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侖山腳下連通魔域的那片熔岩湖泊上,炙熱的湖麵上漂浮著碩大的黑色石塊。此處的炙熱的熔岩與四周淒寒的風雪交匯,這極端的熱與冷勾畫出一片鬼厲奇絕的景色。


    沐謙目光沉穩而凝重望著這片炙熱的湖泊,默念辟火的口訣,闖入者幽暗的地底世界。沐謙來至那處熱泉之後埋葬萇戈部分軀殼的石窟內,鷹隼般鋒銳的目光冷靜地掃視著四周場景。萇戈屍身被解後,分葬各處,將這萬年強奪的天地間靈力陸續還與人間。從如今的情形看來,萇戈屍身留於此地的靈力已被重華強奪而去。沐謙沿著石窟四周查探,暗暗心驚,此時必須盡快趕往另幾處埋藏之地,以防重華再有動作。


    此時洞窟內傳來異常響動,沐謙心頭一緊,祭出昆吾劍,向異動之處刺去。蘇合身形靈動,側身躲過這一襲,落在沐謙身前,抱拳道:“沐前輩,在下蘇合見過前輩。”


    沐謙注視著眼前清逸俊秀的年輕人,稍稍遲疑片刻,問道:“我在人間尋訪重華蹤跡,收到符鳶告知魔域發生之事,看來你便是傳信給之人。”


    蘇合點頭道:“正是在下,鬥膽請前輩來此。”


    沐謙凝望著蘇合的麵容許久,麵露驚訝之色,許久才道:“你有些像我的一位摯友,乍一看有三分相似,但仔細看眉眼竟有五分的相似。”


    蘇合抱拳道:“晚輩師父樗櫟大師正是昆侖劍聖。”


    沐謙微微驚訝片刻,釋然淺笑,點頭道:“原來是蘇逸的徒弟,無怪乎有他幾分風範。但你的容貌長相尤其是眼神,卻更像另一人。”


    蘇合抱拳靜默不語,心中知曉沐謙言語中所指的,便是家父何墨。


    沐謙將昆吾劍收迴劍鞘,神色哀慟,搖頭歎道:“往事已矣,沒想到再見之時,卻還是難以自持。”


    蘇合麵露遲疑之色,頷首抱拳道:“在下尚有一事相求……”


    沐謙搖頭笑道:“不過隨意說說,你勿須放在心上。你以符鳶尋到我,必是有要事要當麵告知。”


    蘇合釋然淺笑道:“沐前輩,今日請前輩來此,是有要事相商。當年萇戈屍身被解,分散葬於人間海外。敢問有多少處埋葬之地?”


    沐謙目光沉肅,頷首道:“一共一百零八處。”


    蘇合蹙眉沉思片刻,點頭繼而說道:“重華附魂嶽喬身上,此法險惡異常,若是拖得救了,嶽喬身體會因承受不住重華法力而崩離消散,重華處心積慮就為衝開天穹裂紋,所剩時日定也不多。萇戈一百零八處埋屍之地,他無暇一一強奪靈力,必定會挑選幾處靈力最盛之地下手。人間福地之中,得分靈力最多的便是麻姑山後的迷霧森林,而海外十洲三島中聚窟州、炎洲、長洲、瀛洲當年受創最重,故而在這十洲三島之心的蓬萊島之間埋葬靈力尤甚。除卻魔域這一處埋葬之地,鄱陽湖底下煙遊殿也分得萇戈靈力。若不出我所料,重華下一步目標應當是麻姑山後的迷霧森林、鄱陽湖煙遊殿和東海之心蓬萊島,而京城菩提寺中埋藏有萇戈雙目與盤古神鉞的一枚刃口碎片,重華待時機成熟,定會對京城不利。”


    沐謙聽完蘇合分析,不由點頭讚歎:“汝不愧是蘇逸的徒弟!虎視鷹瞻,思慮周遠。”


    蘇合頷首抱拳道:“在下自請去往海外,若有消息能及時通知沐前輩。”


    “好,務必小心。”沐謙稍稍頷首,鄭重囑咐道。


    ……


    衡嶽西源頭光天壇,為人間福地之一。人間二十年轉瞬而過,但風律依然美麗如昔,不過眉眼間多了一番成熟的風韻。風律與沐謙離開了海外仙島的靈力庇佑,於這人間福地結廬安家多年,養育了兩個女兒。長女沐皎容剛剛過了十八的生辰,性子沉穩細膩卻也不失活潑。次女沐沁文才十二歲,活潑率性,甚是嬌憨可愛。沐謙風律對二女愛護尤佳,格外寵溺。


    此時一隻符鳶翩然落下,風律將符鳶展開,閱其所書,神色變得更加深沉凝重。


    “娘親。”一位紫色衣裳的年輕女子來至風律身後,乖巧溫和地笑著,望著風律憂愁的側臉,“沁文的功課都做好了,剛做好了飯食,爹爹什麽時候迴來?”


    風律轉過頭,溫和慈愛地笑了笑,點頭囑咐道:“你爹有事在身,今天不迴家用飯,皎容你和沁文先用晚飯。”


    “娘,你不吃麽?”沐皎容眨著眼,望著風律略帶憂愁的麵容,關切地詢問道:“娘這幾天總是憂心忡忡的樣子。爹還從來沒有不迴來陪娘親用晚飯,莫非出了大事?”


