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七竅心!”


    “吞噬氣運!”


    看見虎屍的刹那,兩個念頭充斥夏錚的腦海。


    但他卻壓住了心底的欲望,收迴自己邁出半步的左腳,揚起月霞古傘,催動這一件秘寶,掩去自己的行跡。


    果然,夏錚的身影方一隱去,暗河上遊卻傳來劇烈的泅水聲。


    一頭體型略小的雌虎,在淩雲宗六人的追趕下奔向此處,它圍著雄虎的屍體轉了一圈,扭頭瞪向劉元、金鈴等人,虎眸充滿了仇恨之色。


    “哼,一頭精怪三階的畜生,也敢如此猖狂?”


    劉元冷笑,橫起手中的法劍,口中念了一串咒語,劍身忽地爆出燦爛的銀白劍芒,他厲叱一聲,抖劍一個疾刺,一道白森森的劍氣閃電般飛出。


    金鈴遲疑了,美眸盯住這頭窮途末路的雌虎,心下暗歎,還是收迴了符籙。


    “吼”


    雌七竅暴虎仰頭怒吼,竟對刺來的劍氣視而不見,雪白的毛發,突然繚繞了一絲紅光,一股毀天滅地般的破壞力,正從虎軀之內溢出。


    “自爆!”


    不論是一幹淩雲宗弟子,還是夏錚,這一刻都忍不住驚唿出聲,一頭精怪三階的妖獸雖相對弱小,但若凝聚渾身血氣自爆,這無異於一個肉身境五重天修煉者的拚死一擊!


    劉元反應最快,慌亂喚出那個雲狀的飛行法器,隻在原地留下一個淡淡的殘影。


    夏錚與金陵反應慢了一息,但速度亦快到了極致,身影幾乎同時化作一道流光,往洞外疾行。


    但淩雲宗其餘四名外門弟子依舊怔在原地,直到雌虎膨脹成一個圓乎乎的肉球,幾人才惶恐驚唿,亡魂皆冒的扭頭狂奔。


    轟!


    幾息過後,洞窟傳出一聲震天動地的巨響,地麵上整片鬆林似乎都在搖晃,驚醒了無數妖獸,一時之間,月霞古林外圍深處獸吼聲此起彼伏。


    反應最慢的四名外門弟子首當其衝,暴動的血氣力量無情吞噬了一名外門弟子,當場將之碎成肉塊,伴著雌虎的血肉,黏在洞窟石壁上,鮮豔而淒厲。


    另外三名外門弟子重傷,身子被巨力硬生生嵌入石壁,氣若遊絲。


    劉元逃出自爆的攻擊範圍,毫發無傷,而金鈴與夏錚僅被氣勁衝出幾丈遠,受了一些皮肉之傷,亦無大礙。


    “是你!”


    金鈴從暗河中爬了起來,甩了甩濕漉漉的秀發,愕然盯著前方幾步之外的一個俊秀道士,俏臉寫滿了驚色。


    “姐姐別來無恙!”夏錚理了理發髻,笑吟吟上前對少女拱手道。


    “你怎在此處,方才我為何沒有發現你?”金鈴瞪著杏眼,神色不善的盯著他,絲毫沒有察覺到自己裙裳濕透,雪白肌膚映顯,身材盡顯無疑。


    夏錚苦笑,月霞古傘果真如師尊所言,一受到任何攻擊,持寶者的行跡就會暴露。


    他一時間不知如何解釋,眼眸瞥向身前的妙麗女子,卻無意見到金鈴濕透的粉色小襖下,有一大片藕色褻衣露出。褻衣本就是用細絲做的,又染了水,幾欲透明,胸脯前兩點殷紅若隱若現。


    夏錚清咳一聲,暗道非禮勿視,刻意別過視線,不可置否笑道:“我一直在洞窟內啊,應該是你們來遲了一些,沒有發現我罷了。”


    “不可能!”


    金鈴挑眉,正欲追問,但夏錚的避讓動作太過明顯,讓她一怔,她似乎想起了什麽,俏臉微紅,轉過身去怒道:“無恥!”


    這時,洞窟深處有一道白光閃過,那似乎是劉元的飛行法器,金鈴顧不得春光乍泄,急切道:“你快走,若讓師兄知道你在洞中,你必死無疑!”


    她說罷,躬腿躍上河岸,催動淩雲宗的本門功法,血氣澎湃,輕易將衣裳的水跡蒸幹,而後向洞內疾奔而去。


    夏錚眸光一閃,同樣跳上岸,撐傘斂去行跡,緊隨其後。


    雄虎的屍體仍在原地,四周堆了無數碎石,那頭雌虎自爆,身軀已炸了個粉碎,隻餘一灘灘血跡及散落的髒腑。


    劉元提劍佇立,仰頭盯著洞壁,三名外門弟子依舊嵌在岩石裏,宗門服飾裂成布條,露出傷痕密布的肌膚。


    “黃龍死了!”


    金鈴走了過去,迎來的僅有劉元淡漠無情的聲音。


    她忍住心底怒火,看向幸存的三名外門弟子,恭聲道:“請師兄救下三位師弟!”


