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音未曾見到沈揚文,心中那份失去至親的感受再次油然而生。再也止不住自己的眼淚,一時間淚如湧泉。呆呆望著草料場,腳步似乎不聽使喚一般,朝著草料場中走去!


    小木哪裏想到,自己執意要救假秦律,卻害了沈揚文。他心中滿是愧疚,悔恨,伸手一把拉住了白玉音,沉聲道:“嫂子,裏麵危險,你臉色蒼白,實在不易再入火場。我去找二哥!”


    其實小木哪裏還能再經受得住濃煙的侵襲,他不斷引妖僧惡道進入草料場,自己也早已吸入了過量的濃煙,此刻頭暈目眩,早已支持不住了!


    可是心中那一份堅持,一份執著,一份自信,包括一份懊惱,讓他必須再次進入火場,讓他必須找到沈揚文。


    白玉音此刻泣不成聲,隻是不斷抽泣。小木目光堅定,鏗鏘道:“相信我!”說罷,轉身再次進入火場。


    這草料場堆放的是幾裏地以外農家的糧草柴火。李孜省今夜在此設計,早已將那個村莊的所有農民全部驅逐。所以大火燒了一夜,也沒有人前來營救。而草料場大致占地三畝,雖說不大,但烈火濃煙使得裏麵寸步難行。


    小木眼看便要走到草料場中間了!突然感到體力不支,雙腿一軟,一頭栽倒在地!


    而這一摔,卻沒有讓小木失去神智,他拚命用習武之人控製唿吸的方法減緩自己的唿吸。當他再睜開眼睛時,眼前倒著的正是沈揚文!


    發現沈揚文對於小木來說,便是最大的希望。他精神大振!手臂也不知從何處又冒出一股力量,拉著沈揚文的臂膀,便將他往草料場外麵拖!


    火勢漸弱,幾近熄滅,可濃煙更勝。兄弟二人一個已是半昏迷狀態,全身乏力,另一個則是完全昏迷,已沒了知覺。在這小小的草料場中,一個人,拖著另一個人,舉步維艱!


    漸漸的,漸漸的。一個小小的木門出現在小木眼前!這正是草料場南邊的小門!可小木此時實在是走不動了!一步也走不動了!他雙腿再次一軟,眼前金星直晃,胳膊上也早已沒了力氣。.tw[]


    此時的小木,甚至忘記了自己再次進入草料場的目的是為了救沈揚文!又忘記了自己的雙臂在哪!忘記了自己應去何處!直到最後,他甚至忘記了自己的姓名,忘記了自己是誰!頭一揚,真真正正暈迷了過去。


    “砰砰砰砰”又是幾聲火銃發射的聲音!京城城南十裏坡在這個夜裏完全變成了地獄,而這一切的殺戮也終於終結了!焦屍、鮮血、腦漿滿地都是。


    十餘名府衙捕快,三十餘名妖僧惡道,兩位馬文升的貼身保鏢。這一場殺戮,有五十多人再也見不到明日的太陽。堪比一場小小的戰爭衝突!說實話,這五十多人,也都是無辜之人,都是奪宮政鬥的犧牲品,都是江湖廝殺的陪葬品。


    當小木再次醒來時,自己已在一所小屋內。這屋中除去桌椅床鋪之外,再無他物。他顫顫巍巍問道:“這是在哪?我怎麽會在這裏!”隨即扭頭一看,身邊躺著的正是沈揚文!


    一側在照顧沈揚文的白玉音道:“這是城南一位苦行僧的茅屋。那位大師法號苦戒,是你的師伯。”


    小木一聽“師伯”二字,立刻翻身下床,竟說了一句誰都聽不懂的話,道:“糟了!師父還叫我去取包裹,我怎麽能在此睡大覺呢?”


    白玉音眉間一緊,問道:“取什麽包裹?你先莫要亂動,沐營頭與趙捕頭去京裏請郎中去了!”小木道:“請郎中做什麽?咦,我怎麽忘了方才發生的何事?你……你是何人?”


    白玉音這一驚猶如晴天霹靂一般!小木這是怎麽了?她心頭糾結,緩緩道:“我……我是順義武館白家的人,你認得他麽?”


    小木怔怔望著床上的沈揚文,目光呆滯,忽然有有些驚喜,猛地冒出一句:“二哥?!他的毒都解了麽?啊,不對,我有包裹!我的包裹呢?”


    白玉音愈想愈怕,為何小木不認得自己?為何他的目光總是這麽呆滯?為何他總是不斷的提及一個包裹?她已不敢接話,望著沈揚文,小木萬一真的因為營救沈揚文而出了什麽事,自己將懊惱後悔一生的。


    想著想著,“吱呀”一聲,木門被人推開。還沒待白玉音看清來人,小木提起內力,雙掌一展,用了“恆河入海”的招式。


    來人猝不及防,情急之下舉臂一擋,卻遭受重擊,身體如風箏斷了線一般飛出門外。顯然來人功夫不是極好。


    小木一掌打完,剛要起身去追,被白玉音攔住。白玉音喝道:“小木!你怎可不看清來人便出手呢?”


    小木失聲“啊”了一聲,瞧白玉音跑出門外,扶起一人,二人走了進來。


    白玉音問道:“沐營頭,你……你的傷?”沐洪搖頭苦笑道:“他為何對我出手呢?虧了今晚我奉老師之命前來營救你們,多了個心眼,袍子裏穿了軟甲。不然就憑借他方才那一掌,我早已魂歸西天了。”


    小木呆呆望著沐洪,緩緩問道:“咦,你是好人?”沐洪一愣,看了白玉音一眼,白玉音眼中通紅,解釋道:“小木起來便好像忘了所有的事,也不記得我是誰了!”沐洪大驚,扭頭道:“郎中,快來給他們兄弟二人瞧瞧傷!”


