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隔著一段距離,傅庭謙轉頭看向她時,還是能輕易發覺她的神態與臉色是慘無血色的羸弱。


    病號服這種東西,本身就帶著一股病態感。


    穿在她近來這段時間體重不增反降的瘦弱身上,顯得寬大又鬆垮的同時,顯得病態的意味仿佛更重了。


    通過她的穿著以及她的神色,傅庭謙心頭唿吸一窒,在震了一瞬後疾步匆匆的朝她走過去。


    “池念。”他雙手按在她肩膀上,微微彎下腰,雙眸認真而帶著一絲絲不易察覺的恐懼緊盯著她的眉眼,“怎麽了?”


    她現在的模樣,遠比之前虞俏跟虞老太太連接離世,她又被迫住院保胎的樣子更為嚴重得多。


    身子單薄瘦弱而無力的,仿佛風一吹就會倒。


    這令傅庭謙極度的惶恐,不安。


    也許人越是脆弱不堪的時候,越是受不了別人的小心翼翼。


    聽著他暗啞低沉的嗓音輕軟的試探,池念唇畔輕抖了一下,卻又不想被他察覺,然後又用力的一抿。


    她竭力了好一會兒,才擠出一抹笑容,“沒什麽事。”


    傅庭謙哪裏可能會信她這種顯而易見的謊話。


    他冷銳的眸子盯向一旁的雲莫跟林臨,沉著冷峻的臉龐,不容抗拒的一個字,“說。”


    男人周身的低氣壓很強,強的讓人無法跟他對視。


    雲莫跟林臨都微微垂下頭,沉默不語。


    兩人臉上那股死氣沉沉般哀淡的表情,令傅庭謙心中愈發煩躁,像被什麽東西堵住了心口一樣,無法唿吸。


    江靖北不肯說,保鏢不肯說,就連雲莫跟林臨都對他緘口如瓶……這種所有人都清楚,卻唯獨他一人一無所知的滋味,煎熬到消磨完了傅庭謙所有的耐性。


    即使,通過他們的表情,似能讓他隱約察覺出什麽。


    然而,他卻始終不敢去想。


    眼見他眼中匯聚的烏雲密布,像即將要大雨傾盆的爆發出盛怒,池念輕輕開腔道,“別問他們了。”


    留意到他大腿上滲透出褲子布料的紅色血跡,她望著他道,“你腿上的傷又流血了,先讓醫生過來把你的傷再重新處理一下吧。”


    傅庭謙的視線再次落向她,喉結滾動,“池念——”


    他一句話沒來得及說,她阻斷他,蒼白的臉蛋笑了笑,“等處理好你的傷口,我再跟你說。”


    傅庭謙深深地看著她,深眸之中翻湧著諸多諸樣晦暗不明的色澤。


    死寂。


    兩人目光無聲交匯,空間是凝滯般的死寂,流通著異樣因子。


    江靖北看著他們,終是走了過來,打破了兩人之間的怪異的靜謐,“你身體很虛弱,應該在病床上好好躺著休息,別再亂走動了,免得再傷了身體。”


    他的話是對池念說的,但卻被傅庭謙聽了進去。


    虛弱,傷了身體這樣的字眼,令傅庭謙雙眸倏然僵滯,凝聚在黑色瞳孔中的冰渣子漸漸碎開。


    他的目光,緩慢而下意識的漸漸從她臉蛋下移,落在她的腹部上。


    但她穿著寬鬆的病號服,根本什麽都看不出來。


    ……


    迴到池念住的病房,一同而來的還有傅庭謙,他沒迴他自己的病房。


    這個時候,誰都清楚,想讓他再迴他自己的病床上躺著,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於是誰沒多言。


    林臨叫了醫生過來,給傅庭謙腿上的傷再重新處理包紮,等弄好了之後,醫生退了出去。


    池念在江靖北一而再的要求下,早被雲莫扶迴病床上。


    她半躺著,背部靠著枕墊,目光掃視了一圈病房內的眾人,淡淡的道,“你們都先出去吧。”


    林臨跟雲莫微微點頭。


    池念的視線又流轉向站在那邊紋絲未動的江靖北,“從昨晚到現在你也累了,辛苦你了,迴去休息吧。”


    停了一下,她淺淺的唇角彎出感激的弧度,“以及,謝謝。”


    謝他第一時間趕到醫院折騰到此刻,也謝他把她從瘋狂黑暗的衝動當中拉迴來。


    她平靜下來的樣子,看上去像是想通了振作起來,可江靖北卻突然莫名的反而更為憂慮。


    正常且有情感的人,是絕不可能這麽快就振作得了。


    何況是不久前還想撞死蘇蔓之的她。


    這就過於反常了。


    “念念……”


    江靖北憂慮重重的皺了下眉,但不由他多說,池念率先道,“讓我們單獨待一會兒。”


    她話音落下,江靖北看向坐在病床邊的傅庭謙。


    傅庭謙神色晦暗不明,但五官極其冷峻,視線片刻都沒從池念的身上移開過。


    江靖北終是止住了所有的話語,漸漸斂迴了視線,心頭像壓著一塊沉甸甸的巨石,默不作聲轉身走了出去,順帶將病房門給他們帶上。


    病房內是獨屬於他們兩人的空間。


    池念直到現在,適才終於敢看向坐在病床邊沿的男人,抿了下唇問,“你現在,感覺怎麽樣?”


    “我很好。”


    他說。


    池念其實看得出來,他並沒有那麽好。


    他被傷了元氣,現在是顯而易見的虛弱。


    不過,因為那香對他造成傷了元氣的後遺症,隻要多加調理補一補就不會有什麽大礙。


    而他腿上的傷,雖然傷了筋骨,但醫生說能慢慢恢複好,多加注意恢複好了以後對他也沒有多大的影響。


    所以池念沒多說什麽。


    她又沉默下來。


    眼簾微垂下去的看著病床邊沿,她視線實際上是沒有焦距的飄離著。


    池念不說話,也許是已經意識到了什麽的傅庭謙,也不開腔。


    他一雙深沉還意蘊著其他別人看不懂情愫的雙眸,牢牢鎖在她臉蛋上,專注又深邃的令人心悸且發慌。


    好久,辨不清究竟過去了多久,沉默的氛圍好似在他們之間流淌了一個世紀那麽漫長。


    “傅庭謙。”


    終於,是池念先出了聲。


    唇畔動了動,她說,“我們離婚吧。”


    輕聲流瀉而出的字眼,是他沒有防備也不曾設想的意外之詞。


    彷如狂狼潮水刹那間席卷而來,重重拍打在他的心尖上,他胸腔錯愕不及,震蕩的疼痛,“離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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