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到君行早,更有早行人。


    天剛蒙蒙亮,勤奮的玩家已經遍及各個道場。粗布麻衣的雲行天提著柴刀,步履輕柔從這些玩家身邊微笑經過。通情達理者會心一笑,心如止水者置若罔聞;你看那白衣舞動,太極迎日,大型武術表演每天都在這裏上演。


    途徑天馬峰,遠遠看見一個白點上下翻飛。雲行天收斂氣息,沿著林蔭小路偷偷順過去。在朝陽依稀之間,方才看清那白點正是穿雲腿浪在川。白褂雲發、長腿伸縮、腳到眼到,眼到身到,一連串的腿影如長河奔流,空氣中傳來輕嘯和音爆。


    雲行天駐足觀看,不知不覺融入到腿影之中,沉肩墜肘對抗三十六路腿腳。浪在川白衣如龍,一腳連一腳,聲勢排山倒海;雲行天右手剛化去裏合窩心腿,右臂就遭遇反腳下劈。身形後退三步,浪在川白衣飄起,這一腳如猛龍出海……雲行天搖搖頭,如是真打,不出血海必敗。


    “誰?出來!”許是感到了雲行天的殺意,如天馬行空的浪在川吼道。


    雲行天沉心靜氣藏在樹後,心道:“唉,我就是不出聲,你能怎麽樣?”浪在川盯了小徑片刻徒然一笑,身法愈加猛烈起來,空氣中傳來示威的音爆。雲行天灰溜溜地彎著腰走下天馬峰。


    照麵峰山勢低緩別有一番大氣。雲行天提著柴刀行走,“哎喲”忽然被地下的花藤絆倒。說來幸運,鋒利的柴刀挖出一塊巴掌大的植物根莖。雲行天拾起這個和轉基因土豆有幾分相似的東西。


    叮,獲得天麻,珍惜野生藥材。


    治療頭痛眩暈、肢體麻木、癲癇、抽搐、破傷風等症狀。


    “武當山都是寶呀。”雲行天一口口吞下天麻,酸甜的味道有點像愛情。正在得意時,照麵峰清泉流淌處一道清影斂盡山色。劍光如孔雀開屏,姑娘如芙蓉出水。雲行天鬼鬼祟祟地趴在大石後,卻不想一隻蜻蜓立上頭。“哎喲——噓。”小道士連忙按住雲行天的嘴,“小點聲。”雲行天瞪著眼睛示意不會亂叫,那右臉有塊胎記的道士才鬆開手。


    “不好意思。”雲行天輕聲地道歉。胎記道士打量一番,確認這個砍柴雜役毫無戰鬥力才說道:“我跟蹤西門師姐很久,最近才發她在這照麵峰晨練。你萬不可傳揚出去,免得又廢我一番苦心。”“好美……”雲行天目不轉睛地說。


    “人還是劍?”“當然是劍法?”


    胎記道士放下戒心道:“說嘛。你一個雜役還想追求西門師姐。”雲行天聞言有些慍色:“不敢。”胎記道士指著飄忽不定的劍影說道:“這是武當太乙玄門劍。翻天兮驚飛鳥,滾地兮不沾塵。一擊之間,恍若清風不見劍;萬變之中,但見劍之不見人。”


    雲行天連日來被呂高三人折磨壞了,又聞聽兮兮難免不悅:“道長自便,某去打柴了。”胎記道士話說半道鬱悶地講:“明日請早,我來與你談談太乙五行拳。”雲行天駐足道:“不必了,今日誤打誤撞已是大罪,怎敢再來打擾。”胎記道士不甘心地說:“螻蟻尚且有聞道之心,你怎無聽三清之意。廢話少說,能讓貧道指點一二,乃是你三世修來的造化。”


    得了大造化的雲行天一點也不高興。提著柴刀往蒼山外圍走,一隊守山弟子攔住去路。這些武當外門弟子麵容憔悴,仿佛熬了一個星期的通宵一樣。


    “喂,站住。”


    雲行天拱手道:“見過諸位。”


    “你是哪個單位的?”


