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虛觀隱秘石室之中隻留嶽喬一人靜靜躺於此處,嶽喬周身縈繞的冰冷藍光將這間隱秘石室照亮。重華神魂緩緩離開嶽喬身體,冷眼注視著嶽喬蒼白而堅毅的麵容,微露憂思之態。片刻之後,重華神魂逐漸變淡消散離去。


    ……


    天界,雪天境。


    重華魂魄歸體,那尊被冰雪覆蓋的軀體逐漸蘇醒。仲伯守於重華軀殼一側,見重華蘇醒,繼而問道:“重華,人間的事情如何了?”


    重華鬢發眉毛之上皆被冰雪覆蓋,沉吟片刻後,點頭道:“任飛這類宵小必定會將京城攪得天翻地覆。長訣之處,也為重新煉製了一批阿芙蓉的丹藥,於人間散播。適時天下大亂,我才有機會重新撕裂驪山之女補天裂痕。”


    仲伯蹙眉歎氣道:“當真要如此?生靈塗炭……我們這些人被困這裏千年,都忘了自己還活著,你又何必……”


    重華目露寒光,斬釘截鐵地說道:“事到如今,已經沒有迴頭路。這裏是幾粒丹藥,從長訣處得來,用了九死還魂草。你需設法尋到被困雪天境罅隙的其他人,將此丹藥分與他們,我會設法再多尋一些九死還魂草的丹藥迴來。此丹藥能固魂養魄,興許能讓他們多堅持些時間,有機會等到我打開天界裂痕重新打開。”


    仲伯接過那幾粒丹藥,點頭道:“我原以為自己堅持不到重見天日的那一日便會神魂消散於這雪天境,當年萇戈將天庭仙芝耗盡,竟然還能尋到九死還魂草,果然是無絕人之路。”


    重華微微闔目,神色冰冷而沉重,平靜地說道:“萇戈此人暴虐多疑,但也並非一無是處。若是我當年能如他那樣狠辣決絕不擇手段,也不至於落於這番田地,我的命死不足惜,卻連累你們眾人也被困此地千年。”


    仲伯目光哀慟歎道:“你冒險附魂嶽喬之上,倘若再強行撕破天穹裂紋,恐有魂飛魄散之憂慮,到時候莫說九死還魂草,即便是尋到仙芝也無用。”


    重華目光凝霜,頷首歎道:“除此之外,我還有別的選擇麽?倘若不冒險附魂嶽喬身上,便隻能於十六之夜才可透過天界薄弱之處現身人間,這樣我們的處境太過被動,隻能拚死一搏,才可為你我以及那些追隨你我之人換來一條生路。仲伯,你盡可放心,當日我用計借得落霞琚靈力滋養,神力已經恢複大半。如今再能借嶽喬的身體於人間各處洞天福地吸取靈力以助恢複功力,以待時機。”


    ……


    桐柏山清虛觀內,鄭書麒恭敬跪於玉階之下,抱拳道:“師父,這幾日徒兒在熱泉內淨化妖氣,”


    桐柏山清虛觀的後山熱泉為桐柏山的療傷之地,鄭書麒於此地淨化體內殘存妖氣。旁邊的一間簡陋小屋便是趙誠休憩的地方。


    今日趙誠服下長訣道長煉製的丹藥之後,卻仍然未見蘇醒征兆。鄭書麒守於趙誠身側,眉間緊鎖,憂心不已。


    輕掩的木門被緩緩推開,長訣道長身著靛藍道袍緩步邁入,眉宇間似有憂思,語氣凝重詢問道:“麒兒,趙公子情況可由好轉?”


    鄭書麒恭敬起身恭迎,蹙眉搖頭道:“已經服下了丹藥,卻不知為何沒有好轉的跡象。往日趙誠還會片刻蘇醒的時候,但今日服下藥後,氣息卻越來越弱,故鬥膽請師父來此為趙誠診斷。”


    長訣道長來至趙誠身側,為趙誠仔細把脈望診。長訣深邃的目光中隱有寒光,扼腕搖頭道:“怎會如此?!”


    “師父!?”鄭書麒心頭大駭,已敢不妙,詢問道:“是出了何事?莫不是徒兒帶來的九死還魂草有問題?”


