踹開醫生,自己幫喬希紮輸液的針頭。


    喬希一路都在睡,到了市裏最好的私家醫院,進行了各種檢查,結果是沒有任何腦震蕩啊,內髒出血之類的症狀。


    “那她為什麽還不醒?”範哲揪著院長的衣領質問。


    “範大少,您請少安毋躁,喬小姐隻是虛脫了,睡上一覺就沒事了。”院長小心翼翼地陪著笑臉。


    此時喬希已經進入了加護病房,其實按她的情況,在普通病房就可以了,院長看範哲怒發衝冠的樣子,所以才安排了加護病房,還選派了醫院最好的醫護人員。


    範哲這才丟下院長,去病房那裏看喬希。


    時間已經到了深夜,到處都一片寂靜。


    範哲看了看監測喬希狀況的各種醫學儀器,全都平穩,但是喬希卻雙眉緊皺,好像在做噩夢。


    忽然,喬希的嘴巴動了動,好像在說什麽。


    “大點聲,再說一遍。”範哲俯身,將耳朵貼在喬希唇邊仔細聽。


    可喬希隻咕噥了一聲,就哭了起來,兩隻手在半空中好像要抓住什麽,把紮在手背上輸液的針頭都弄掉了。


    “你要什麽?”範哲不知道喬希在找什麽,就抓住了她的雙手。


    喬希閉著眼,握住範哲的手後,好像踏實了一點,不再哭鬧。


    範哲想給喬希從新輸液,可是每次針頭一碰到喬希的手背,她就開始鬧。


    “乖,輸完液你就會好了。”範哲不會哄人,隻能很生硬的這樣說。


    喬希才不管那一套,隻要給她紮針她就鬧。在商界叱吒風雲的範哲,居然拿一個睡著做噩夢的小女人沒了辦法。


    可醫生說了,輸液輸的都是葡萄糖,喬希沒有吃完飯,這對她身體有好處,必須輸液。


    範哲就坐到床頭,讓喬希靠著自己,然後抓住了她的手,這樣方便給她紮針。


    奇怪的是,喬希一靠在範哲肩頭,就什麽事都沒有了,眉頭也不皺了,也不哭鬧了,任由範哲把針頭紮進她的手背。


    範哲長出了一口氣,想讓喬希躺平睡,“躺下會舒服一些。”


    可是他剛一動,喬希就像個鬧別扭的小孩子似的,又哭鬧起來。


    範哲隻好保持現在這個姿勢不動,喬希越睡越安穩,範哲也漸漸睡著了。


    清晨第一縷曙光爬上窗戶時,喬希慢慢睜開了眼。


    看到奢華的私人病房,一時有些茫然,感覺到背後的溫度,才迴過神來。


    些微的偏了偏頭,就看到了範哲完美的側顏。


    她靠著他,他斜靠在床頭,床頭有一個裝飾性的凸起部分,正硌著他的肩,真不知道他這一晚上是怎麽熬過來的,居然還能睡的這麽香。


    喬希想坐起來,這樣可以減輕給範哲的壓力,他的肩也就不會覺得那麽硌得慌了。


    可她剛一動,範哲就醒了。


    “早。”範哲看到喬希已經沒事了,露出一個嬰兒般無害的微笑。


    四目相視的清晨裏,喬希有些失神。


    “早飯想吃什麽?”範哲看了下時間,快七點了。


    喬希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在那裏,昨天發生的事情一幕一幕在腦海中重現。


    忽然,她看了一下自己的手,雙手空空,她發了瘋似的到處翻找。


    “你找什麽?”範哲問。


    “我媽媽的骨灰盒。”喬希急得紅了眼圈,那是張創業親手交給她的。


    也是張創業生前對她唯一的要求,讓她照顧好高溫。


    她記得吊在懸崖下大樹的時候,一直沒有鬆開過,後來範哲來了,她抱著範哲的時候骨灰盒也還在,後來因為虛脫昏迷後,手裏就空了。


    “在這裏。”範哲從床頭櫃上拿過了骨灰盒。


    昨晚喬希上了救護車後,他就幫她把骨灰盒收了起來。


    喬希把骨灰盒緊緊抱在懷裏,整個人縮成一個小團,一雙大眼睛空洞無神。


    範哲覺得這情形似曾相識。


    喬媽媽車禍去世的時候,喬希也是這種被傷到骨子裏的反應。


    那時他費了好大勁才讓喬希慢慢快樂起來。


    隻是看今天這情況,喬希不像是那麽容易就能走出這陰影的。


    這時,病房的門被敲響。


    按照以往範哲的習慣,肯定會問是誰,然後讓來人進來,可是今天他怕會打擾到喬希,便疾步走過去,打開門,還用責怪的眼神看著來人,為什麽敲門聲會那麽大。


    來的是範哲手下的一個保鏢,隻被範哲犀利的目光掃了一眼,就差點忘了自己是來幹什麽的。


    “有話快說,沒事就趕緊滾。”範哲不耐煩了。


    “報告主人,我們在懸崖下打撈了一夜,終於找到那兩個人了。”手下匯報。


    病房和走廊裏都很安靜,就算手下聲音不是很大,喬希也聽到了,她好像一下子有了生機,跳下床,跑過來,抓著範哲的手下,“找到我爸爸了?他在哪?他怎麽樣了?”


