鳶尾花,萊塞讓爾。


    一位戴著帽子,身著淡綠色綢緞連衣裙的女士,正提著自己的小挎包,端坐在這裏這座城市為數不多的聖殿之中安安靜靜閉目祈禱著。


    她的容貌看起來頗為清秀,是那種相當耐看的類型。有著近乎黑色的深褐色長卷發,畫了淺淡的妝。身上並沒有什麽飾品,會給人一種賞心悅目的“普通漂亮”的感覺。


    正在用聖水擦拭聖像來祝聖的卡西烏教士遠遠看著她,一時有些出神了。


    他認識對方——至少知道她的名字。這是他某一次借著節日發放禮物時問到的情報。


    她叫克拉拉,是萊塞讓爾某個藝術類大學裏的一位舞蹈老師,平時休假的時候也會教導一些有錢人的女兒跳芭蕾。平日裏溫聲細語,總是會彎著眼無聲的淺笑著。給人的感覺是一個很溫柔,不太喜歡說話、也不那麽喜歡社交的人。


    看起來就像是什麽貴族大小姐一樣……


    卡西烏教士心中冒出了這樣的念頭。


    這倒也不奇怪。畢竟在鳶尾花,貴族身份很容易在某一次起義中隨機身亡。而隨著鳶尾花王國的發展,某些興盛百年的家族也有可能在某一天突然落魄。而那些家族中出身的女性一旦失去了家族庇護,往往除卻禮儀、舞蹈、音樂之外,也很難再找到什麽正經的工作。


    甚至……就連這樣的工作,也未必能找到。比起男性,女性往往會更難自力更生。


    倒不是吃不了苦,或是能力不足。而是因為鷹眼就喜歡從這些落魄貴族女眷裏抓人。


    她們的容貌體態氣質都很好,稍微培訓一下就能成為很好的舞女——如果願意去當刺客,她們能比男性刺客有更多的刺殺機會;而如果不願意,也可以用各種手段給組織提供經費。從這個角度來說,鷹眼其實倒也不希望她們能養活自己。


    “卡西烏教士,”後麵傳來了一個蒼老的聲音,“過來一下——結界好像出了些聲音。”


    “哦……好的。”


    原本在摸魚的卡西烏聽到了自己老師的聲音,連忙應了一聲。


    就在他離開的同時,下意識又往克拉拉那邊看了一眼。


    一個衣著打扮妥當穩重、看起來就頗有資產的中年紳士坐在了克拉拉身邊。


    他並沒有與克拉拉交流,而是同樣一臉嚴肅的閉目低聲祈禱。


    “卡西烏教士?”


    “——來了來了!”


    卡西烏又戀戀不舍的看了一眼克拉拉,這才擦了擦手趕了過去。


    而等他離開,那位中年紳士輕輕嗤笑了一聲。


    “那孩子好像喜歡你呢,【舞裙】。”


    他的口型仍然是禱告詞,但與口型完全不同的聲音卻傳到了克拉拉耳邊。


    “我知道。”


    克拉拉也是如此。


    她輕聲迴應著,聲音比起她那溫柔恬靜的容貌要顯得更加冷淡一些。


    “他也是你的鉤子?”


    “不,隻是鈴鐺。”


    克拉拉答道:“已經上鉤了,隨時能收網。”


    鉤子和鈴鐺,都是鷹眼組織裏的暗語。前者指那些能夠幫人賺錢或是幹髒活的,被組織控製的那些人——比如說拿到了對方的把柄,亦或者能夠用錢與美色來收買。


    而鈴鐺的意思,則是“能夠用來吸引注意力的東西”。比如說某些刺客會和完全不知道自己身份的平民結婚,通過這種方式來遮掩自己的身份,讓自己能夠合理的出入某些場所、或是有充分的理由前往某個地方。


    隻要行動合理,非指向性的占星術對他們來說就是無效的。因為他們的刺殺動機會被另一件事的動機所遮掩,從而被混淆——就比如說一個人打算陪孩子去動物園,迴來的路上順便殺個人。那麽這時預測他的行動軌跡,最多也隻能發現他打算前往動物園這件事。


    規避能夠預知未來的占星術,這是上位刺客的必修課。那些大人物——尤其是月之子——他們往往都會花大價錢聘用儀式師與占星術士,以此攔截詛咒與刺殺。繞不開占卜的話,可能占星術士比刺客自己都要更早一步知道他打算怎麽做。


    而占星術士的占卜,本質上是通過檢測他人的意願來進行有限預知。並非是他們能真正看清未來。


    比如說誰會前往哪裏,誰對誰有明確的敵意與殺意,有殺意的人來自哪個方向——最多還能在道途共鳴的情況下,偶爾看到一些未來的片段。


    但成熟的占星術士通常不會相信自己看到的未來,隻會將其納為參考……因為沒頭沒尾的片段反而更容易誤導自己。


    所以,除非刺客身份已經完全暴露,否則鷹眼組織的掛牌刺客通常不會舍棄自己的社會身份。成熟的刺客也往往不會前往據點,而是直接由聯係人代派任務——因為任何據點都可能已經處於監視下,從而變得不安全或是已經暴露。


    一旦進入被監視的據點,就有可能意味著身份被揭穿。


    而如果失去了身份的保護……一個完全沒有社交、身份空白的人,實在太容易被查出來了。甚至都不用占星術,隻是普通的情報收集與身份驗證,就會導致他們的刺殺行動因為各種意外而失敗。甚至有可能因為身份暴露,而直接讓一個據點的人全部暴露或是被捕。


    身為舞蹈老師的克拉拉,與家有三子的資產家,在明麵上不可能有任何合理的交集。他們都很珍惜自己運營多年的身份,顯然不打算因為一些不合理的行為而將其打破。而最適合讓他們交流的地方,也就是教會了。


    雖然因為鳶尾花與教國的關係不算好,這裏虔誠的信徒並不算很多。但任何人信神都不奇怪。而且教會內也不會布置什麽竊聽裝置、或是預知儀式……這裏是足夠安全的地方。


    在祈禱時,就足以讓他們交流情報了。


    “隻是釣著嗎?還是真要嫁給他?”男人問道。


    “看他表現。”


    克拉拉平靜的說道:“那家夥是個老實人,性格也溫和。至少當個鈴鐺沒問題。他的資質應該有機會能成為主教……既然老師現在決定跟著教國走,我們最好也提前和教國的人打好關係,小鹿。”


    “嗯,我知道。”


    雖然已經是三個孩子的父親,卻有著“小鹿”這樣可愛的稱號。


    這位打扮禮貌的企業家,沉默了一會,對自己這位容貌年輕的師姐問起了正事:“查的怎麽樣了?”


    “基本可以確定了,就在這家教堂的地下。”


    “舞裙”輕聲一字一句的說道。


    “燈下黑呢……”


    小鹿不動聲色的垂下眼簾:“直接報上去嗎?還是再探查一下?可以讓那些年輕刺客來試試水。正好……他們最近挺亢奮呢。”


    “……直接報吧,這種程度就夠了。再查我怕出事。”


    舞裙沉默了一會,還是沒有接小鹿的話茬。


    她有些哀傷的垂下了眼。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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