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願走到茶鋪跟前,肚裏餓得咕嚕直叫,沒注意祝詩竹說話,祝詩竹神色惱怒,直想一巴掌把伊願打醒。伊願道:“夥計,有什麽吃食?”那夥計打個哈欠,懶懶道:“公子這麽早來買包子嗎?包子還沒出屜,你先坐下喝杯熱茶。”祝詩竹見那夥計眼屎巴巴,邋裏邋遢,心頭厭惡,一扯伊願衣角,說道:“願哥哥,我們先走,到前麵去吃。”


    伊願不解道:“幹嘛,這麽早別家的包子也沒出屜,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那個店了,先在此處吃飽了再走不遲。”祝詩竹見那夥計嘴角涎水痕跡都沒洗掉,再也忍耐不住,一把揪住伊願耳朵,尖聲叫道:“你走是不走?”伊願痛得耳廓欲裂,隻得求饒道:“竹竹放手,我走就是。”那夥計噴了伊願一臉唾沫,厭惡道:“滾,大清早的不買包子甚是晦氣。”


    二人出了茶鋪,祝詩竹方鬆開手指,伊願道:“你適才說會對我千般好萬般好,現下裏又來擰我耳朵。”祝詩竹柔聲道:“願哥哥,擰你耳朵是我不對,但你沒看見那店小二眼屎都沒洗幹淨,他做的包子你敢吃啊?”伊願道:“我怎麽沒看見?祝詩竹見伊願不信,急得叫道:“你眼睛裏裝滿了包子,哪看得見眼屎。”伊願笑道:“還是竹竹妹妹眼神好使,以後我若要吃包子,非得你親手做的我才敢吃,不然吃了眼屎,豈不罪過。”祝詩竹喜道:“隻要你願意,我便給你蒸一輩子包子。”伊願似笑非笑道:“我怎麽敢勞煩天仙妹妹為我辛苦一輩子。”祝詩竹見伊願滿麵詭笑,氣得罵道:“臭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


    二人吵吵鬧鬧,不知不覺天色完全明亮,路上行人多了起來,走了一程,見到路旁有一茶鋪,那茶鋪裏吃早點的人甚多,生意非常興隆,祝詩竹不待伊願開口,上去叫了兩斤熟牛肉,一斤包子,兩碗清茶,二人邊喝茶邊聊天,等那夥計把食物送來。旁邊一食客道:“錢兄,你知不知道無錫城中出了一件大事?”旁邊一人道:“曾兄,無錫城出了何事?”那曾兄道:“前日裏我鄰居小柱子從無錫雨林書院迴來,說雨林書院被朝庭查封了。”那錢兄道:“有這等事?那我等子弟,今後求學豈不要遠赴金陵?”那曾兄喝了一口清茶,歎息道:“我等無錢無勢,若要送孩子上金陵讀書,焉有餘錢?”


    那錢兄默然半晌,憤然道:“現下奸臣當道,廠衛橫行,明明一個堂堂正正,曆史悠久的書院,硬給栽了頂誹謗朝庭的帽子,我等寒家子弟唯有通過求學方能入仕,把咱們唯一的念想都給斷了,這,這當朝‘首輔’,果然是個‘手斧’,鋒利得緊。”他一言未畢,旁桌一個中年人道:“朋友,喝茶就喝茶,吃粥就吃粥,不要胡說八道。”那錢兄勃然大怒道:“這世道昏暗,老子罵便罵了,你又不是官府差狗兒,能拿老子怎的?”


    那中年漢子冷冷道:“爺爺雖然不是官差,但官差見了爺爺,也得打躬作揖,你如此狂妄無知,實是災禍自找。”那錢兄見那漢子出言冷峻,已知情形不妙,原來有明一朝,錦衣衛和東廠番子眼目眾多,這些人平日裏不幹正事,專門收集對朝庭不滿的言論,發言者落到廠衛手中,那是九死一生。


    那曾兄陪笑道:“大爺,我朋友無知,打胡亂說,你老人家大人大量,希望不要怪責於他。我們馬上就走,不會礙著你老人家。”那漢子哼了一聲,道:“此時要走,已經晚了。識相的免得老子動手,呆在旁邊,等老子喝完了這碗粥,隨我去無錫衙門挨上一刀。”那錢兄昂天一陣長笑,厲聲道:“你們這幫奸臣走狗,你也有兒郎,若是讓你們的子孫一輩子也不能上學念書,世世代代做個瞎眼人,你又做何感想?”


