鏤塵身著一身縞素道袍,麵容哀傷凝重,從院外走入,望著角落裏幾個玩耍的小孩,駐足凝望片刻。


    一個年幼的弟子望見鏤塵師兄,連忙迎上,卻又發現鏤塵身著素衣,心中隱隱感覺不妙,問道:“鏤塵師兄,觀裏發生何事了?”


    鏤塵雙目微垂,輕撫師弟的額頭,沉重地說道:“掌門和執事長老都已仙去。”


    幾個弟子湧過來,圍著鏤塵,他們似乎還不知死亡之意,但卻也感覺到那股莫名的傷痛湧上心頭。鏤塵師兄說,掌門和執事長老都已仙去,就是以後都再也見不到了麽?


    鏤塵麵色蒼白而沉重,憐惜地望著幾個年幼的師弟,驀然垂淚不語。


    沐沁文來至鏤塵身邊,將一朵黃色的寒菊遞給鏤塵手中。沐沁文漆黑的眼珠略帶同情地望著鏤塵哀痛的麵容,問道:“哥哥,你的親人過世了麽?爹跟我說過,逝者是去了天界的天河旁,就像花兒一樣,枯萎了又會再開。哥哥千萬別太難過了。”


    鏤塵點點頭,接過那朵黃色的小菊,望著沐沁文稚氣未脫的麵容,溫和說道:“多謝小沐姑娘。”


    沐沁文歪著頭,好奇地望著鏤塵,問道:“你叫我小沐姑娘,那叫我姐姐豈不是大沐姑娘?這樣不好聽,小木頭大木頭的。叫我沁文吧,嗬嗬。”


    鏤塵望著眼前稚氣未脫的女孩,心頭的傷痛也淡去了許多,抱拳淺淺一笑,點頭道:“是我稱唿不當,沁文妹妹。”


    沐沁文雙手合掌,點點頭明媚一笑,笑容仿若旭日朝霞,暖人心扉。


    此時沐皎容推開房門走出來,望著眼前一幕,欠身行禮道:“鏤塵道長,還請節哀。”


    鏤塵麵容沉靜,單手揖禮道:“多謝沐姑娘,觀中近日事情頗多,在下恐有招待疏漏之處,姑娘與沁文居於此地,若有需要盡管吩咐,不必見外。”


    沐皎容稍稍點頭,繼而問道:“我心頭有些疑惑,還請鏤塵道長借一步說話。”


    鏤塵點頭應道,隨沐皎容往後院外的那處寒山林中走去。


    二人來至這清幽山林之內,沐皎容轉過身望著鏤塵,抱拳問道:“敢問究竟是發生了何事?貴派兩位道長接連去世,沈夫人身中寒毒,生命垂危……我爹和楊叔身受重傷,卻又行色匆匆趕往京城。我和娘親收到爹的傳書趕來這裏,但爹娘卻仍然不將其中緣由告知,隻是說,青雲洞劫難已渡,我們住在這裏暫且安全。”


    鏤塵眉頭不沾,麵露難色,“此事牽連過大,連我也隻知一二。沐姑娘,請恕在下不能告知。”


    沐皎容抿嘴淺淺一笑,微微垂麵,低聲說道:“或許我本不該問。但見到爹娘的樣子,我心裏總是放心不下。”


    此時透過林中樹木枝葉間的縫隙,二人瞥見有人禦劍而至,觀其身法並不像青雲洞弟子。


    鏤塵向沐皎容抱拳道:“觀中有客人到訪,在下先行別過。”


    ……


    鏤塵來至青雲洞主殿之外,見到風塵仆仆的剛剛趕至的鄭書麒。


    鄭書麒向鏤塵揖禮道:“在下鄭書麒為桐柏山清虛觀弟子,聽聞麻姑山一帶出事,特意趕來此地。敢問道長,你們皆身穿素衣,發生了何事?”


    鏤塵麵色沉重,揖禮道:“敝派掌門寂然真人執事長老垂雲真人皆已仙去,敝派近日不接外客,還望道友見諒。”


    鄭書麒稍稍闔目,咬牙道:“那作惡之人是否就是重華?!”


    鏤塵點頭道:“正是。重華俯身嶽喬身上,敝派不敵,險些覆滅。”


    鄭書麒搖頭道:“此人與我也有深仇大恨,道長可知此人逃去何處?”


    鏤塵搖頭道:“嶽喬受寂然真人重創之後,便逃離無蹤,如今還未有消息。”


    鄭書麒眉頭緊鎖,悲憤道:“在下唐突了,道長若有消息,還望及時告知。”


    鏤塵沉默片刻,點頭道:“桐柏山的事情,在下略有耳聞,若有嶽喬蹤跡,必定傳信相告。”


    鄭書麒與鏤塵拜別後轉身禦劍離去。


    遠處別院中的沐皎容雖然未聽見二人談話,卻也感覺到二人所言之事的嚴重。繼而對身邊的沐沁文說道:“沁文,姐姐有些事情要先離開,你按照我的吩咐好好照顧沈夫人。你如今十二了,也不是小孩子了。”


    沐沁文點頭道:“姐姐,我都能做好的,放心吧!”