    雲行天低頭道:“柴房有限責任公司。”


    “原來不在編製,這裏的規矩你都知道?”


    雲行天從懷中取出一串銅錢說:“這個可以懂。”


    守山弟子將錢分與眾人,眾人對雲行天好感大增。


    “兄弟,看你病怏怏的,是不是受了內傷?”


    “兄弟,不瞞你說,再往前走就是元始林,裏麵有很多兇猛的野獸。”


    “看你挺懂事,我才告訴你。從這裏往左邊走,那裏的野怪剛被我們獵過。七日之內,不會再有什麽危險。”真是有錢好辦事,沒錢路難行。看官可見,如花美眷藏金屋,酒桌敬者鑲金肚。看官可聞,親戚鄰裏漫清貧,娼盜反而變豪雄。


    “多謝諸位。”雲行天提起柴刀告辭。領隊的道士交給雲行天一枚煙花彈道:“若是有事,拉動引線。兄弟們會趕去救你。”“多謝多謝。”雲行天心道,“收錢辦事,有關部門的人品還是不錯的。”


    提著柴刀沿途盡是參天杉樹,雲行天望洋興歎道:“寄蜉蝣於天地,渺滄海之一粟。”感慨歸感慨,活兒還是要幹。雲行天選了一棵半死不活的紅豆衫樹,“呸呸,”吐了兩口,專業地揮動柴刀。啪的一聲,大腿粗細的杉樹樹梢顫動,樹皮上有道淺淺的淤痕。“什麽狀況?”雲行天瞪大眼睛,“呸呸——啊嘿。”卯足了全力的一擊,唱亮亮杉樹一陣晃動,卷刃的柴刀脫手而出。


    雲行天手腕發麻,腦袋嗡嗡直響。“我就不信這邪。”甩甩手腕,雲行天雙手緊握刀把,“一刀兩斷。”嗡啪,杉樹完美地防守反擊,如蓄力得彈簧般抽飛惡人。雲行天楊麵倒在草叢中頭部血流,那把戰無不勝的柴刀也卡在樹中。“欺我也……”話未說完,一陣無力感讓他昏厥過去。看官你們說,他一個筋骨1,裝什麽和諧。


    雲行天偷懶的時候,一夥張相違章的道士來到了霸氣齋前。這五個道士說來也有名氣,分別是大嘴怪趙舉、小哪吒丁一、麻子臉陳開、朝天鼻何文玉,坡腳地龍王新。這五人平日裏以五聖自居,常常做些偷雞摸狗欺男霸女的事情。五人很少在人前一起行動,主要是怕被人家一鍋端。這次收到白虎居士鄧斌的信兒,還是鋌而走險一道來這處理雲行天。


    趙舉大嘴一露出參差不齊的牙道:“雲行天,快出來。”


    “雲行天,你奶奶卷的。上次讓你跑了,這次絕不留你。”矮小的丁一說話有唐山口音。


    吼了幾嗓子也不見有人答應,王新一瘸腿一拐地說:“看來這小子不在家。”


    “那我們下次再來?”


    “下次?我們五聖什麽時候空手而歸過。”麻子臉陳開毅然道,“俗話說,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我們一把火燒了這破房子。”


    “可……”朝天鼻何文玉還想說什麽,卻被大嘴怪趙舉打斷道:“我覺得老開說的對。燒了這破房子,一來可以給雲行天個下馬威,二來也算是給四居士一個交代,三來那些平日記恨我們人也能長點記性。”


    “如此說來,是非燒不可了。諸位等等,我先去摸點油水。”小哪吒丁一閃而走。


    坡腳王新罵道:“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好了。大家動手,這把火要燒出氣勢、燒出風格。”


    先將霸氣齋裏的壇壇罐罐打碎,又把外麵的幹柴澆上地溝油……五個人輕車熟路很快布置完畢。大嘴怪趙舉扯著嗓子吼道:“著火啦。失火拉。”喊完,淡然自若地丟出手裏的火苗。其餘四人看著猛然躥到半空的火蛇相視而笑。


