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通靈塔飛到阿瓦隆,按先前的約定落入到鷹岬村後,艾華斯便第一時間從玻璃島趕來。


    艾華斯順路前往鷹岬村,和去年認識的朋友、長輩們打了聲招唿,並且跟他們說了一聲通靈塔將要落在附近這件事。


    上次來鷹岬村,似乎已經是去年的事了。但大家卻都還記得艾華斯。


    畢竟這是這個小村落難得一見的大人物。可即使如此,村民對艾華斯的態度卻並不恐懼、也不奉承——就像是對待熟人家的孩子一樣,態度親和而又自然,這讓艾華斯感覺相當不錯。


    頗有種去外地上大學時,假期難得迴一趟家、與親和的鄰居打招唿的感覺。


    雖然這裏不是艾華斯的家,卻給了他一種“迴家了”的錯覺。


    或許是因為狂獵天天見的緣故,鷹岬村的居民對亡靈非常淡定、接受程度相當高。聽說死靈法師們將要在附近落戶,完全沒有半分恐懼,反倒是感到很好奇;倒是聽說有一群年輕小夥子、小姑娘未來恐怕會頻繁拜訪鷹岬村,村裏的大家都很高興。


    這裏難得能遇到點陽間的人——盡管這些陽間人似乎也不是很陽間,但總比狂獵串門強。


    跟鄉親們說好了過後,艾華斯才去拜訪了通靈塔。


    他還記得的——


    那位名字聽起來像是藝考不過就要二戰的副校長,給艾華斯留了件禮物——或者說遺產。說是如果能順利討伐墮天司,就過去拿走。


    這倒是讓艾華斯有點感興趣了。他原本隻是打算完成約定而已,如今看來……似乎還真是個好東西?


    巫妖老爺子開著通靈塔跑完長途過後,就跟艾華斯發了消息。


    當時艾華斯就好奇的問過了他,阿道夫副校長到底給他留了什麽東西,而老爺子卻堅持要艾華斯自己來看。


    那來就來。


    這次迎接艾華斯進入通靈塔的,已經不再是阿道夫。


    而是一個看上去頗為有些熟悉的家夥。


    “阿爾伯特,好久不見啊。”


    艾華斯笑眯眯的打了聲招唿。


    這位與自家嶽父同名的年輕死靈法師,看他如今的袍子、大概已經繼承了黑相之名……雖然如今通靈塔已經離開了星銻,他也已經稱不上“宰相”。


    “大人,好久不見!”


    而阿爾伯特·洛雷看向艾華斯的目光很是尊敬與狂熱——他顯然正為艾華斯擊敗墮天司這件事感到亢奮。


    比起大多數對墮天司沒有清晰概念的阿瓦隆人,阿爾伯特是少數清晰知曉艾華斯含金量的人。


    “叫我艾華斯就好,”艾華斯卻反而是糾正了對方那過於卑微的言語,“格呂內瓦爾德先生平時不管事,你以後就是通靈塔主了。我們算是平級……以後說不定我還有事要你幫忙呢。”


    “可……”


    阿爾伯特反倒是有些遲疑。


    “緊張什麽呢,落到阿瓦隆還有威權特性了不成?”


    艾華斯拍了拍他肩膀,並順勢岔開話題:“那女孩呢?”


    “……誰?”


    阿爾伯特遲疑了一下。


    因為他不知道艾華斯指的是奧羅拉還是克裏斯蒂娜。


    “就是你喜歡的那個女孩啊。”


    艾華斯說道。


    “……奧羅拉嗎?”


    阿爾伯特臉一紅,也意識到自己似乎是自爆了。


    他微微扭頭,轉移話題的同時將艾華斯引了進來:“她跟著蟲珀大師去學習保存術了。難得大師看中了她的資質……他們前往了永霜帝國,似乎是要幫她完成一項傳承儀式。”


    “蠻厲害的,”艾華斯讚歎道,“你繼承了阿道夫先生的傳承,奧羅拉也繼承了蟲珀大師的保存術。你們就是通靈塔的未來啊。”


    這次阿爾伯特沒有謙虛。


    他隻是認真的迴答道:“我會將這份傳承繼續繼承下去的。”


    艾華斯笑著點了點頭。


    阿爾伯特帶著艾華斯前往了他曾經去過一次的保存室——那是用巫妖命匣凝滯外部時間,因而能永久保存物品的“冰庫”。阿道夫·馮·門采爾留給艾華斯的遺產就被他自己存放在這裏。


    阿爾伯特給艾華斯施加了認證法術之後,才將艾華斯放了進去。


    而才剛進入保存室……艾華斯就微微睜大了雙眼。


    ——那是一幅魔畫。


    艾華斯已經見過許多魔畫了。


    但那些都是由“美術巨匠”所創造的魔畫。除卻偏向均衡道途的攝像頭精雅妮斯大師之外,就是繼承了雅妮斯大師藝術理論的伊莎貝爾。


    而如今眼前的魔畫,卻是由偏向黃昏道途的“詭秘畫家”所造。


    ——如何才能形容這幅畫呢?