    沐皎容寵溺地望著沐沁文嬌憨可愛的麵容,點頭笑道:“若是有什麽需要的東西,就跟鏤塵道長說。”


    沐皎容溫和而笑又交代了幾句之後,便禦劍離去。


    ……


    鄭書麒察覺遇見淩風之時,身後有人跟蹤,卻也裝作不知。鄭書麒並未迴桐柏山,而是徑直向西南蜀山方向趕去。


    冬日黃昏裏的蜀山金頂被金色夕陽的餘暉籠罩其中,遠而眺之,恍若仙境。


    蜀山之上,青竹鬆柏四季常翠。幾場雪過後,山中的梅香愈加沁遠。沐皎容跟蹤鄭書麒來到此地,卻也不見了鄭書麒的身影,隻好一人沿著上山小路緩步而行。行至一處梅林之間,不由被眼前美景幽香所吸引,駐足凝望。


    “凝冰林中香沁遠,綻雪枝頭數點紅。”沐皎容不由脫口而出,望著那幾株紅梅悠然一笑。


    此時林中的雪地裏出現些許動靜,沐皎容循聲望去,發現一隻石靈白雲母快速地閃過。沐皎容不由莞爾笑道:“蜀山的地方果然鍾靈毓秀靈力旺盛,連石頭也能成精。”


    白雲母剛剛藏好自己的身子,就聽聞那姑娘突如其來的一句,暗暗想:這年輕女子修為不差呀!


    沐皎容繼而向山上走去,卻發現這蜀山之中另有玄機,原來這看似安靜幽謐的樹林內,布有層層結界法障,以防外人貿然闖入。


    沐皎容麵露難色地向蜀山金頂望去,搖頭暗自想道:“又不能直接去京城問爹和楊叔,青雲洞的人也神神秘秘的。那個人和鏤塵談話之後憂心忡忡的模樣,如今隻有再另尋上山之法,再暗暗打探到底發生了何事。”沐皎容想到此處,不禁又想起方才逃去的那個石靈,會心一笑,向石靈逃去的方向走去。


    沐皎容追蹤那石靈的氣息來至山腰一側的一間簡陋瓦房外,好奇地向裏麵望著。突然幾個石靈從草叢裏蹦出來,紛紛望著沐皎容,不解問道:“你是哪來的小姑娘?幹嘛跟蹤我們?”


    沐皎容望著那幾個石靈憨憨的模樣,忍俊不禁,抱拳道:“在下沐皎容,想要上蜀山,卻被困在迷陣之外。幾位石頭前輩可否指點一二?在下感激不盡。”


    青琅玕跳至沐皎容身前,歪著頭打量著,笑道:“嘴還挺乖巧的,嘿嘿,你要上蜀山做什麽呢?拜師學藝,還是尋人?”


    沐皎容稍稍咬了咬嘴唇,低聲問道:“為的是人間頻頻的禍亂災劫一事,有事情向上山詢問蜀山的高人。”


    白石英望著沐皎容問道:“你的修為看著也不弱,你是哪個門派的?”


    沐皎容恭敬地迴道:“在下的武功是爹娘所授。爹娘曾與蜀山的高人有過交情,還望幾個石頭前輩通融。”


    “你爹是誰?”花崗岩從一側探出頭來,笑嘻嘻地望著沐皎容說道:“我們都能看出你是個好人,但是如今形勢危急,不得不多問清楚,姑娘勿怪。”


    沐皎容淺淺一笑,點頭道:“在下明白,家父姓沐諱謙。”


    “沐謙!”幾個石靈異口同聲地答道,不得不驚訝地望著沐皎容,點頭道:“那你娘親便是風律?”


    沐皎容會意一笑,點頭道:“正是,幾位前輩認識家父家母?”


    石靈們團成一團,圍著沐皎容身側。石靈們七嘴八舌地說道:“當然認識,嗬嗬,原來沐謙和風律的女兒出落得這麽漂亮了。近來人間禍亂頻發,蜀山前任梁掌門昨日將掌門之位傳與入室大弟子徐湘,蜀山戒備自然比往日要森嚴。你既然是沐謙和風律的女兒,要上山自然也是沒問題的,包在我們身上。”


    沐皎容抱拳恭敬謝道:“多謝幾位前輩。若是蜀山不便見外客,那也不必麻煩幾位的。還得勞煩幾位前輩將近日人間發生之事告知,以解在下心頭疑惑。”


    白石英點頭道:“那進屋再說,屋外麵冷,怎好怠慢了遠客。”


    沐皎容隨石靈走進這間小屋,小屋內布置清雅別致,還堆砌了不少草藥和玩件。白石英看出沐皎容的好奇,連忙解釋道:“我們尋常無事便會做些藥草香囊,做點小買賣。姑娘若有喜歡的,挑一件選去。”


    沐皎容淺笑謝過,繼而問道:“幾位前輩可知最近人間發生之事起因緣由?”


    幾個石頭七嘴八舌紛紛說道,將他們所知之事,從葬雲崖阿芙蓉說起,又說道了嶽喬與重華……


    沐皎容凝神聆聽許久,心頭暗暗緊張起來。


    此時窗外傳來禦劍的聲音,沐皎容與石靈循聲望去,見數十位位蜀山弟子匆匆禦劍離去。


    石鍾乳跳上窗簷,對沐皎容說道:“那個身穿鶴氅玄衫的便是蜀山新任掌門徐湘,跟在他身後的是桐柏山的討厭鬼鄭書麒。還有數十個蜀山弟子緊緊跟著,看來動靜不小。”


    沐皎容眉頭微蹙,向幾位石靈抱拳說道:“多謝幾位前輩告知,在下先行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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