示警的不是古家或者孟家,那自然就是示警的整個仙道。


    就這個立場上來說,對方重視葉柏涵的示警固然好,但若是不重視而導致滅門之災,那麽在長遠來說效果反而更好。


    韓維英想……這一點葉丹師是不是也已經早有預料?


    葉柏涵到目前為止一切行動都是順勢而為。順勢而為的意思,是他本身並不強勢主導整場對於魔道的抗爭活動,而始終隻是在整個過程之中提出建議。不過,事實上證明他的建議素來都很有用。


    那些不聽他建議的人,或者對於他的勸告嗤之以鼻的人,此時多數連屍骨都寒了。而那些願意聽從勸說的人,最後都成了葉柏涵手下的中堅力量。


    這一次護送也不例外。


    前往東州的路上,一個小女孩忍不住開口對護送他們的修士開口問道:“前輩,你們說的那位先生……是個什麽樣的人啊?”


    修士被安排來護送古家遺孤,本身和古家自然也是有些淵源的,想了想就開口說道:“先生是個很神的人。”


    女孩子便睜大了眼睛,說道:“那能求他救救我爹嗎?”


    修士愣了一下,才說道:“……小姑娘,先生的神在於卜算和策略,令尊已然在與魔教一站之中隕落,就算是丹穀之主恐怕也迴天無力……”


    然後這個時候,屋裏突然走出來個男孩,一臉小臉皺得緊緊的,說道:“他如果精通卜卦,為什麽不能早點來幫我們!?在爹爹被那些壞人害死之前!”


    修士愣了一愣,頓時也冷下臉來,說道:“這是你的意思?還是你母親的意思?”


    男孩隻是倔強地盯著修士,說道:“難道不是嗎!?”


    修士盯了他半晌,一直沒有說話。卻不防這個時候,後麵突然走上前來另一個修士,望著男孩說道:“其實你應該問的是先生為什麽要救你……明明救你們也沒有任何好處。”


    男孩頓時愣了一下。


    這時古家的夫人和仆婢才匆匆跑了出來,抱起了兩個孩子對那修士求情道:“前輩請息怒。是孩子不懂事。”


    那修士見幾人出現得恰到好處的時機,卻是不置可否,隻譏諷地笑了笑,任由古家的人把孩子們給抱走了。


    等人都走了之後,先前的修士開口說道:“前輩不要生氣,古家嫂子終究隻是婦道人家,難免有點不知輕重。”


    那修士笑了笑,說道:“你知不知道,你這話說得跟方才古夫人為孩子開脫的話是一模一樣?”


    那年輕修士愣了一愣,反應過來,頓時頗為尷尬。


    那修士到底沒有再繼續捉弄他,而是說道:“先前我等去古家示警,古家家主態度可稱不上好。雖然我們這次把人給救了,可是古家人卻未必心存感激。”


    那年輕修士說道:“或者隻是一時轉不過彎來——”


    那修士冷哼了一聲,說道:“非也非也。”他解釋道,“我們先前示警,他們不肯聽,是他們自己的過錯。但是方才那孩子的話,絕非他自己一個人的想法。一個小孩子……他如何能判斷誰有能力救他的父親,誰不能?那隻能是古夫人的想法。”


    然後他便露出一個冷笑:“她怨責先生呢。”


    那年輕修士聽了,一時之間卻是啞口無言。


    半晌,他說道:“我去與她好好說道——”


    結果卻直接被同伴伸手攔住,說道:“不必。”


    “可是——”


    “先生此次救援古家,本來也不是為了這區區一婦人的感恩。她怨也罷恨也罷,又有什麽用處?再說了,她此時是還未吃到苦頭——寄人籬下的日子,可不是那麽好過的。到時候值得她去怨恨遷怒的人多了去了,自然不會有餘力再惦記先生。”


    青年修士沒想到他會這樣說,想了想,隱約理解了對方這樣說話的理由,卻站了起來,說道:“我還是去與她說道幾句。”


    年長的修士見他這樣,也不阻攔,卻是歎息了一聲,露出無奈的表情。


    青年到了屋子裏,敲了敲門,就聽到古夫人的聲音:“是誰?”


    修士迴答道:“嫂子,是我。”


    便有婢女開口出來,迎了修士進去。古夫人說道:“方才孩子出言不遜,文前輩莫要是生氣了吧?”