    與火災現場相距不遠的山崗,不哭居士正在習練柔雲掌。忽然,見東南方向濃煙四起、紅光衝天。“不好,那是霸氣齋。”剛欲起身而走,天璿真人輕抬拂塵道:“不必理會。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你且好自領悟這柔雲掌,爭取早日達到入山之境。”不哭居士臉色陰沉道:“是,師父。”


    正在指點師弟腿法的浪在川,見正南方向濃煙滾滾道:“那邊是哪?”紮馬步的道士看看了道:“是李千秋師伯的霸氣齋。自展旗之亂已荒廢數月了。”白衣浪在川感慨地說:“李師伯對我有恩,你們等著,我先過去看一看。”練腿在關鍵時刻的道士咬牙說道:“師兄等等。現在那裏空無一人,你去了也是於事無補。先幫小弟過了這關再去不遲。”


    青龍峰上,苦練基本功的四居士汗流浹背。青龍居士沈從龍單臂提起百斤石墩道:“老二,你找的這些人靠譜不?”鄧斌舉腳過肩道:“大哥放心,十拿九穩。”遊大勇笑道:“大哥你練功勤奮,不知道武當的人物也很正常。這次,二哥請的是在武當出了名的五怪,對付一個雲行天可謂是手到擒來,不費吹灰之力。”“哈哈,這樣就好……”


    四人談笑之間,一隻信鴿落在鄧斌肩頭。鄧斌看罷微微一笑,將紙條傳給沈從龍。沈從龍接過字條麵色大動道:“此事當真?”鄧斌說道:“壞人是不會說慌的。”“大哥,什麽事?”朱雀居士秦三石一躍一丈問。沈從龍大笑道:“好一個火燒和尚廟,哈哈,真想看看雲行天無家可歸的傻b樣子。哈哈……”眾人傳閱紙條,歡聲笑語響徹青龍峰。


    元始林中,端坐在地上的雲行天渾然不知橫禍已來,還在調整理順氣血。拔出卷刃的柴刀,“我就不信砍不動你。”雲行天這一次出手,uu看書 ww.uukanshu 七分發、三分收,紅豆杉反撲的力量沒有那麽大了。“再來。”抽刀斷水般,枯枝敗葉散落下來。“刀易纏綿,源源不斷。砍柴砍人,都應如是。”守心靜氣的雲行天忽然發現一直黑色的《心眼訣》閃了一下。


    “你別黑呀。”雲行天心裏一沉,七傷狀態的他唯一能依仗的就是這鬼神莫測的‘心眼’。涮涮一陣小刀片,杉樹終於被攔腰磨斷。雲行天取出嶄新的磨刀石,將卷刃的地方重新打磨一便。“這樣可不行,慢吞吞的還不如鋸快呢。”


    走到枯枝旁邊,逆著枝杈生長的方向用力一切。力量不大,樹枝“哢”一下斬落下來。拉起另一條,順著生長方向切下。力量和上次一樣,樹杈底部卻隻有一個凹痕。雲行天再逆揮一刀,樹杈應聲而斷。“學如逆水行舟,順流而下終不是辦法。”雲行天寂寞的背影遮住陽光。


    夕陽西沉,雲行天才捆了一擔柴。用藤條編成係帶,像背書包的小學生一樣歡快地走下山去。守山弟子送給雲行天一張虎皮,雲行天欣然接受。把虎皮墊在後腰,粗枝亂杈總算不那麽芒刺在背了。經過照麵峰,喝了一口泉水,一抿嘴雲行天唱起了名歌——“你的四周辣妹很多,為何偏偏,看中了我……”


    受傷的道士不在柴房,自己獨自把木柴晾在一旁。趕到飯堂,亮出雜役身份,換來一頓殘羹冷炙。心情還算不錯的雲行天朝霸氣齋走去。


    老遠看見佇立山石之上的故人身影,雲行天揮揮手喊道:“嗨,林小仙兒。”


    美人蹙眉道:“難道裸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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