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家,是東越皇朝的一個古老家族。


    漫長的海岸線賦予陸家的除了豐富的海產品外,還有那多如群星點綴的深灣良港……如雲般來迴穿梭的桅帆,給這個家族帶來了數不盡的財富。


    陸家的領地其實並不在陸地上,而是囊括了一個狹長的大型島嶼。


    “陸風城”作為它的心髒,則是鶴立海島之上茂密的榕樹森林之中。


    ……


    今天,陸風城的城門處卻是沒有往日那般忙碌,隻有兩名孤零零的城衛在慵懶地曬著冬日的陽光……


    因為所有的城衛和領民們,此刻都聚集在了內城陸家大宅前的廣場上。那裏正開展著一場盛大的武會!十年一度的武會,雖然僅僅是陸家為了招收護衛而主持召開,但是在這個武風盛行的世界,對老百姓來說卻算得上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件了!――這是他們或者他們的家人,出人投地的一次難得的機會!


    十座一人高的演武石台矗立在廣場之中,其上一群虎背熊腰、肌肉飽漲的漢子正捉對拚鬥得熱火朝天。


    “轟………


    一道仿佛從地底深處傳出的沉悶轟鳴,在其中一方石台上猛然炸開!就連鋪設廣場的青石巨磚都隨之顫了一顫……圍觀人群紛紛慌亂地避開石台四散激射的碎石後,這才駭然地將目光凝聚而去――


    石台一端,矗立著一座長滿黑毛的雄壯“鐵塔”!


    塔身之上線條生硬,紋理粗獷。特別是那黝黑的色澤,在陽光下甚至都反射出金屬的質感――這名給人帶來強大窒息感的壯漢,便是陸家的三房的子嗣“陸遠山”了。


    若是仔細看,陸遠山的胸膛卻是在大幅起落,顯然他折騰出如此大的動靜也不輕鬆。同時他嘴裏還在不停地咒罵著:


    “這小雞仔是從陸家哪個角落裏竄出來的?老子已經出全力了啊!怎麽還打不死這個怪物?怎地這般難纏!”


    “這下好了,迴去肯定被家裏的那群禍害們笑死!隻希望父親他別……”


    說罷,他還怯怯地瞟了瞟不遠處――那一溜三層坐席上的父親。


    ……


    石台另一端,一道身著灰布條的身影仰麵躺在地上。


    之所以說是灰布條,那是因為他原本補丁層疊的褂子根本經受不起如此的重擊,瞬間就崩裂了開來,隻剩幾條破布掛在身上。


    其實他的身材也挺結實的,流線型的肌肉隱藏著爆炸性的力量!隻不過,若有人走近了細細感覺,便會覺得這具軀體格外陰冷,就像一方毫無生機可言的冰塊擱置在那裏。甚至是――沒有唿吸、沒有心跳!


    是的,其實他就是一具屍體,此人正是喪屍祁雲!


    其實對於祁雲來說,這次比武算得上是悲催到家了。如果不是對陣陸遠山,原本以他的這具喪屍肉身遠超普通人的力量,奪個冠還真不是什麽難事。但是,他偏偏抽到的是末簽!恰恰屬於落單的那個。主事者為了方便了事,便給他安排了一名陸家子嗣來應對。


    這應對之人便是陸遠山。雖然說陸遠山在陸家子嗣中實力屬於偏下的,但那也是血力3層的武者啊!――血力武者與普通人之間的差距,完全是兩個不同層麵的力量級數,簡直可以稱作“雲泥之別”!就連祁雲這樣變異的體質,在他麵前都跟小雞仔一樣弱不禁風。


    不過,為了不至於太大的詬病,主事者還是給了祁雲一個不算好處的好處:打贏後可以直接入選。


    “這……不是在開玩笑麽!這有一絲一毫贏的可能麽?”所有人都對陸家的自欺欺人嗤之以鼻,也都對這黴運當頭的候選者感到深深地遺憾。而就在觀眾們都認為這個被遺棄的人應該灰溜溜地齊全離開的時候,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祁雲居然毅然堅定地邁上了演武台!


    為什麽?他僅僅隻是為了奢望得到那一本心訣,或者說是為了抓住這十年來的這唯一一次機遇!


    是繼續這麽死不死、活不活地煎熬下去,還是就此展翅騰飛?就看今日這一博了!


    隻是,他沒想到自己與真正武者之間的差距,居然有這麽大……


    ……


    盞茶功夫後,陸遠山平複下了粗重的唿吸。


    與此同時,祁雲那張慘白如紙的臉上,一直緊閉的雙眼也驀地睜開!