    那是一幅淡白至極的畫作。


    它像是染上了一切色彩,卻又褪去了一切色彩。


    那像是純粹的白色畫布,但卻比白更白。若是將諸多色彩進行混合,便將得到如夜般的濃黑;可若是將諸色光輝加以混合,卻會得到如日之白。由此可得出結論,色彩是一種與光相反之物,是無光之痕。


    ——而眼前這幅魔畫,是以“光”為顏料進行創作的畫作。


    艾華斯注視著那副淡白至極的畫作,緩步前行。


    他的瞳孔無意識間燃起了光輝,變成了琉璃般透明的玻璃。


    隨著艾華斯踏步,那白色的畫布中如幻覺般映出了一幕幕如幻覺般的景象——


    一個被綁在十字架上焚燒的人形焦炭;


    一朵盛開而又凋謝的玫瑰;


    一隻從枝頭上飛過的文鳥;


    一座插著左黑右白兩根蠟燭的三座燭台;


    一張裹著嬰兒的繈褓;


    一條咬著自己尾巴的蛇……


    ……


    不隻是踏出一步就會變化一幅畫,而是在靠近它的“每一幀”都會有一幅完全不同的簡單畫作。這些畫作堆砌起來,像是敘述著人生、又像是描繪著真理。


    艾華斯越是往前,瞳孔就愈發透明。


    金色的光輝似乎要從瞳底溢出,有著一種神性流溢的輝光。


    從那如雪般的淡白之中,艾華斯看到了尚未誕生的太陽。


    當他眼前的無數幻覺消散之時,他正好走到了那幅畫麵前、伸出手來輕輕觸碰那幅畫。


    理所當然的,係統並沒有浮現任何提示。它畢竟隻是一幅畫而已……其中蘊藏著黃昏道途的力量,但也就是與《黃金黎明》差不多的水平而已。


    然而艾華斯卻對這幅畫異常重視。


    並非是因為那幻覺像是某種寓言或是啟示……而是因為他竟然從中隱約感覺到了一絲清晰的神性!


    這讓艾華斯感到恐怖。


    ……這意味著,繪製這幅畫的原料之中,甚至包括阿道夫的靈魂與記憶。


    艾華斯原本以為,阿道夫將會升入夢界——以他的功績與能力,成為冬天司的使徒可以說是板上釘釘。


    然而阿道夫卻拒絕了這個可能。


    他斬斷了自己的未來。


    用自己的靈魂與記憶——以自己徹底消亡為代價,創造出了這幅畫。換言之,這幅畫的顏料是一位“自願獻出一切的使徒”。將自己的一切進行獻祭……那是徹底的“奉獻之舉”,甚至是比薩沙修女更為徹底的獻祭。


    ——奉獻之舉,將點亮光芒;純粹的虛無卻將帶來黑暗。


    即使是薩沙修女,也隻是獻上了雙手、雙足、雙眼與皮膚而已!


    而他完全舍棄了一切。


    哪怕是恆我,舍棄十次之後也保留了最為純淨的自我……


    但他卻自願陷入了虛無。


    不留一切後路,甚至斷絕了被複活的可能……寧願將自己化為燃料、化作虛無,也要讓艾華斯升至更高。


    可他們明明不怎麽熟……也正因如此,這畫作中的“奉獻”也如此強烈。它甚至壓倒了虛無,因此這幅畫才會呈現出淡白之極的姿態。


    艾華斯不知道這幅畫還用了什麽材料……但他從中隱約感應到了“愛與虛無”、“美與黃昏”、“奉獻與超越”的三重奇跡之力。如果說阿道夫提供了虛無、美、奉獻、黃昏……那麽他應該還從別的地方拿到了“愛”與“超越”的力量。


    ——他難道將紅相做成材料了嗎?


    艾華斯心中冒出這樣一個念頭。


    雖然艾華斯同樣也不知道這幅畫到底應該如何使用,但毫無疑問,它所蘊藏的矛盾之神性足以讓艾華斯升入天司,甚至踏入更高的境地。


    “……還是將這幅畫留在這裏吧。”


    艾華斯退了半步,輕聲對阿爾伯特說道:“一定要好好保存它。”


    如果說物質界哪裏最為安全,恐怕就是通靈塔的保存室了。


    這幅畫太過珍貴,以至於艾華斯都不敢將它從這裏拿走。


    他有一種非常清晰的預感。


    如果自己有朝一日必須用到這幅畫……


    那或許就是艾華斯打算對抗環天司、或是對抗世界末日的時候。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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