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緩步走到他身邊。(.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說)故作正經地取迴被他翻看的那幾冊書來,“許長穎那副誠惶誠恐的模樣,視之令人笑。怎麽,莫非你還打算留著他們?”


    “不留不行啊,他三人到底是冠州的父母官,若是貿然動了他們,恐怕太子殿下那頭就會有人吹風了。”聞笛苦笑著負起雙手,“哈……雖說現下也難保就沒人在背地裏捅刀子什麽的。但無論如何,咱們須得慎重。”


    慎重。我深吸一口氣,緩緩紓出。如今這每走一步都是慎重,可怎樣的程度,才算是慎重?前有叛軍,後有宇文銳,且不論對冠州虎視眈眈的傅家,或是在北方時刻繃緊了弦的小太子,我們無一不需慎重。


    然到頭來,被盯上的也總是我們。


    “你在想什麽?”見我呆,聞笛抬手將我的絲撥去肩後,遂笑問。


    “聞笛,咱們不能再等下去了。”我拽住他的袖擺,蹙眉道:“城中沒有多餘的糧食。繡姑被困在城內,咱們一時間又摸不清那些個叛軍的底細。如此消耗下去,何時才是個頭?”


    聞笛稍稍一愣,隨即眯起一雙秀目:“儷兒,此話何解?”


    “當攻之時則攻,當守之時則守。你在雁州做了這麽些年的州牧,必定比我了解如何攻陷這座城池。”我攢緊掌心水滑細膩的絲緞,“聞笛,咱們沒那麽多的時間同叛軍蘑菇。若是繡姑出事,你……”


    “我知道你擔心安虞王會對我不利。”聞笛反扣住我的手,輕柔納入掌中。淡淡的天光落在他的側顏上,一弧溫潤輪廓如蒙玉澤,“但我想,宇文銳不會愚蠢到這個地步。須知若少了我這個中書令,便意味著失去薑家的扶持,太子殿下的身邊就再無可信之人。屆時安虞王要取他寶座,豈不是探囊取物那般容易?”


    我鬆開他的袖擺,“假若安虞王並不打算奪位呢?”


    “小殿下可不在乎他是否想要奪位。”聞笛略略彎唇,一雙黑眸直笑得高深莫測。他與我十指相扣:“總之,端陵縣內,我會盡快派人打通入城的渠道。你無須太過擔心,留在這兒陪著我便好,嗯?”


    我點點頭,心裏卻愈地忐忑起來。


    冠州雖有亂軍騷動,然……無論如何,這樣一麵倒的情形,也未免有些單純得過頭。


    但誰也不曾料到。便在今夜,我們的轉機悄然現身了。


    許長穎親自夤夜來報,遣人來喚醒了方才睡下不久的聞笛。那名來報的小仆神色激奮:“蘇大人,許大人帶好消息來了,人現在就跟院外候著呢,您要不要親自去看看?”


    “好消息?”聞笛眉梢輕挑,唇邊現出一絲笑意:“即使如此,我怎能缺席。”隨即起身披衣。我本欲隨他一道起身,卻被他按住了雙肩:


    “你且繼續睡便是,我去聽聽消息。”他衝我微微一笑,“乖。”


    說完,便在小仆的服侍下迅更衣完畢


    ,兩人一前一後地出門去了。我抱膝坐在榻上,默然片刻,終是決定起身更衣,悄悄跟過去看個究竟。


    了。屋外夜色如墨,寒1ou深重。不遠處有一盞宮燈正向著外院走去,明黃的光暈柔和可愛,那便是聞笛二人


    “夫人,您怎麽出來了?”一名州牧府的小婢趕緊跑過來,“外頭冷著呢。您還是快些進去吧。”


    我淡淡瞥她一眼,“掌燈,本夫人也要去瞧瞧熱鬧。”


    “咦?可是……”“本夫人的命令,你聽不懂麽?”我攏緊了裹在肩頭的銀狐裘,柔軟的狐毛煨著脖頸,帶來不屬於這個季節的暖意。“動作快些,可莫要讓本夫人一個不樂意,去你家老爺麵前說些什麽……嗬。”


    小婢驚恐地點點頭,很快便尋來一盞宮燈,似模似樣地挑在手中,隨後領了我往外院去。


    聞笛與許長穎就站在掬香園的園門前,身邊兩名小仆各掌一盞宮燈,頗有些趁夜接頭的意味。我快步向二人走去,不想尚未待我出聲,便見聞笛轉過頭來,麵上現出欣喜之色:


    “儷兒你來得正好,方才我還打算遣人去喚你呢。”


    呿,那之前又是誰說的讓我繼續睡著?我撇了撇嘴角,走上前去:“好啊,蘇相大人有何吩咐?”


