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勝之乃齊重成堂兄。雖是兄弟,二人誌向不同。齊勝之仁心仁術,素來高義,對齊重成所為,多有不滿,故而並未追隨其後。這一日黃昏,齊勝之正在望駕山練刀,卻得弟子來報,有弟子送飯給閉關的汪建輝,叫了數十遍,竟叫不開石門。齊勝之大驚,暗忖不妙。當下來到汪建輝閉關的廣成丹**,丹**在望駕山北峰的絕壁上,人跡罕至,齊勝之來到石門前,運足內力,連叫了十聲,不見汪建輝迴應。


    石門由裏閂住,外麵無法開啟,齊勝之無奈,隻得運足內力,一掌將石門打碎,眾崆峒弟子進洞一看,汪建輝後背命門**上,中了一鋼針。汪建輝麵壁而坐,後背朝著石門,但門外有兩名弟子當值,賊人若從石門縫裏射入鋼針,何其困難?除非汪建輝和外麵之人計議好,此事絕無可能。且石門外站了兩名大活人,賊子怎能輕易得手?齊勝之當下疑竇滿腹,叫來當值弟子張華李俊,送飯弟子王佳盤問。


    張華道:“師兄,我們從辰時當值,直到戌時王佳來送晚飯,皆不曾離開過,但適才查看師父情形,身體尚有餘溫,分明死去不過半個時辰,這一點大是令人不解。”王佳道:“師兄,我去敲門,讓師父進膳,叫了良久,師父不曾應允,張李二位師兄在身旁可以作證。師兄趕來,入室見了師父,時間正好吻合,按時間算來,我有嫌疑。但若說是我殺了師父,絕無一人相信。我入門不過三月,功夫粗淺,不要說我,以師兄武功,要將那鋼針自線縫裏打入師父體內,也不可能,且以師父一生修為,絕不可能毫無反映而坐以待斃。”


    王佳所言,確屬實情。那石門僅線縫,根本看不到室內情形,怎能打得如此精準,專傷在致命的命門**上?再者,齊重成是汪建輝徒弟,尚且武功高明如斯,以汪建輝功力,敵人若要從後麵害他,鋼針破空聲傳來,他豈會毫無知覺?齊勝之問了良久,一無所獲,隻得讓三人迴去歇息,先安葬了汪建輝,再慢慢查探。齊勝之乃汪建輝首徒,二人師徒情深,齊勝之雖然表麵對汪建輝猝死一事,查不甚嚴,實則暗地裏無一刻放鬆。


    當晚崆峒派公祭汪建輝,入夜三更,齊勝之又來到丹**石室。石室隻有石門可通,頭頂有四個換氣風孔,有拳頭粗細,汪建輝打坐之地,乃一石床,正在四個風孔正中。賊人若要通過風孔用鋼針暗害汪建輝,方位不對。齊勝之又來到丹**上方,仔細查看了一番,並不見風孔有任何破壞痕跡。齊勝之百思不得其解,這賊子暗害汪建輝手法之高明,確非常人可以想象。齊勝之自來心思慎密,當下不露聲色,跟蹤張華、李俊和王佳,期望能尋得蛛絲馬跡。尋了三日,並無意外。三人練功睡覺,吃飯吊喪,哀容與眾弟子一般無二,齊勝之查不出汪建輝死因之謎,整日苦惱。


    卻說王高直陷害李鳳山,用百日醉取得手供,當即送奏皇帝。皇帝見李鳳山膽敢狙殺朝鮮王子,怒不可遏,雖然也曾疑心,李鳳山與朝鮮使臣素無仇怨,因何將其猝殺於山穀?但既有親手畫押,想來定有謀殺的道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當下朱筆一批,判了李鳳山斬立決,三日後斬於西四牌樓,並依律絞死梟首示眾,並通報朝鮮國王。嘉寧與李鳳山情投意合,二人新婚燕爾,恩愛伊始,即聞此噩耗,當即哭得暈倒過去。


    幸得宮女阿香機靈,用冷水敷醒公主,提醒道:“公主,大理寺卿楊新正,乃朝中股肱,又有權審核各地疑獄重案,可去求他設法救助。”嘉寧公主聞言,恍然大悟,當下急來到大理寺,找楊新正想法營救。楊新正聞言,也知李鳳山冤枉,當下大怒,上奏三法司會審。大理寺若偵知案情冤曲,也有決獄之權,可直奏皇帝裁決。楊新正乃當朝名臣,素來剛正不阿,折中又將疑點一一列出,李鳳山毫無狙殺朝鮮使臣之必要。