    小木眉頭一皺,打量了自己一番,問道:“我怎不知我受了傷?你們……不是來奪金鑰匙的?”


    話猶未落,郎中已給小木搭上了脈,探了一會,道:“這孩子吸入過量濃煙,又自封穴道太久。從而使得血脈不暢,腦中忘了好多的事情。我隻消以金針刺穴,幫他疏通即可。”


    白玉音、沐洪這才放下心來,白玉音急忙道:“郎中,你快來看看他。”


    郎中走到沈揚文麵前,搭上脈搏,可神色緊張,須臾,長舒一口氣,又探了一會,搖頭道:“恕我學醫不精,這個孩子比他的傷重好多。濃煙完全阻斷了唿吸,放眼天下,沒幾個人能救得活了!”


    白玉音聽罷這話,一時間氣血攻心,嘔出一口鮮血,便暈了過去。


    小木在一旁皺眉道:“二哥……他……他怎麽了?他不是中毒了麽?救不活了?”


    白玉音再次醒來時,屋中除了昏迷的沈揚文、郎中、小木、沐洪之外,又多了兩個人。一個乃是南京兵部尚書馬負圖,另一個乃是今夜與他們並肩作戰,並且用計救了秦律的府衙捕頭趙格。


    白玉音剛剛轉醒,身體虛弱,她自己已忍不住淚水,緊閉秀眸,任淚打濕臉頰。此時小木身上幾處大穴都被郎中紮上了金針,服用了幾粒藥丸後,沉沉的睡去了。而沐洪則替白玉音在照顧沈揚文。此時的沈揚文單單有微弱的唿吸,喚不醒,打不醒。


    白玉音心道:“為何蒼天不公?為何單單對我如此殘忍?”趙格上前道:“白姑娘,你莫要太過難受。郎中說了,天下間不是沒有人能救沈公子的。”話到一半,猛然想到何事,扭頭問郎中:“咦,郎中。究竟什麽人可救沈公子?還得請你明示!”


    郎中道:“我瞧各位都不是尋常人物。或許這孩子真有一絲獲救的希望。”白玉音聽了這話,精神大振,連聲追問。


    郎中道:“天下間最好的郎中,必然都在宮中為皇家醫診。我醫術不精,又沒有良藥,斷難將他救活。可是你們大可進宮去尋一位太醫來為他瞧瞧。隻不過……”


    白玉音問:“隻不過什麽?”郎中道:“隻不過天色已晚。沒有皇上的手諭,一般人是斷難入宮的。而且那些太醫肯定已休息了。想請到他們,是難上加難啊!這孩子的傷勢,已不容耽擱了!”


    在場眾人都倒吸一口涼氣,夜間闖宮麽?若被侍衛捉到,不論來意如何,都會被剁成肉泥。可京城周圍,好的郎中都在宮中。若不闖宮,沈揚文豈不是沒救了!


    白玉音憑借著這最後一絲希望,怔怔看著馬文升。馬文升歎道:“白家小姑娘,你可要想清楚。夜間沒有聖諭私自闖宮,可是會被視為刺客被處死的。”


    白玉音泣道:“那我也不能眼睜睜看著沈郎就這麽死了!我……我……”馬文升轉身問沐洪:“洪兒,你身為禁衛軍三大營之一的營頭,就沒有令牌可進入皇宮麽?”


    沐洪歎道:“迴恩師,本來是有的。可是那梁芳知我為太子一黨,叫李孜省惡賊在皇帝麵前進言,將我們三大營營頭的令牌都給收了。說怕我們暗中謀害皇上。”


    馬文升聽罷大怒,喝罵道:“豈有此理!這皇宮已是梁芳惡賊的天下了!如此一來,禁衛軍豈不是形同虛設!若聖上有難,誰可入宮救駕呢?若他梁芳有謀反之心,誰又能與他抗衡呢?”


    白玉音長舒一口氣,道:“馬大人,我心意已決,要入宮尋找太醫!”馬文升歎道:“好吧,老朽在宮中有一位舊相識,姓胡,醫術精湛,為人正派。太子得了病,也都是他過去瞧的。你就去宮中太醫院找這胡太醫吧。”


    白玉音問清楚太醫院的位置,又打聽清了宮中的布防,剛剛要走。趙格問道:“可是太醫不得私自出宮啊。白姑娘身法卓越,大可仰仗精妙的身法自己出得宮來。可太醫怎麽出來呢?”


    沐洪道:“現在是三更,等到五更時,宮中的禦膳房會有人出泔水,進食材。若胡太醫真有意來救沈公子,大可讓他藏於泔水車中,偷出宮來。可如此一來,便有殺頭之險。他還肯幫忙麽?”


    馬文升想了一陣,自懷中掏出自己的一枚印章,遞給白玉音,道:“這乃是老朽的私印。你大可拿這印章去找胡太醫,就說老朽求他來救,欠他一個天大的人情!”


    沐洪續道:“待到白天,宮中禁衛軍換防時,我可安排胡太醫重迴宮中。他若肯相救,就委屈他忍受泔水車的惡臭了!”


    白玉音接過私印,跪拜道:“玉音多謝馬大人,沐大人仗義相救。此番大恩大德,玉音永世不忘!”馬文升急忙將她扶起,道:“白家是太子的心腹,我們本就是一家人。如今白家的事情,便是我等的事情。白姑娘切莫介懷。”


    那郎中此時開頭道:“姑娘,我瞧你氣虛,這幾枚藥丸你且帶著,身體不適時服用一粒。”


    白玉音謝過郎中,取過藥丸,轉身出了茅屋,直奔京城紫禁城宮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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