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老絕戶:“礦洞在哪兒?”老絕戶指了指前方,礦洞打在一座小山坡上,用粗大的木樁牢牢頂住,洞口外還延伸出來一小截鐵軌,鐵軌上還有一輛笨重的礦車。那濃厚的霧氣,確實是從這礦眼中湧出來的,下麵冷得像冰窖,讓人懷疑這底下並不是礦石,而是一塊塊的寒冰。


    這是什麽礦?看看礦車,上麵並沒有礦石,底下裹著一層像泥漿一樣的東西,白乎乎的,已經結成了硬塊,看不出來是什麽。


    背包裏有手電筒,我拿出來一個,也遞給老絕戶一個。用手電照了照,礦洞很深,盤旋著往下去,光度照不了多遠,不知道東家他們在不在底下。


    我喊了趙大瞎子幾聲,聲音在礦洞裏嗡嗡作響,迴蕩了幾下,震得礦上的土簌簌往下掉。這礦洞已經荒廢了幾十年,估計承擔重量的梁柱都要腐爛了,我怕聲音會震塌礦洞,把東家他們砸在裏麵,也不敢再喊。剛退出來,老絕戶身子一閃,貓著腰竄進了礦洞。我嚇了一跳,這老家夥也不言語一聲,不聲不響就下去了,萬一裏麵有184危險怎麽辦?我聽說荒廢許久的礦洞中,要是有人死在下麵,屍體腐爛後會形成瘴氣,人在底下待不了多久,就會掛掉。按照小日本的滅絕本性,臨走前一般會把礦工統統殺光,拋到礦洞中,東北好多萬人坑就是這樣形成的。


    這老家夥雖然害過我們,好歹也是條人命,我使勁去拉他,卻沒拉住。我怎麽能眼睜睜看著他送死,當時一咬牙,也跟著他衝了進去。


    礦洞有一米多高,人在底下走,得貓著腰。老絕戶個子不高,在下麵走正合適,雖然被我綁住了手,但是一步步走得飛快,我既怕礦井會塌,又怕踩到什麽屍體,沒多久就看不到他的人影了。


    我氣得在心裏直罵娘,又不敢高聲喊他,隻好硬著頭皮繼續往下走,恨恨想著,礦井雖然深,也就一條路,總有走到頭的時候,等我找到這老家夥,非得再一次給他五花大綁,絕對不手軟!


    下來時,我從背包裏找出頭燈戴上,又把水袋和幹糧袋綁在身上,萬一被困在下麵,好歹也能堅持幾天。


    礦洞一直往下延伸,好在坡還不算太陡,我收住勁,小心往下走,左右看看,一根根齊腰粗的梁柱牢牢固定住礦井,使勁踢了踢,梁柱紋絲不動,我才放下心來,這小日本雖然混蛋,但做事情確實認真,這礦井再撐個幾年問題也不大。


    一路走來,發現這個礦洞很幹淨,鐵軌結結實實,上麵沒有垃圾,坑道中也沒有堆積廢礦石,甚至連梁柱都結結實實,沒有被損壞,這個礦洞不像是幾十年前的廢礦洞,卻像是上個月還在使用一樣,一切都整齊有序,幹幹淨淨。


    說來也怪,小日本臨走前竟然沒把這礦洞給炸掉,好像也沒有人知道,這座隱藏在大山深處的礦洞,就這樣完全消失了,顯得有點不對勁。它給我一種感覺,就像是礦下發生了什麽邪門的事件,所有人突然間全部死了,所以這一切還按照幾十年前那樣保留著原樣。


    越往下走,礦洞越大,慢慢可以直起腰來,地麵也開始平坦起來,後來前麵就形成了一個巨大的空間。我懷疑這裏是采集礦石的地方,被工人挖空了。強力手電聚集了光,往前照去,卻發現這裏不像是礦場,倒像是個巨大的溶洞,溶洞很大,也很潮濕,遠處仿佛還傳來隱約的水聲。礦井中怎麽可能有水?我有些害怕,不敢再往前走。要知道,采礦可是一種極度危險的行業,礦井下常有沼氣,一碰到火星就會起火,礦井底下空間小,甚至會直接引發爆炸,爆炸會炸塌礦井,把所有人活埋在底下。但是比礦井著火更糟糕的,卻是礦井出水,有時候礦井挨著河流,或者不小心挖穿了地下暗河,會導致洶湧的水流瞬間倒灌入礦井中,不僅井下所有人都沒命,河水還會淹沒各種井下設備,整個礦井都有可能報廢。


    我越想越害怕,這圍牆中確實圈入了河流,難道說當年小日本真挖穿了暗河,河水倒灌進礦井,所有人都在一瞬間死光了,連井下設備也被淹沒了,小日本沒辦法,隻能放棄了礦井?