    皇帝先前得王高直奏稟,因有李鳳山畫押,故而未加深慮,現下看了楊新正的奏折,如夢方醒,當下責成三法司會審,並以大理寺為首。王高直見詭計失敗,又由楊新正主審此案,恐李鳳山當堂鳴冤,說出自己陷害之計,當即驚惶失措,隻得找石崇高商議。石崇高聞訊,淡淡一笑,說道:“王大人,你既能讓李鳳山畫押,便可讓他也不能開口,怎的還須老夫提醒啊?”王高直聞言,茅塞頓開,當下自去命心腹實施。


    過了三日,三法司會審李鳳山狙殺朝鮮王子及使節一案,公堂設在大理寺衙門,嘉寧公主、錦衣衛指揮張策和東廠提督馮仁木旁聽。楊新正一拍驚堂木,喝道:“李鳳山,你無故殺害朝鮮王子及朝貢使臣,可是事實?”李鳳山口不能言,手指咽喉,意為有人灌了啞藥,無法迴話。楊新正大驚,喝道:“何人如此大膽,敢加害當朝駙馬?”當下命令帶獄卒上堂問話。


    那獄卒嚇得雙腿打顫,語無倫次,楊新正問了半天,問不出所以然來。正要拿紙筆讓李鳳山寫出冤情,王高直一拍驚堂木,喝道:“李鳳山,你殺害朝鮮使臣,搶走貢品,暗中資助俠義盟,心懷叵測,以為能瞞過本官,快快招供畫押,免受皮肉之苦。”李鳳山急得啊啊直叫,卻無法出聲。楊新正見王高直分明要屈打成招,怒不可遏,冷冷道:“王大人,此案乃本官主審,你且先旁聽,若有疑惑,再來詢問。”當下不理王高直,溫和道:“李鳳山,你毋須害怕,有本官在,任何人也不能冤枉你。”


    李鳳山聞言,連連跪頭謝恩。楊新正道:“李鳳山,你且將冤曲寫在紙上,本官為你伸張正義。”李鳳言接過紙筆,原原本本將那日所見情形,詳細的寫在紙上,又寫了王高直命人下迷藥及啞藥等情形。楊新正接狀紙一看,怒發衝冠,怒極反笑,拍案喝道:“王大人,王尚書,一日官升三階,果然本事不小啊,且看看你幹下的罪惡,”當下將狀紙遞給都察院左都禦史李春福,李春福是個老好人,但見了李鳳山血淚控訴,也不禁火冒三丈,冷冷道:“王大人,你掌管刑部天牢,李駙馬所遭酷刑,你如何對我等交待?”


    王高直看完李鳳山供狀,哈哈大笑道:“李鳳山,你自已殺了朝鮮王子,將貢品獻給俠義盟,無法對皇帝交待,故而假裝失聲,瞞得了楊李二大人,卻瞞不住我。”一言未畢,堂外一人冷冷道:“王尚書,王大人,此事乃我親眼目睹,你想抵賴,怕是不能。”二人豐神俊朗,白衣如雪,一左一右,提著暗中對李鳳山下毒的王府下人王安,來到堂上,正是李戰李哲兄弟。身後又有一人,慵慵懶懶,睡眼惺忪,卻是平素稀裏糊塗的鴻臚寺左少卿石元佑。


    李戰李哲得嘉寧公主急報,聞知李鳳山入獄,二人連夜從滄州趕到京師,為防王高直陷害李鳳山,二人恃輕功就藏在天牢屋頂上,恐王高直暗中加害,日夜守護李鳳山,果見王安前來給李鳳山下毒。二人並不立即現身,早和李鳳山計議好,假裝飲下,事後用內功逼出毒藥,隱忍不發,看王高直還要耍什麽花招。王高直見李鳳山口不能言,大意之下果然中計。李鳳山笑道:“王尚書,你本是京城高士,李某雖是武人,素來對你欽佩有加,不想你苦心積慮的要置我於死地,卻是為何?”


