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


    向來口若懸河,談笑風生的邱浩真人罕見地猶豫了一下。


    他下意識地抬頭看了看二樓密密拉著窗簾的包間,顯然這個問題在他的可控範圍之外,他必須得到一個明確的指示才能迴答。


    “公訴人,你是否接受與委托代理人達成一致,即被告何甜甜的直係親屬不可作為證人發言?”


    “……”


    邱浩真人沒有說話,他無法迴答這個問題,若是被那位遷怒,他可就糟了。


    他用求助的目光看向身邊的茗茶真人,海棠看著兩人的眼神交流,隱隱明白了,這個邱浩真人一直都是一個人發言,而他身邊這個不說話茗茶真人才是能拿主意的。


    然而,兩人一陣目光交流也沒能得到結果,這個問題在開庭前誰都沒有想到。


    誰都不想背黑鍋,於是茗茶真人隻能假裝沒看見,半點主意也不敢給。


    “咣!”的一聲,碎瓷聲從旁聽席傳來,隨之而來的是一陣驚叫,右側的吃瓜群眾一起抬頭,看向二樓的包間。


    密密的窗簾還是紋絲不動,什麽都看不見。


    陸廣韻心內暗暗冷笑。


    “法官大人。”


    邱浩真人終於拿定了主意,他悠哉悠哉地說道:“海棠真人說的也非常有道理,既然我方采納了被告直係親屬的證詞,那辯方自然也可以采納,身為公訴人,這點風度還是應該有的。”


    “我收迴我的抗議,菡萏真人的配偶李常苦可以作為辯方證人出庭,不過他的證詞能不能得到合議庭的采信,我持保留意見。”


    他擦了擦額上的汗,又偷瞄了一眼安安靜靜的二樓包廂,隻見那裏絲毫動靜也沒有,他這才舒了一口氣,放心坐了下來。


    “阿離,你著急了。”


    柳七郎的聲音平淡無紋。


    “一旦心急,就會出錯,你要記住這句話。”


    “是,師父。”


    阿離低下了頭,委屈道:“我隻是太想看到那個把我害慘了的女人痛苦的樣子,隻要能讓她痛苦,我比什麽都高興。”


    聽到這話,他似乎有一點動容。


    然而柳七郎十分平靜地繼續說道:“我的目的,自始至終都是要菡萏死,讓你圓個心願隻是順便。”


    “若是因為你出錯而影響了我的大計,阿離……我不知道我會怎樣對你,真的。”


    他的聲音還是溫柔平和,似乎說的是和兩人無關的事。


    “是。”他的聲音越溫和,昕離子就越害怕,她偷瞄了他一眼,匍匐在了他的腳下,嬌聲道:“師父,阿離明白的,絕對不會搞砸的,您放心。”


    倒黴的鬆子散落了一地,更倒黴的盤子已經不見了蹤影,昕離子低著頭,惴惴不安地等著他的迴答,卻久久沒聽到任何動靜。


    “去吧,我看你在我身邊也沒心思了……”


    “師父……阿離哪有……”她忙撒嬌,俯下身抱著他的腿。


    “遠遠地看戲和自己上台參與其中,你隻能選一樣,這兩者的心態完全不一樣,你明白嗎?“


    阿離抬頭看他,隻見他眼中一片冰冷。


    “一覽眾山小,這樣的心胸在你身在山中的時候,是不可能感受得到的……”


    “你還是個孩子……”


    “去吧,別在我麵前礙眼了。”


    “師父……”


    昕離子勉強蘊起笑容,討好地貼近他。


    “滾!”


    柳七郎神色不變,冷冷地喝道。


    那種不怒自威的氣勢嚇得她手一縮,幾乎是連滾帶爬地站了起來,躬一躬身,急急地開門出去,頭也不敢迴。


    包間裏,柳七郎靠在了沙發上,微微皺起了眉,習慣性地轉動著自己手上的扳指。


    若旁人不說,真的很難相信,這個文弱書生一般的青年男子竟然就是如今炙手可熱的七葉真人。


    逃了出去的昕離子背靠在牆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她是真的怕了。


    師父的喜怒無常,就連她也無法捉摸。


    不過她每次都會反思,她究竟做錯了什麽。


    可是這次,她真的不明白了。


    是因為她扔了那個盤子嗎?


    這並沒有影響什麽吧?


    而且,師父一開始還好好的,到底是怎麽會突然生氣了呢?


    她定了定神,決定先去把今天幫她剝鬆子的女孩子給處理了,省的師父又想起來要找這個人,都是麻煩。


    可憐那小姑娘本來不過是想奉承得寵的昕離子而已,如今卻被關入了大牢,最終也不過是落得一個屍骨無存的下場而已。


    就連昕離子的親信,也不知道她究竟是怎麽得罪了昕離真人,唯有知道剝鬆子一事的寥寥數人見昕離子黑著臉出來,第一件事就是抓她,這才不免私下議論一番。


    審判席上,法警奉命去帶證人李常苦,雖然山高水遠,不過既然審判長命令要提人,自然是多遠都要盡快帶來。


    而放下心來的邱浩真人又開始侃侃而談:“法官大人,既然還有一會兒李常苦才能到庭,不如先提我的證人吧,免得大家在這裏苦等。”


    “公訴人,你的下一位證人是狐十一郎,狐族,沒錯吧。”


    “是的,謝謝法官大人。”


    “請狐十一郎到庭。”


    法警們又忙碌了起來,很快,一隻白乎乎的狐狸被帶了進來。


    “證人,請你陳述你的姓名和身份,與被告人之間的關係。”


    “是,是的。”


    狐十一郎雖然也在好幾百號狐狸麵前宣講過好幾次,但是畢竟那都是狐狸,如今這裏的幾百號人都是法力高強的修士,他不免有些緊張。


    “在下狐十一郎,籍貫青丘,是被告人何甜甜的女兒李瓔珞的好友。”


    海棠想了又想,總算想起來了這隻小狐狸是何許人也。


    當初的武當山上,可不就有這隻狐狸麽。


    對了那時候它似乎和昕離子那個老妖婆特別要好。


    她皺起了眉頭,下意識地覺得這貨嘴裏吐不出象牙。


    “抗議!”


    她連忙喊道。


    “委托代理人,請說。”


    廣韻真人幾乎是有些欣喜地看著鬥誌滿滿的海棠,不過他向來喜怒不形於色,故而也沒人看出他這份高興勁兒。


    “這隻狐狸根本不是李瓔珞的好朋友,不過是認識她而已,當初在武當山上,它還助紂為虐……”


    不過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邱浩真人打斷了。


    “海棠真人,您的意思是,您確認狐十一郎早就認識被告人的女兒,並且對她的社交關係有所了解,對嗎?”


    啊?……


    海棠傻眼了。


    她是不是又入套了。


    她咋就這麽笨呢?


    :筆瞇樓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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