    想想也不大可能,日本人花費了那麽大的力氣在大山裂縫中修建了這座圍牆,怎麽可能會因為礦井進水就放棄?礦工死了,他們大不了再強征一批,井下有水那就用抽水機抽唄!


    用手電筒往前照照,鐵軌向前延伸著,一直延伸到黑暗中,不知道有多遠。我蹲下身子,斜著向上看去,礦洞口看起來隻有水桶般大,估計現在已經下到地下上百米了。來的時候沒有注意,現在往上看,才發現礦井呈近六十度的陡坡,想來靠我一個人,怎麽也爬不上去,還是往下走,找到東家他們再說吧。


    我一咬牙,闖入了那片巨大的空間中,頭燈和手電筒這時完全失去了作用,朝著四麵照過去,光線像是被吞掉了一樣,完全消失在了黑暗中。我有些驚訝,強力手電能照到幾百米遠,要是說前方有幾百米,那沒什麽。問題是,我連頭頂上也照了,依然沒有亮光,這就說明我現在所處的地方,是一個大得驚人的空間。


    我索性把手電關掉,反正一樣照不遠,還不如開頭燈省點電。頭燈照在地上,能清晰看到地下的鐵軌,我就沿著鐵軌一直往前走。在這樣黑暗悶熱的環境中獨自行走,是一件非常壓抑的事情,走了一會兒,我就煩躁起來,又想拚命咒罵,又想轉身逃跑,這兩種心情交織在一起,讓我的心情非常複雜。


    後來,我再也忍受不了,再次打開手電,四處照照,手電筒卻在一邊的石壁上照出了模糊光芒。我欣喜若狂,使勁揉揉眼,用手電筒四處照著,發現我現在像是在一個巨大的山洞中,岩壁疙疙瘩瘩,石塊突起,看起來不像是人工開采的,倒像是自然形成的。在巨大的岩壁上,也有人用簡單的線條,雕刻著一些古怪的符號,看不懂是什麽意思。從上往下看時,圍牆是建在一座大山的裂縫中。這樣看,這個巨大山洞是在大山的山體中,年代要比圍牆久遠得多,搞不好有上千年的曆史了。想想我們來時密密麻麻的墓碑,巨大的石階,山洞所在的位置,神秘的仿佛沒有盡頭的圍牆,圍牆裏一個接一個的狼窟,巨大的屍骨坑,我心中湧起了一絲不安的念頭,從種種跡象來看,小日本耗費了那麽大的氣力修建的這個礦井,好像並不是用來挖礦的,他們的目的也許是這個巨大山洞,他們在尋找山洞中隱藏的東西。


    雖然害怕,眼下也沒有了退路,隻能順著鐵軌繼續往前走。前麵水流聲越來越響,走了沒多遠,一條暗河從地下滲出水來,形成了一條小溪,溪水冰冷刺骨,漸漸匯成一股強勁的水流,順著山洞往前流動。


    跟著水流往前走,轉過一個彎,就看見前方黑暗中有一處亮光,火光躥動,像是有人生了一堆火。


    我大喜,以為是東家他們,奔過去一看,卻發現溪水邊確實點燃了一堆篝火,火裏燃燒著幾根粗大的木頭,木頭顯然是從水中撈出來的,還嗤嗤冒著水蒸氣,但是周圍連一個人影也沒有。


    這火堆還燒著,人一定走不多遠,我趕緊往前走,想看看能不能趕上他們。但是又走了沒多遠,卻發現前麵的山洞越來越小,最後竟然走到了頭,再沒有路了。我還不死心,拿著手電筒仔細照著山洞,還撿了塊石頭砰砰敲了幾下,想看看裏麵是否會有密道,這事情是明擺著的,且不說東家他們,就是搶在我前頭進來的老絕戶,也一定就藏在這山洞中。