    喬希明知那麽高的懸崖,下麵又是車子的火海,可還是僥幸的希望張創業還活著。


    “額,是兩具屍體。”手下說道。


    “我不信,我要去看看!”喬希說著就要往外走。


    由於情緒太激動,又沒有吃飯,喬希一陣眼前發黑,額頭直冒冷汗。


    “你這個樣子不能出去。”範哲很擔心。


    “你要是不讓我去,我以後就再也不理你了。”喬希瞪著範哲。


    範哲看著他柔弱外表下,眼底裏流露的固執,他隻能妥協,“讓你去可以,但要先吃點東西。”


    範哲讓人送來了早餐,喬希勉強吃了一口麵包,喝了一杯熱牛奶,就催著範哲走了。


    “那兩具屍體還放在懸崖那裏。”手下說。


    “去懸崖。”範哲吩咐。


    半個小時後,直升飛機降落到了懸崖上。


    範哲扶著喬希從飛機上下來,天氣格外陰鬱,海風也比昨天強烈。


    懸崖邊上放著兩個擔架,上麵蒙著白布,周圍都是灰暗的石頭,那種白特別的刺眼,喬希心情複雜。


    “我過去看看。”喬希說。


    “樣子有些嚇人,你還是別看了。”手下有些猶豫,怕嚇到喬希。


    喬希一意孤行,邁步走過去,範哲不發一語的跟在喬希身後。


    走到一個擔架旁邊,顫抖著手掀開白布。


    是薑秀煙。


    她掉下懸崖的時候,大概落到了礁石上,撞到頭破血流,現在血跡幹涸,都凝固在臉上,顯得猙獰恐怖。


    範哲從後麵捂住喬希的眼睛,讓手下用白布把薑秀煙從新蓋上。


    “兩個人是同時掉下懸崖的,一個人是這樣,另一個也差不多,還要看嗎?”範哲問喬希。


    喬希深唿吸一下,“要。”


    範哲就鬆開了捂住喬希眼睛的手。


    喬希掀開了蓋著張創業屍體的白布。


    張創業也是頭破血流,但沒有薑秀煙麵部那麽恐怖,像是睡著了似的。


    喬希記得第一次見到張創業,是在某個宴會上,那是還不知道張家這麽多的事情,隻籠統的覺得張創業是一個成功的威嚴的商人。


    第二次見,就是穆軒和張雪茹解除婚約後,她陪張雪茹迴家,那時的張創業就是個人渣,要是給她一把刀,她就能殺了這個人。


    後來,隨著她進入張家,往事一層一層被揭開,她不想研究張創業和薑秀煙兩人誰對誰錯,她隻記得前天張創業帶她看高雯的骨灰盒時的情景。


    “你能叫我一聲爸爸嗎?”


    張創業的話猶在耳邊,他也隻是個孤獨的老人。


    “爸!”喬希聲淚俱下,朝後栽去。


    範哲接住了喬希,喬希已經暈了過去。


    “把這兩具屍體帶走,叫張雪茹來領走薑秀煙,至於張創業,送去殯儀館,準備葬禮。”範哲吩咐完手下,打橫抱起喬希,上了飛機,帶喬希迴醫院。


    喬希在醫院又住了三天,每天不是哭,就是發呆,範哲總是默默地站在她旁邊,她哭,他就遞紙巾給她。她發呆,他就沒話找話的和她說點什麽。


    一個午後,下起了春雨,喬希呆呆地看著雨絲。


    “想什麽呢?”範哲問她。


    “我爸爸生前希望我能喊他一聲爸,可是我沒有。”喬希非常自責。


    “這不是你的錯。”範哲把喬希抱進懷裏。


    “就是我的錯,哪個做父母的都希望能聽兒女喊自己一聲爸媽。喬毓剛學會說話的時候,第一次喊我媽媽,我都哭了。”喬希記得特別清楚,一天早上她醒來的時候,喬毓正好也醒了,這小子沒有任何征兆的就喊了她一聲媽,那麽突如其來,喬希幸福的好久沒有迴過神來。


    “我讓人把喬毓送到醫院來。”範哲拿起了手機,想吩咐手下。


    這幾天喬毓一直住在範哲的公寓裏,由鍾點工照顧。


    “別。”喬希趕緊阻攔,“他還隻是個孩子,不應該知道這麽多悲傷的事情。”


    童年隻有一次,快樂才是最重要的。


    “下周是張創業的葬禮,不讓喬毓參加嗎?”範哲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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