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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由檢對上了雨化田驚疑的眼神,一時之間兩人之間竟然沒有一個人移開目光,當下這個氛圍著實有些古怪。一個無關的人為了小嬰兒從京城疾奔而迴,甘冒假傳命令的罪責,使出了狸貓換太子的手段。而另一個明明是是孩子的父親,但是他的神情深處,卻尋不到真的不安與擔憂,好像差點被害死的那個,根本不是他的孩子。


    窗外一道極為閃亮的閃電刺破了天際,“轟隆——”窗外又是一道雷鳴,可屋子中一片靜默,誰也沒有先說話。


    這樣的夜裏,在床上躺著的小嬰兒睡得正熟,根本一點也不知道他身邊的兩個大人,心中翻騰的思緒。墨汁早就從朱由檢的袖子中鑽了出來,爬到了在床簾上,用尾巴吊掛著,好奇地看著小嬰兒在夢中吐泡泡的樣子。


    雨化田腦中閃過了許多的猜測,就差想到朱由檢為什麽生在皇室,卻總有一種奇怪的違和感,而這樣的違和感,卻在自己使用武功的時候,有了一種莫名其妙的感同身受,難道……


    “希聲,你的臉色不太好,是來迴趕路累得吧。這幾日風大雨急,可千萬不要著涼了。”朱由檢緊盯著雨化田的表情,見對方似乎想到了什麽,此刻朱由檢眼中閃過一道晦暗不明的光,他眨了眨眼睛,前進一步,探出了手就要摸向雨化田的額頭,好像真的是怕對方有個小毛小病的樣子。


    雨化田下意識地想要躲開這隻伸過來的手,卻偏過頭去的時刻,被朱由檢碰了一個正著,那人的手比自己的臉暖上了一份,帶著一種溫暖的感覺。雨化田心中瞬時冒出了一股慍怒,他退後了一大步,隻是淡淡地說,“勞煩王爺關心了,為了小主子安全,這是臣應該做的。”


    “應該……”朱由檢輕笑地著,低聲咀嚼著這兩字,也許雨化田是真的認為應該了吧,不然這人怎麽會帶上了一絲薄怒,難道真是覺得因為自己不關心孩子,而把他定義成為一個渣父親了?“算了,你覺得應該就是應該吧。這次的土豆能避過一劫,也是你的功勞,理應讓他知道,等他長大了,也能做個知恩善報的人。”


    雨化田的眉頭就差打結了,朱由檢今夜的情況著實古怪,說什麽知恩圖報,莫說土豆是信王府的小世子,沒有對一個屬下報恩的規矩。今夜近乎於皇家秘聞的事情,難道不是藏得越深越好嗎!


    看著雨化田還要在說什麽,朱由檢擺了擺手,讓他莫要多說了。“王府這次的事情,是我事先沒有考慮周全,才會惹出了這麽一個變故。你做的很對。王妃那頭我已經說了,土豆能有驚無險都是你的功勞。能及時辦好我的吩咐,當機立斷地把孩子給換出來。對了,你找的那戶人家,可已經安靜了?”


    朱由檢把話題引到當下最要解決的事情上麵。這次的事情雖然是事出突然,京城那頭的魏忠賢因為宮中的胎兒沒有保住,臨時決定要暗中解決信王府中的小兒,但是用大意來解釋這次的難產與下毒事件,並不是一個好的理由。可以充分看到信王府並不是鐵桶一個。甚至說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人下手,足以可見魏忠賢的手眼通天,到了讓人生畏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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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化田聽著朱由檢的話之後,嘴角一僵。剛才朱由檢的那番話裏頭,分明是在說,對方在王妃麵前撒了謊,也幫自己遮掩了擅自決定的事情。雨化田看了一眼在床上什麽也不知道的小土豆,自己還沒有能理清冒出頭的慍怒,這下又帶上了一種說不清是不是感動之類的情緒。


    可是無論心中多麽的糾結,雨化田的臉上再也沒有了剛才沒能忍住的表情,已經恢複了正常。“那時候因為時間匆忙,我隻是來得急在牛棚那裏,找到了一個的初生兒。昨日已經把後頭的事情打理好了,他的娘親產後大出血已經不在了,生父也早就在半年前的饑荒中死了。也沒有其他多餘的親戚了。”


    朱由檢想著在周淑嫻身邊養著的那個小嬰兒,那樣子看上去就不像是長命的,原來在貧民窟出生的孩子,沒有好好養著,這兩月裏頭,還是春寒料峭,加上到了王府就被用了毒.藥,也不知道能撐得了多久。至於雨化田口中嬰兒的雙親具亡,他也不想知道到底是怎麽死的,那個大出血中有沒有雨化田的手筆,這樣的事情自然是要斬草除根才好。


    “這樣就好。”朱由檢閉了閉眼睛,最後簡短地隻用了四個字結束了這次偷天換日。


    “對了,事情沒有定下來之前,土豆暫時由你與無玥帶著。家裏的那個就先由王妃養著,希望他長大一點,身體也能好一些。”


    “王爺!”雨化田差點沒有跳起來,這人在抽什麽風,讓他養孩子,他長得哪一點像是能養孩子的樣子。“小世子的事情,屬下……”


    “好了,不要在磨磨唧唧了。”朱由檢生硬地壓住了雨化田要說的話,“我知道你沒有養過孩子,我也沒有養過,這事情誰都有頭一遭,你就當做是練手了,總會熟悉起來的。”