    長訣道長麵色凝重,皺眉闔目道:“這也是為師的過錯……當###尋來的九死還魂草汁液,為師曾經親口嚐試,的確與典籍之中記載無二,才敢用藥配製。但你所得九死還魂草太少,丹藥隻得一顆,為師無法親自試藥……麒兒,此物到底是何人所給?當日為師亦詢問過你,你卻言辭閃爍似有隱瞞。”


    鄭書麒聽聞長訣此言,頓時感覺胸口遭受重擊一般,頭腦裏一片空白……當日他如此信任的蘇合,竟然會行此不義之事。鄭書麒伏地叩首,痛不欲生,“此人名叫蘇合,當日徒兒下山斬妖之時偶遇,曾救過我一次。我不知他的門派來曆,也看不出他的內功心法師承何派,他所用招式甚雜,似乎還有一些蜀山的修為。當日我正住在京城西郊楊將軍的別院,蘇合是以符鳶將此物帶至徒兒所居之地,徒兒並不知道他究竟從何處取來此物。”


    長訣道長搖頭道:“性命攸關的大事,你怎能如此糊塗?此人居心險惡,以此物陷你於不義。麒兒,你可想過,九死還魂草乃人間至寶,他能輕易贈予你,必定認為你會獨吞此物。但他未曾想到,你竟然毫無半點私心,將這至寶用於救人,卻不料你的好心害了這位趙誠!往日趙誠的魂魄還得幾位高人功力維護而不散,雖偶有離體,但不會傷及性命。今日服藥之後,趙誠的心脈越來越弱,三魂七魄已去了一半之數啊!如此看來,此人要害的是你!卻陰差陽錯。”


    鄭書麒心頭駭然、思緒紛亂,除卻自責還有深深的迷惑……如此如玉如英的人,竟然會如此險惡?鄭書麒自幼由長訣教導而成,對師父之言向來深信不疑。更何況眼前之狀更讓鄭書麒相信長訣的分析論斷,頓時心頭燃起一股無明業火。


    長訣搖頭道:“麒兒,此事因你而起,還需由你而斷!”長訣說罷,起身翩然離去。


    ……


    此時雖也是冬月,但京城市集裏的熱鬧程度並未因為寒冷而有所衰減。昭平公主的婚事既定,城內皇榜昭告天下、海內鹹聞。


    當今聖上膝下有兩子三女,皆為賢妃所出。兩位皇子稍長的是晉王白坤年十八,幼子白圻才四歲尚未封王。三位公主分別是長公主昭平今年二十,二公主德蘊今年十八與晉王白坤是雙生的龍鳳胎,三公主靜寧方才十六。京中之人都曉當今聖上最寵愛的女兒是昭平長公主,所以才於選駙馬之事上遲遲未定。今年這次聲勢浩大的甄選已落下帷幕,但眾人未想到的是,選出的竟然會是曹玉這樣一個模樣普通木訥毫無家世背景的人。皇家之意尋常之人豈能擅自揣度非議,更何況是在京城之中。皇家聖旨已下,京中眾人自然是不敢多有非議,恐落人口實。跟紅頂白乃人之常情,見風使舵是京中生存的第一要義。如今曹玉雖未與公主成婚,但在眾人眼中,他已經是皇家最受寵公主的駙馬,自然這跟風拍馬阿諛奉承者眾,生怕落於人後。雖然許多富戶公子世家子弟見到曹玉之後都認為自己遠勝這曹玉百倍,心中雖有不服,但也隻能腹誹而不敢口言。


    京城的東市為富戶聚居之地,曹玉今日受中書令的幼子金賀相邀來金府穀園做客。穀園占地數十頃,除卻靜雅別致的花園,還有一處飼養梅花鹿與馴鹿孔雀仙鶴的小院,供這些富戶子弟遊樂玩耍。微白的霜華凝結在秋黃枯草之上,珍禽鳥雀出沒其間,圈養的鹿群在草叢中尋覓食物。


    金賀身著華服眉宇間英氣勃勃,一番世家子弟的模樣,正引導眾人在園中遊賞玩耍。不遠處,兩隻白鹿從灌木叢中冒出頭角,頭角交吻,甚為恩愛,引得眾人嘖嘖稱奇讚歎。


    金賀麵露自得之色,合掌仰麵笑著,指著不遠處的白鹿說道:“這兩匹白鹿是在下於益州得來,以為祥瑞,於園中精心飼養。待明年春日昭平公主與曹公子大婚之時,呈上獻瑞。曹公子可喜歡?”


    曹玉頭戴赤金發冠,身著棗紅色的織金圓領腰佩蹀躞帶,雖然是一副富貴的扮相,但眉頭始終不展,而且言語身形都略顯拘束。曹玉麵對身邊眾人的奉迎阿諛,卻也提不起半點興致來。曹玉似有幾分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迴道:“金公子費心。”曹玉此時心中暗暗叫苦,學著這些人交談來往,當真是如芒在背很不自在。


    金賀擺手笑道:“曹公子何必客氣,不過小事一樁。我這園子裏曹公子隻要看上了的,盡管開口,必定親自送上。”


    曹玉尷尬地搖頭笑著婉拒金賀盛情。


    就在此時家丁過來通報左諫議大夫黃大人到訪,金賀搖頭笑道:“又有貴客到訪,金某先去迎客,還望曹公子見諒。”


    金賀雖無功名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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