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雲蒸霞蔚,金光噴薄,一輪紅日自海麵上躍出,清晨的寒氣猶重,剝皮島上空彌漫的霧靄無風自動,輕輕打著旋轉,濃稠的寒霧凝成點點水滴,在明媚的陽光下灑落,被黑色的土壤吸收。萬裏晴空下雨水霏霏,剝皮島的氣候十分詭異,但如果不出意外,剝皮島將迎來了一年之中的第三個晴朗天氣。剝皮島外十海裏,有一大一小兩艘武裝船艦遊弋於洋麵,大船長近二十丈,三層甲板,如一座宮殿飄浮在海麵上。總管站在大船的船長室中,舉著一付軍用的瞭望鏡遠眺剝皮島,眼前的鏡像扭曲,模模糊糊總是看不清楚,島上的水汽在陽光下曝曬,產生了五顏六色的折射,景觀瑰麗卻模糊不清。總管心中十分清楚,這隻是表象,剝皮島本身就有一股神秘的力量,拒絕外界的一切窺視。3734號一覺醒來,發現自己躺在一座巨岩之上,四野古木森森,群山寂寂無聲。頭腦猶自沉重,仿佛被塞進許多東西,又似空空落落少了什麽,感覺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見了什麽卻一點也記不得,心中有種異常怪異,好像有什麽十分重要的東西被他忘記,可怎麽也想不起來。3734號想了又想,直想到頭疼,還是想不起來,隻得放棄,無奈地拍了拍自己的額頭。正苦惱之際,頭頂傳來啪啪異響,樹上有一隻通體白毛,火眼金睛的奇猿,正在有模有樣地模仿他的動作,不停舉掌拍打著自己的額頭,臉上故作苦惱的表情亦惟妙惟肖,十分人性化。3734號展顏而笑,愁緒稍解,這隻靈異的白猿激起了他的少年心性,惡作劇之意陡起,悄悄抓起地上一粒石子,以暗器的手法朝樹上打去。白猿隨手一撈,輕輕鬆鬆便把石子接住,然後反手打出,啪地一聲正中3734號的額頭。3734號大怒,他惜白猿靈異討喜,本不欲傷了它,留了數分手勁,豈知這畜生竟如此鬼機靈,反著了道,不由他不惱羞成怒。3734號抓起身邊一切可扔之物,石頭、樹枝等物紛紛朝樹上打去,白猿不甘示弱,且機敏厲害地離譜,儼然如千手觀音之類的暗器高手,無一遺漏接住了所有來襲之物,反手一一迴敬。3734號站在樹下,處於下風,你來我往中又吃了不少虧,羞怒之餘,隨手折了一段樹枝,縱身上樹,朝白猿打去。一人一猿在樹上林巔捉起迷藏,從這枝到那枝,從這樹到那樹,從這個山頭到那個山頭,彈跳轉折,疾如星丸,敏如飛鳥。如果此時左手看見此景此情,一定會驚掉下巴,向以輕功自傲的左手也無法在樹巔如此輕鬆奔走,幾如騰雲駕霧。如此追了一個又一個山頭,始終攆不到,白猿就在伸手可及之處,扭尻擺尾,給了3734號無數奚落,且不時繞到他的身後,亦拿著一根樹枝捅他的屁股,赫然是一招中規中矩的“仙人指路”。“我說你真傻啊,和一隻畜生較什麽勁……在樹上要能追上它,豈不也成猴子了……”3734號停在一根姆指粗的樹枝上臨風起伏,喘著粗氣對自己說道,“……咦!我何時輕功變得如此了得……唉喲,不好……救命……”3734號稍一分神,便從一種極為玄奧的狀態中驚醒,心中靈光稍縱即逝,腳下樹枝哢地一聲折斷,一頭從樹巔栽落下來,壓斷許多橫枝,狠狠在地上跌了個狗吃屎,幸好樹下落葉甚厚,否則非受重傷不可。那隻白猿在枝上又跳又笑,一付興災樂禍的樣子,然後學著3734號的樣子,故意從樹巔摔落下來,在空中手舞足蹈,吱吱怪叫,隻是這靈猿身輕如燕,落姿自然,一點也沒有3734號的狼狽倉惶。就在白猿要落地之時,一隻木箭破空而來,噗地一聲射在白猿身上,啪地一聲脆響,裂成一堆木屑。白猿吱地一聲尖叫,還沒落地便化為一道白光遁走,快到不可思議地地步,聲音猶在耳邊,殘影已過山頭。“沒受傷吧?哥哥以為你被山魈抓去拜堂了,沒想到還能見到你。”左手的聲音憊懶,說話油腔滑調,和總管的激昂癲狂完全不同,又同樣具有特色,3734號的腦袋還沒從厚厚的枯枝敗葉中抬起,便知道這貨到來。3734坐在地上怔怔發呆,心中靈光如星火熄滅,腦中又籠上一層迷霧,左手又和他說了什麽,他也沒反應過來。“這是哪裏……猴子呢?”3734號突然沒頭沒腦問了一句。“什麽猴子?兄弟,你別老惦記著那山魈,口味太重了,不適合你……快跟哥哥說說,你這二十來天都是怎麽過的?”左手笑道,欣喜之意溢於言表。殺人王三三兩兩,從樹林深處出現,一個個形銷骨立,麵容憔悴,如果不是眼中如刀鋒般狠厲的寒光依舊,3734號絕對不相信這幫比乞丐還要狼狽數分的人便是威名赫赫的殺人王。