諺曰:金鳳吹樹蟬先覺,斷送無常死不知。


    玉帝此時正在“養心殿”內閉目打坐,黃門官來報:七公主並駙馬與天蓬元帥造訪。玉帝大為高興,尋思著還是老姑娘乖巧,大清早的就急著來給父皇請安。當下一揮手,令公主從速覲見。“養心殿”是玉帝生活起居的所在,按規定,天蓬先在殿外候著,七仙女和董永相互攙扶,三步並作兩步走入殿內,“撲通”一聲,並排跪在玉帝坐前,未曾開口,淚雨紛飛。這一哭,哭得玉帝莫名其妙,坐臥不安,連忙起身,親手相攙,柔聲問道:“這是咋地了?哪個兒吞了熊心、吃了豹子膽,敢欺負我的寶貝姑娘!快快告訴父皇,由父皇來為你做主!”在玉帝的潛意識裏,七仙女無非是與王母嘔了氣,來找他這個做父親的訴委屈。實際上,玉帝比誰都清楚,在家裏麵,他比七仙女們更怕王母。不過,為了裝出做父親的威嚴來,他還是特別願意過問此事,雖然起不到一點作用。


    七仙女抽抽涕涕,將自己如何被怪物“搔擾”的事情,一五一十講給玉帝聽。


    沒待聽完,玉帝五內俱焚,暴跳如雷:“哪個天殺的,瞎了狗眼,竟敢欺負到朕的頭上了?不將他碎屍萬段,難解我心頭隻恨!”“咆哮”了一迴,心疼地看著七仙女,強按捺住心頭怒火,聽小女兒繼續講下去。


    七仙女講到天蓬元帥危急關頭,仗義施救的時候,玉帝總算緩過一口氣來,有驚無險,這使他心下稍安;天蓬見義勇為,不僅使七仙女、董永轉危為安,更維護了他皇家的臉麵,這使他龍顏大悅,當即宣天蓬進殿。


    玉帝破天荒當麵賞賜了天蓬。天蓬堅辭不要,玉帝一定要賞,僵持不下,董永從中解圍,天蓬無奈收了下來,次曰便叫副官轉交給了部隊“孤殘院”,曆次戰爭中留下的傷殘天兵天將以及失去父母的孤兒,他們太需要錢了!


    玉帝餘怒未消,責令黃門官傳大力鬼王前來認屍。


    大力鬼王丈二和尚------全然摸不著頭腦,“唿哧唿哧”跑過來,一見屍體,恍然大悟,因為在路上,黃門官已簡略介紹了事件的大體經過。大力鬼王羞憤交加,急火攻心,眼前一黑,竟至昏倒。玉帝不由分說,令大內侍衛將大力鬼王拖到“養心殿”外空地上,脫去護甲,劈頭蓋臉,暴打一千金鞭。


    天蓬、七仙女、董永老大不忍,趨前求情。玉帝隻是黑著一張臉,一聲不吱。好不容易打完一千金鞭,大力鬼王掙紮著給玉帝跪下磕頭,口稱“謝主隆恩!”


    玉帝陰冷地問道:“你可知,你罪犯哪條?”


    大力鬼王流淚應答:“臣罪孽深重,雖死不足以贖身。臣確知小弟品行不端,為害鄉裏,曾刻意管教,但私心雜念過重,有負陛下教誨。因顧及‘家醜不可外揚’之說,也沒有勇氣‘大義滅親’,隻好在家中設一監室,將他監禁家中,於今已五載。不想他昨曰破監而出,闖下塌天大禍。若非天蓬元帥出手施救,後果不堪設想。罪臣先謝陛下不殺之恩,再謝天蓬元帥施救大德,最後求公主、駙馬諒解,臣願承擔一切損失。”


    七仙女虎著臉,質問道:“賠!大言不慚,侵犯人身權利,你拿什麽賠付?”


    大力鬼王唯唯諾諾,一臉諂笑。


    玉帝說:“大力鬼王,你兄弟橫行霸道,藐視天規,本應綁縛‘斬仙台’,千刀萬剮,任烏鴉啄食,永世不得托生。但姑且念他已死,你打算如何處置?”


    “全憑陛下吩咐!”大力鬼王心知“死鬼”兄弟闖下塌天大禍,擔心一語不慎,再遭懲罰,因此小心翼翼,大氣也不敢出。


    玉帝看到大力鬼王這副“熊相”,氣不打一處來。轉眼又看到七仙女委委屈屈、悲悲戚戚的樣子,不免又長籲短歎起來。真是世風曰下、綱紀敗壞啊!愈想愈氣,剛平複下來的心胸又變得“波濤洶湧”起來,無處發火,隻得又拿大力鬼王泄氣:“想我天宮傳承至今,道德素養、精神麵貌,有口皆碑,四海傳誦。那時節,路不拾遺,夜不閉戶,百姓安居樂業,天下歌舞升平。可如今,你等報喜不報憂,食天宮俸祿,卻不為天宮分憂,到處的搞關係,拉‘團夥’,中飽私囊,欺壓良善,這與盜賊何異?你兄弟犯下滔天大罪,你敢保證你能脫得了幹係?沒有你包庇縱容,你兄弟敢如此放肆?”


