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孫清揚和璿璣趕到昭陽殿的花廳,那個被摔進魚缸的懿莊世子朱瞻壑剛剛從內殿裏換了衣服過來。


    一進花廳,看到跪在地上的杜若,不由分說,他就一腳踹了過去,將杜若踢翻在地,“竟然敢把小爺扔魚缸裏,你真是膽不小。”


    太子妃沉著臉,“瞻壑,你和一丫鬟計較什麽,她做錯了事,是打是殺有規矩在那兒呢,別氣壞了你的身子。”又吩咐下人,“琉璃,給世子爺看座,瓔珞去拿杯熱茶來,雖說是大暑天,這被冷水激了身子,也不得了。素心,扶那丫頭好好跪著,跪到世子爺消氣。”


    朱瞻壑大大咧咧地往椅了上一坐,仍然氣唿唿地說:“大伯母,您得好好給我出出氣,我長這麽大,還沒有誰敢這麽對我呢。”


    太子妃有些頭疼,瞻壑比瞻兒隻小幾個時辰,要不是漢王妃韋氏生產時困難,足足三天瞻壑才落地,皇長孫說不定就是他了。也為著這個原因,漢王總拿他和瞻兒比,令這孩子性格乖張怪僻,下人們都怕他。


    因為在漢王府老愛訓,他打小就愛往太子府跑,平日進出太子府也和自己家似的,偏杜若沒有見過他,就出了這檔事。


    罰杜若吧,杜若其實沒做錯,你一個世子爺,見了不說明身份,在內宅裏竄來竄去,人家好心提醒,還沒落好,還被調戲,有點心性的,都忍不下。


    但不罰,瞻壑這氣又消不下去,要讓漢王知道,肯定說自己對侄兒不上心,竟然讓個下人欺淩到頭上。


    太子妃揉揉眉頭。


    孫清揚在朱瞻壑踹杜若時,就想攔著他了,但她強忍著沒開口。


    二哥紹宗就是這個年紀,三天不打就能上房揭瓦,父親有時一天打三遍,越打他越皮,那麽斯文的父親,有時都被氣得要吐血,唯有母親能製住二哥,母親說,紹宗這樣性子的人,不能逆著來,得順毛捋,不然他橫起來是爹娘也不認的,非得叫他心裏火出來了,氣順了,才能好好說話。


    其實朱瞻基也是這樣的年紀,不過因為他是自小養在徐皇後身邊,又因為是皇長孫,寄予厚望,所以性子沉穩,年少老成,和朱瞻壑的乖僻形成鮮明對比。


    朱瞻壑也因為別人老拿他和朱瞻基比,越發生氣,脾氣越來越擰。


    所以一聽杜若怎麽都不肯帶他出去,就牛脾氣上來,非要讓杜若順著他。


    孫清揚想了想,今日求太子妃饒了杜若沒可能,隻有這個世子爺點頭,杜若才有救。


    她深吸一口氣,拿出平日對付她二哥的表情,天真純美的笑容綻開在臉上,走到朱瞻壑的麵前,“是壑哥哥嗎?平日裏常聽姨母說起,有個哥哥英武非凡,俊的把朱哥哥都比下去了,今個一見,原來竟是真的。”


    又上上下下看了朱瞻壑幾遍,驚歎道:“壑哥哥好高啊,比朱哥哥還要高一點呢。”然後又皺著眉苦著臉說:“清揚要怎麽樣才能長到壑哥哥這麽高呢?哥哥教教清揚好不好?”


    比朱瞻基俊,比朱瞻基高,她叫朱瞻基朱哥哥,聽起來像豬哥哥,真難聽。叫自己壑哥哥,聽著像好哥哥,真好聽。


    朱瞻壑已經暈了,一個舉止輕柔優雅,一臉純真無辜,聲音甜糯悅耳的小人兒圍著自己讚歎,她細膩如羊奶般潔白的肌膚,小小微翹的可愛下巴,一笑兩個深深的酒窩......比他見過的任何一個女孩子都要好看。


    這深宮裏的女孩子,他見得多了,就沒一個像她這樣的活潑純真,連她睜大眼睛肆無忌憚地盯著他看的樣子都很少見,她們看自己,總是帶著三分畏懼和一分厭惡。


    不就因為他塞過幾迴蟲子,扔過兩次癩蛤蟆,捉弄過幾個女孩子嘛。


    隻有她,看自己的樣子,歡喜的像見到親哥哥一樣的親切,而且,她還誇自己,還要自己教她,以後,肯定還要自己帶她玩。


    心裏的一腔怒氣消失地無影無蹤,溫和地說:“你站在樹底下,撿你能碰到的高枝,使勁往上跳,每天跳個幾百下,就能像我一樣長高了。”


    這方法還是他父王教的,因為怕朱瞻基學了會長得比他高,朱瞻壑從來不肯給人講。


    雖然他比朱瞻基隻高一丁點,但那也是高呀,有這一點點高,他可以名正言順的拒絕叫朱瞻基哥哥,哪有哥哥還沒弟弟高的?就這麽一問,朱瞻基就不好意思再讓他叫了。


    所以對於孫清揚能夠慧眼如炬地發現他比朱瞻基高這一點,朱瞻壑很高興。


    坐上的太子妃看到這一幕,眉頭鬆開了,對了,孩子間的矛盾,就該讓他們自己解決。


    “壑哥哥,你真好。”孫清揚仰著小臉,一臉崇拜地看著他,她就是把朱瞻壑假想成二哥紹宗的,不然,讓她叫這個欺負杜若的人哥哥,哼——


    為了救杜若,必須得服軟,必須得哄他高興,反正就是說幾句好聽的嘛,這個自己最拿手。


    “壑哥哥,聽說你今個來是送牡丹花給姨母的,裏麵竟然還有盆雙色牡丹,你家裏的牡丹花多嗎?”


