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瀟來到廟宇的時候,李勺已經死了。


    他不但胸口被刺了一劍,而且連臉上也被削了幾劍,看上去慘不忍睹。


    他躺在血泊裏,兩隻大眼睛還死死的睜著,他的嘴巴還張開。


    仿佛還在說那最後一句話——少爺快走!話雖短,隻有四個字。但是卻久久的在楊瀟的腦海裏蕩漾。


    他緩緩蹲了下來,用手合上李勺的眼睛,“勺子,安息吧。我不會讓你白死。我楊瀟發誓我不會讓你白死!”


    天空有雷驚,驚起群飛鳥。


    樹尖有寒霜,透寒少年心。


    以劍為耙,掘開三尺墳墓;


    以土作棺,埋盡十年悲歡。


    男兒膝下若有金,千金早已盡;


    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


    楊瀟在野外將李勺埋藏,深深跪拜,然後轉身離開:“李勺,一路走好,黃泉路上也要開開心心。我當以此劍,將這罪惡的洛河門邸,刺出一個大窟窿!”


    ……


    又是一個陽光燦爛的日子。


    洛河門邸的大門口仍舊人來人往,無數被譽作洛河城未來的希望的武者們在長輩們的帶領下苦苦的訓練著。


    而洛河門邸的北麵小門卻十分的蕭條,幾個穿著打扮很普通的男女在這裏幹雜活。領頭的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穿著一身淺紅色的長袍,指揮幾個穿藍色衣服的青年在做雜活。


    隻聽紅衣中年人扯著官腔兒大聲道,“你們都給我利索點。做事情要盡心盡力,切不可有半點怠慢。要是沒服侍好前廳的八千多個小主子,這可是要掉腦袋的事情。”


    “是,於管家。”眾人異口同聲的說。


    於管家點點頭,“嗯,那還不快去,趁早把今天的柴火和貨物都給我備齊了。”


    眾人很快就走了。


    於管家旁邊跟著一個侍衛,那侍衛說,“於管家,那邊有一個少年說要見你,等你很久了。”


    於管家還未說話,楊瀟已經恭恭敬敬的走了過來,雙手深深一揖,“於管家,在下楊瀟。”


    於管家生的一副尖嘴猴腮的麵孔,一看就知道是那種得誌小人。他很不屑的看了楊瀟一眼,“你就是那個被抄家滅門的楊拓的兒子?”


    楊瀟心中一痛,幾乎在滴血,但是表麵上還是很恭敬的說,“正是。”


    於管家冷哼一聲,“你父親可是個大奸臣,你本來也要處斬。好在你母親加入郡守府做了賤女,郡守大人這才網開一麵,饒了你一條狗命。你找本管家有什麽事?”


    楊瀟五指緊緊的扣入掌心,指甲都陷入了肉裏,有絲絲的鮮血滲透出來。


    ——每一個人都說母親是賤女!真的很難忍!


    楊瀟心中雖無比憤怒,但是言語之間卻十分的恭維,“自從楊家誅滅九族之後,我一個孤兒流落荒野,連一口飯都吃不上。聽聞洛河門邸裏麵需要雜役,還請於管家給我一口飯吃。”


    說這句話的時候,楊瀟整個人都在顫抖,他背後已經濕透了。


    昔日洛河城的第一文公子,如今卻淪落祈求一個小管家的地步。這分恥辱,任何人都會接受不了的。


    楊瀟說出這番話來,足見需要多大的勇氣!


    真正的勇氣不是堅強不屈,而是能夠忍辱負重!於管家好奇的看著楊瀟,“你一個文弱書生,就算你可以不要臉的來做下人,但是你會做什麽啊?你就憑你那手無束雞之力的身段,能幹什麽啊?你能劈柴?你能挑水?挑糞?這些都是體力活,你一個弱小子能幹什麽啊?”


    未等楊瀟開口於管家又加了一句,“不是我不要你啊,隻是你這弱書生實在做不了重活。你這個身子啊,就跟一副臭皮囊差不多。我要你幹什麽啊?”


