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木用左手用力抓著右臂,免得傷患之處再添疼痛。雙臂都不能用,腳下輕功一樣是大打折扣。


    白玉音瞧見小木身形怪異,大感不妙,心道:“難不成他受了傷?啊,怎麽這小小的宅子裏藏了這麽多人!”白玉音一瞧,小木身後追來的人不止百人。而小木瞧見白玉音後,實在是鬆了一口氣,微微一迴頭,心中也是暗暗竊喜,心道:“這梁芳也忒大意了一些。這些侍衛都來追我,他身邊隻有一個宋河保護,能夠麽?”


    白玉音見小木越跑越吃力,焦急如焚,可是又不能現在點燃火箭,不然的話必然傷及小木。正在她一籌莫展時,隻聽“啊”的一聲撕心裂肺的叫聲傳來。白玉音定睛一瞧,小木不僅右臂受傷,此時竟連右腿上也紮上一支五寸長的沒羽箭!


    小木隻顧逃跑,沒想到侍衛以沒羽箭傷了他。眼瞧那些侍衛與吳岩就要追來了,小木一摸手邊,正是一個火藥罐!


    此時的小木卻仍舊苦笑道:“看來我今日要與這幫狗賊子同歸於盡了!罷了!罷了。師父,哥哥姐姐,大哥二哥。我要走了!我要走了!!”想著想著,小木已流出淚來,可他瞧見眼前追兵,索性門牙一咬!將那支沒羽箭給拔了出來!腿上已開始汩汩冒血!


    小木左手微微一動,自袖中取出最後一根銀針,右臂用力按著地麵,右肩用力一甩,硬生生將脫臼的胳膊接上了。隨後抱了一個火藥罐,大聲吼道:“兔崽子們!閻王殿見吧!”


    “小木!!!”白玉音這一聲喊叫實屬撕心裂肺,小木聽了格外難受,縱然他又千般不舍,萬般不舍,可是事到如今,又有什麽辦法?


    小木將這火藥罐用力拋出,借著侍衛高舉的火把看清了火藥罐跌落的方向,右手擲出沒羽箭。


    沒羽箭疾馳而過,正紮中了瓷罐的當中。小木力道控製的好,隻讓瓷罐破了一個缺口,微微讓火藥流出,卻沒有將火藥罐擊碎。隨即,他將左手銀針射出,銀針正好擊打在沒羽箭上,發出一星點的火光!


    正是這一星點的火光!火藥燃起,順著沒羽箭擊裂的小小缺口,整個瓷罐中的火藥瞬間一同被點燃!


    “轟”一聲巨響,京城的深夜早已沒了寧靜!鳥鳴四起,燈火閃爍。


    那些侍衛與吳岩自從小木扔過火藥罐的一瞬間便傻了眼。他們跟本不知道應該如何去閃,如何來躲。隨著火藥罐而來的並非隻有那隻帶血的沒羽箭和一枚細細銀針,還有一口油桶!


    先是火藥罐炸裂,鉛丸四下飛散。後是油桶飛來,沾火而炸,燃油星星點點的滴到了所有人的身上!


    “哈哈哈哈,狗崽子們,咱們一起上路吧!”小木感覺大事已盡,可侍衛來了上百人,這小小一個十斤的火藥罐才能炸死多少?鉛丸才能擊傷多少?


    小木緩緩閉上了雙眼,他在等待著,他也不知道讓他喪命的是侍衛的刀,還是侍衛的沒羽箭,或者是吳岩的鐵掌,又或者是火藥罐中的鉛丸。最好不是燃油,被火燒死的感覺與其他的想必是最難受的。


    小木流著淚,硬生生的擠出了最後一滴眼淚!


    可是,突然之間有一個人趴在了自己身上!這人是誰?又有一個人拉起了自己的胳膊,便是這一瞬間,小木已被手臂與腿上的疼痛襲心,昏厥過去!