    那漢子道:“老子的兒子自然不用你來操心,他吃得好穿得好,有先生專門指教,你這窮鬼,投錯了胎,這輩子就是個做牛做馬的命,牛馬畜生的雜種妄想入仕為官,豈不是神經錯亂,癩蛤蟆想吃天鵝肉?”那錢兄怒極反笑道:“黑白顛倒,是非混亂,都是隻因有了你這種惡人,你要抓便抓,老子活在這糊塗世道中,受苦受累,死了還好。”


    那錦衣衛道:“既然如此,休怪不得老子心狠。”也不吃粥,右手一伸,便向那錢兄抓去,那錢兄避也不避,昂首挺胸,斜地裏飛來一支竹筷,呲的一聲,將那錦衣衛手背刺了個對穿。那錦衣衛痛不可忍,罵道:“是哪個鬼兒子敢管老子閑事?”旁邊眾食客噤若寒蟬,無一人應允,那錦衣衛負痛拔出竹筷,左手一探,亮出腰間長劍,叫道:“哪個狗雜種偷施暗算,有種的出來和爺爺過上幾招。”


    他叫了一陣,無人應允,心下蹊蹺,正待抓那錢兄迴無錫衙門,又飛起一支竹筷,噗的一響端端**後腦勺中,那錦衣衛應聲撲倒,死在地上。茶鋪夥計見錦衣衛死於茶鋪之中,心頭恐慌,擔心日後衙門裏捕快找上門來吃上官司,叫道:“是哪位高人朋友殺了人,請現身出來,不要拖累小人。”一人淡淡道:“這個自然,等下大夥兒幫幫忙,把這奸狗抬到官道上,找出紙筆,寫上‘殺人者昆侖大俠王心益’,官府便不會找上你們。”


    眾人齊道妙計,伊願出手殺了一名錦衣衛,心下暢快,笑笑道:“竹竹,昆侖派不知是否有這王心益一人,若是沒有,隻怕到時官府不肯善罷甘休。”祝詩竹笑道:“昆侖大俠是有的,王心益是沒有的,此後昆侖派找上門來,看你如何開脫。”伊願笑道:“開脫是應該的,殺奸狗更是必須的。”那夥計聽了伊願吩咐,便依言行事。祝詩竹付完飯錢,二人繼續向杭州而行。


    祝詩竹道:“願哥哥,我們如此走法,走到杭州,不知要走多久,現下包裏有錢,不如買匹馬來代步。”伊願道:“現下沒有集市,隻得再往前麵走上一程,看有沒有賣馬的。”祝詩竹撒嬌道:“妹妹走了這許久,腳掌酸痛,願哥哥你背著小妹走上一程,待有了馬匹妹妹再騎馬。”伊願笑道:“這路上行人眾多,若是我背著一個天仙妹妹大搖大擺,不被人罵死也會被眼睛殺死。”祝詩竹道:“你又騙我,眼睛怎麽能夠殺人?”伊願道:“道上眾人見我邋裏邋遢,竟背著個如花女子趕路,有那持重一點的,不便當麵喝罵,必然用眼神痛恨我,這便叫以眼殺人。”


    祝詩竹道:“不願意背就不背算了,找什麽眼睛殺人這般古怪的理由來推脫,真是想得出來。”伊願正要迴話,後麵馬蹄聲大作,一人高叫道:“殺我同伴的小子休走,留下命來。”伊願道:“竹竹,有人送馬來了,咱們免得費錢。”祝詩竹笑道:“你就知道如此省錢,想法還真是怪異,與眾不同。”伊願道:“要不然天下人這麽多,隻有一個伊願呢?”他倆一說話,後麵錦衣衛將之團團圍住垓心,一人叫道:“是哪個吃了豹子膽的雜種,敢殺我錦衣衛。”另一人道:“孟兄你真是好沒眼力,你瞧那女子嬌弱美麗,斷不是殺人之輩,反之那男子一臉兇惡,不言而喻必是兇手。”那孟兄道:“崔兄果然好眼力。”轉首叫道:“臭小子,你就是昆侖那什麽狗俠王心益嗎?”


