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音離開茅屋後,那郎中對馬文升言道:“馬大人,這些人,可都是您的心腹麽?”


    馬文升一一介紹道:“這兩位英雄少年不知為何,卷入了順義武館的慘案,老朽與他們並不相識,可他們身上獨有的正派之氣,我還是感受的到的。”轉身有指向沐洪與趙格,介紹道:“這兩位,一位乃是神機營的都督沐洪,是洪武爺打天下的功臣沐英的傳人,是太子的心腹重臣。另一位師出少林,現在在順天府知府衙門當一個小小捕快,實際乃是太子打入梁芳黨的重要眼線。”


    沐洪、趙格聽馬文升將自己的身份盡數說給了這個郎中知曉,心中本有些不安。馬文升發覺二人表情變化,微笑道:“洪兒、趙捕頭,你們覺得現在的京城,還請的到郎中麽?”


    二人同時一驚,趙格不解道:“馬大人這話,似乎另有深意。莫非梁芳那廝,真到了隻手遮天的程度,可以控製京師所有的郎中?”


    馬負圖捋髯而笑:“控製所有的郎中,他自然是做不到的。但是將一些知名郎中的家人抓了,或用錢將他們買通了,梁芳還是完全可以做到的。”


    沐洪皺眉道:“他為何要這麽做?控製了郎中,對他有何幫助?”


    一側的那位郎中笑道:“幫助甚大,白澤升館主請了一眾江湖人士來京,虛為比武,實為共商對付梁芳的大計。這些江湖中人有些愛財,有些惜命,將白館主出賣給了梁芳,導致順義武館滅門的慘案。而現下這些江湖中人大多還在京師,不曾離開。他們亦正亦邪,不屬同門,偶爾有些碰撞摩擦是很平常的事情。有人受了傷,自然要找郎中醫治,梁芳為了控製這些人,同時了解他們的行為蹤跡,便買通了大部分的郎中。”


    “那先生你?”趙格問道。馬文升道:“你們二人可聽說過章德懋,暗然翁的名號?”


    二人微微點頭,沐洪道:“我對此人了解頗深。他乃是成化二年的進士,當科會元。當了十一年的官,大多時任福建提刑按察司監事,為官一身正氣,清貧廉潔,在任期間懲究惡頑,安撫百姓,昭雪民冤,感化歧民,使得閔浙一帶的老百姓廣受恩澤。成化十三年辭官歸鄉後,還開設‘楓山書院’,廣授學生,桃李滿天下。”


    馬文升微微點頭道:“這位郎中便是暗然翁的高足,號寒溪子,與老朽是故交了。我來京時的幾任保鏢,也正是寒溪子為我尋來的忠義江湖人士。可惜啊,他們都已不在了。”


    這話說罷,屋中一陣靜默。最後的兩名保鏢就是為了今夜的草料場惡戰,都被烈火焚身,死於非命,人人見了他們的慘狀,都分外心寒。


    須臾,沐洪道:“沒想到,暗然翁章德懋還頗通醫術,教出來一位當郎中的學生。”


    寒溪子笑道:“我這番醫術,並非習自恩師,乃是家傳。如今我在京城開設書坊,也不是一位郎中,隻不過馬大人與我交情頗深,才尋我來此。萬一找到了梁芳買通的那些郎中,這兩位小兄弟恐怕難有迴天之術了。”


    趙格皺眉道:“他們二人果真有救麽?我是個習武之人,識得懂吐納唿吸,這位沈公子境況極差,是不是?”


    寒溪子搖頭道:“哎,方才我見那位白家的小姑娘急氣攻心,所言倒有一半乃是誑語。即便是將太醫請來,也不過有些名貴草藥供他治療。而能不能蘇醒,還得看這位沈公子自己的求生意誌如何。”


    白玉音激戰一夜,氣力消耗殆盡,但是聽聞皇宮大內有人能救沈揚文的性命,她也不顧自己,一路疾奔迴了京城。


    紫禁城自永樂年間落成至成化二十三年,已有六十七年的光景。已伴隨了一代人的榮辱興衰。這等金碧輝煌,氣勢磅礴,紅磚黃瓦的紫禁城已有無數的冤魂屍骨埋在其中。


    白玉音深吸一口氣,用上“七縱神功”,避開了眼前午門和奉天門的守衛,來到外庭之中,找了一個犄角旮旯的暗處藏起身來。白玉音放眼望去,隻見這巡邏守衛層層密密,人數雖不多,但可將每一處、每一個角落都巡查的到。


    白玉音心道:“若是長久藏在此處,不過一炷香的時間,便會被守衛發現。到時沈郎怎辦?我還需不停的用七縱神功避開眾人的耳目。盡早進入太醫院方為上策。可是現下氣弱,萬一體力難支,豈不是要暈倒在這皇宮大內?”