    雨化田也顧不得心中那些亂糟糟的感覺了,他瞪向了朱由檢的眼睛,有這樣對待自己的孩子的嗎,讓他來練手了,萬一一不小心失手了,王妃的怒火誰來承擔。


    “別瞪眼。”朱由檢露出了一個無辜的笑容,根本不認為自己的決定有什麽問題,“有無玥在,出不了人命。要是有個尿布換洗什麽的,你也可以問無玥,想來他那樣一個全能的大夫,不會不懂。而且除了你這裏,我哪裏也不放心。王妃那頭你不用擔心,你是外臣,她是內命婦,本就沒有交集,要是有什麽事情,我會擔著的。”


    “合著王爺的意思是,隻要人活著就可以了,是吧!”雨化田這話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問出來的,他總算是聽明白了,連一個婆子都不會給他們兩個大男人準備,把屎把尿的事情,也歸他們管了。


    “恩,差不多,就是這麽一個意思。男孩子要窮養才行。”朱由檢又為自己的決定找了一個借口,“至於這孩子從哪裏來的,就說是你在半道上收養的,或者說是無玥收養的都行。你們商量著辦吧。”


    不等雨化田還要再說什麽,外頭方正化來了,“王爺,府裏頭王總管說是有事要稟。”


    朱由檢微微蹙眉,王承恩有事要稟告,必然是這次府中兩個孕婦生產都不太平的事情。“希聲,你就先與土豆熟悉著。你也累了,要好好休息一下,這裏頭的事情,你不用太擔心了。”


    沒有等雨化田再能分辨兩句,朱由檢就先一步地起身了,他走向了房門,末了沒有迴頭,留下了一句沒頭沒尾的話,“希聲,你放心,這樣的日子用不了多久了。”


    這讓雨化田幹瞪著朱由檢的背影看,直到聽著外頭朱由檢與方正化走遠的腳步聲越來越遠,才收迴了目光。


    雨化田無奈地轉頭看向了床上的小土豆,這位睡得很熟,他們的說話聲都沒有吵醒他。還有一個睡得流口水的,就是趴在床簾上的吊穗上的墨汁,這一人一猴倒是安樂。


    看著麵前的一幕,雨化田的心一下子慢了半拍,剛才那些蜂擁而至的情緒又跑了出來。今夜真是個莫名其妙的夜晚,他怎麽就接手了一個小嬰兒了,雖然看起來主要的照顧責任還是在吳無玥的身上。


    在朦朧的燭火中,雨化田苦笑了一下。當對上了朱由檢,自己好像總是被壓住了半分,明明身負絕世武功的是自己,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情況,難道就是因為對方是已經認可的主上?從前他並不是一個這樣的人,而重來一世,卻在不知不覺中改變了。


    那人分明就是一個生性薄涼的人,何苦有一雙溫暖的手。雨化田摸了摸自己的額頭,上麵還似乎有著那人留下的溫度,雖然隻是輕微的一碰,但是那個瞬間卻留下了溫度。


    想到了剛才的慍怒,雨化田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因何而生,是因為朱由檢沒有關心自己的孩子?雨化田微微搖頭,根本不是這個理由,他不是早就知道皇室之中血脈之情的淡薄才是正常。其中的緣由也許他根本不想要承認,自己原來從沒有真的看清這個人,本以為朱由檢是一個不一樣的朱家皇子,不像是他曾經聽命過的成化帝。


    但是原來這一切不過是他的臆測,如果一個人對待骨肉也到了如此冷靜的地步,比起曾經寵愛萬貴妃,而不顧他人的成化帝,朱由檢卻是潛龍在淵、君心似海。而那句‘你放心,這樣的日子用不了多久了’更是讓雨化田心中一寒,要結束這樣偷偷對換孩子的日子,除非九五之尊之位換人來做!


    想到這裏雨化田心中更加的煩躁,蹭的站了起來,走出了房間。外麵仍舊是疾風驟雨,雨勢磅礴地打進了迴廊裏頭,被這樣的水氣一淋,一股寒意鑽進了衣領中。可是剛才那一瞬間,朱由檢的手在自己額頭上留下的溫度,不知為何的更加的印象深刻了。


    要是對著自己的孩子也沒有用上真心,那麽對著一個下臣,那人還會有真心嗎?雨化田不知道答案,而其中難以說清是,他也不知道是自己不想知道答案,還是自己不能知道答案。


    “阿嚏!”吳無玥在房間裏頭打了好幾個噴嚏,看的一邊的馬錢子隻嘮叨,公子是不是得了風寒了啊,把吳無玥煩的可以。為自己把了下脈,明明身體健康啊。這樣的情況,難道是自己無辜躺槍了。有什麽苦差事臨頭了?


    受不了馬錢子的嘮叨,吳無玥也逃到了迴廊上來吹雨了。就看到了雨化田一個人在那裏不知才沉思什麽的樣子,吳無玥心中一個咯噔,朱由檢居然不在,這說明什麽?!孩子難道歸他們管了。完了,完了,接受這樣的一個任務,絕不是好事。


    再說一走了之的朱由檢,對著王承恩的那番稟報,從始至終表情就沒有變過,聽了被認定有嫌疑的那些人,朱由檢隻是平靜地喝了一口清水,“大伴,這清水的味道可也是不錯,無味才不會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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