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川的軍伍中有很多規矩,例如三規六則二十四殺。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可除了這些成文的軍規,還有一些不成文的規矩同樣流傳甚廣。“莫招搖,惹得閻王笑”就是其中的一條。


    和拿著相同兵刃的禁軍軍士相比,提著口大鍋的徐吉利確實有些紮眼,而這剛好對上了“莫招搖”三字。


    桑貴知道此番前來,真正的目標是誰,可他就是看那口大鍋極不順眼,以自己過四石的弓力,一口破鍋能有個鳥用?這等距離,又是巨高臨下,莫說是一口鍋,就是涉川標準的盾牌,隻怕也會被一箭貫穿。


    長箭帶著淒厲的嘯聲從雨水中掠過,幾乎筆直射向了那個還在擺弄著鐵鍋的徐吉利,不過也正因為這隻箭帶起的嘯聲太過明顯,謝觀星當下就做出了反應,勿悔長刀瞬間離鞘,閃電一般的由左下角向著右上角的天空劃出。


    尖嘯聲嘎然而止,那追魂奪命的長箭立時便被謝觀星鋼刀斜劈兩斷。


    但事情哪會如此簡單,就在謝觀星鋼刀下落之時,雨水中再此出現疾飛而至的箭矢,令人感到震驚的是,這箭矢並非隻有一支,竟有六七支之多,雖分了前後,卻沒有一支射向謝觀星。所有箭矢的目標,都指向了仵作徐吉利。


    謝觀星招式用老,此時再想迴護,已然力有不逮。


    隨著一聲怪叫,同樣有所察覺的徐吉利終於大發神威,其人奮然將那口鐵鍋舉至身前,口中更是狂喊了一句,“你等射錯人了!”


    叮當一陣亂響之後,確有幾隻箭被那口鐵鍋擋了下來,可這等狀況也隻是曇花一現,當第二撥箭矢接踵而至,鐵鍋終於在徐吉利掌中碎裂開去,而在這其中,由桑貴射來的一支紅皮大箭,更是透鍋而入,電掣一般,貫向了徐吉利的麵門。


    此時的謝觀星,連連劈落幾隻從自己身邊掠過的長箭,哪裏還有閑暇按著自己的想法去擋在徐吉利身前,為今之計,隻能擋下多少算都少了,隻希望自己沒有看走了眼,那些剩下的箭,這徐吉利應該能夠應付。


    也許是因為注意力過於集中,謝觀星沒能看到最精彩的一幕。


    這說時遲,那時快,生死關頭,就是尋常百姓也能生出一些怪力,徐吉利人老成精,怎會沒有一點手段?其人的身形就似被箭支帶起的氣流推動,輕輕向著謝觀星一側飄出半步,而就在謝觀星疲於應付之時,這徐吉利的身形猛然一晃,就如在原地生出無數幻影,瞬間避過所有疾射而至的箭矢。直待虛影消失,穩住身形,徐吉利已然出現在了謝觀星身後,而那支力可透甲的紅皮大箭,則被徐吉利牢牢叼在了口中。


    似是發覺謝觀星還在留意那些箭矢射來的方向,徐吉利雙眼微微上挑,隨即將口中的那隻大箭的箭簇取過,湊到鼻子前嗅了嗅,轉而其人手掌一翻,將那隻箭生生插入了自己大腿之中。


    忽然傳來的慘嚎將謝觀星嚇了一跳,等到其人迴轉身形,這才看到那個抱著大腿滿地打滾的徐吉利。


    冷哼一聲,謝觀星沒有去搭理地上的那個老頭兒,官衙外響起的廝殺之聲吸引了他的注意,這聲音漸漸接近了五柳巷官衙。緊隨而來的一聲巨響,更是讓一個身形異常魁梧的黑衣漢子撞進了官衙的大門。


    這黑衣漢子渾身是血,幾處刀傷讓翻起的皮肉顯得分外猙獰,其人踉踉蹌蹌,直奔著還站在場院正中的謝觀星而來,可還沒能走上幾步,一支槍尖便透胸而出。[.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說]這漢子雙眼充血,手中的一柄巨斧似已無力舉起,其人拖拽著斧柄,一步步的向著謝觀星靠近。那口中淌出的鮮血,就如同惡狼齒旁滴垂著的唾液。


    聽著身後的動靜,謝觀星知道官衙中的眾人,已經按照自己的安排守住了通往側房的廊道與門戶。


    “如此甚好,隻要安平王無事,待這事情消停,不管是誰?都可以尋到條退路!”


    謝觀星暗暗念叨一句,緩緩迎向了那名漢子。


    這一次,謝觀星沒有再強調什麽官麵上的辭令,即便這些人持刃衝擊官衙襲殺禁軍,於涉川的律法而言,已然是不赦的死罪。可謝觀星就是張不開口。


    要麽殺人,要麽被殺,有這一條也就夠了!如果這些人不來,最終衝入的是京都禁軍,那麽謝觀星的刀下又會染上誰人的鮮血,又是否說得出什麽合適的殺戮理由?