    “三個廢物,礙手礙腳的,救來何用?由他們自生自滅吧。若發現了風師祖的洞府,如此便少了三個對手。過幾天我想應邀駕臨郡城趙府,若宗門問起,我便推托四位師弟在路上被妖魔吃了。三個外門弟子,刑法堂也不會深究。”


    劉元掃了她一眼,根本不隱瞞心底的想法,淡淡說道。


    金鈴聞言,隻覺得遍體生寒,劉師兄向來冷漠無情,她是知道的。但三位師弟尚有救,且有一身肉身境二重天的修為,卻被劉師兄貶得一文不值,當作累贅處理……


    “跟我走,妖虎自爆,動靜甚大,此刻恐怕已有無數窺探者趕來,若不盡快找到洞府,便要錯過這一次退潮之機了。”劉元收迴劍,踏上飛行法器,掏出一張羊皮圖紙,低頭沉吟道。


    金鈴暗咬銀牙,蓮足如生了根一般,無法挪動寸步。


    “怎麽,師妹,你不是一直想晉升內門弟子嗎?如此扭捏作態,夾藏善心,那可當不成內門弟子。”


    劉元詫異看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絲冷笑:“大道無情,修煉之人本就是行逆天之舉,我隻管我的長生,萬物在我眼中隻是浮雲,皆可拋!”


    “這是你的道,卻不是我的道。如此內門弟子,我不做也罷!”金鈴抬起俏臉,無懼對上劉元的眼睛,冷聲道:“師兄你獨自尋洞府去吧,三位師弟,便由我來救。”


    夏錚在一旁靜默聽著兩人的交談。


    他心頭暗歎,想當初在衛府初次見到金鈴,此女給她的第一印象便是嬌蠻無禮、倨傲冷漠,而金鈴與劉元的對話,卻讓夏錚對她的看法天翻地覆。


    大道無情,除卻長生之外盡可拋棄。他找不出反駁之語,因為老道常言,修道之途可大概分為出世法、入世法兩種。


    出世法,便如劉元這般,視生者如草芥,認為情欲分文不值,不如全部拋棄。所以,這些人在世外修行,不入凡塵,至大夏亡國,蒼生倒懸,他們也不曾出來濟世救人。


    師尊的道,他的道,金鈴的道,則是入世法。


    夏錚轉世為人,體內流著皇族之血,六年來又隨老道遊曆南地,見慣了民生疾苦、百姓流離……他在遊曆中不知不覺修行了入世之法,心中始終存有挽救大夏於傾亡的念頭,隻是實力未至,才不得不隱忍下來,腳踏實地走眼前的路。


    而今洞窟內短短的幾句對話,卻讓夏錚生出了問道之心,他在心底來迴發問,讓他未來修煉的方向愈加明確,道心愈加堅忍。


    劉元不知一旁有人借自己來問道,聽聞金鈴所言,臉上一陣青一陣紅,冷笑道:“師妹若不跟我走,那師兄也隻能殺人滅口了。我再問你一遍,是留下,還是跟我走?”


    金鈴退出幾步,怒斥道:“劉元,今日之事我敢向天地鳴誓,斷然不會泄露一字一句,你放了我和三位師弟,洞府的功法秘術也全是你的,有何不可?”


    “人死了,魂滅了,才能守口如瓶,才叫人放心。”


    劉元譏誚說道,揮袖收迴飛行法器,一步一步走上前,盯著金鈴俏臉的麵容,歎息道:“可惜啊,師妹,宗門內僅有你能讓師兄看上眼,師兄本想與你結為道侶,但世事無常,紅粉化骷髏,實在叫人無奈。”


    他一邊說著,一邊抽出寶劍,在夏錚、金鈴緊縮的瞳孔下,淡漠無情的揮劍一斬,一道白森森劍芒頓時破空而上,劈在洞壁上。


    三名淩雲宗外門弟子瞪大了眼睛,隻見劍芒橫身而過,自己似乎分為了兩截,髒腑從斷口流出……不過一刹,三人殘存的意識完全黑暗下來。


    “撲通”聲接連響起,幾截殘軀墜落暗河,染紅了清澈的河水,那一襲染血的宗門服飾,隨著河水飄向下遊。


    金鈴絕麗的容顏充滿了恐懼之色,一直退到洞壁,嬌軀倚著冰冷的岩石,顫聲道:“你……你太過歹毒,殺害同門為宗門第一大忌,你不怕掌教過問嗎?”


    “怕啊,怎能不怕?所以你們神形俱滅,才能讓師兄安心。”


    劉元冷笑不已,神色森然可怖:“師妹,不要抵抗了,你的手段師兄都清楚,乖乖引頸就戮,師兄會留你一具全屍,讓你死得體麵些。”


    金鈴咬緊了紅唇,美眸盯著劉元手中噴薄白芒的法劍,俏臉閃爍一絲絕望之色。


    “劉道友,還記得在下否?”


    劉元念動了劍訣,手臂一動,正準備斬出一道劍氣,這時陰森的洞窟,卻突然傳出一句笑吟吟的問候聲。


    “是誰?”


    劉元大叫道,背後陡然傳來人語,這可讓他嚇得不輕,他立刻轉身,反手抖出一道劍芒。


    白森森的劍芒照亮洞窟,然後隻聽“鐺”的一聲,劍芒斬在岩石上,寸寸碎裂,洞窟再次恢複黑暗。


    “劉道友,半月之前的贈蛋之禮,可是讓在下記憶頗深呐。”


    洞窟由亮轉暗的一刹那,“唰”的一記刀光從眼前閃過,劉元瞪大了眼睛,眼前突然浮現一個披穿道袍的身影,那柄厚重的環首刀,挾帶一股無物不破的銳氣,斬向他的頭顱……


    “是你!”劉元驚駭大叫,在刀光中看清了夏錚的麵容。


    “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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