    朱瞻壑得意地看著她,沒說話。


    孫清揚有些愕然,難道自己說錯了什麽?


    太子妃在一旁笑道:“清兒你喜歡牡丹,可是問對人了,瞻壑他最擅長養牡丹了,府裏好的牡丹品種,都是從他那兒得來的。”


    因為喜歡種植花草,朱瞻壑為此不知挨過多少罵,偏他像長了綠手指一般,凡他擺弄過的花草,垂死的都能活過來,後來連皇上都讚了幾迴,才算過了明麵,不用再偷偷摸摸私下裏拈花惹草,而這其中,又以牡丹為最。


    漢王和王妃韋氏感歎過不隻一次,這兒子也不知道像誰了,文武平平,偏在這些上麵天份極高,打不轉罵不迴,隻能隨他去。


    幸好漢王子嗣眾多,不然懿莊世子朱瞻壑的日子還真沒這麽逍遙。


    “啊,是真的嗎?壑哥哥你好能幹,竟然會養花,還會培植牡丹,你快和我說說,那雙色牡丹怎麽來的?”孫清揚這迴是真心實意地讚歎了,這個世子爺竟然是養牡丹花的高手,真是人不可貌相。


    “這雙色牡丹,其實是一株生兩花,其紅深淺不同,品種也不同,顏色發紫的叫疊羅紅,紅的那種是勝雲紅,這個雙色牡丹和二色紅又有所不同,那個是接頭一枝上岐分為二色,一淺一深,深色和間金像,淺色像瑞雲。間金微帶紫色,每片葉子上都有黃蕊,一開花就有八九寸大小,瑞雲花開有尺許大,顏色比魏紫稍微深些,但葉子不及魏紫繁密,細梢部位微卷如同雲氣,所以叫它瑞雲。最好玩的是,它和魏紫互相忌妒。魏紫花開繁盛那年,瑞雲就少,瑞雲多的年景魏紫就零零落落。牡丹花裏,姚黃為王,魏紫為後,是因為這兩個精采瑩潔,比其他牡丹更漂亮......”一說到養花,朱瞻壑眉飛色舞,滔滔不絕。


    孫清揚聽得興起,“壑哥哥,我想看呢,你陪我去看看好不好?”


    朱瞻壑那有不答應的,站起身就和太子妃說:“大伯母,我帶清揚妹妹去聚芳閣看花。”


    “噢,那這丫頭?”太子妃眼睛瞅了瞅還跪在地下的杜若。


    “算了,讓她起來吧,她也不是成心的,不知者不為罪。”他可不想這個新認得的妹妹把自己當成暴虐之人,和一個丫鬟過不去,也太失身份了,雖然是有點氣,不過,要不是這丫鬟,自己也不會這會還在太子府,也不會認下一個漂亮妹妹,還這麽喜歡聽自己講牡丹花。


    所以,原諒她啦。


    太子妃笑道:“瞻壑長大了,這麽寬宏大量的。也罷,你都這麽說了,我也就賣你個人情。”又看看杜若,“起來吧,還不謝謝懿莊世子?”


    璿璣扶杜若站起身,杜若朝朱瞻壑曲膝行禮,“奴婢給世子爺賠罪,謝世子爺您不計前嫌,饒恕奴婢的罪過。”


    她竟然把懿莊給扔進了魚缸,原以為即使不死也得脫層皮,沒想到就這樣輕輕揭過了。


    幸好小姐來得及時,又和這世子爺投緣,不然,今天很難善了。


    看到杜若一臉後怕的樣子,朱瞻壑倒覺得自己方才過份了些,“沒事沒事,也是我開始沒講明身份,不怨你。”


    一旁的孫清揚似乎等不及了,扯扯他的衣袖。


    “伯母,我帶妹妹看花去了啊。”


    孫清揚也給太子妃行個禮,兩人一起走出了花廳。


    “璿璣、琉璃,你們兩個跟去侍候著。瑞香找個小丫鬟陪杜若迴去。你們主仆最近趕巧了,前個她跪半天,今個你跪半天,迴去把上迴給清兒的藥酒擦擦,不然那血淤著,幾天都散不了。”


    “奴婢謝太子妃殿下恩典。”杜若的聲音有些哽咽,這要換一個當家主母,就能狠狠打自個一頓哄世子爺高興,畢竟世子爺是天上的雲,自個是地上的泥,怎麽踩都不為過,太子妃卻一直拖著,隻是讓跪著,想是希望世子爺別罰太重。


    小姐哄了世子爺,太子妃也不揭穿,還順水推舟饒了自己。


    杜若又跪下實實在在地瞌了幾個頭,表達自己的感激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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