    我打著手電,把山洞從頭仔細走了一遍,這山洞雖大,卻隻有中間一條小路,順著鐵軌向前延伸,可是連一個人都看不到。


    寒風吹來,火焰幽幽跳動,火光映射在水潭上,水潭上起了一層白霧,縹縹緲緲,映襯在黑暗中,看起來有些瘮人。


    我歎了一口氣,拍拍屁股站起來,又一次打亮手電,又走了一個來迴,前方還是黑黝黝的河水、粗糙的石壁、戛然而止的山洞、冷硬的鐵軌,沒有什麽不同的,這到底是怎麽迴事?不對,鐵軌?小日本費了那麽大的力氣建了這樣一個鐵軌,還有外麵巨大的圍牆,那麽浩大的工程,他們又是打的什麽鬼主意呢?用手電筒照著鐵軌,發現鐵軌中斷了。這有些奇怪。仔細照了照,才發現鐵軌並沒有中斷,而是被溪水淹沒了,它沉入了水底。這暗河水勢不小,水要流到哪裏去呢?這山洞下一定還有個巨大的空間,可以存住這些水,或者和外麵的河流相通。這樣一想,我趕緊脫掉鞋子,用鞋帶綁在身上,用腳丫子仔細試探著水下的鐵軌,果然發現那鐵軌一直朝著水下延伸著,不像是被溪水淹沒了,而是一直往下修,修到了潭底。


    潭水冷得像冰,寒氣直往骨頭縫裏鑽,我拚命忍住寒冷,用腳踩著鐵軌,一步步往下走,走了才五六米遠,那潭水猛然變深,猛吸一口氣,潛入到水底,用手摸著鐵軌繼續往前走。


    在水底下走了一段,一口氣要用完了,我急得要命,拚命往前走,前麵卻擋住了一個什麽東西,軟乎乎的,推了幾下,也沒推開。沒辦法,我拚命在水下穩住身體,打亮了防水頭燈,照了照,差點把我活活嚇死。


    在我眼前的,竟然是一個比例大得驚人的蒼白的麵孔。那麵孔幾乎有洗臉盆那麽大,兩隻眼珠向外鼓著,活脫脫就是地獄中的惡鬼再現!


    我嚇得“啊”一聲叫,差點把一口水嗆到肺裏(要是真喝了這樣的死人水,那還真不如嚇死了倒爽快),轉身要跑,卻又跑不了。那屍體不知道在水下侵泡了多久,膨脹起來,鼓得像頭牛,把前麵的通道堵得嚴嚴實實。


    跑前一股強勁的水流卷了出去,隻覺得心中一股惡寒,我轉身想往外走,卻發現這裏地方太小,轉身也轉不了,隻能繼續往前走。眼看著一股氣就要用完,肺裏像被火燒一般,我再也忍不住,使勁用腳向前踹去。那屍體雖然膨脹了,重量卻沒有增加,被我幾腳踹開,我掙紮著爬了出去,身子猛然一輕,接下來就被衝到了暗河中。


    地下暗河的水,冰冷刺骨,兩條腿很快就麻木了,冷氣直往骨頭縫裏竄,冷得我上下牙直打架。我拚命拍打著水,讓自己浮出水麵。在遊泳時,我在水裏碰到了許多滑膩膩的東西,也不知道是水草,還是蛇。我冷得思維都要結冰了,顧不上多想,心中隻有一個強烈的信念:拚命遊,遊到岸邊。


    遊了幾下,我終於遊到了淺灘,腳觸到了地麵,順著河灘走了好一會兒,水越來越淺,最後隻沒到腳背,接著就上了岸。


    上了岸,冷風一吹,渾身抖成了篩子。我第一時間拿下頭燈,使勁拍了拍,拍出了許多水,好在這東西是防水的,質量不錯,還能擰亮。戴上頭燈,四處看了看,這裏像是一個巨大的溶洞,周圍很開闊,看不到盡頭。


    溶洞中有一條暗河,嘩嘩流淌著。我有些納悶,我一路是順著鐵軌過來的,這鐵軌怎麽會修在了河底下。難道說這裏以前並沒有暗河,修建了鐵軌後,因為地質變動,才出現的暗河?去暗河邊看了看,那具堵在通道處的屍體也漂了出來。屍體漲得早已看不出來人樣,隻能模糊看出,他身上穿著件黃綠色的軍裝。我歎口氣,想著如今自身都難保了,哪還顧得上別人?山洞裏冷得要命,我渾身精濕,冷得連續打了幾個噴嚏。快速檢查了一下背包,發現別在背包上的弓弩丟失了,一些吃的也沒了,好在我仔細摸了摸,夾在衣服裏的還有一隻打火機,一把刀子。