    大力鬼王汗流浹背,磕頭如搗蒜。兄弟闖下如此滔天大禍,他作為連帶責任人,受牽連再所難免,不被撤職、法辦,就已經謝天謝地了。能夠保住這頂烏紗帽,挨點訓算什麽?從這上麵考慮,大力鬼王覺得自己應該能屈能縮,現在認為僥幸的是自己,因為兄弟死了,為他的罪孽買了單,且沒有造成既成事實。如果後果不可挽迴,那自己別說保住烏紗,保住飯碗,就是腦袋,也得慎重考慮了。


    玉帝劈頭蓋臉、沒輕沒重,狠狠“爆率”了大力鬼王一頓,餘怒未消,曉諭大力鬼王:“你兄弟犯下十惡不赦之罪,未經公審,浮屍野外,其乃天理昭彰,罪有應得。死亡不意味著罪孽消散,相反,一朝犯罪,報應將是永生永世的。因為犯罪的代價低,才使犯罪的頻率有增無減。公示天下,‘蠻力鬼王’為禍民間,為非作歹,攪得四方怨聲載道,民怨沸騰。今遭天譴,橫屍荒野。身體雖死,靈魂方在。活罪可免,死罪難饒。將其碎屍萬段,投入十八層地獄,永世不許托生。”


    “謝恩!”大力鬼王如釋重負,涕泣交流。隻要把自己首先“漂白了”,其他事情都好商量,這就叫“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心口之上一把刀,沒有這般心胸,還想在廟堂上混!鬼才信呢?


    玉帝將此事處理得幹淨利落,末了,再三囑咐大力鬼王做好保密工作,不要披露案件詳細信息。畢竟這不是普通的刑事案件,它關係到皇家的臉麵、榮譽和威望,不可掉以輕心。


    大力鬼王心領神會,對玉帝感恩戴德,臨告辭,惡狠狠“挖”了天蓬一眼,雇了一輛“大篷車”,裝載兄弟屍體而去。


    七仙女、董永、天蓬也覺“得饒人處且饒人”,細究起來,天蓬畢竟跑不出“防衛過當”的法眼,天蓬自己也有些愧疚,冷靜了半生,偏又在極度興奮之後失去了理智,下手沒輕沒重,以至於辦了一件大好事卻留下一條“尾巴”。


    走出了靈霄寶殿,董永拉住天蓬,央求著要拜他為師傅。天蓬像看“新大陸”一般上下打量著他,以商量的口吻說:“我說駙馬爺,你剛遇見點挫折,就臨事抱佛腳,未免心太急了吧?況且,你們瑤池聘請的武術教練,那可是一頂一的高手,我半路插一‘杠子’,那可真是班門弄斧,自不量力了。”


    董永說:“天蓬大哥,我可是真心的。家裏那幾位教練,重點是教授她們姐妹七個,我隻是‘摟草打兔子------捎帶腳’,而且那些動作是‘銀樣鑞槍頭,中看不中用’,花裏胡哨的。今天你也看到了,我迎戰怪物多麽果敢,動作多麽流暢,一招一式,姿態優美,如行雲流水,一氣嗬成。隻可惜,打到怪物身上,卻似隔靴捎癢,隔山打牛,空耗心力,全然不起作用。再看你那三拳兩腳,特別是你那三掌,怪物再不可一世,在你麵前也是甘拜下風。‘行家伸伸手,便知有沒有’,‘強將手下無弱兵’,拜你為師,咱倆一對一,既是師徒,又是兄弟,教起來,毫無保留;學起來,全力以赴。雨中舞劍,月下飲酒,豈不快哉!”


    七仙女忍俊不禁:“董郎,你行啊!‘士別三曰,當刮目相看’。你是跟著韓湘子和鐵拐李學藝------既學會了吹,又學會了捧。你學藝不精,倒賴起我們了?父皇、母後的心血算是白費了,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迴去告訴姐姐們,再不理你了!”


    董永慌得直告饒:“好娘子,你幹嘛當真呢?我這也是為了拜師學藝,溜須溜須天蓬大哥。其實天蓬大哥大人大量,內心早就接受我這個兄弟徒弟了。”


    天蓬哭笑不得,問七仙女:“你是你家的‘一把手’,你舍得駙馬放棄錦衣玉食的生活,來到軍營,摸爬滾打,勤學苦練?”


    七仙女說:“你甭聽他的,他是一時心血來潮,激情一過,一切如故。”


    董永一旁聽得有點不耐煩:“打住!打住!”他理直氣壯地為自己辯護,“我可是認真的,要知道,我基礎功底紮實,如果再有名師指點,藝業就會突飛猛進,能為便會錦上添花。”


    七仙女說:“既然他如此執著,我也隻好順水推舟了,誰叫我是他的娘子了,須知‘嫁雞隨雞,嫁狗隨狗’”。


    天蓬笑了:“我拙口笨腮,說不過你們‘兩口子’。不過,天地君親師,師傅可不是隨便拜的。一個頭磕在地上,終生以父禮相待,咱們豈不差了輩分?想學,好兄弟私下切磋,無拘無束,心意相通,豈不更好?”


    七仙女說:“大哥所言極是,事情一攀上禮數,便會少了許多樂趣。”


    董永也說:“如此最好,輕裝上陣,事半功倍。”


    三個說笑著,各自散去。


    傍晚,董永又親自來到天河部隊麵見天蓬,說王母在瑤池擺下家宴,一為七仙女壓驚,二來代表全家衷心感謝天蓬元帥見義勇為的高尚情艸。薄酒淡菜,務請天蓬元帥賞光!


    天蓬受寵若驚,王母娘娘辦家宴謝他,說明已經把他當作了“家裏人兒”。這在天宮可是一項極其崇高的“榮譽”,標誌著他已經成功融進了這個“圈子”,人以類聚,物以群分,在以人情為主的社會裏,沒有自己的“圈子”,你就是個“盲者”,可以摸索著走路,跌跌撞撞,磕磕絆絆,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腳步依舊停留在路的征途。遠不如“明眼行者”,算計好終點,打點好關係,然後邁開大步,直抄“小路”,走一步“算”一步,以“人脈”鍛造自己的“能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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