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清揚一聽急的過去拉住璿璣,“怎麽了?杜若怎麽了?”


    璿璣喘了口氣,“杜若打了漢王家的世子爺,眼下正在花廳裏跪著呢。”


    “為什麽?怎麽好端端地會扯上漢王,我同你過去,邊走邊說。”


    孫清揚轉身朝朱高熾行了個禮,“太子殿下,清揚這會有急事,先行告退,改日再和您聊天。”


    璿璣這才看到朱高熾也在文瀾閣裏,慌的連忙行禮。


    朱高熾擺了擺手,“你們先過去,不用著急,瞻壑為人雖然乖張了些,卻不是個壞心眼,有話慢慢說。”


    孫清揚二人施禮告辭。


    一出文瀾閣,璿璣就把事情的始末講了個明白。


    ......


    中午時,陪孫清揚在文瀾閣裏用過午膳,杜若將食盒遣了小丫鬟福米送迴去清洗後,就準備在廂房裏休息一會。


    剛眯著,聽見外麵有人在嚷:“這些牡丹可是上好的品種,你們仔細些搬,損了一星半點的,小心剝了你們的皮。


    牡丹?這可是小姐最喜歡的,去看看都有些什麽,等下也好給小姐講了聽聽。


    杜若心機一動,就往外走去,隻見十幾個婆子抬著七八盆牡丹從文瀾閣門前的小甬道經過。


    那些牡丹花有紅、紫、黃、白、金含棱、銀含棱,一共七八個顏色,大多還是含苞欲放,開了的花朵朵都有海碗口那麽大小,姹紫嫣紅,燦若雲霞,有一盆還是雙色的,紅紫二色深淺相間,十分好看。


    有兩個丫鬟裝扮的人,夥同一個嬤嬤,正在指揮著婆子們往文瀾閣東麵的花棚——聚芳院抬。


    “慢點慢點,小心那葉子,這可是過幾天太子妃殿下要辦花會用的,可別整掉了......”說話的是一個四十多歲的嬤嬤,嘴角一顆綠豆大小的痔,吊梢眼,頭發梳的一絲不亂,打扮的十分齊整。


    走在最後麵的一個婆子不高興地說:“孟婆子,你是站著說話不嫌腰疼,你怎麽不來搬?瓔珞姑娘不過吩咐讓看著點,你就拿了雞毛當令箭,當自己是管事嬤嬤了?”


    那個孟婆子揚眉喝道:“姑娘既然吩咐了我,自然就要盡心盡力。劉家嫂子你別說廢話了,搬的好姑娘可說了會有賞,要是搬不好,就是你我的命都不夠抵的。”


    那劉家嫂子雖然心裏不服,手下卻不敢怠慢,罵罵咧咧地和另一個婆子抬著花盆拐進了聚芳院。


    杜若攔住了那個孟婆子,“請問嬤嬤,這些牡丹花是那來的?在這花棚放多少天?許不許人進去看?”


    那孟婆子剛受了氣,突然見大丫鬟打扮的杜若對自己客客氣氣,心裏就有了三分舒坦,堆起笑迴答,“姑娘是那個院裏的?這花是漢王送來給太子妃殿下辦花會用的,裏麵還有二三十盆呢,加上其他的各種花,花會保證熱熱鬧鬧的,花會是七曜後舉辦,這幾天都要在花棚裏養著,等閑人是不許看的,不過姑娘要是想看,我孟婆子還是可以行個方便,隻一樣,可不敢碰著折著了。”


    原來這孟婆子是聚芳院裏負責料理花草的。


    “有勞嬤嬤了,我是碧雲閣的杜若,我家小姐最愛牡丹,等這些花都入了棚,擺齊整了,我陪小姐過來看看,到時還要煩請嬤嬤給個方便。”


    “喲,杜若姑娘說哪裏的話,表小姐能過來賞花,那也是我孟婆子的福氣,隻管來隻管來。平日裏,那秦小姐和趙小姐也常來看花描畫的,說是對著真花,繡的活兒才靈動。你們小姐肯來我這兒,那也是貴人踏賤地......”


    那孟婆子是個多嘴的,平日管著花沒什麽人講話,今天難得見了些人,所以絮絮叨叨說個沒完。


    “孟嬤嬤,瓔珞姑娘喚你呢,問那盆雙色牡丹擺在那裏,你快過來。”有個小丫鬟站在聚芳閣的門裏喊。


    孟婆子慌的忙跑過去,邊跑邊和杜若說:“我先照應花去了,姑娘空了隻管來。”


    杜若含笑向她點點頭。


    有了這麽一出,杜若的困意全消,想著幹脆給小姐到大廚房取些雲芝桑葚水喝,一來清清大暑天的熱毒,二來也能補補眼睛。


    從文瀾閣往大廚房去的路上,過一道垂花門,有個曲折遊廊,階下石子漫成甬路,甬道兩則,有石榴、美人蕉、海棠等雜陳,每到花期,雲蒸霞蔚,兩邊的海棠樹下左右各立著一個白底青花瓷的大魚缸,有幾株子午蓮半舒半卷,碧葉肥厚,形影嫵媚,如同淩波仙子一般。