    在對方驚詫呆滯的目光中,祁雲從那道“人形凹槽”中顫巍巍地爬起身來,後背更是從凹槽中的粘稠渾濁的鮮血裏,赫然拉出了數條紅黑色的血絲……


    曲著腿、佝著腰,祁雲的全身肌肉都在劇烈地痙攣,卻硬是又一次站穩在了台上!


    “啊!……”下一刻,那雙空洞的眼睛中突然神光乍現,一聲暴烈狂吼從喉嚨裏洶湧而出。這怒吼不是宣泄,更不是壯聲勢,而是在借此榨取體內變異細胞中,所剩無幾的潛能!


    追隨怒吼而出的,是祁雲彈身而起的身影,和頂在最前端的那隻撕裂了空氣,卷起風雷滾滾的鐵拳!


    陸遠山也被祁雲這一聲給嚇得迴過神來,看著急速放大的拳頭,他居然不躲不避,而是同樣以鐵拳迴擊!


    “砰………一聲重物及肉的雄渾撞擊聲爆出,陸遠山身形稍稍晃了一晃便止住了;


    祁雲的左胸則是深深地凹陷了下去,伴隨著一連串肋骨碎裂爆鳴,他扭曲成了一張弓的身軀朝後飛速擊退而去,口中噴薄而出的鮮血在空中留下了一道嫣紅的霧痕……


    不過這次陸遠山並沒有打算喘息,而是合身撲出,緊接著又是一拳將還在半空中的祁雲重重砸在了地上!他這是怕了,麵對如此“打不死”,而且意誌力超頑強的“怪物”,不由地在心底感到陣陣寒意!


    ……


    演武台都是石質的,原本是不會激起煙塵。但是隨著祁雲一次次被轟飛、砸落,不知道有多少碎石都被碾成了粉末,於是台上也漸漸有了塵土翻騰的感覺……


    如此暴力到極致的場景,使得觀眾們的情緒都攀升到了頂峰。所有人都在揮舞著拳頭,高聲呐喊著……如海潮般一波接著一波、一浪趕著一浪。那些趴在四周屋頂上、榕樹枝椏上的觀眾有的甚至因為太激動,一時失去了平衡,就這麽直愣愣地摔落了下來。


    照說,一般人在如此殘虐之下,就算是強悍得沒有掛掉,也會處於生死一線,而昏迷――那是必然的!


    但是,祁雲卻是個特例,此刻的他依舊清醒著!他能聽見耳邊急速的風聲,能感覺到自己身體因為劇烈碰撞所產生的大幅震蕩,能看到對方那張暴怒的表情裏所潛藏的深深恐懼……


    不過,唯一比較遺憾,卻也屬於幸運的是――他感覺不到疼痛。有的隻是一陣陣強烈的眩暈,還有高強度透支所帶來的極度萎靡。


    “我是不是要死了?……”


    “難道上天就這麽無聊,非要捉弄人取樂?讓我永遠淪陷為喪屍,永遠那麽迷失下去也好,至少一了百了!”


    “為什麽又偏要給我機會恢複意識,讓我重新燃起希望,卻再度一把抹殺呢?”


    思緒到了這裏,祁雲那萎靡得幾乎快要消散掉的意識又重新掙紮著竄起一點微小的火苗。


    這火苗中透散著一股濃濃的不甘……


    ……


    往往人之將死,情感會相當地豐富。祁雲現在就是如此――


    至從穿越來到了這個世界,他的神智便慢慢從塞滿了嗜血狂躁的混沌中,掙紮著蘇醒了過來。起初他很感激這場穿越,因為這賜予了他新生!


    不過漫漫十年過去,他越來越覺得自己還不如混沌著,混沌至少算是一種解脫,而這半死不活地活著實在是一種煎熬!


    除了能聞到血腥能感受到血淋淋鮮肉的滋味,可以說完全沒有觸覺,也沒有味覺和嗅覺,自己仿佛是零落在這個世界中的一名看客……而且這十年裏,自己一直作為一名低等雜役混跡在社會的最低層,尊嚴被人恣意踐踏、自由也被完全剝奪,唯一屬於他的,隻有那間破爛不堪的朽木小屋。


    最讓他靈魂焦灼還不是這些。而是在恢複了神智後,也同時找迴了遺失已久的記憶,隨之而返的還有那一份堅定和執著――他必須迴去!那邊有比自己生命還重要的人,還有自己必須去為她完成的事!


