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陽離開平康府的時候,張振雲下葬還不足百日。那時雪花飄零離新年還有月餘,如今已經是百花繁盛春末夏初。各殿都大擺筵席給族長們接風、慶功,很是熱鬧了幾天。


    張陽見彩鳳與格諾的婚事至今未辦,便命人打掃一間空屋,暫作他們的新房。格諾平時與小廝們住一起,彩鳳與朝雲一間屋。他們成親還真沒個合適的新房,朝雲曾說過願意把屋子讓給他們,自己和小丫頭們住去。沒想到公子竟然賞他們一間自己的屋子,這在平康府可是破天荒的頭一次。下人們很少有正式成親的,丫頭們懷孕也不耽誤幹活,沒有一點照顧,孩子生下來就又添一個小奴隸。所以主人們也都睜一眼閉一眼,任由他們隨意苟且,反正不耽誤做工就行。


    張陽院裏的人與別處不同,別院小廝與丫頭的屋子都緊鄰。他的院裏小廝們都住在院外,無召不得入內,隻有格諾一個例外的,他白天可以進院子,晚上也得迴去和小廝們一起住。丫頭們都住在院內,無事都不會出院亂走。別的事張陽都不管,就是腿腳看得緊,他最討厭有事沒事胡行亂走到處招惹是非。


    “這房子久不住人有些潮氣,搬些花草過來,門窗都打開通通風。”朝雲正指揮丫頭們打掃房子,六七個小廝抬著一堆木板木料走了過來。


    “這是幹什麽呀?”朝雲問道,成親要木料做什麽?


    “公子吩咐的,說是要打一張床,做兩個櫃子。”小廝們說著把這些東西都抬到了屋裏。


    “木頭能打床?”朝雲還沒見過木床呢,主子們睡的都是石床,全是晶石打造的。奴才們哪有床睡?下等的就睡地上,像她這樣的大丫頭睡的也就是土炕,上麵鋪一張竹席。竹席還是公子發明的,以前就鋪枯草,枯草上麵鋪個褥子。


    做床做櫃子工藝並不複雜,為何沒有人做呢?主要是那個世界鐵器甚少,修仙的人用各種非自然的鐵打造兵刃,普通凡人連自然鐵也弄不到。沒有鋸,沒有刨子,沒有鑿子,沒有工具怎麽能有創造?這些在張陽手裏都不是難事,他用黑晶鐵可以霧化各種工具。別的主子誰在這些瑣事上用心?有這本事也沒這想法,有這想法也不會給奴才們做,反正他們自己都有高貴的岩石雕刻的床,誰管別人睡的是什麽?


    張陽則拿個小木棍在地上寫寫畫畫的,山花靜靜的站在邊上看著,公子畫了許多的長方形,嘴裏還念念有詞叨咕著什麽。


    “嗯,差不多也就這樣。”張陽拿出竹簡在上麵寫下了幾個數據。待字跡幹了,他把竹簡遞給山花說:“走,幫我幹點活去。”


    山花傻愣愣的跟他走了,幹活是奴才們的事,什麽叫幫他幹點活去?


    張陽弄出一堆山花從沒見過新鮮玩意兒,不一會兒這屋子裏就木屑漫天了。山花眼見著張陽把一塊塊木板組合到一起,變成了一張大大的木床。那時候也沒有鐵釘,主要就靠榫(音損)卯結構固定。張陽又不是專業的木工,當然不懂專業的榫卯結構,但他腦子裏有拚插玩具的概念。他也不會做古代那種精美的實木床,他就按他前世睡過的床的式樣做了兩個大箱子上麵搭個大木板,床頭他不會做就免了。


    “怎麽樣?”張陽得意洋洋的看著自己的作品,還挺滿意的。


    “這是什麽呀?”山花大概是史上最會打擊人的。


    “床啊,你看鋪上木板能睡覺,掀起木板裏麵能裝東西。”


    “太大了,得有多少東西往裏裝啊?”山花真實在,誰規定箱子必須裝滿的?


    “嗯,空箱子是不好,放點錢吧,吉利。”張陽拿出一串刀幣往兩個箱子裏撒了下去,也就不到兩百刀幣鋪了一層。“走吧。”


    “哦。”山花捧著竹簡望望這屋子,我幹什麽活了?我就看著公子幹活了,我是來做監工的?


    張陽走出門迴頭一看山花還盯著床發愣呢。“別看了,等你嫁人的時候公子也給你做。”


    “啊?哎呀”山花可不看了,趕緊的跑出來。


    “公子做什麽了?”朝雲拎著兩個盤子大小的青銅鏡走了進來。


    “你自己看去吧。”山花直接跑到淩波的屋裏去了。


    “朝雲,看看我做的床好不好。”張陽又走了迴來,好不容易做成的,山花都沒誇他一句,他得找個會說話的誇誇他。


    朝雲進屋一看好大的一張木床,床邊還放著兩個櫃子。朝雲坐床上試試,又摸摸櫃子。


    “真好,這怎麽打開呀?”朝雲把青銅鏡放到床上,研究了半天的櫃子也沒見有櫃門,六麵都是木板,她摳摳掀掀都弄不開。


    “嗬嗬嗬”張陽開心極了,他伸手一撥前麵的木板,木板向右滑開了。“好玩麽?”


    “好,太好了。”朝雲第一次知道公子原來是個好木匠。


    “喜歡麽?”


    “喜歡。”


    “那你也成親啊,我送你更好的。”這張陽逮誰勸誰成親啊,一副恨不得把院子的丫頭都嫁出去的樣子。


    “又胡說,我跟誰成親啊?”


    “跟追風啊。”


    “啐”朝雲在公子麵前隨便慣了,公子脾氣好從來不計較一些細節上的小事,可她竟然大膽到如此地步,跟公子這樣說話,在別殿夠掉腦袋的。朝雲知道公子不會重罰她,但她也心生忐忑。一時失言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捂著嘴不敢說話了。


    “怎麽了?他配不上你啊?”張陽喜歡她們放鬆點,也根本不會計較這些小事。


    “他,他是人嗎?”


    “他與人何異?”張陽從小就把追風當人。


    “反正我不要嫁給他,人獸成親要遭天遣的。”平康府裏很忌諱人獸結緣,所以許多望風捕影的傳說都被傳的神乎其神。


    “我倒願意遭天遣。”朝雲一句話說得張陽什麽好心情都沒了。他獨自迴到屋裏布了個陣,坐在床上生氣。他也不知道他在生誰的氣,反正就是很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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