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炎八十七年,二月初一,夜。


    黃昏很快過去,夜幕降臨,月霞古林卻有無數縷皎潔的輝光氤氳噴薄,遠遠看去,就像是一大片神林仙土,有一股寧靜、祥和、聖潔的氣息彌漫。


    此時此刻,古林外的原野上,早已矗立著一座座高台,每一座高台都站滿了人,或穿著宗門服飾,或穿著端莊肅穆的禮服。


    高台之下,便是從外郡風雲匯聚而來的修煉者,黑壓壓鋪滿了原野,數量不知凡幾,從高台上一眼望去,頭顱如林,揮汗必能成雨。


    轉眼間已至戌時,一更天到了,一輪玉盤般的銀月高高懸掛於天空,月上的山脈及溝壑、凹凸不平的隕石坑,清晰映入無數人的瞳孔之中。


    “唰”


    忽然,寂靜的荒野爆發出一陣喧嘩聲。


    隻見一縷縷宛若實質的月之輝灑遍天地,虛空陡然籠罩著一團朦朧的雲霧,漸漸的,輕風卷動霧氣,一座浩瀚雄偉的仙殿露出一角,於高空沉浮,飄飄渺渺。


    仙殿似實體,又似投影,但仙鐵鑄造的殿門“哢啦“一聲,轟隆隆開啟,頓時有一股精純到了極致的靈氣席卷而下,像是潮水一般,眨眼覆蓋周遭數百裏方圓。


    “……這就是仙界的靈氣?我多年沒有一絲鬆動的瓶頸,竟刹那裂開了一個口子,恐怕迴去閉關數月,便會突破至新境界,這……”


    “百年一次的月霞大典!想不到古書記載的都是真的,我等雖然無法參加仙緣大選,但是有此仙界靈氣洗禮,至少能提升一個小境界啊!”


    荒原上下嘈雜一片,議論聲響徹雲霄。


    高台之下,一些修煉者忍不住跪伏下來,對著高空的仙殿虔誠叩拜,激動無比,淚水縱橫。


    高台之上的宗門隊伍、世家大族則要安靜許多。


    郡城的衛氏、李氏等望族悉數到場,妙法觀、淩雲宗、歸寧劍派各占一座高台,簇擁著城主府隊伍所在之地,羅列左右。


    “何州牧,這隻是仙緣大選前的饋贈,戌時一過,九天仙台便會顯化而出,介時便是大典最隆重的祭禮。”


    城主府高台,設有一列列幾案,何義與蘇漸鴻並坐最前頭,蘇漸鴻撫了撫長髯,笑眯眯說道。


    “九天仙台?”


    蘇氏兄妹、何君逸、夏錚、陰陽道人、五雷狂徒、清風羽客等人跽坐於後,聽聞這個名稱,不禁相視一眼,震撼莫明。


    這時,一個披甲侍衛沉穩走上高台,單膝跪倒,肅容道:“稟城主,時辰已至,妙法觀觀主、淩雲宗掌教真人、歸寧劍派掌門皆做好了準備!”


    “好!”


    蘇漸鴻長身而起,對身後諸人一抱拳,化作一道水色流光衝向高空,同一時刻,左右兩座高台,亦有三位長者各施遁光,懸浮於高空。


    “《夏禮》有載,祭祀日月屬於大祭,要行太牢之祭,諸位請噤聲,保持安靜!”


    一聲洪亮的嗓音在所有人耳邊炸響,蘇漸鴻向另外三人頷首致意,同時揮袖擊出一道法力光柱,隻聽地麵轟隆一震,一張長數丈、寬數丈的古樸祭台騰空而起,上麵擺滿了壁、琮、珪、璋、琥、璜等祭器,一隻巨大的妖牛頭顱裝在銅樽中,橫亙祭台中央。


    四道身影圍著祭台懸浮,袖中皆湧出流轉神光的法力鏈條,連接祭台四角,穩穩其拉上最高空,似要奔向天穹那輪銀月。


    “看,那是什麽?!”


    “一團仙光從仙殿出來了,是什麽寶物?”


    地麵的人群又一次沸騰起來,伸直了脖子,瞪大了眼睛,死死盯住天空落下的一團刺眼的光束。


    蘇漸鴻俯瞰地麵一眼,向左右三人頷首示意,而後猛然探出手臂,刹那幻化成擎天巨柱,手掌一把撈住光束,收了迴來,露出手中一卷寫滿文字的布質卷軸。


    這顯然是一篇祭文,隻是這布堪稱仙布,流光溢彩,上麵每一個文字似乎蘊含著無窮奧秘,蘇漸鴻深吸一口氣,鼓動靈氣竅,以大法力念出了祭文。


    “轟”


    伴隨著天地齊鳴的文字,九天仙殿劇烈搖晃起來,九座儼如堅冰,又如剔透白玉切成的仙台,從高空綿延而下,每一座仙台上下相隔數十丈,透過飄忽不定的雲霧,隱約可見仙台之間有一級級宛若透明的天梯相連。


    最後一座仙台轟隆隆垂落於月霞古林的空地上,雲霧散去,高聳的石牌坊上,有龍章鳳篆,竟寫有“試練台”三字。


    “諸位,九天仙台,共有問心台、道法台、三災台、府尊台、九難台、真君台,十魔台,聖台,仙台。”


    “在地麵的這一座‘試練台’,僅是進入九天仙台前的爭鬥之處,隻有奪取‘試練台’上的十道仙光中的任意一道,才有資格踏上九天仙台!”