    看她這樣子,青年實在是不太相信她有怨責先生的意思。畢竟古家遇難,是先生籌備安排,才能把一眾弱女幼兒從魔道手中偷運出來。若是古夫人反而因此怪責先生出手不夠及時,那也太過是非不分。


    但是不怕一萬隻怕萬一。為了安全起見,他還是開口解釋道:“文前輩受先生所托,來護送嫂子你們前往東州,便一定會守諾,嫂子你無須擔心。文前輩自己也曾受到魔道的迫害,家人亦受魔道所害,自能體諒嫂子的心情。隻是先前那些話,最好還是不要說了,也要跟孩子們說清楚才好。先生費心將你們從魔道手中救出來,若是孩子們卻存有埋怨之心,我卻也要替先生不值的。”


    古夫人立刻辯解道:“怎麽會?孩子們隻是不懂事罷了,埋怨之心是斷然沒有的……說起來或許是我的錯,我先前難過的時候,在孩子們麵前哭了一會兒,心想著若是夫君能活下來就好了……或許讓孩子們產生了誤解。”


    修士聽她這樣辯解,也不知道是該信還是不信,就沒有再多說,隻說道:“我們能力有限,能救走嫂子你們,是因為你們是修為不高的婦孺,魔道未必放在眼裏。但是魔道一直盯緊了古兄,我們能做的實在是十分有限。”


    古夫人聽了,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道:“我先前聽說,你們這位先生……在雲州多有作為,很多人聽他的話是不是?”


    這話似乎還有未竟之語,修士眼神閃爍,說道:“雲州受魔道迫害者很多,其中不少人集結起來了反抗魔道,先生隻是其中一人。不過因為計謀出眾,所以在眾人之中頗有威信而已。不過大家都為的反抗魔道,個人有個人的想法,倒也未必就多聽先生的話。與其說他們聽先生的話,還不如說先生是在為他們出謀劃策。”


    古夫人聽了,說道:“原來如此。”卻並不十分相信。


    她的丈夫在世之時,葉柏涵多次派人示警,但是對方並不相信。非但如此,還對於葉柏涵派來的人多有警戒,懷疑對方對古家有所圖謀。


    如今她丈夫已死,古夫人卻被對方灌輸了一腦子這樣的念頭。偏偏她並不是太聰明的人,所以對此深信不疑,甚至到了此時此刻也依舊看不懂形勢,隻是盲目地去懷疑和遷怒這位“先生”。


    這樣眾人第二天繼續出發,小女孩馬車坐得昏昏沉沉,醒來時就忍不住問道:“前輩,我們不能禦劍嗎?”


    修士迴答道:“禦劍太過顯眼。雲州的魔修太多,混跡在凡人之中反而比較安全。”


    事實上也確實如此。


    東州孟家老祖大壽,雖然是修道世家,但是既然大隱隱於世,本身自然在凡俗也是有一定地位的。


    雲州到東州,雖然是相鄰的兩個州,其實從一個州的中心騎馬到另一個州的中心卻足足要有月餘。這並不是因為道路崎嶇難行——事實上,雲州和東州都屬於富裕的大州,官道修得四通八達,真正的原因還是這兩個州的麵積都太大了。


    這片修仙者存在的世界遠遠比很多人想象中還要來得廣闊,所以當年烏小福和烏懷殊從烏家走到無間海外圍才會花了這麽多年,一直到烏小福從小少女一路長成了成年女子。


    有些人可能一輩子連聽說都沒有聽說過北疆或者東海的存在,或者隻將它們當做傳說。葉柏涵幼年時生活在一國都城的鏡都,恐怕也不會知道太多遠方的傳說。不管如何,相比遍布天下的凡人,仙人的數目就稀少太多了,即使能唿風喚雨,日行千裏,卻也很難影響凡間的一切。


    不過雖然如此,東州和雲州這兩個州還是有不少往來的,也有來往於兩周之間的商客和武人。


    孟家老祖大壽,有些客旅未必就知道孟家是修道人,卻不妨礙有些商人千裏迢迢去獻寶,希望通過這種手段出頭。


    古家一眾混跡在這些商旅之中,確實顯得不顯眼許多。


    這樣他們一路行走,速度一直不快,這天就歇在了一處旅店之中。


    旅店靠近一處山脈,而那處山脈靠近外圍的幾座山峰,看上去極為險峻,其中一座山甚至如同崩裂開了兩半一樣,中央一刀辟出一片深不可測的峽穀。


    修士遠遠看得有些驚奇,就對店小二問道:“你們這裏的山勢看上去可真是峻奇,那座山簡直就跟被什麽人給劈成了兩半一樣。你們住在這裏就不覺得憂心嗎?萬一有天山突然倒了……”


    店小二笑道:“放心吧,倒不了。都幾百年了,這山要倒早就倒了。”然後他停頓了一下,說道,“不過,你說對了,這山還真是被仙人給劈開的。”


    修士為止一愣。


    卻不防這個時候,有人自他身後進入店中,聲音溫溫柔柔的,開口說道:“……給我說說那座山的事情吧。這銀子就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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