    風律刻意拂去臉上的愁容,淺淺一笑,搖頭道:“你爹去京城見你的楊叔,娘不餓,你先與沁文吃過飯,然後再將你爹傳授的劍法好好溫習,不可怠慢。”


    沐皎容乖巧一笑,要頭道:“娘親時常教導我和沁文食有時寢有律,一切作息有序。可如今娘親卻不以身作則,讓我和沁文如何學習?難道等爹迴來再怪罪我們?”


    風律被沐皎容這一番“義正言辭”的話語弄得忍俊不禁,方才的憂愁頓時也消散了大半,搖頭道:“你的伶牙俐齒也不知跟誰學的,我與你爹皆不是能說會道之人。也罷,就依了你,免得你爹迴來,倒要怪罪我了。”


    沐皎容掩口垂麵一笑,調皮地說道:“娘親說笑呢!爹怎麽可能怪罪你?嗬嗬。”


    風律搖頭巧笑,望著沐皎容活潑的身影,隨女兒向山中草廬小院走去。


    ……


    京城內,沐謙一身玄衫,昆吾劍佩於腰間,眉宇間英氣逼人。來至懷化將軍府外,向早已候於此處的楊綜抱拳笑道:“楊將軍,別來無恙?”


    楊綜來至府門之前親自相迎,抱拳欣然笑曰:“沐師兄風采依舊,莫要取笑師弟了。當日師兄若肯留在京中,官爵定在我之上。你在光天壇逍遙自在,還以為早忘了師弟這個墮落紅塵富貴功名裏的俗人了!”


    沐謙拱手迴禮,搖頭笑道:“楊師弟倒學會調侃和妄自菲薄了,俗話說,大隱隱於市,你於此地責任重大,又豈是我能相比?”


    楊綜側身相請沐謙入內,歎道:“你我也勿要相互恭維,快請進。”


    沐謙隨楊綜來至將軍府主廳之內,此時已近黃昏時分,主廳內燭火初上,均勻地灑落在這莊嚴樸素的廳內。


    沐謙將在魔域所遇蘇合一事告知沐謙,繼而問道:“蘇合自稱為昆侖劍聖樗櫟的門下,此人你有幾分了解?”


    楊綜溫和淺笑道:“自然是知道的,他暗中助我良多,如何不知?玄天觀的周觀主也識得他。我知道你的疑惑,當日我第一次見他的時候,觀其眉眼神采,便已猜到他就是何師兄之子楚庭。天下相似之人何其多,但又有幾人能有何師兄的眉眼風度?而且據我所知皇家認為曹玉便是何楚庭之事也是蘇合一心為之,便是將錯就錯,我也假裝不知,順其自然將曹玉收為義子。況且聽聞跟隨昭平公主的禦林侍衛迴報,昭平公主對曹玉頗有心意,曾命侍衛暗中跟蹤保護曹玉,這個‘李代桃僵’的謊言倒是順了這個人情姻緣。”


    沐謙仰麵笑道:“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倒不如順水推舟。如今聖旨已下,也不能收迴,倒不如將錯就錯,成全了曹玉,也成全了蘇合。你我又何必強人所難多生是非?這件事桃林仙可知?”


    楊綜頷首淺笑,點頭道:“她與我想的應當一樣,不過我們二人心照不宣皆裝作不知罷了,曹玉是她的徒兒,她若偏心在所難免。不過這幾日桃林仙並不在府內,曹玉知道他爺爺離世的消息負氣離去,桃林仙離京去尋他去了。這孩子甚為孝順,我並未錯看他,也是我做得太不近人情,實在慚愧。”


    沐謙蹙眉片刻,點頭道:“我在昆侖山時見到曹玉,他因一時悲痛情難自製,這些事情外人開解無用,還需自己想明白。我已傳信與麻姑山青雲洞,海外十洲三島的道友也應收到了消息,蘇合已自請去往蓬萊島,京城中有你。”


    楊綜稍稍頷首,蹙眉道:“麻姑山青雲洞的垂雲真人傳來消息,麻姑山一帶已經加強戒備守衛,麻姑山掌門寂然道長近日已經出關。麻姑山之後的迷霧森林有寂然垂雲二位道長守護,以防不測。司青重華即便已是強弩之末,但其神威原非我等凡人能相提並論。重華遲遲未奪取菩提寺內之物,便是忌憚海燈之力。”


    沐謙點頭道:“其餘幾處地方已經命人加強守護,菩提寺內所藏盤古神鉞的碎片最為緊要。重華下一步對何處動手尚不能確定,但他最終的目的必然是撕裂天穹裂痕,必會來菩提寺強奪萇戈雙目與盤古神鉞的刃口碎片。”


    楊綜神色凝重,點頭道:“還有一事,京城中靜寧公主的駙馬左諫議大夫黃瑞芳的身份。”


    沐謙眉頭稍稍一蹙,似有所感,點頭問道:“此人我曾見過,他周身靈力清純透徹,非妖非靈,且沒有一絲濁氣不似凡人。他似乎刻意壓製著體內靈力。”


    楊綜點頭道:“沐師兄果然眼光銳利,此人當日我也覺靈力非凡,但也隻他並非惡類,所以並未多言多問。但他前日來府中尋我,我才知他竟是桂魄上仙。”


    “桂魄……”沐謙點頭思索片刻,繼而道:“當日桂魄將萇戈之心埋葬於麻姑山後迷霧森林之中,希望以此靈力淨化旱魃留下的濁氣怨念。至此之後,麻姑山的道友也少有見到仙人桂魄蹤跡,原來是來了京城。”


    楊綜點頭繼而說道:“我請師兄前來,為的便是桂魄一事。桂魄當日曾與我有一番密談,他如今受製於重華,不得不聽其號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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