    看到謝觀星走近,那漢子強睜雙眼死死盯住其人,口中一陣吱吱唔唔,也不知在說著什麽?而就在謝觀星想要仔細去聽時,身後卻是傳出一陣弓弦崩動的聲音。


    那魁梧大漢低頭看了一眼貫入自己胸口的幾隻箭矢,麵帶些許困惑,望向了謝觀星身後。然而緊隨而來的幾箭,再次貫入其人身軀,更有一支直接射穿了這漢子的脖頸。


    隨著這漢子“窟通”一聲跪到,幾名禁軍軍士手提弓箭,扛著長條形的步袋從謝觀身側跑過。對於這些軍士的出手,謝觀星沒有加以阻止,原本他們就是自己放進來的,至於在那房中究竟有沒有所謂的病患?謝觀星當然一清二楚。


    被雨水浸透的弓弦箭羽如何能彰顯弓力,若是不尋個地方烘幹,其效用不會比徐吉利手中的菜刀強上多少?謝觀星既然能從一貌似尋常的仵作眼中察覺到海月樓上的異樣,那麽他同樣也能從禁軍百人尉成懷素眼中看出那份難以抑製的焦慮。


    跪在地上的漢子顯然還沒有死透,其人肩部的一個動作,讓謝觀星做出了反應,就在這漢子奮力想要將手中巨斧向著身後撇出之時,勿悔長刀已斜斜劈過了其人身軀。


    噴出的鮮血立時就在這漢子的身前蕩起一片血霧,待血霧落下,地麵上隻剩下兩段翻轉著肚腸的殘屍。


    海月樓上的桑貴看到了官衙內的這一幕,方才那個突然冒出的高手,讓他寒毛直豎,可其人隨後的自殘,卻多少讓他鬆了一口氣,可是當他收拾好弓箭,想要悄悄撤走之時,卻是驚異的看到那個魁梧漢子被禁軍軍士射倒,而謝觀星最後補得那一刀,更是讓桑貴的心中猛地感到一陣刺痛。


    這鐵陀跟了自己這麽久,今夜卻喪命於此,這讓桑貴於心何忍?即便上麵有言在先,若是事敗,自己當即刻撤走,至於旁人,不必在意其人死活。可這鐵陀是旁人嗎?這是自己多年以來,最好的兄弟!


    呡了呡已經被咬爛的嘴皮,桑貴撤下了自己頭上裹著的黑布,再次將放入布袋中的長弓取出。


    ……。


    隨著投出長槍的那名軍士被桑貴一箭釘死在官衙的大門之上,與禁軍鏖戰的一眾黑衣人仿佛突然被注入了一股精氣,叱喝之下,居然將禁軍的軍士殺得連連退讓。


    已經站到門前的謝觀星被門前的一具具屍體震到,他怎麽也想不到門外會是當下這個結果,自己送出的鐵蒺藜和白灰這些軍士因何不用?像這樣亂轟轟擠在一起死守門前,哪裏擔得起禁軍二字?


    謝觀星看得出,這些黑衣人人數雖不多,武藝卻是極高,並且用得多是江湖上的路數,如此角色,不分兵聯手合擊,隻這樣添油一般的抵擋,不是送死又是什麽?到底是什麽捆住了禁軍的手腳,那些十人尉難道不像傳聞中說的那樣,是從邊軍中的斥候小旗選拔而來?而那連自己都頗有些佩服的百人尉成懷素,莫非也是個廢物?


    劈落一支從對麵房頂上射來的長箭,謝觀星大聲喝到:“你家百人尉何在?”


    尚未見有軍士迴應,謝觀星身側門柱後就傳來一個聲音。


    “成懷素在此,總捕大人何事?”


    謝觀星望向門柱,卻隻看到一柄探出柱外的長弓,那成懷素手持弓箭,當真躲的嚴實,這讓謝觀星生起一股想要將這百人尉連同門柱一起劈倒的衝動。


    “你怎地帶得兵士,當下這等狀況,因何不讓自己的部屬分開禦敵?給你的那些物事又因何不用??”


    成懷素聞言,似恍然大悟,其人在柱後高聲喊道:“總捕大人說了,分兵禦敵,聯手合擊,張懷,許繼,於亮,你三人自行調動本部,不必死守門前,劉洛、徐虎帶本部弓箭手入衙協防,任風,你那些東西可以用了!”


    謝觀星聽聞成懷素這等言語,當真是連肺都要被氣炸,其人剛要向柱後走去,卻聽得那成懷素大聲喝到,“小心!”


    謝觀星猛然迴身,鋼刀劈向急射而來的冷箭,可這一次,他的刀卻劈了個空,那支紅皮大箭,定定射在了謝觀星的心口。隨著謝觀星身軀向後仰倒,成懷素從柱後閃出身形,其人手指一鬆,一支箭矢帶著風聲,幾乎是擦著謝觀星的耳邊向著海月樓頂的那扇窗口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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