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死死地盯住化為一片血光消散的虛影化身,夜刹滿臉鐵青,氣得大吼了一聲,駕馭遁光,“嗖”的一聲,原路返迴。


    兩名‘通靈境’巫師亦是心底暗唿不妙,若自己等人遭了算計,留在原地的同僚,怕是兇多吉少了。


    “唰”


    半個時辰後,三人降落在山巔廢墟中。


    但環顧而去,四野空曠一片,寂靜蕭瑟,那三名身受重傷的隨從巫師,竟不知所蹤,連一絲一毫的打鬥痕跡都未留下。


    “可恨!”


    夜刹臉龐扭曲,一拳擊倒喬鬆,怒火中燒,半晌才喘著粗重的唿吸,艱澀說道:“……查找一切線索,勢必要找到豎子的行蹤,就算是上九天下黃泉,也要將其挫骨揚灰!”


    兩名‘通靈境’巫師肅穆點頭,巫力溝通,精神力疊加,方圓數裏之內的一草一木,任何細微的異常,皆顯映於兩人腦海。


    突然,兩人渾身一震,雙眸霍地睜大,據此五六裏外,正有一名麻衣芒鞋的老者,悠閑穿梭在山林間,看那形貌,分明是夜刹太子座下供奉陣師——鮮虞安。


    “鮮虞供奉並未身死?”


    兩名巫師將所見告之夜刹,夜刹聞言一怔,心底謹慎思索,他清楚記得,在飛仙峰雷海中,捏碎‘虛空大挪移’符籙時,鮮虞安瀕死,若夏錚手下留情,那鮮虞安出現在此,十之八九是叛變了族群。


    他愈想愈是憤怒,自己耗費苦心招攬的陣師竟叛變族群,若此事傳了出去,必定成為幾位兄長恥笑自己的把柄。


    “鮮虞安叛變族群,你們去,將其就地誅殺,焚屍滅跡!”


    夜刹目光一閃,對兩名‘通靈境’巫師冷聲命令道。


    “可是……太子,屬下擔心那黃口小兒潛藏在附近,若再次中了調虎離山之計,太子受了損傷,屬下無法擔當啊。”


    名叫賀拔的中年巫師極力勸阻道。


    夜刹冷冷盯他一眼,看向另一名老邁的巫師,問道:“乞伏,你的精神力最為強盛,靈覺敏銳,是否發現附近有可疑人物?”


    “方圓數十裏內,僅有鮮虞安一人,斷斷不會存在第二人!”老邁巫師閉眸片刻,睜眼輕淡說道,語氣自信而篤定。(..tw無彈窗廣告)


    “你們領命吧,務必擊殺鮮虞安,毀屍滅跡,對外則宣稱鮮虞供奉一心為族群,對上夏氏餘孽,力戰而亡,屍首不知所蹤。”


    夜刹負手轉過身,眺望連綿起伏的群山,冷漠說道。


    兩名‘通靈境’巫師乃其心腹,且是核心部眾,自然不會違抗這道命令,兩人或捏法印,或口吐巫文,體表漲起一層黑焰,唿嘯著衝出廢墟,如閃電一般,疾速掠過幾座山頭。


    夜刹眸光冰冷,他雖有巫師保護,但受了‘爆裂蠱王’的衝擊力,亦是巫力雜亂,五髒六腑出現了淤血。


    待兩名巫師離去,他長長噓了口氣,盤坐在一塊幹淨的巨石上,閉眸調息,調動腹下巫力修複傷勢。


    “九黎族太子,果然是人中之龍,如此惡地,竟從容自若。”


    但夜刹方一閉上雙眼,一聲似笑非笑的話語,驟然從不遠處傳來。


    “是誰?”


    他心中震驚,豁然開眼盯去,隻見一名身姿挺拔,容貌俊秀的少年道士,踩著腳下碎石,漫步向他走來。


    “夏錚,你怎會出現在此?”夜刹長身而起,驚疑道:“你施展了什麽隱匿之術,竟能瞞過‘通靈境’巫師的靈覺?”


    “小法小術而已,入不了夜刹太子的法眼。”夏錚微笑說道,眼眸卻鍍著一層冷光。


    “你以為調走了本太子的部眾,單槍匹馬,就能斬了本太子嗎?”


    夜刹譏諷一笑,斜睨著他,道:“本太子八年前就受聖壇巫力洗禮,三年前涉足寶闕秘境,如今已是‘凝氣境’中階的修為。”


    “而你呢,你半月前,才在祖地僥幸踏入第一道人體秘境,境界不穩,法寶稀缺,隻修習最低級的玄法,恐怕連‘上乘玄法’為何物你都不知道吧?”


    夜刹眼中透出濃濃的不屑,負手輕淡說道:“所以你認為,單憑你一人,能斬殺得了本太子嗎?”


    “一試便知!”


    夏錚也不多言,心念一動,腰間玉帶脫離懸空,化作一柄磐龍寶劍,“咻”的一聲劃破虛空,降臨在夜刹頭頂。


    “一件小小的法器,也敢逞威?”


    夜刹嘴含譏誚,手捏印訣,黑發間那一條玉質抹額猛然發亮,鷹紋流轉,突然跳出一隻黑色的鵬鳥,鵬鳥振翅尖唳,刹那從巴掌大小,變為一隻遮蔽天穹的妖禽。


    “桀!”