    許長穎見了我,忙不迭躬身一揖,再抬起頭來時趕緊別開了眼,許是今日一番對談讓我嚇著了他,如今他一張老臉上滿是惶恐,連大氣也不敢出。我揚起唇線先行施禮:“許大人夤夜來訪,倒是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哈哈……”許長穎暗自拭汗。聞笛苦笑一記,遂拖住我的袖子:“別鬧了,正事要緊。方才我聽許大人說。潛入城中的探子業已找到了那名叫做樓錦繡的夫人。”


    找到了?霎時間我瞪大了眼:“在哪兒?她還好嗎?”


    “唉,夫人有所不知,方才那探子來報,說是在城中現有幾個著叛軍衣裳的人滿城找穩婆,可這麽晚了,那些個穩婆又見是叛軍找上門來,哪敢開門哪?”許長穎歎了口氣,“那幾人找了好一陣都沒找著,敲門的時候也不多言,探子見了就趕緊派人傳迴消息來。”


    軍中不留女客,莫說一個產婦了。我點點頭,轉向聞笛沉聲道:“立刻找位穩婆來,我要跟她一道入城。”


    聞笛蹙眉:“單是你二人太危險,要不要……”“來不及了,要是繡姑有個三長兩短……”那就當真會成為宇文銳動手的絕好理由了。我咽下了後半句話,搖頭道:“待我迴來再詳細解釋,許大人,有勞您去找位穩婆來。”


    許長穎登時正色,拱手道:“是,在下這就去!”


    *****


    不多時,便聽得小婢在門外輕喚:“夫人,穩婆已在府門前等候。”


    “好極了,我這就去。”說著。我將最後一根帛帶在腦後係好,起身。拍了拍藏在腰間的短匕,我沉下氣來,大步邁出房門。


    馬車自是坐不得的,所幸許長穎找來的那名穩婆年歲並不大,我與她簡單交代幾句,她點點頭表示明白,我二人便一道由許長穎的探子領著,朝端陵縣城中小跑而去。


    探子選定的棲身之所本事在城外,那處小屋看似貌不驚人,實則暗藏玄機。探子領著我與穩婆到了小屋內。合上門,再xian開鋪在地上的一條寬大草席,一方鐵質小門出現在我的眼前。


    “夫人且勿害怕,這是通往端陵縣城中的密道,小的這就領二位下去。”探子簡單地解說一番,而後拉緊了鐵門上的一隻環扣,轉腕一拽,那鐵門竟是自動彈開來,1ou出門後一排向下縱深的幽暗長梯。探子亮出火折子小心點上,隨即率先走下密道。


    我拉著穩婆隨後進入。密道內並不寬敞,若兩人並肩則稍顯擁擠,一人通過還算容易。探子手中舉著火折子,悄聲道:“二位夫人請看牆邊的印記,這說明咱們已入了城了。”


    我循著他的說法往土牆上看去,果然,有一道雙轍似的印記自密道頂部劃下,附近還有些曾經被水浸透的痕跡。想到端陵縣城外的那條護城河,我心裏便有了數,遂問:“咱們還需走上多久?”那位產婦可等不起。


    “夫人莫急,很快便要到了。”探子說,“待二位出了密道,會有兩名易裝後的叛軍前來接頭,那是小的等在城中敵營內尋得的暗探,他二人會領著咱們去見那位產婦。”


    “既有暗探,為何州師遲遲不敢拿下端陵縣呢?”我問。


    “唉……夫人說得極是。聽說鎮守城門的那批叛軍,為防止咱們的人滲透,壓根就不現身,吃喝拉撒皆由城中百姓直接送上門,連臉也見不著一個。”探子哀聲歎道,“夫人就別想那麽多了,前頭就快到了。”


    說話間,我的頭頂上突地傳來隆隆聲響。三人立時停住了腳步,屏息凝神。


    我轉過眸子,悄眼望向那名探子,隻見他麵色緊張,待頭頂的詭異聲響遠去,他才以氣聲開口:


    “方才便是城中叛軍的巡邏隊經過。但照通過的度看來,竟是比平日裏多出了兩倍有餘。看樣子,今晚叛軍加強了防備啊。”


    “管不了這麽多了,先保住繡姑的命要緊。”我說著,拽緊了身後穩婆的袖子,正要扭頭同她說話,忽然間我隻覺頸後猛地一痛,雙腿登時軟倒在地。


    隨後,那名探子驚唿一聲,有濃重的血腥味拂過鼻端。我的腦中混沌一片,意識好似就要被黑暗吞噬了一般,連視線也模糊不清了。


    那閃著明亮光焰的火折子落了地,洞中立馬陷入一片黑暗之中。然很快的,它又被人撿起,重新點亮。


    視線搖曳不定……誰的笑聲落在耳中,又鈍又重:


    “……待你二人被州師現之時,安虞王早就坐上那把龍椅了。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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