    伊願道:“正是你家王爺爺,雜種何事?”那孟兄怒道:“大夥兒各加小心,不要讓這小子跑了。”那崔兄道:“大夥兒注意,不要傷了那小姑娘,留下來給大夥暖被窩。”祝詩竹見那人出言猥褻,心頭火起,身形一縱,長劍一揮朝那人胸口便刺,那人不防備祝詩竹突然發難,慌得一縮身子,祝詩竹長劍一劃,把那人連發帶帽削去一大片,旁邊錦衣衛見同伴不敵,齊齊揮刀舞劍,向二人猛攻。


    伊願見錦衣衛不過十多名,心頭不慌,鶴雲劍一圈一頓,將當先兩名錦衣衛打下馬來,笑道:“竹竹,咱們再來比賽,看誰殺的狗多。”祝詩竹道:“好,如果願哥哥你輸了,便要如何?”伊願笑道:“如果我輸了,找個沒人的地方,我便背著你走。”祝詩竹高興道:“好,一言為定。”使出平生本領,長劍翻飛,不一刻殺掉了五名錦衣衛,伊願故意讓她,隻殺了四名,還餘下五名。祝詩竹為了伊願背她,搶先出劍,唰唰幾響,又送掉三名性命,還剩兩個,無論如何都比伊願多殺兩個。伊願長劍一揮,運足內力,一名錦衣衛倒在劍下,另一名錦衣衛眼見性命難逃,突然將手伸入懷中,摸出一個炮筒,掏出火折點燃,炮筒唿嘯一聲,向空中飛出,那錦衣衛道:“臭小子,我已發出了我錦衣衛的神火號,你們不出一刻,便會遭到我錦衣衛的重重圍攻。”


    伊願道:“怕你就不是昆侖王心益。”手起一劍,結果了那錦衣衛性命。二人奪了兩匹馬,向杭州急行。祝詩竹道:“願哥哥,這錦衣衛曆來行動迅速,雖然我們倒也不怕,不過他們如果跟到杭州,驚動官府,恐對伯母不利。”伊願道:“咱們給他來個繞道而行,不走蘇州,從湖州過去。”祝詩竹道:“好。”二人催動馬匹,一路急趕。


    剛到湖州地麵,聽得身後馬匹聲如雨點般響起,伊願道:“竹竹,狗腿子跟了上來,先殺他一陣再走。”祝詩竹道:“好。”二人勒住馬匹,後麵三四十匹錦衣衛如風而至,伊願叫道:“騎馬的朋友,這麽急要趕往哪裏呀?”一名錦衣衛道:“也不趕往別處,專門來拜會公子。”伊願道:“朋友太過客氣,若要見我,隻須一聲招唿,不必費神追趕。”另一人道:“小子,你就是那什麽昆侖王心益?”伊願道:“正是你家王爺爺。”那人怒道:“小子,等下你叫我爺爺都來不及。”伊願道:“那我叫你乖孫好了。”那人聞言大怒,一揮長劍,徑刺伊願前胸。


    伊願側身讓過,身子一進,左手重重一拳,打在那人腰際,那人痛得慘叫一聲,橫飛出去。餘下錦衣衛見伊願如此神勇,隻團團圍住,誰也不敢上前。伊願叫道:“狗雜種打又不打,走又不走,是何用意?”一名錦衣衛沉聲道:“黃平齊伍,速去湖州城中通知齊大人,我們拖住這小子。”兩名錦衣衛應聲向湖州城疾馳。伊願見賊人去搬救兵,恐敵眾我寡,叫道:“竹竹,不必戀戰,先行脫身。”奮起一劍,將一名錦衣衛斬於馬下。祝詩竹道:“好。”長劍一指,把一名錦衣衛坐騎**削去一大團肉,那馬匹負痛慘叫一聲,痛倒在地,馬上錦衣衛也同時跌倒。


    伊願使出淩雲劍法,不過一刻,已要了五名錦衣衛性命,祝詩竹也砍倒三人,摔倒一個。伊願見錦衣衛邊戰邊走,知道是故意拖延時間,當下一聲長嘯,使出“天雷十擊”,這“天雷十擊”乃荊楚神劍餘子川窮畢生心血創出,餘子川代劍術名家,昔年南嶽論劍並沒參加,但武功威望連劍聖祝商都深為讚歎,可想而知這“天雷十擊”威力之猛。伊願長嘯一聲,叫道:“劍氣雙殺獅子吼。”眾錦衣衛不知何意,伊願縱身飛起,身形在空中一盤旋,長劍掃出,三名錦衣衛頃刻送命。伊願返身迴到馬上,叫一聲:“翻江倒海鬼神哭。”身子斜裏飛出,長劍一圈一劃,又要了兩名錦衣衛性命。


    眾錦衣衛見伊願狀若天神,每擊已方都必有幾人送命,無不心膽俱寒,唿嘯一聲,四下逃竄。伊願打退錦衣衛,笑道:“一鍋豆腐渣,不堪一擊。”祝詩竹急道:“願哥哥快走,小心賊子調兵圍攻。”二人催馬速行,祝詩竹道:“願哥哥,咱們不進湖州城,繞道而行。”伊願道:“好。”二人快馬加鞭,向杭州急趕。