    鵬鳥渾身黑羽,每一根羽毛宛如鐵片,閃爍冷光,它飛撲直上,伸出一雙長爪,狠狠抓向‘磐龍劍’的劍身,似要將之絞成碎屑。


    但下一刻,鵬鳥慘叫,璀璨的劍光橫掃而來,長爪碎為飛灰,那劍光猶自不絕,轉瞬將鵬鳥斬為兩半。


    “唰”


    磐龍劍倒轉劍頭,冷冰冰的劍尖,幾乎觸及了夜刹的天靈蓋。


    夜刹渾身寒毛倒豎,嗅到了死亡的氣息,他想也不想,立即腳踩遁法,橫移數丈開外,但那柄寶劍竟似通靈,再次掉轉劍頭,疾刺而來。


    “這是什麽法寶?”


    他又驚又怒,鼓動氣海竅,腹下頓時跳出一口手指長的精致骨劍,繞著身軀旋轉一圈,瞬息變成一柄白骨戰劍,迎向了磐龍劍。


    “鏘”的一聲脆響,白骨戰劍煞氣四溢,傳出怨靈的哀嚎聲,與磐龍劍交擊在一起,兩柄寶劍霎時碰撞了成千上萬次,劍芒飛逝,冷光刺目,地麵出現一道道縱橫交錯的溝壑。


    夜刹退到安全處,見此冷笑不已。


    他這口戰劍初次鍛造成功,就有頂階法器的品質,且經過多年的孕養,幾乎誕生了‘靈’,隻差一小步,便可蛻變成一件靈寶。


    但就這一小步的差距,往往是無法逾越的天塹。


    不過幾彈指的功夫,夜刹臉色慘白,張口吐出鮮血,駭然盯住碎為幾截的白骨戰劍,隻覺心頭一片冰涼。


    夏錚召迴磐龍劍,撫摸著劍身的一排缺口,眼眸徹底冰冷下來。


    兩名‘通靈境’巫師距此不過數裏,此刻恐怕已發現了鬥法的波動,正疾速趕迴。


    他不想事情有變,當下又祭出磐龍劍,讓寶劍化作流光,刺向夜刹,同時雙掌合十,捏出法印,低叱道:“——金!”


    虛空浮現一層漣漪,一股真元波動迅速擴散,須臾之間,半空彌漫著絲絲赤金色的薄霧,這是精金之氣。


    “噗”


    一根根玲瓏剔透的金錐遍布虛空,而後如降雨一般,密密麻麻往下墜落,徹底籠罩了下方的夜刹。


    夜刹目睹此景,不禁厲吼道:“夏錚,你敢殺我?你若殺了我,我父親必定會一掌拍滅風沙城,將夏氏族人斬盡殺絕!”


    “不殺你,九黎族人便會放下屠刀嗎?笑話而已,你九黎族若能滅了我夏氏,早應斬草除根,何必留後患?”


    夏錚冷笑,手掌噴薄金光,冷眸如電,降落的金色錐雨轟隆一震,更為急驟狂暴。


    這一刻,夜刹萬念俱灰,頭頂有覆蓋整片山頭的錐雨,下方有那口靈寶戰劍,他發覺無論施展什麽手段,終究難逃一死。


    “太子!”


    “太子小心!”


    另一座山頭,趕迴的兩名‘通靈境’巫師見狀驚駭,那股金色錐雨,分明是殺伐‘金’之氣凝成的攻擊,四溢的銳利鋒芒,竟讓他們頭皮發炸,肌膚一陣刺痛。


    “何人欲殺害吾兒?”


    就在這時候,天地間炸響一個威嚴無比的聲音。


    夜刹的隨身玉佩突然碎裂,形成一口黑洞,將夜刹吞吸進去。


    隨之,一滴鮮紅的精血飛出,凝聚成一道魁梧高手的身影,霎時間一股無可匹敵的靈壓,席卷太清峽,無數鳥獸在林間跪伏叩拜,似在迎接一尊大人物降臨。


    夏錚心中驚悚,對上血色身影望來的目光,他隻覺自己的三魂七魄欲脫殼而出,被攝入那雙宛若地獄深淵一般的雙眸。


    “定心!”


    “凝神!”


    他連忙一咬牙,運轉《太易煉神經》,安魂定魄,使得似要潰散的魂魄沉凝下來,軀體內的壓力一掃而空。


    “——金!”


    夏錚雙眸冷冽,竟對這尊人物視而不見,繼續鼓動竅內真元,令金色錐雨疾速墜落,下一刻,一片金光璀璨的雲霧,幾乎抵在了夜刹的頭頂。


    “嗯……豎子膽大包天,還敢下手嗎?”


    那尊血色身影微微一怔,旋即怒而失笑,張口一嘯,一股波紋滌蕩湧出,席卷這方天地,隻聽“噗”的一聲,金色雲霧潰散,五行靈印聚攏而來的金之精氣,竟刹那消失無蹤。


    夏錚見此,瞳孔一縮,召迴磐龍劍,運轉‘禦風閃’及‘靈猿渡淵功法’,轉身如同閃電,掠向茫茫深山,速度快到了極致。


    “夏氏小輩,你還有用處,何必心急離去?”


    血色身影淡漠說道,從袖中伸出一隻手掌,輕輕一探,手掌似洞碎了虛空,跨越了空間,頃刻間攥住夏錚的雙腿,如拎小雞一般,將之裹挾返迴。


    “斬!”


    夏錚驚怒大喝,磐龍劍“嗖”的騰空而起,一頭蛟龍虛影咆哮奔出,一口咬斷那根探出的手臂,夏錚掙脫手掌束縛,迴首盯一眼血色身影,轉瞬沒入深山中。


    “一名小輩,也煉出了靈寶戰劍?”


    血色身影歎息,對著趕來的兩名‘通靈境’巫師,威嚴說道:“我已將夜刹召迴神都,你們繼續留在此地,搜查此子,務必將其生擒,帶迴神都交予我處置。”


    “遵命!”兩名巫師連忙躬身迴應。


    血色身影點頭消失,變迴一滴失去了神識印記的精血,落在碎石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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