    想到這裏,白玉音取出寒溪子所贈的幾枚藥丸,她目不轉睛的看著藥丸,心中也頗有忐忑。機關算盡,權術陰謀,她似乎不敢相信任何人了。但事已至此,也隻有奮力一搏,她將藥丸吃下,稍運內力,使得藥性更快。


    之後,便避開第一波守衛,來到奉天殿外的台階下麵。藏身於巨鼎之後,待第二波守衛與第一波守衛同時轉身後,又施展輕功飛上階梯。來到奉天殿外。


    說來也奇,奉天殿外此刻竟無人當值。前兩波侍衛分別巡視東西,而奉天殿外的守衛則顧看南北。若在此有人的話,白玉音的行跡早已被人發現。


    她自己心中也在暗暗高興,不禁叫道天助我也。急忙順著奉天殿的立柱繞至殿後。夜幕之中,視線模糊,白玉音走了幾步後,隱約看到了乾清門。


    白玉音心道:“想必前麵便是乾清門了。馬大人曾說,看到乾清門,千萬當心,乾清門後乃是皇帝與嬪妃的住所,此處守衛不比其他。三步一人,十步一崗,極為隱蔽。從乾清門往東一直走,有一座端本宮。端本宮的東側,便是太醫院了。”


    想罷,白玉音往遠處望了望,隻見宮殿林立,一時之間難以分辨哪是端本宮,隻好硬著頭皮,避過眾多侍衛,穿過層層小門,來到奉天殿以東一代。


    此處的守衛與乾清門外的守衛相比,竟絲毫不遜!白玉音暗暗心驚,不禁的琢磨道:“這地方究竟是誰住的。莫非皇上在此?若不然,怎會有如此多的守衛。”


    她藏身暗處,悄悄看了一眼,猛然心道:“糟糕!沐營頭所言,這地方不該有如此多的守衛啊!怎麽迴事?難不成是我走錯了麽?”


    正當她一頭霧水,不知何去何從之際,忽然有一聲尖酸叫聲刺破深夜沉寂。


    “有刺客!有刺客啊!侍衛呢?快來抓刺客!”


    白玉音心中“咯噔”一下,隻道是自己被人發現了。想起馬文升與沐洪所說所言,若是私自進入皇宮大內,被人發現了,必然會被當成刺客剁為肉泥!


    為今之計,隻有從速找到胡太醫,隻有他可幫助自己。


    白玉音抬頭看了看身邊圍牆與身側宮殿的距離,縱身躍上圍牆,又躍上宮殿。往下一瞧,不禁吃了一驚!


    原來就是這須臾之間,已有上百名侍衛聞聲趕來,各個手持火把,身配長刀,將這一座院落和幾座宮殿照的如同白晝。


    白玉音迴頭一看,幾座小門也紛紛緊閉,各有侍衛把守。就是這片刻之間,已成甕中捉鱉之勢。若真有刺客,他們定然是逃脫不了的。


    “叮叮當當”一陣刀劍相交的聲音依稀傳來,白玉音還不及想退路,便又有一個念頭想起:“難不成真有刺客。或許除我之外,還有其他人來到此處?”


    想到這裏,又想起之間在奉天殿外沒有看到一名守衛,大感奇怪,心道:“難不成奉天殿外的守衛是被這些刺客殺死了?”


    “來人啊,抓刺客,這裏也有刺客!啊!啊!”又是方才那聲尖酸的喊叫聲,最後的兩聲“啊”竟伴著撕心裂肺的感覺。想必是一個小太監高聲唿喊,已被刺客殺了。


    白玉音心道:“如今這裏大亂,我是趁亂找到太醫院呢?還是想法離開呢?今夜這麽多的刺客竟同時在此出現,就算我找到了太醫院,也隻不過是連累胡太醫而已。這些侍衛將刺客殺光後,定會挨間搜查,若發現胡太醫不在,他肯定百口莫辯。可是若不及時找到他,將他帶出紫禁城,沈郎的傷怎麽辦?萬一沈郎……”


    在她心中,早已將沈揚文當做了親人。就是自己出事,也不能讓沈揚文有事。她一咬牙,便要施展“七縱神功”離開,可突然感覺頭暈眼花,丹田內一陣疼痛,自知氣力又已用盡,無奈之際,又服用了一粒寒溪子所贈的藥丸。


    白玉音順著宮殿瓦片輕步而行,又借圍牆與宮殿的高度,不斷穿梭,一時間倒也沒人發現。一炷香後,白玉音往下一瞧,就在自己對麵,有一座宮殿比其他那些高出了許多,隱隱約約看著匾額上有一個“端”字。


    白玉音心中大喜,暗暗想到:“這難不成就是端本宮了?端本宮東側就是太醫院。”他順著宮殿往東一瞧,又是一座宮殿,到比之前的小了一些。


    白玉音心道:“這一定是了!”她按捺不住欣喜與驚奇,縱身躍下。隻聽到附近的打鬥聲愈發的強烈。那“叮叮當當”的聲音也愈發的清晰起來。


    “刺客一定也在這附近,若不慎被人發現了。我還是設法盡快離開的好。”她四下裏查看了一番,卻還沒等她找到退路,她背後突然出現了兩名舉著長刀,渾身是血的侍衛!


    白玉音大驚,忙用“七縱神功”閃出數丈。那兩名侍衛見白玉音身懷武藝,一襲白衣,隻當她與那些刺客本是一夥!在她身後不住大叫:“來人啊,這裏發現刺客頭目。”


    此時的白玉音已來到了那座稍矮些的房子,她暗忖道:“事到如今,我隻有趕快進入這太醫院,將馬大人的私人印信拿給胡太醫看,才可避過一劫。可是太醫院萬一是其他的太醫當值呢?”


    此番情境,哪裏還容得她多想,耳聞叫喊聲愈發的進了,白玉音情急之下慌忙進入宮殿大門,隻見宮殿內此時燭光昏暗,並無一人。


    白玉音轉身將大門緊閉,長舒了一口涼氣,鼻尖稍一唿吸,卻沒有聞到一絲藥味,而是有淡淡的清香。白玉音暗道不妙,莫非這不是太醫院?


    可還未及她想出個答案,隻感覺肩膀被人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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