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兩隻七彩麋鹿剛跑出幾步,一個矯健的人影陡然疾刺而來,手中白森森的短劍,斬出一道雪白的劍芒。


    七彩麋鹿乃是修煉多年精怪,開了靈智,雖然天性溫和,但此刻不免在殺氣之下躁動起來,鹿眸泛起血色,渾身爆出一股濃鬱的妖氣。


    那一道劍芒斬在麋鹿的七彩毛皮上,卻如擊鐵石,發出“叮鐺”脆鳴,連一絲痕跡也未留下。


    “好!”


    趙天鳴見狀,大笑一聲,曲腿一蹬,整個人猛然落於麋鹿之背,手中的短劍劃出一道白光,徑直從鹿精之眸刺入頭顱,斷絕了麋鹿的生機。


    另一頭雄性鹿精憤怒咆哮起來,雙角妖氣一閃,整具鹿軀似乎化為一輛疾馳的戰車,轟隆隆碾壓而來。


    眾多觀望者緊張摒住了唿吸,死的那一頭雌鹿精較弱,隻有精怪初階的實在,大概相當於肉身境一重天的修煉者。


    而這隻雄鹿精不同,妖氣暴躁濃鬱,明顯可以比肩肉身境二三重天的修煉者,這趙家次子據說隻有肉身境二重天的修為……


    夏錚並不懷疑趙家次子能否斃掉這隻鹿精,他看向趙天鳴手中的短劍,有一柄下品法器相助,斬殺一隻與自己實力相當的精怪不在話下。


    大街中央,一人一鹿錯身而過,雄鹿精慘叫數聲,一道劍芒精準刺入它的雙眸,刹那攪碎顱內,讓它生機斷絕,傾倒在冰冷的地板上。


    接下來,眾人又呆若木雞,看著趙天鳴持劍從兩具鹿精屍體上扒下兩張完整的七彩毛皮,不顧染血的衣襟,徑直走向衛員外。


    “世叔,古禮簡化,區區兩張鹿皮,還請世叔收下!”


    趙天鳴的聲音冰冷可怖,猶帶搏獸後的一絲殺氣,再加上手中兩張鮮血淋淋的鹿皮,讓四周瞬間鴉雀無聲。


    所有人清楚,以活鹿為禮更為合適,但趙家次子屠鹿獻皮,無疑有幾分耀武揚威、以勢壓人的意味。.tw[]


    “我大夏先祖,住洞穴,吃野果,穿獸皮,人皇製儷皮之禮,始製嫁娶,方有後世大夏之鼎盛。”


    “小侄以鹿皮為禮,一祝趙衛兩家吉祥如意,二則……勸誡世叔,要嚴守倫禮,莫要為一己之私,壞了衛氏數百年聲譽!”


    趙家次子激亢的聲音迴蕩大街。


    諸人愕然,前一刻剛為其勇武折服,這一刻又暗歎其心藏經史。


    內城貴胄亦不禁多看了眼這位素有紈絝之名的趙家公子,想不到這趙天鳴終日飲酒作樂,荒廢修煉及經史,還能道出這麽一句意味頗深的話語。


    夏錚微微一笑,儷皮就是一對鹿皮,相傳上古之時夏人尚處於母係社會,亂性無綱常,這以鹿皮為聘,確實有吉祥與警告之意。


    “世叔,莫非你不願收下趙家之禮嗎?”


    趙天鳴見衛員外失神佇立,半天沒有迴應,不由的深鎖眉頭,冰冷叱問道。


    這時,夏錚走了出來,對上趙天鳴譏誚的目光,笑吟吟道:“趙兄勇猛過人,搏殺鹿精,以七彩儷皮為禮,實在是叫在下甘拜下風!”


    “是嗎?既然甘拜下風,那你就滾到一旁,乖乖看著吧!”趙天鳴如此迴應。


    夏錚聞言哭笑不得,不過是自謙之言,這人還當真了?果然是紈絝習性不改,此前那一番漂亮的說辭,恐怕是就已準備好的。


    他遠顧衛府內的假山,衝探頭望來的衛冰兒點了點頭,衛冰兒會意淺笑,掏出一枚傳音符石,低聲吩咐了幾句。


    “快看,月霞古林怎麽飛來了數十隻雁精?”


    沒過幾息,人群中就傳來一聲驚唿,眾人抬頭看去,隻見西北方向黑雲滾滾,一行雁精排雲而上,正向郡城高空鳴叫掠來。


    夏錚見此,眸光一亮,向衛員外一拜笑道:“世叔,小侄欲張弓射雁,行奠雁之禮,世叔可否借小侄一副弓?”


    趙天鳴聞言,先是驚愕,隨即哈哈大笑起來,指著高空嘲笑道:“你知道雁精離地多高嗎?起碼有上百丈的距離!一把凡弓引箭,至多能射到百步之外。我倒要看看你有何神通,可以打下一對雁精作為納采之禮!”


    周遭觀望者亦是喟然歎息,暗道此舉不甚明智。即有趙天鳴的儷皮之禮在前,這泰安城主之子,已有七八分可能落敗了,如今借弓射雁的舉動,在他們看來隻是徒勞掙紮。


    夏錚從容自若,接過衛府家丁遞來的一把鐵胎弓,搭上一支去了箭頭的雕翎箭,後跨一步仰頭望天,彎弓如滿月!