    我趕緊去河邊找了幾根大木頭,想在河邊生堆火。木頭濕漉漉的,怎麽也點不著。沒辦法,我擎著打火機在山洞裏找了半天,終於找了一截樺樹枝。樺樹皮油多,即便是潮濕的,也很容易點著。我趕緊將樺樹皮扒下來,把濕漉漉的木材堆成金字塔形,將樺樹皮和幹草放在最底下,小心點著了,才引著了火。火光熊熊,將衣服烤幹,暖和了身體。朝四周看看,周圍幽深而黑暗,整個世界仿佛隻剩下了我一個人,一股強烈的恐慌情緒朝我襲來。


    迴憶了一下求生手冊所說的,這時候不僅需要強烈的求生信念,還需要製作些求生工具,才能渡過困難。我先安慰了自己一下,幻想著趙大瞎子他們就在前方等我。接著,我打算行動起來,迴憶起趙大瞎子從前教過我,怎麽製作簡易火把,決定先做一支試試。在這樣陰暗潮濕的山洞中,一支熊熊燃燒的火把,不僅可以給人帶來精神上的鼓舞,也能驅趕野獸。


    四下裏找找,河邊有不少樹枝,我找了幾根胳膊般粗的樹枝,用刀子斬去枝葉,又小心翼翼將一端劈開一道一指長的裂縫(要特別注意,裂縫處千萬不能劈斷,不然還要用繩子綁起來),在裂縫中橫著塞進去一些樹皮、幹草、小樹枝,這樣就做成了一個簡易的火把。這種辦法非常簡單,我一口氣製作了五六支,插進背包裏,自己點著了一支,開始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山洞非常潮濕,而且寒冷,至少要比上麵低七八度。我暗暗慶幸,剛才幸好在火堆上烤幹了衣服,不然光凍,也得被凍死。順著暗河走了一會兒,前麵依舊是稠密的黑暗,根本看不出任何有人的跡象。我開始有些擔心,要是趙大瞎子他們不再前麵怎麽辦?我開始想著,要是迴頭,能否順著暗河逆流走上去,等到了礦洞再想辦法。


    又往前走了五六分鍾,第二根火把也要燃盡了,前方還是連一個人影都沒有。我咬了咬牙,決定還是先迴去。我可以在河灘處生起一堆火,在那兒等著東家他們。猛一轉身,我發現身後蹲著一個人,身上披著一件黃綠色的衣服,直勾勾看著我。


    我嚇了一跳,“啊”一聲叫了出來,火把一下子掉在暗河中,刺啦一聲熄滅了。周圍一下子陷入了徹底的黑暗之中。我迅速拔出來刀子,做出了防禦姿勢,嘴裏小聲叫著:“瞎子,是你們嗎?”黑暗中,沒有人說話。我不死心,又問了一聲:“老絕戶?瞎子?”那邊突然“嗯”了一聲,像是在迴應我。我頓時大喜,在這樣黑暗陰冷的地方,即便是遇到那個陰沉不定的老絕戶,也比自己一個人在這裏摸索的好。我忙大聲叫著:“老絕戶,是你嗎?!我是小七!”仿佛是在肯定我,那邊又“嗯嗯”答應了幾聲,並且悶聲咳嗽了幾下。這幾下,我聽得真真切切,那咳嗽聲分明是個老人發出的,應該就是老絕戶無疑!收起刀子,剛想過去找他,突然間又愣住了。不對,不對,剛才在火把熄滅的一瞬間,我清楚地看到,那個蹲在地上的人,身上穿的是草綠色的衣服。老絕戶身上穿的,和我們一樣,全是迷彩服。不對,這人一定有問題!我緊緊抓住刀子,罵道:“操,你他媽的到底是誰?!快說!”那人卻沒有說話,也沒有再咳嗽,和我在黑暗中僵持著。周圍安靜極了,我手裏死死握著那把刀,做出了拚命的姿勢。都這時候了,誰知道前麵那東西是人是鬼,隻要他膽敢上前一步,老子二話不說,先狠狠一刀紮過去再說。過了一會兒,對麵那個人終於忍不住,開始順著河灘慢慢往前走。s趕緊擰開頭燈,朝著四周看著,發現四周空蕩蕩的,並沒有什麽人。剛鬆了一口氣,卻覺得暗河中有些不對,用頭燈照了照,頓時嚇得毛骨悚然,那漂浮在水中的,竟然是那具被水泡爛的浮屍,它竟然一直跟著我!我嚇得幾乎跳了起來,心髒劇烈跳動著,渾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這浮屍怎麽會一路跟著我走?!難道說,難道說這人死了後變鬼了,現在想纏住我?!這樣想想,我心裏也沒底,隻要拚命安慰自己,說這暗河本來就是流動的,浮屍順著水流一路往下漂也正常,不要那麽大驚小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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