    於管家言語之間都帶著嘲諷之意,楊瀟的五指已深深的扣入掌心,鮮血順著掌心掉落在地上。


    他極力的讓自己的語氣保持平靜,但是於管家的字字如刀,刺入了他的胸膛,他隻有強忍著:“於管家,我可以做重活。”


    這時候剛好有一個壯漢挑著兩個大水桶走了過來。


    水桶裏裝滿了水,水桶很大很高,不下兩百斤。哪怕是這個壯碩的大漢,挑著水走路也顯得很吃力。


    楊瀟卻走過去接過大漢的肩膀上的扁擔,直接挑在肩上,昂首闊步,十分的輕鬆。


    這倒是讓於管家和旁邊的侍衛大為吃驚,於管家訥訥說,“真看不出來,這個酸書生居然還有兩下子體力,隻不過你是楊拓的兒子,我可沒這麽大本事可以賞你飯吃,你還是去外頭自生自滅吧。”


    於管家正要開口,旁邊的侍衛低聲道,“於管家,我看不妨讓楊瀟做個小雜役。洛河門邸都是武學子弟,向來最瞧不起楊拓這種文人,更何況是楊拓的兒子?到時候楊瀟將受盡淩辱非議,這簡直叫他生不如死,豈不是比殺了他更有意思?”


    於管家臉上泛起陰森的笑容,“嗯,這倒是個好主意。昔日郡丞楊拓的兒子,如今在洛河門邸為雜役,這也不失為洛河城的一段佳話。”


    侍衛淫笑道,“於管家英明。”


    於管家衝楊瀟招招手,“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既然你這哀求於我,我就給你一份差事。剛好小羅院缺少一個劈柴的夥計,你就去頂上吧。”


    楊瀟放下扁擔,衝於管家微微點頭,“多謝於管家。”


    於管家不屑的哼了一聲,“你記住了,這一切都是我施舍給你的,他日別忘了孝敬我。快去小羅院報道吧。不過我要告訴你,你現在不過是一個卑賤的雜役,在洛河門邸要知道尊卑有別,三跪九拜之禮想必你是知道的。如果出了什麽叉子,別管本管家手下無情!”


    楊瀟道謝,然後便跟著侍衛順著小道朝小羅門走去。


    楊瀟知道,洛河門邸有八千弟子,分為四院:大羅院,小羅院,洛河院和朱紫院。四院分別由四大首座監管教導院下弟子。


    其中洛河院的首座就是洛河門邸的門主,院落強勢;大羅院門下弟子也十分鼎盛,而朱紫院全部是女弟子,倒也昌盛。唯獨小羅院十分蕭條落寞,門中弟子隻有數百人,可見小羅院人氣凋零。


    這是楊瀟第一次來到洛河門邸,剛剛踏足其中便看到不少弟子在各個廣場、院落裏麵呐喊著、修煉著。


    一股武風油然而生,更有強烈的凜冽之氣撲麵而來。


    楊瀟心中也不由微微驚訝,‘這金陵省的六大門派之一果真武風昌盛,其中弟子人人都努力修煉,追求武道,勤勤勉勉。武學宗地,果真不凡啊。’


    遺憾的是每每楊瀟停下來觀察弟子們修煉的時候,旁邊那侍衛便是一陣藐視和唾罵。楊瀟隻好作罷。


    楊瀟雖然心中萬般怒氣,但是既然自己決定了要忍辱負重尋找楊家滅門的元兇,那麽楊瀟必然清楚自己必須忍常人所不能忍之事。


    因為楊瀟是雜役的身份,所以走的是偏僻的小門小道,不可走大門迎裝了眾弟子。


    最終侍衛帶著楊瀟從後門進入小羅院,和小羅院的管家劉海說了一聲,然後便轉身離開了。


    臨走的時候侍衛還不忘叮囑劉海一句,“劉管家,於管家讓你好好的招唿好楊瀟。”


    劉海給楊瀟安排了一個很偏僻很簡陋的房間,隨即便吩咐楊瀟去劈柴了,話說要楊瀟一天劈足兩日的柴火。往常一天的柴火需要兩個人連夜趕工才能做完,現在卻要楊瀟一個人一天做完兩個人兩天的活兒。等於是要楊瀟做四個人的活。


    不過楊瀟也沒覺得什麽,一個人便在廚房外麵劈著那一堆小山一般的木柴。


    “哐啷!”


    一斧頭下去,一截木材便被劈成了兩半,切口十分平整,力度也剛剛好。


    恰時兩個小雜役從旁邊走過。


    其中一個人說,“你看,這個人可是郡丞楊拓的兒子呢。昔日裏還高高在上,人們都說他會考上未來雲蒙帝國的狀元。想不到現在卻和咱們一樣做了洛河門邸的雜役。”


    “我還聽說呢,楊拓犯了滔天大罪,要誅滅九族的,本來連他也要殺頭的,但是因為他母親長的漂亮,又委身做了郡守的賤女,這才保全了他。隻可惜了,如今來到洛河門邸做雜役了,以後肯定不會再有出息了。”


    “哐啷!”


