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唿嘯著掠過,那修真者的耳邊傳來了近在咫尺的驚叫聲,赫然是那個漢子的聲音。他還來不及迴頭,感覺那隻被甩脫的手在瞬間加速離開他的手,順著劇烈的狂風而去。


    “呀!救命!救――”那個人用盡了全力驚唿,然而聲音卻迅速隨風遠去。


    那名隱匿修為的修真者隻是站在風雪中,動也沒動,聽著那個聲音遊絲一般斷在風雪裏,靜默了幾息,淡然地看著消失的身影,然後有些嫌惡的將右手用雪擦了,重新袖在懷裏,毫不動容地站在人群的末尾。所有人都在慌亂恐懼地掙紮,抱成一團――漫天漫地紛卷的鵝毛大雪中,沒有人注意到末尾隔著一段距離的這個沒有攀拉任何人、卻依舊在颶風中傲然孑立的人。


    風終於在一陣狂嘯後離去,紛揚半天的雪也漸漸落下,視線重新清晰起來。然而一行人中,轉瞬已經去了大半。餘下的人卻是強虜之末,再也經不起暴風雪。


    這是天災,並非人禍。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機緣與命數,荀歡遠遠觀望著,卻沒有出手相助。


    柴榮眯起眼睛眺望,待看清楚來人之後,忽然麵上一喜,連忙上前一步,對身邊的老婦人道:“母親,是三叔伯!三叔伯他們也逃出來了!”


    “真的是柴老三?他果真沒有食言,保住性命逃出來了!”老婦人激動地依著柴榮的手臂,顫抖地站起來。


    她喜極而泣,推著柴榮道:“阿榮,你這裏雪大,你快去接應你三叔伯!”


    柴榮他們有荀歡的防禦法寶相護,但外麵風雪依然不小,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下。不知道什麽時候又會刮起暴風雪。對於沒有修為的普通人來說,極為不安全。


    荀歡答應護他們安全,於是微微笑道:“此處已經布下結界,大家都很安全。我與你一道去吧。”


    “多謝姑娘了!”柴榮粗獷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笑意,十分感激地謝道。


    柴榮是個三十來歲的年輕人。身穿火獸毛皮做的衣服,腳上穿的是加高了的皮靴子,這樣的裝束在這樣寒冬天氣是很保暖的。衣服上有數道口子,還有猩紅血跡。高個子,方臉盤,長得很魁梧。雙目明亮。眉毛濃密,眉角上有一顆黑痣,粗獷又精明。


    荀歡和柴榮一同下到山下。經過剛才的一場暴風雪。柴老三的隊伍餘下十六人。這些人同樣也是疲憊不堪,身上血跡斑斑,衣衫破爛,顯然是經曆了惡戰。但這些人當中也隻有兩名修真者,其中一名隱匿了修為男子。而另一名。則是個被五花大綁的小女孩。


    “三叔伯,你們終於平安逃出來了!那夢魘真人他……”柴榮濃密的眉毛皺起來。


    柴老三歎口氣,搖頭道:“被風雪城的城主抓住了。那風雪城的城主抓我們柴家為餌,為的就是引夢魘真人來,夢魘真人曾經答應過我們拆家老祖,庇佑我拆家。風雪城主就是利用夢魘真人信守承諾,才出此下策,都是我們柴家害了夢魘真人!”


    “我早就勸說過父親。風雪城主不安好心,父親卻被利益蒙蔽了心智,為了那十萬中品靈石,竟然舉家遷移到風雪城。等我傳信給大哥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三叔伯。你們先前斷後,是如何逃脫風雪城那幫修士的追捕的?我大哥如何了?”柴榮急切的問道。


    柴老三老淚縱橫。仰望蒼天,麵色悲憤不已,竟是說不出話來。


    他身後一個少年卻是哭著說道:“大叔伯,二叔伯被爪了!六哥、大哥他們……被城裏的那些修士給滅殺了!就連族裏有修為的幾個築基修士都沒有幸免!我們都是靠大堂哥自爆金丹才躲過一劫!”


    柴榮聽到這個噩耗,堂堂七尺男兒,竟然也頹然的跪倒在地,嚎啕大哭起來!


    “六哥,你別難過。我們捉到了風雪城主的小女兒叩嵐!有了她,我們一定能夠換迴大叔伯和二叔伯,隻要大叔伯和二叔伯還活著,我柴家就一定能東山再起!”少年流著鼻涕,淚眼婆娑地把話說完,又裹了裹身上的裘皮。


    白雪在天空上飛飛揚揚,慢慢撒落。就這麽一會的功夫,眾人的肩頭已經堆積了薄薄的一層雪。


    幾隻蒼鷹迎著風雪在天空盤旋,在眾人悲痛之中,隻有被繩子捆住的叩嵐一臉平靜地仰頭看著頭頂的蒼鷹,她聽到少年的話,低頭冷冷一笑道:“恐怕你們的如意算盤打錯了,我是我爹最不中意的一個女兒,就算我死了他也不會掉一滴眼淚。怎麽可能受你們威脅。自投羅網還差不多,真是愚蠢!”


    鳳嵐容貌秀麗之極,如明珠生暈、美玉瑩光,眉目間隱然有一股書卷的清氣。年紀也就十歲的樣子。此時成了俘虜,沒有一絲膽怯,神色鎮定,倒有些將生死置之度外的氣度。


    站在最末尾處的那名隱匿了修為的男子走上前道:“叔伯,眼下天色漸晚,咱們還是乘天黑之前,先找個避風雪的落腳處,到時候在從長計議也不遲。這樣耽擱下去,怕是夜間的風雪更加厲害!”