    白玉音斬斷了繩索,三十支火箭一齊發射,前方不遠處的九個火藥罐,九十斤黑火藥一齊爆裂!


    “轟轟”之聲不絕於耳,單是這九十斤的火藥,便將小宅一旁的廚房炸塌了!木梁、木柱紛紛火起,燃油罐裂開,燃油撒了一地。隻要身上有能燃的東西,此人必死無疑!


    百十名侍衛和那武林高手吳岩,就在這火海中掙紮!慘叫!


    那座火箭車上一個火繩,一個引信也已經燒到了末端,隨之而來的又是“砰砰砰砰”四聲火銃發射的聲音。緊接著又是一聲巨響,此時就連身在二百米外的白玉音都感到身後似乎被人推了一把,險些跌倒!


    白玉音知道,這是火箭車爆裂了!火箭車底部的炸藥將鉛丸震的四下亂飛,有些鉛丸直接釘入了人的額頭,有些鉛丸有竟牆壁和木梁的彈射後擊入了人的心髒,即便是之前火藥罐中的鉛丸已落地的,也被爆炸的氣浪彈起殺人。這些人是幸運的,因為在這座火海般的小宅中,沒有人可以逃生了!死個痛快,比起受烈火煎熬之苦要幸運很多。


    燃油慢慢的擴散,火勢也慢慢的擴散。小宅的東廂,西廂,都或多或少的被燃油沾到。這些房子都是木製,火勢漸漸騰空升起。小小一座宅子中的火和血,卻將整個京師都染紅了!


    小木被人扛著,半暈半醒的走了很久。耳邊傳來一男一女的對話,女的道:“你先將他送迴宅子包紮吧,我去接豹叔。之後我再進宮去請胡太醫來看看他的傷勢,他傷的不輕。”男的應了,卻沒說話。


    小木隻感覺渾身劇痛,睜不開眼睛,他心中暗暗想著:“這……這女的聲音是嫂子。太好了,嫂子沒事。可……可究竟是誰救了我?是誰扛著我?”


    白玉音接上白豹進了太子給他們安排的小宅中住下,白豹本身有傷,腳筋被人砍斷。想要單獨行走也是極為困難的。


    白玉音將他安置好了之後,便匆匆進宮了。來到午門外時,剛要施展“七縱神功”便聽到一聲極為熟悉的:“白姑娘!”


    白玉音轉頭一看,來人乃是沐洪,沐洪見了白玉音,問道:“白姑娘,行刺成功不?你是否去見太子的?”白玉音點點頭,又搖搖頭,說道:“我要先找胡太醫,讓他去給小木瞧傷。”沐洪心頭一緊,問道:“小木受傷了?嚴重麽?”白玉音點頭道:“被人用掌傷了胳膊,又用沒羽箭傷了右腿,還……還被鉛丸刺破了背部好幾處地方。”


    沐洪“啊”了一聲,道:“沾了火藥的鉛丸打入體內,是很難醫治的,讓胡太醫多帶些鬼臼、蘇木藍這類草藥。你還需見一見太子,將今夜之事告訴他,明日朝堂上,皇上必然問起。也好讓他有個準備。若是梁芳今夜死了則罷,若梁芳沒死的話,他定將這宗大案往太子頭上推。”


    白玉音記下後,便用“七縱神功”進了紫禁城。她來過數次,早已熟知了侍衛的崗哨,挑了一條小道並且崗哨較少的路來到了端本宮,叩響了房門。


    太子將白玉音接進宮中,再將一眾太監宮女使了出去。問道:“今夜怎麽來了?莫非有什麽大事麽?”