    馬到湖州,二人繞城行開,並不見錦衣衛追趕,伊願道:“竹竹,錦衣衛被我們打得屁滾尿流,再也不敢尾追了。”祝詩竹嗔道:“你這人,遣詞用語也不思考一下,當著我一個女孩兒家,你怎麽可以說那些髒話?”伊願笑道:“我隻記得你是竹竹,倒沒想過你是一個小女人。”祝詩竹氣道:“你,你再胡說,我,我…”伊願道:“你要殺了我,我幫你說下半截罷。”祝詩竹不怒反笑道:“我是說我不給你銀錢買東西吃,餓你兩天,看你服不服軟。”伊願道:“小生服了,請祝大小姐手下容情,小生已餓得前胸貼緊後背,快快拯救則個。”祝詩竹道:“你好言求我,若求得我開心,便買吃食給你。”


    伊願道:“好竹竹妹妹,乖竹竹妹妹,你的心是觀世音菩薩給的,慈悲無比,你的容貌是神仙姐姐賜的,美麗無雙,好妹妹乖妹妹,你全身都好,心更善良,求求你給哥哥一點東西吃罷。”祝詩竹見伊願語無倫次,說話邏輯不分,但聽得心下如飲甘醪瓊漿,嬌嗔道:“就你嘴貧。”二人在路邊買了十斤牛肉和十斤大餅作為幹糧,又吃了幾個包子,便上馬速行


    這一日到了杭州北城門外,伊願擔心錦衣衛在城門口畫像緝拿自己,叫祝詩竹先到城門探視,祝詩竹到了城門,見一切正常,便示意伊願無事,二人不一刻到了城西文荊川故宅。伊願四下探望見無人跟蹤,便上前敲門,叫了半天,屋內一婦人有氣無力道:“是馬大娘嗎?你稍等片刻,我出來開門。”伊願聽得正是母親的聲音,不禁叫道:“娘親,是願兒。”孔鬱一聽是兒子,驚喜交加,跌跌撞撞起來,將院門打開,伊祝二人將馬匹拴到院裏樹樁上。


    伊願見孔鬱腿肚打顫,幾欲跌倒,驚道:“娘親,你,你,你生病了?”孔鬱笑道:“你不要驚慌,這都是思念你得的,現下你安然無恙迴到娘親身邊,娘親立馬就好。”一眼瞧見祝詩竹在旁手足無措,滿眼疑惑,笑道:“這位漂亮的小姐兒是誰啊,願兒?”伊願道:“娘親,這是我,嗯,妹妹祝詩竹。”祝詩竹麵帶嬌羞,上前行禮道:“竹兒見過伯母。”孔鬱抓住祝詩竹右手,含笑看了半晌,歡喜道:“我們願兒本無姐弟,孤身一人,現下多了一個妹妹在身邊,真是讓為娘的好生歡喜啊。”伊願道:“這丫頭非常頑皮,娘親又要費心了。”祝詩竹一瞪伊願,作勢欲打,伊願隻作不知。


    孔鬱堅持著要去廚房為祝詩竹做飯,但身子晃了幾晃,站立不穩,祝詩竹扶住孔鬱在床上躺下,孔鬱滿麵欣慰,握住祝詩竹雙手,一刻也不願鬆開,絮絮叨叨,問長問短,高興不已。伊願做好飯菜,端到母親房中,叫道:“娘親,吃完飯我到杭州城去找位大夫,給娘親仔細瞧瞧,現下孩兒有的是錢,娘親不要擔心缺少診費。”


    孔鬱淡淡一笑,道:“傻孩子,你先過來,娘親有話要說。”伊願道:“娘親,你說罷,願兒在聽。”孔鬱幽幽道:“願兒啊,娘親自那日聽到鄰居說及大觀書院慘案,才知道文教授、顧先生和莫先生已經仙逝,你雖然逃脫,但錦衣衛賊子眾多,天下雖大,莫不在其掌握,因此我日夜擔憂。加之你父親逝後,我日夜思念,此生活著沒有知已殊無意義,心脈早就受傷嚴重,隻是為了我的願兒,才勉強支撐,現下已是油盡燈枯,大限將至,所幸天不棄我,死前叫我的願兒來到身邊,我才能把心中遺願告之於你,也就無憾去地府會唔你父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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