    叩嵐小臉被凍得通紅,上身被綁的像粽子,動彈不得。她抬眼看了看這男子,心想還有個頭腦清明的。但這迷雪荒地,恐怕沒有人比她更熟悉了,迷雪荒地的夜晚就像吃人的猛獸,沒有完全的準備,休想活到天明,她忍不住提醒道:“迷雪荒地夜間有赤霓獸出沒,你們沒有蒼狼,隻能在洞穴內躲藏,且必須用兀珠樹枝封住洞口。”


    眾人說話時,帶起一串白霧。叩嵐打了個哆嗦,凍得牙齒咯咯地響。


    柴家的人視叩嵐如仇人,沒有虐待她已經仁至義盡,怎會關心她有沒有受寒。她的那雙羊皮小靴深陷雪地,積雪已經侵入了靴內,進了雪的靴子不能保暖。小姑娘並沒一絲哀怨之色,她雙目明亮地來迴蹦跳取暖,臉微微發紅。但靠這點運動取暖是微不足道的。雙足早已經凍得麻木。


    這樣的寒冷天氣,荀歡有靈氣護體,但依舊會感到寒冷。何況她一個剛到練氣中期的孩子。荀歡走到她麵前,摸出一粒禦寒的丹藥,送到她的嘴邊。


    叩嵐眨了眨眼,如墨玉潤澤的黑眼珠盯著荀歡問道:“你要給我吃毒藥?”


    荀歡微微一笑,用同樣的語氣道:“是呀,毒藥。你敢不敢吃?”


    叩嵐瞪圓了眼睛,瞳孔微微一縮,麵上依然是倨傲不屈。眼底卻流露出一絲閃光,張開小嘴,毫不猶豫地吞下藥丸。


    荀歡心下大為驚訝。好聰明的一個姑娘!小小年紀竟然就懂得識人辨色!


    叩嵐服下丹藥之後,腹中升起一團火熱,身子從頭暖到腳,就連被雪水沁濕了的靴子也不在那麽冰冷刺骨,整個身體都暖暖的。她抬起頭。看著荀歡,頭微不可聞的點了點,示意藥效已經發作,同時嘴角揚起一個弧度,感激不言於表。


    荀歡摸了摸她的頭,對這孩子歡喜不已。她轉身對柴榮說道:“走吧,天色不早了!”


    柴榮還得仰仗荀歡保護大家的安全,雖然在場是柴老三輩分最高。但荀歡的話也是舉足輕重的。眼見大家休息的差不多,他揚聲對眾人道:“這孩子說的對!我們沒有倉狼,必須在天黑之前找到洞穴。大家還是抓緊步伐,我們上山!我記得再行三裏裏路,那裏應該有個山洞。我們抓緊點。在天黑之前,還能趕到!”


    眾人與半山腰上的柴家人迴合。在天黑之前,終於找到了找了一個避風的所在,停下歇息。


    柴榮和幾個力壯的人在洞穴內找到一處幹燥之地,升起了火堆,供眾人取暖。這個洞穴似乎經常有人來此處避難,洞內還有些陳舊的炊具散亂堆放著。幾個小夥在那堆雜物裏找到了一捆兀珠樹枝,雖然數量不多,但在潮濕的地方陳放已久,已經開始發黴腐爛。難聞的氣味隔著老遠都能聞到,到比那新鮮的兀珠樹枝更加有效。


    赤霓獸是一種夜間活動的妖獸,生性兇猛殘忍,又喜群居,一旦發現獵物,蜂擁而上,撕扯爭搶,不到一息的時間,便可將一個活生生的人變成一具血淋漓的骸骨。更危險的是它們的嗅覺十分靈敏,憑著微小的氣味都能追蹤到獵物。


    但是,兀珠樹卻是它們的天敵,兀珠樹氣味難聞,對人無害,對赤霓獸卻是致命的。在洞穴躲藏,用兀珠樹枝封住洞口,赤霓獸即便是發現了有人,也不敢上前。


    荀歡靠著石壁,坐在叩嵐的身側,聽她講述這赤霓獸的特點,以及迷雪荒地裏其它妖獸習性。她就像迷雪荒地裏的百科全書,說起來頭頭是道。與這幾月來,荀歡所發現的,竟然分毫不差。荀歡對這小丫頭越發的喜愛。


    半夜裏,眾人已經熟睡。白日裏叫柴榮六哥的小少年,忽然從夢中驚喜,瞪著眼睛,直冒冷汗。連日奔波,他已經累的實在不行,驚醒了一刻鍾,很快就困意來襲,他一臉惺忪地揉了揉眼睛,見火堆隻有一簇火苗,撲閃了幾下,眼看就要熄滅。少年起身往火堆裏添加了一些幹柴,火苗重新旺盛起來。


    他在火堆旁坐下,迴想剛才所做的夢,心裏一陣害怕,身子蜷縮起來。忽然肩上搭過來一隻蒼白的手,嚇的他猛然的往旁邊一撲,迴過頭一看,見柴弘正往地上一坐。


    “柴弘哥!你嚇死我了!我還以為……”少年驚魂未定,拍著自己的胸口大口的喘氣。


    “怎麽?做噩夢了?”柴弘盯著金色的火焰沒有扭頭,聲音帶著幾分戲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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