    “也就是說,隻有十人能夠走上九天仙台,正式參與仙緣大選。”


    “仙緣大選僅有兩條規矩,第一:鬥法爭鋒,不限手段,但不得傷人性命;第二,隻有肉身境,且骨齡處於而立以下的後輩方能參加大選,其餘秘境仙師或超齡者,若登台一試,立即會被仙殿降下仙光轟殺,形神俱滅!”


    祭禮完畢,蘇漸鴻化為一道流光落迴城主府高台,宣告了相應事宜,而後對左右披甲侍衛頷首示意,震天鼓聲、鍾磬聲、絲竹管弦之聲頓時響徹原野。


    “請參選者登上試練台,一決高下!”


    沒有過多的言語,在蘇漸鴻低沉的喝音中,一名名青年男女或駕馭飛行法器,或施展初級的法術,從四方八方向古林空地的‘試練台’湧去。


    何君逸從席上站起身,充滿敵意掃視夏錚、蘇靖一眼,足底忽地騰起一圈耀眼的光焰,刹那籠罩全身,他一步踏出,像是一尊戰神橫空,閃電般朝仙台激射。


    “……這是誰,遁光如此駭人,法力這般精神,恐怕已是肉身大圓滿之境了吧?”


    “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啊!這小輩不到二十歲,卻距離寶闕秘境隻差臨門一腳。我終於明白仙緣大選為何隻準小輩參與了,大浪推前浪啊,前浪已老,就算得了仙緣,又有幾年壽元修煉?”


    所有參選者中,就屬何君逸的遁光最為引入矚目。


    這先聲奪人之法,頓時令高台上、高台下無數人驚唿出聲,也不知多少修煉者紛紛凝起眸光,想要看清光焰中人的絕世英姿。


    “錚兒,去吧。”老道麵容不喜不悲,這時緩緩睜開眼,點頭和藹道。


    夏錚恭恭敬敬向老道一拜,從席上站起,與蘇靖相互笑望,皆微笑頷首。


    他忽視何義冰冷的目光,對期許看來的蘇漸鴻用力一抱拳,心念一動,袖口突然滑出一枚幽光噴薄的風之源種,運轉了《禦風閃》。


    唰!


    如同一陣鬼魅之風飄出,原地隻留下他淡淡的殘影,幾個唿吸後,隻見‘試練台’上忽然多出了一個人影。


    目睹此景,何義瞳孔驟然收縮,不禁攥緊了拳頭,眸底掠過一絲驚怒之色,被他視若草芥的一個小輩,竟然是逸兒的強敵!


    蘇漸鴻斜視何義一眼,嘴角勾起一縷冷笑,何老賊,你失算了,此子才是我城主府的真正戰力,此局,我城主府必勝無疑!


    ……


    “你來了。”


    夏錚方一登上‘試練台’,斂去周身的九幽陰風,一個身披白衣的身影忽地閃掠而來,背對著他,負手而立,淡然說道。


    “一登台就算開戰了嗎?”夏錚從容一笑,環顧左右,發現台上氣氛劍拔弩張,眾人皆盯住了散落在‘試練台’各處的仙光,臉上布滿了炙熱之色。


    很快,所有參選者皆登上‘試練台’,以青年男性居多,每一人最低都有肉身境七重天的實力,此刻或兩三人圍成一團,或捉對廝殺,各色法術霞光彌漫而出。


    “臨戰你還左顧又看,真是嫌自己不能速死嗎?你放心,既然仙緣大選有不得殺人的規矩,我何君逸隻會點破你的氣海竅,將你廢掉而已,然後我再去擊敗蘇老賊之子!”


    這時,何君逸轉過身,劍眉斜挑,雙眸冰冷,一步一步向夏錚走來,譏誚道:“你不過是肉身境八重天的實力,雖與我隻差了一重天,但卻是雲泥之別,我隻需一隻手,便能將你鎮壓。”


    “所以,有什麽手段就全部施展出來吧,否則再過片刻,你未放一絲光華,就要黯然殞落,永遠也沒有機會修煉了!”


    “是嗎?”


    夏錚噓了一口氣,默念《太陰燃血術》的心法口訣,不過刹那,他成功觸發這一秘術,今夜本就是月之精華最為濃鬱的時候,他無需獻祭壽元及生命力,秘術便自動運轉到了極致。


    轟!


    衝天的銀白光華從夏錚身上噴出,他渾身籠罩潔白的光焰,一雙眸子異常冷冽,原本稍顯弱勢的血氣,驟然間一升再升,轉瞬竟有了肉身境九重天的強度!


    “臨時提升戰力的秘法?”何君逸臉色一變,咬牙切齒道。


    太陰燃血術極致運轉的動靜很大,光焰噴薄衝霄,無數靈氣宛若實質,竟瘋狂湧入一名參選者的體內,這種駭人的異象,不僅吸引了同台之人的目光,更是令外麵的無數觀戰者大為嘩然。


    “這是什麽宗門的真傳弟子,竟掌握有提升戰力的秘法?”


    “太可怕了,整整提升了一個小階位啊,若此人先前有肉身境大圓滿的境界,這時恐怕已半隻腳踏入寶闕秘境,橫掃試練台了吧?”


    整片原野轟動了,眾人莫不震撼,盯住那個被光焰籠罩的身影,心驚不已。


    試練台上諸多參選者亦是停下打鬥,目露驚懼凝望過去,心下立即決定要遠離這尊猛人,既然有十道仙光,他們何必跟此人死磕?


    金鈴、蘇靖、趙天易複雜看著光焰中熟悉的身影,眸子漸漸燃起無窮戰意!


    就在這萬眾矚目的一刻,夏錚冷漠跨出一步,如何君逸所願,揮袖擊出一個銀光璀璨的拳影,率先出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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