    又是一斧頭劈下去,木頭被分成了四份,十分均勻。


    少年訥訥的說,“難道你們都要痛罵落水者麽,我父親根本沒有犯罪,隻不過是被人陷害罷了。我楊瀟一定要為父親和我楊家洗清罪名,不然對不起楊家列祖列宗。隻是苦了母親,為了保全我委身做了郡守的婢女,承受著這莫大的屈辱。我楊瀟一定要好好的習武,在這個世道物競天擇弱肉強食,隻有武力和權勢才能夠幫助我楊家洗清這一切的罪名!”


    說著少年又低下頭去劈柴。


    這時候,廚房裏麵忽然有一個婢女走了出來,一邊咒罵著,“小允子去哪裏了,剛剛還說過來幫忙,不想一轉眼就不見了……”


    很快那婢女便將目光落在了楊瀟身上,然後一喜,衝楊瀟招手,“喂,那個小雜役,過來幫一下忙。”


    楊瀟看了看這婢女的服飾是藍色,也就隻好打起精神走了過去,“怎麽了?”


    在來之前劉海就對楊瀟說的很清楚。


    洛河門邸的夥計有三種人。


    一種是穿灰色粗布衣的雜役,是最低等的夥計;還一種是穿藍色棉布的仆人,等級比雜役高,可以任意使喚雜役;還一種是穿紅色絲綢的管家或者侍衛,等級比仆人和雜役都要高,可以任意使喚屬下。


    洛河門邸有四大院落,每一個院落都有一個管家,小羅院的劉海和大羅院的於管家雖然都是一個級別的管家。


    但是大羅院鼎盛繁榮,劉海自然是要禮讓於管家三分的。所謂打狗都要看主人,做下人的也要看主人的背景硬不硬。


    硬氣主子的雜役都可能比軟弱主子的仆人要囂張!


    這個婢女服飾為藍色,顯然比楊瀟高一個等級,楊瀟是要聽她話的。不然就是違背門規,要受到處罰!


    婢女招唿楊瀟來到廚房,指著一個還未冷卻的藥壺,“你快把這個藥壺端到小姐房中去。我還要熬藥,分不開身,你快送過去,小姐等著用呢。”


    楊瀟問:“哪個小姐?”


    婢女吃驚的看著楊瀟,嗬斥道,“你是新來吧,連小姐都不知道。”


    楊瀟:“我剛來。”


    婢女很不耐煩的說:“小姐就是小羅院之下的第一弟子淩月兒。是高高在上的天,遠不是我們能夠想象的。隻可惜小姐天生九陰隱脈,身子虛弱,若不然咱們小羅院憑借小姐一人之力就能夠揚眉吐氣了,u看書w.uukanh 我也不需要受大羅院那個彩月丫頭的氣了,彩月算什麽東西,不過是個小雜役,居然敢對我指指點點,好歹我也是仆人。”


    婢女告訴楊瀟怎麽走,然後就快速打發楊瀟端著藥罐子離開了廚房,“真是的,笨手笨腳的,比本姑娘剛來那會兒差遠了!”


    楊瀟端著藥壺轉過幾個彎道,走過很長的小路,劍最後才來到一座四合院落的大門前。


    隻見院落的大門口上掛著一個匾額,匾額上龍飛鳳舞的寫著四個字:中流砥柱。


    字跡筆走龍蛇,筆力蒼勁,有一種凜然之氣撲麵而出。


    門口站著兩個紅衣帶刀侍衛,筆挺若槍,有威武之氣。


    楊瀟大為驚訝,“真想不到小羅院內的淩月兒居然有自己的府邸,這等待遇實在太過驚人了,這個匾額隻怕是小羅院首座親筆賜的,可見首座對淩月兒有多麽的重視了。以前隻是聽聞,今日總算見識到了。”


    一紅衣侍衛攔下楊瀟,“站住,你幹什麽的?”


    楊瀟說:“我是來給小姐送藥的。”


    侍衛冷冷說:“快進去吧,小姐等著。”


    楊瀟走了進去。


    這個四合院比楊瀟想象中的要大的多,四合院的院子就有方圓半裏,其中都鋪上了青石,各種草木盆景點綴,十分壯觀。


    院子左右兩邊的外側是夥計的住處,內側是迴廊,正前方是一座小殿,正是淩月兒住宿的地方。


    小殿門口空蕩蕩的,沒有人。


    楊瀟捧著藥壺,深深唿吸,然後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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