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到前院,就看見廣場上滿滿的都是人,裏外裏圍了好幾圈。中間幾名弟子正押著淨天教的俘虜,邊上還擺著幾箱絹帛銀錢。


    蕭長風杵著劍,誌得意滿地站在一旁,也不知說了什麽,現場群情激奮,不知誰帶的頭,開始高喊“替天行道,就地正法”之類雲雲。


    再看淨天教那邊,六七個人個個五花大綁地按在地上,有的還在掙紮不休,有的鮮血橫流,有一人傷的最重,身上頭上全是血汙,筋骨多處斷折,一隻眼睛腫的幾乎看不見,另一隻仍不忘怒目瞪著眾人,也有人一臉惶恐,遏製不住地顫抖著。甚至還有一名十來歲的孩童,身量還未長齊,瘦瘦小小的,巴掌大的臉龐髒得看不出樣貌,隻一雙寫滿了恐懼的雙眼十分清晰。


    唯一相同的是,他們似乎都心知肚明自己不會再有活路,不甘、恐懼、還是憤怒,都帶著一股濃濃的絕望。


    看他們如此淒慘,夏侯瑾軒的同情心無可遏止地泛濫了,當看到有人竟然比自己年紀還小,最後一絲因打敗了敵人帶來的喜悅也被一陣難過替代。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


    見到他們,蕭長風迴轉身來,意氣風發地笑道:“四師弟,兩位少主,別來無恙。”


    薑承一拱手:“恭喜大師兄旗開得勝。”皇甫卓也寒暄了幾句,夏侯瑾軒卻有些心不在焉,隻跟著拱了拱手。


    謝滄行與暮菖蘭隻是“小人物”,自然還沒資格向蕭長風道喜,雙雙隱在人群後麵。


    隻聽蕭長風趾高氣昂地報著功:“……我和師弟們抓迴來七個,還有二十九個已就地正法。


    “就地正法”四個字讓夏侯瑾軒心中一凜,不禁看了看綁在場中的七人,心裏一想到有四倍多的人命已經煙消雲散了,就總覺得高興不起來。


    薑承也在看著這些待宰的羔羊,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唐海,忍不住說道:“大師兄,他們當中,也許並非皆是罪大惡極之人,趕盡殺絕似乎……”


    蕭長風冷哼一聲:“他們不叫罪大惡極,什麽叫罪大惡極?你忘了柳家莊麽?”


    此言一出,眾人立刻義憤填膺。(.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後來經過徹底探查,柳家莊後院發現了另一處埋屍地點,其中甚至還有婦女兒童,全部堆在一處,場麵極其淒慘,不忍卒睹。以此觀之,柳家很有可能已慘遭滅門。


    想到這一點,薑承也沉默了。


    也許是感覺到了一絲生的希望,一名淨天教徒也不知哪裏來的力氣,突然使力掙開按在後背上的手,向薑承衝去,嘴裏拚命喊著:“少俠救命啊!”剛奔出去一步,就又被按住,那名折劍弟子氣急敗壞地踹著他的肚子:“你還敢跑!”


    那人顧不上疼,隻不住地喊著:“俺剛入的夥,什麽壞事都沒做呀!少俠救命呀!”


    “住口!”那滿臉鮮血的漢子一聲爆喝,“殺人不過頭點地,有什麽好怕的!”


    “可我還不想死……”那人頭臉皆被按在地上,已是涕淚縱橫。


    這時,那名十來歲的少年終於承受不住巨大的恐懼和壓力,崩潰地嚎啕大哭。被他的情緒感染,其他人也不安分起來,現場一時極亂。


    押著那少年的弟子著了慌,又是罵又是恐嚇,可那少年隻顧著哭喊,說什麽都不管用。那弟子一急之下揚手就要打下去,可巴掌還沒落下,手腕就被牢牢抓住,剛要開罵,一見來人,立刻住了口。


    這人就是皇甫卓,夏侯瑾軒也在一旁,隻見他蹲下身,對那少年柔聲說道:“小兄弟,別害怕,他們隻是嚇嚇你,想讓你聽話,不會殺你的。來,”他變戲法似的從袖中掏出一枚護身符,給少年係在脖子上,“這是朝雲觀的平安符,很靈的,你戴著它,就不會有事了。”


    夏侯瑾軒的笑容本身就有著一股親和力,那少年漸漸停止了哭聲,抽抽噎噎地問道:“真的?”


    夏侯瑾軒眉眼彎彎地笑道:“當然!大哥哥從不騙人!”


    一聽這話,皇甫卓目光可疑地瞟了他一眼,對蕭長風拱手說道:“蕭師兄,淨天教罪不可赦,但就算論罪當誅,也該送交官府,量罪定罰才是。”


    “皇甫兄說的正是。”夏侯瑾軒起身說道,“以血還血雖然快意,但並非俠義仁者之道。”邊說,邊不動神色地環視四周,卻見眾人都是一副不以為然或忿忿不平的神氣。不知是誰嘟囔了一句:“壞人逮了好人要殺要剮都行,怎麽好人逮了壞人要出口惡氣,還得這麽多規矩。”


    夏侯瑾軒皺了皺眉,補充道:“更何況,興許還能從他們身上得知更多淨天教的訊息。”心中不由暗暗慨歎,殺與不殺,本來非關有用無用。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也會放棄原則,選擇迅速見效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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