    王高直見李戰李哲抓到王安,大急,眼見詭計即被拆穿,身陷囹圄,卻聽得一聲悶哼,王安腦袋低垂,後背中鋼針死去。李戰一驚,執長槍追出衙門。王高直大喜,麵上神色一變,怒道:“李戰,你在公堂之上,殺死我無辜家人,卻是為何?”李戰一驚,正不知如何迴話,石元佑卻淡淡道:“可歎世人,癡迷執著,若迴頭是岸,尚有一線生機,孤注一擲,必損陰德,天地也不能容也。”石元佑平素好酒,來到公堂,扔下幾句莫名其妙的話,將眾人墮入五裏霧中,又拔掉酒葫蘆塞,旁若無人,自行狂飲。


    王高直聞言,卻汗流浹背,再不敢言語。石元佑乃石崇高愛子,他雖然做了糊塗官,卻並非糊塗人。石元佑暗察李鳳山平素為人,雖然日日陪酒陪玩,在酒色裏浸泡,卻從不染指女色,公事畢即迴到府中陪伴公主,乃堂堂正正的好男兒。石元佑平生最敬佩的,便是這類種人物,因而不顧開罪王高直,特來營救李鳳山。李鳳山聽得石元佑寥寥數語,竟然感動得淚流滿麵,想不到前來搭救自己的,竟有奸賊石崇高的公子。


    卻說王高直見有石元佑在,他平日與石崇高的諸多密議,石元佑都傻傻的旁邊有所聞及,若抖落出來,即刻身首異處。當下笑道:“李駙馬說我下毒害你,但你現下既能說話,身體又無傷害,令弟提到的證人,已遭奸人滅口,諸事皆不能證明與下官有染。既然楊李二位大人已查明李駙馬無罪,下官自然讚同。”李鳳山見王安死在公堂,已知有高手潛伏暗中,當下稟道:“楊大人,賊子膽敢在公堂行兇,藐視國法,囂張至極,下官請求,親自調查此事,一定要將朝鮮王子的冤曲,查個水落石出。”


    楊新正和李春福喜道:“李駙馬如此胸襟,不計前嫌,實在令人佩服,下官等必保奏李駙馬為朝鮮使臣案的主審。”當下三司就在公堂上,開釋李鳳山無罪。嘉寧公主喜極忘形,不顧皇家體麵,抱住李鳳山,就在公堂上親吻。李春福乃老臣,見不慣此場麵,咳嗽一聲,先行退去。


    卻說皇帝接到三司奏折,無證據表明李鳳山殺人,不禁大吃一驚,險些冤殺了妹夫。當即傳旨,賜李鳳山為都察院右都禦史,協同五城兵馬司,徹查此案,還朝鮮公道。李鳳山接旨,和李戰李哲商議,李戰道:“鳳山,以我之見,此案撲朔迷離,對方能在我等眼皮之下,殺害證人王安,武功已在我等之上。不如速傳信給伊五哥,請他前來相助。”李哲道:“聽說祝詩竹姐姐逝後,伊五哥萬念俱灰,神龍見首不見尾。靳三哥和震雲也在找他,終不見他蹤跡。”李鳳山道:“既然不見五哥,便隻有我兄弟三人齊心協力,偵破此案。有滄州三雄聯手,三槍齊出,天下何人能敵?兩位兄弟不必擔心,我必讓兇徒伏法。”


    卻說齊勝之苦思之下,終不能破汪建輝迷案,隻得和師弟鄔長安商議。鄔長安乃汪建輝第五弟子,武功不俗,且頭腦靈活,遇事臨機善變。見師兄問及迷案,一時也無法破解,當下繪了一張草圖,和齊勝之在房中商討。此時正是深夜,油燈照得室內通明,但燈盞下偏偏漆黑。鄔長安無意瞧見,豁然開朗,說道:“師兄,我懂了,燈下黑……”一語未畢,窗外飛來一枚鋼針,射入鄔長安太陽**,鄔長安猝不及防,死於非命。


    齊勝之見賊子竟然在眼前射殺鄔長安,囂張至極,怒不可遏,提了長刀,出門追趕。來到院中,天上明月高懸,四下裏靜穆寧靜,並無高手夜行之聲,齊勝之連遭痛苦,反而在月下冷靜下來,鄔長安死前所說燈下黑,是破解汪建輝迷案的鑰匙,但燈下黑又是什麽意思啊?他想了許久,終不得法,隻得迴到房中,命令弟子,將鄔長安裝殮,設靈祭奠。祭畢,齊勝之屏退左右,就在室中,點燃油燈,癡癡凝望,一邊苦思“燈下黑”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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