    白玉音先將刺殺梁芳一事告知了朱佑樘。朱佑樘皺眉問道:“當時小宅中還有什麽人?”白玉音答道:“還有李孜省、順天知府,和梁芳請來的兩個江湖黑道高手宋河、吳岩。”


    太子點點頭,道:“你還需找一下沐洪,告訴他我已知道了。明日在朝堂上叫他賴掉即可。這黑火藥、鉛丸、燃油一類都是神機營的消耗品,是無法查實的。叫他不要擔心。”白玉音應了,又將小木重傷一事說了。


    朱佑樘也是百般著急,立刻與白玉音一同找到了胡供春,也不避嫌,親自送二人出了宮。胡供春知道太子小宅的地方,直接過去了,而白玉音則先找到了沐洪,將太子一席話告知了他。


    等白玉音再迴到小宅時,小木已悠悠轉醒過來。小木坐直身體,服了藥後,低聲道:“誰……誰救了我?誰死了?”白玉音笑道:“胡說什麽呢!大家都好好的在這裏。”


    “他沒胡說……”秦律自背著小木迴來後,便一言不語。


    小木本抱了必死的決心,以為今生的淚已流幹了,今生的血也要流幹了。可是此時他實在忍不住了,他四下打量一番,忍不住鼻間酸楚,眼淚如泉湧一般奪眶而出。而白玉音顯然也不知道此事,聽了秦律話,感覺像一道晴天霹靂一般。


    誰不在場?那隻有趙格了!


    小木泣道:“是……是趙大哥麽?”胡供春聽了這番話,大致明白了意思,驚恐道:“趙捕頭出事了?”


    秦律微微點頭,道:“是,趙捕頭趴在了你身上,替你擋了十幾刀,擋了吳岩一記重掌,當了數十枚鉛丸。”


    小木眼淚愈流愈多,已是泣不成聲,他拍著自己的傷處,早已是忘了疼痛,不禁自責道:“我為何閉著眼睛!為何我就不能睜開眼睛等死?我要看到趙大哥,我也好推開他啊!”


    房間內一片死寂,除去躺在床上尚未蘇醒的沈揚文,所有人的眼眶都紅了。小木一邊自責,一邊問著秦律:“趙捕頭他……他是怎麽死的?你不是在前門麽?為何來到廚房那裏?趙……嗚……趙捕頭,他……他不是在後門麽?”


    秦律歎道:“我是聽著喊叫聲,得知侍衛人數眾多,怕你出事,才繞過了大廳過去看看。我過去時,隻見趙捕頭撲到了你身上,這時你閉著眼睛,而一眾侍衛卻舉著長刀,長刀落下,紛紛砍中的是趙捕頭。吳岩上前打了他一掌,本喊著讓人將他拉開。可是燃油桶爆裂,火勢漸起,許多人身上都著了火。而且鉛丸四下飛散,一時間就有許多人死了。我看情形不妙,就趁亂查看趙捕頭的傷,才發現……發現……發現他已斷氣了。我便將你拉出,背了出來。”


    小木表情木訥,怔怔搖頭道:“不……不會的,趙捕頭是少林弟子!他是少林弟子!我師父也是少林弟子。我師父他刀劍加身,尚且活了性命。趙捕頭,趙大哥,他……他還活著,他會鐵布衫,會金鍾罩!他練得都是要吃苦的硬功!我得救他!我得救他。”


    小木像發了瘋一般的撲下床去,一瘸一拐的就往門口走去。麵上毫無表情,眾人知他傷心難過,知道今夜刺殺梁芳的主意是小木出的,如今趙格身亡,最難過的一定是他!


    秦律將小木按到床上,大聲喝道:“趙大哥已死了!滿地的燃油!就是知府的小宅都化為灰燼了!”


    可小木哪裏還能聽得進去半句話,他不斷喊著:“不!不!金鍾罩!金鍾罩!鐵布衫!鐵布衫!趙大哥不會死。嗚……我不要他死。”


    胡供春道:“秦大俠,你按住他,我來讓他睡下。”秦律用力按著小木,白玉音上前幫忙,胡供春取了藥匣中的金針,在小木腦後發根處的“天柱穴”上紮了一針,沒過多久。小木便沉沉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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