    花下的魚缸時隱時現十來尾朱魚,不時冒出頭來,吞食著落在缸裏的海棠花葉,怡然自得地遊在點點蒼苔之間。


    杜若見魚兒在水麵“吧唧、吧唧”地吞吐水泡,掠食花葉,樣子極為可愛,一時興起,便從樹上摘了些花葉撒在魚缸裏。


    正玩的高興,忽聽得花樹後的矮牆那邊有動靜,杜若抬頭看去,隻見牆後一個十來歲的男童隔了雕花磚正看著她,一雙眼睛眨也不眨。


    杜若心道這是那來的小廝,一點規矩也不懂,這幸好是遇見自己,要是撞著了主子們,這樣好奇的偷窺,還不得挨一頓打,當下好心提醒他,“這邊是內宅了,你快些走,免得衝撞了主子們,像你這樣不懂規矩,會挨打的。”


    見那男童不動,杜若又說:“管事沒有給你說過嗎?非禮勿視,你到這邊來做什麽?快走吧。”


    “我送牡丹花來的。”


    杜若恍然,原來是漢王府送牡丹花的小廝,“你可是迷了路,找不著出去了?”


    “嗯。”


    杜若就隔著牆給他講,怎麽怎麽繞到外院,結果講了半天,那男童直通通迴了她,“不明白,找不著。”


    又笑嘻嘻地說:“不如姐姐你帶我出去?”


    杜若看那男童,穿著一身藏藍的綢袍,用木簪束著頭發,長方臉型,濃眉大眼,長得十分挺秀,想是漢王家比較得寵的小廝,猶豫了一會說:“好吧,你在那邊等著,我找個婆子帶你出去。”


    那男童一揚眉,倨傲地說:“不行,我就要你帶我出去。”


    杜若見他比自己弟弟也大不了兩歲,雖然不喜歡他說話的神情,仍然很有耐心地解釋,“我還要給小姐取雲芝桑葚水,沒有時間陪你出去,尋個婆子帶你也是一樣的。”


    “你要是急著取,又怎麽會在樹下喂魚玩?可見不是真急。我就要你帶我出去,不許換別人。”


    杜若眼裏露出幾分不滿來,“我真沒有時間了,剛才那會貪玩已經耽擱了。”


    那男童眼睛轉了轉,“你別管什麽小姐了,快來帶我出去。你是不是怕她罵你?別擔心,大不了我把你要了去,好吃好喝的,比你家小姐還要尊貴些,讓她見了你行禮。”


    杜若聽他這樣一說,氣得漲紅了臉,“你混說什麽,我是太子府的人,怎麽能隨便就跟了你去?你要不肯讓婆子帶你出去,就好好在這院裏轉吧。可別怪我沒提醒你,這內宅裏麵都是女眷,要是衝撞了什麽人,就算你是漢王府裏的,也不會輕饒了你。”


    “不會輕饒嗎?哼——”那男童竟然三下五除二從矮牆上翻了過來,跳下牆理了理衣角,站在目瞪口呆的杜若麵前,“小爺我還就不走了,你怎麽辦?”


    “你,你......”杜若氣得說不了話來。


    男童滿臉不屑,“這府裏的丫鬟都像你嗎?連話都說不清楚,指個路也不明白,也不知道要來有什麽用!”


    杜若見自己一片好心反惹了這麽個人,氣得連話也不想和他說了,轉身就走。


    男童伸手拉住她的後衣角,別看他比杜若還矮小半個頭,力氣還挺大,拉得杜若半步也走不動。


    見杜若使命掙紮,男童擔心她撕破衣角掙脫了,不假思索,一把將她抱住,得意地說:“這下你走不動了吧,還不快順著小爺,帶我出去。”


    杜若的倔勁上來,狠命把男童一推,“登徒子,你鬆開手,鬆開......”把男孩推的差點跌倒。


    男孩踉蹌地後退了幾步,站穩腳跟冷笑,一臉欠扁的樣子,“我是登徒子?不就是抱了你一下嘛?小爺抱你那是你的福份。”說著看了看杜若,撇撇嘴:“你不過就是個丫鬟,擺什麽小姐樣?原來這府裏的丫鬟,也是稍微生的俊俏些,眼睛就長到天上去了。瞧不起人是吧?小爺還偏就要抱你。”


    又衝過來伸手要抱杜若。


    沒等他抱著,杜若彎腰從地上撿起個小石頭就朝他砸了過去,怒罵,“登徒子,小毛賊,不要臉......”


    男童避閃不及,正好被石子砸到了額頭,疼的他隻“哎喲”。


    鬆開捂著額頭的手,男童勃然變色,怒喝:“誰是小毛賊?我今個給你們府上送牡丹來,走錯了道,你不帶我出去反倒推三阻四,還用石頭砸我,你吃了熊心豹子膽啦,竟然敢砸小爺,看小爺我不要了你的命。”


    杜若見他顛倒黑白,氣得渾身發抖,隻一個勁說:“我就不該好心,不該提醒你,你怎麽是這麽個渾人?分不清好歹嗎?我砸你,砸你都是輕的,你要再過來,我就,就......”


    那男童在府裏被人奉迎慣了,幾時受過這樣的氣,一聽杜若不讓他過去,偏不信邪,又衝到杜若身邊,抱住她。


    杜若使出陪孫清揚學的過肩摔,把他扔進了大魚缸裏。


    就聽見有人驚唿,“世子爺,世子爺。你哪來的丫鬟,好大的膽子,怎麽把世子爺摔魚缸裏去了?快來人,救世子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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