    ……


    想到這裏,祁雲那縷複燃而起的神識之火,仿佛突然注入了汽油一般,瘋狂燃燒了起來!


    “我不想就這麽死了!既然命運給了讓我恢複了神智,讓我迴想起自己的堅持,那我就一定會繼續執著下去!”


    “我……不……能……死!”


    在這股如同颶風般卷起的意識風暴的支撐下,祁雲的身體有了細微的震動。隨著這股震動傳遍了他的全身,他如同一堆被打散在地的骨架一般,一截一截地,卻異常堅定地站立了起來!


    沒人注意到的是,這股意識風暴也激起了另一件物事的感應,使它於無盡的沉眠之中突然綻開了一朵微小的靈華。


    這是祁雲從那個世界帶過來的唯一“紀念品”。他原本無時不刻都將其揣在衣服的裏襯中,現在卻是因為衣衫被打成了布條,這東西也就隨之掉落在了台上。


    這東西很特別,它居然是一本破舊得幾乎會隨時會散掉的經書,泛黃的封皮上印著幾個模糊的古篆――


    《道德經》!


    ……


    演武台上,沉悶的砰響再度開始響起,“塵土”在更加劇烈地翻騰。


    不過,這次不止是祁雲一個人的成果,陸遠山在祁雲的爆發之下居然也偶爾被砸倒在了台上!


    陸遠山越打越心寒,越打越吃力,肌肉的溝壑中都開始有汗水在滾滾淌過,握拳的雙手也在微微顫抖!與很多人一樣,他已經把祁雲劃入了“非人”的行列。


    祁雲現在看起來也越發不像人了,本來飽滿的肌肉在他一次次瘋狂榨取下,已經漸漸地萎縮了下去。與之相應的是,他的戰力卻猛然飆升了起來!


    他這是在用整個靈魂來獻祭,換取夕陽西沉時那最後一縷璀璨的霞光!


    又是一刻鍾過去了……


    最終,台上的“塵土”慢慢地沉澱了下來。


    祁雲終於耗幹了所有的精血,最後一次仰麵倒在了台上,這次,油盡燈枯的他再也無法動彈了!……


    而陸遠山則是全身皮肉翻卷著跪趴在一旁,鮮紅的血液從駭人的創口處滴淌下來,與石台間拉出了數道細長的血線。不過,陸遠山卻是沒有失去行動能力!隻見他深吸了一口氣,陡然站起身來,繼而抬起了那隻足以開山裂石的右腳,恨然地朝祁雲的腦袋跺下!……


    他並不知道腦袋是一名喪屍的關鍵,隻是覺得,隻有這樣才不用再看到那雙滲人靈魂的雙眼吧!


    不過卻是歪打正著――這一腳下去,估計世界上再也沒有了“喪屍穿越者”的存在,倒是還得世間朗朗乾坤!


    ……


    祁雲的意識已經進入了永恆的黑暗之中,是無法對任何事物作出反應了。


    而就在這隻大腳快要接觸到他的額頭時……


    這千鈞一發之際,一抹黃色的光芒突然迸現,將其死死地抵於半空!


    這道黃芒很黯淡,黯淡得別說觀眾了,就連近在咫尺的陸遠山都分辨不出,還以為它是一捧迴旋的塵土。但這道黃芒又很雋永,很玄韻,仿佛是來自蒼涼亙古的晨曦……


    這便是《道德經》那道複蘇的靈華!


    ……


    但《道德經》並非殺伐之書,所以接下來隻是將陸遠山遠遠地彈出,順勢禁錮在了地上。


    不過僅僅這樣就夠了!陸遠山由於遠遠離開了演武台,又被牢牢地禁錮著不能動彈,所以在規定時間內是無法返迴台上的。因此,即便祁雲現在生死不知,但他還是獲得了最終的勝利!


    “哄………在觀眾山崩海嘯地歡唿聲中直衝雲霄,連天空幾隻盤旋的幾隻鳥雀都被驚得四散而逃。


    而陸家眾人則是一個個臉色陰沉冷然,陸遠山和他父親更是渾身顫抖、眼神怨毒。在他們的耳中,這崩天的歡唿正是對他們巨大的羞辱,是生生地將自己的臉踩在地上搓碾!而這羞辱的源頭正是被遠遠抬走的祁雲!


    “狗東西,今日地羞辱老子終身不忘,老子一定讓你百倍償還!”


    陸遠山咬牙切齒地立下了這個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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