    “嘎”


    郡城上空飛過一排雁精,這些雁精通體烏黑,雙翅展開能有一兩丈長,它們整齊排列在高空,仿佛一團黑壓壓的烏黑,透出一股壓迫力。


    夏錚也不理會冷笑連連的趙天鳴,雙眸在雁群中一掃,立刻瞄準了一對雁精,他低叱一聲,體內血氣流過竅穴,竟發出雷鳴一般的聲息,震撼諸人。


    “嘣”的一聲,弓弦炸響,眾人隻見一支鐵箭穿雲而上,如一道黑色閃電,刹那間竟然突破了數百步的距離,直抵雁群腳下!


    很多人忍不住驚叫出聲,心跳幾欲停止,瞪大了一雙眼睛。


    高空中,一對雁精低頭盯著射來的羽箭,亦是驚慌撲動黑翅,想要加快飛行速度,避過羽箭的攻擊。


    夏錚眼眸一冷,眉心陡然亮起一絲金光,若有人以靈眼去觀察,便會發現一條若有若無的金線早已纏繞在箭支上,從高空垂下這麽一段金燦燦的精神之絲。


    這隻是《太易煉神經》精神力卷的一門附引之法,極為玄妙,夏錚催動眉心中浩瀚的精神力,連接羽箭的精神之絲流轉霞光,傳來他的一股意念。


    “咻”


    在眾人震驚的目光下,飛至百丈高空的鐵箭不見疲態,反倒更為疾速的破空直上,包裹粗布的箭頭,釘在一直雁精的腹下,而後餘勢不減,一箭一雁,又與另一隻雁精撞在一起。


    “轟隆”一聲巨震,像是兩團烏雲從高空墜落,兩隻昏迷的雁精砸落在衛府門前的石階下,如同被人計算好一般,落點不偏不倚,讓諸多觀望者一陣失神。


    夏錚笑吟吟斜睨一眼臉色雪白的趙天鳴,從衛府家丁手中接過一條鐵索,上前將兩隻雁精縛起。


    “一萬年前大夏立國,著有《夏禮》一書,小侄根據禮製,以一對雁精為禮,欲永結兩城之好!”


    眾人聞此一言,紛紛露出異彩。


    以儷皮為禮,雖然古老,但那是大夏未立國之前,夏人尚處於原始生活中的嫁娶禮儀,而如今這場“奠雁之禮”不同,這可是標準的夏禮,且不是普通的野獸之雁,就算是廟堂太常也無法詬病。


    趙天鳴腦袋一片空白,父親命他前來行事,隻準備了兩套聘禮,因為在趙氏看來,衛家已是囊中之物,收拾它根本不會多費手腳,能多準備一副預備方案,這已是極為慎重了。


    “怎麽辦……若空手而歸,父親必會震怒,但要顧忌趙家聲譽……我該怎麽辦?”


    他絞盡腦汁,也根本想不到一個破解之法,因為趙家已無其它後手。


    一個“六神無主”便能形容趙天鳴此刻的狀態,夏錚橫視此人一眼,心下冷笑,再次抖動掌心的芥子袋。


    他捧著一匹炫彩奪目的錦緞,舉過頭頂,笑吟吟道:“世叔,這是一匹流火彩緞,用其製衣,有寒暑不侵之效。深秋已過,嚴冬將至,這一匹絲帛,權當小侄的納征之禮!”


    說罷,夏錚不待眾人迴神,又從芥子袋中取出一個靈木錦盒,一掀盒蓋,裏麵蒼翠欲滴的片狀茶葉映入眼簾。


    一絲絲沁人心脾的茶香擴散出去,人群之中有人驚唿道:“這是安神茶樹的茶葉,天生有延年益壽、助漲修為的功效,價值連城啊!”


    此刻,不論是趙天鳴,還是四周黑壓壓的觀望者,臉上神情皆從震驚漸漸轉為麻木,心下有一股無力之感。


    眾人呆呆望著衛府家丁收取雁精、流火彩緞、安神茶葉這三樣大禮,一些有女待嫁閨中的商賈老儒,恨不得取代衛員外,接收這份聘禮。


    趙府門客、家仆則麵麵相覷,完全想不到事情竟如此發展……衛趙聯姻一事吹了,反倒成全了通寧、泰安兩大郡城的姻緣?


    趙天鳴咬牙大恨,惡狠狠盯著夏錚,咆哮道:“不可能!你是假冒的,一個遊方道士,不可能弄來這些珍寶!不可能!”


    “沒有什麽不可能的。”


    夏錚迴以冷笑,他自然不會在大庭廣眾下宣布,這些珍寶其實都是衛氏府庫之物,自己隻是借用罷了,現在不是歸還了麽?


    “你雖為大族公子,卻舉止輕浮、誤斷妄言,一個有勇無謀之人敗給我,你覺得有什麽稀奇的嗎?”


    夏錚用平靜的語氣說道,卻深深刺痛了趙天鳴。


    輕浮……妄言……有勇無謀?


    趙天鳴臉色霎時間黑了下來,半月前父親訓斥他的景象再一次浮現,這三個評語,正是父親給他的。


    他當時極為不甘,卻不敢忤逆反駁父親,而今這小道士竟敢舊事重提,揭他的傷疤?


    特別是那種平靜的語氣,讓趙天鳴隻覺得自己都要氣炸了,他大叫一聲,表情猙獰,一把抽出那柄殺過鹿的短劍,奮力撲向夏錚。


    什麽趙氏聲譽……什麽衛趙聯姻,一切與他無關,他隻想斬了眼前之人,一雪恥辱!


    在數千雙驚駭的眼睛下,趙天鳴手中短劍漲起一道白森森的劍芒,向前方橫斬過去,眾人可以想象,若夏錚避之不及,必定被一劍攔腰截斷,髒腑趟落一地,當場斃亡!


    耀眼劍光倒映在臉上,夏錚的雙眸卻露出一絲譏誚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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