更令3734驚詫的是,記得自己隻昏睡了一夜,事實上已經整整過去了二十天,今天是島上試煉的最後一日,其中長達二十天的經曆沒有半點記憶,一切恍如一夢。難道自己昏迷了整整二十天?根本不可能,餓都餓死了,如何能再次醒來。3734號心知其中必有大蹊蹺,卻又不知從何說起,此事實在太過於匪夷所思。老者、和尚等人相繼到來,見到他無恙,自是一番驚喜,半獸人更是興奮地一把抱起他,嘣嘣地拍著他的後背,差點拍得他吐血。此時容不得他細想,在左手的關心追問下,隨口編了個說法,稱隨飛瀑衝落一處懸崖,一直在深穀中上下求索跋涉,今日始見天日……然後追著那隻白猿,便遇到了眾人……雖是信口之詞,下意識裏,倒覺得應該就是這個樣子的。上島時,一共兩百三十七名殺人王,現如今隻剩下五十人,包括最後出現的3734號,存活下來的人,要麽實力超強,要麽運氣超好。剝皮者也出人意外的存活了下來,他屬於運氣超好的一類人,被一隻山魈拍了一巴掌,半邊臉都爛了,竟還熬了過來,頑強得像隻蟑螂,留下臉上五道猙獰的傷痕,延伸到後腦勺,一隻耳朵都被撕掉,半邊臉血肉糊塗,怵目驚心,成為名副其實的剝皮者。3734號原本要尋剝皮者的晦氣,隻是剝皮者雖然苟活不死,傷勢卻相當嚴重,一見到見他便如見到鬼一樣,驚叫一聲便昏死了過去,嚇得連褲襠都濕了。3734號見他如此淒慘,倒也不好下手,隻在心中把他列為極端卑劣之徒,若有下迴交手,決計不會再手下容情,便如那怪老頭所言,一刀砍了便了。剝皮島的兇險詭異遠遠超出意料,本欲犁庭掃穴的殺人王折戟沉戈,傷亡慘重。一場有意或意外的蟲災把殺人王的羅網撕得粉碎,蜂迴路轉,所有的人都散落迷失在重山密林之中。部分殺人王直接死於蜂毒,接下來更多的毒蟲毒物出現,白天,它們從天上、樹上、水中出現,夜晚,它們從石縫間、枯葉中、泥土裏鑽出。花鳥蟲魚,無一不毒,品類之多,數不勝數,處處皆毒,防不勝防,原本風光無限的一座海外仙島,一夜間變成處處鬼域。0398號老者向來淡定,隨便找了個山頭用內功摧生一堆火,獨自靜修,坐等其他人與他會合。有毒蟲來襲,一巴掌拍死便了,他內力深厚,一般的毒物根本奈何不了他。轉眼數日過去,火堆日夜燃燒不熄,惟見霧靄茫茫,不見半個人影上來與他會合,兩百多人便像石沉大海,消失了。老人心中漸漸不安,這島不小,但也沒有大到此般程度,縱然大霧封山,但殺人王何許人也,個個都是人精,豈有如此平靜之理。同時又省到,他老人家鎮得住毒物,可其他就不見個個內功了得。老者終於坐不住,下得山去,兜兜轉轉過了幾個山頭,終於見到有人留下記號,在一處蛇窟中救出五名被困的殺人王,又於次日見到左手與半獸人。七天之前,老者、左手帶領數十位殺人王和矮人精靈帶領的殺人王會合,兩百三十七人僅餘七十四人。看書 .ukanshu便在當天夜裏,兩名巡夜的殺人王遇襲,皆頸部被利爪創傷,死時臉上表情扭曲,眼中猶自凝結著莫大的驚恐,如遇鬼魅。殺人王不斷遭到襲擊,縱有老者、矮人、騎士、精靈、左手等一幹高手坐鎮,每個晚上仍舊有人死去,對手如厲鬼幽魂般在高手如雲的殺人王陣營中來去自如,且極為狡詐,懂得避開老者、精靈等頂尖高手,專挑稍弱者下手。死者受到的都是爪傷,且傷口都在頸部,俱是一擊格殺,毫無還手之力,悍不畏死如角鬥士,亦人人心生懼念,山魈之說如惡靈遊蕩在山林之間,途中隻要遇到稍大點的野獸,一律被心中恍惑的殺人王列為山魈。算算時限已近,老者無奈之下,帶領眾殺人王往島外撤退。剝皮島重巒疊嶂,霧鎖層林,宛如天工造化的一座迷陣,連天賦異稟,在大自然中靈覺無雙的精靈都找不到任何方向,一不留神便有人迷失走散。幸存的殺人王沉默著,執著地不斷揮舞著手中刀劍,斬開前麵的一切障礙,仿佛要斬斷絕望,斬出一條生路。千人斬亦會恐懼,但絕對不會動搖後退,多活一天是他們唯一的信念,最終有幾人能夠留得命在,就看運氣了。最後一日遇到3734號實屬意外,不但左手與半獸人激動不已,漠然如雪山的老者,木訥的老實和尚眼中都流露出真實的欣喜。霧霽雨歇,剝皮島難得迎來又一次的晴朗,久違的陽光灑落枝頭,照在殺人王身上,令人精神一振。南方傳來嗚嗚的鳴笛之聲,殺人王們登上山頭,見海麵上駛來一大一小兩艘船艦,巨帆上清晰可見嘴角滴血的小醜……原來離海僅餘一山之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