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reload
十五，滿月。
夜晚的天空萬裏無雲，一輪圓月將皎潔的銀光遍撒大地，給人以說不盡的寧靜祥和之感。但就在這像仙樂一樣美妙的月光下，也有著不和諧的音符。因為，罪惡的旋律是不會為了成全景色的美麗而消失的。
郊外一條原本人跡罕至的路上，此時卻慘叫聲不絕於耳。鮮血染紅了路邊的大樹，在地麵匯成小溪。死屍淩亂的堆在路兩邊，被砍下的殘肢、頭顱隨意滾落在低凹處。
一群衣衫襤褸的人與衣著整齊的官兵、番子殺作一團。雖然傷口迸裂、鮮血橫流，但他們不要命的氣勢顯示出壓倒性的力量，把官兵、番子殺得手軟。
“上官青雲在這裏！”不遠處突然傳來官兵的喊聲。隻見一個中年虯髯漢子手持一杆鐵槍，以拚命的架勢衝殺著。那漢子武功甚高，加之真的是在不要命的打法，一時間無人能敵。好幾個人一起撲上去，最後一起被捅個大窟窿，串成糖葫蘆迴來。
一個身著花團錦簇的絲綢袍子、披著黑色披風，騎著高頭大馬的許如風有些擔憂起來，在魏公公麵前，如果不能將人拿下，那麽丟的就不僅是麵子，將來的前程也會盡失。不過，這麽多人，就是車輪戰也會耗盡上官青雲的體力。如果那時候，自己上前手刃上官青雲，定會受到魏公公賞識。想到這裏，他嘴角露出一絲微笑，似乎已經看到了未來的錦繡前程、榮華富貴，下令道：“放箭！”
“慢著！”一頂華美絕倫的轎子中傳來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早就搭箭在弦的弓箭手立刻把緊繃的弓弦放鬆。“反賊才這麽點人，還用得著浪費箭麽？猴兒崽子們，慢慢逗他們玩玩才有意思呢！”
“公公教訓的是！”許如風連忙下馬，在轎前抱拳說道。
“小許子，你也去玩玩呀，不用在這裏伺候我！待會兒把那個領頭的上官青雲留給灑家，聽說那老小子武功不錯，灑家倒要看看有沒有那麽神！”
“是！”許如風躬身一揖，然後掣出寶劍，殺入戰團。
他的身形快如閃電，此刻一身花衣就化作一團綻放的繁花，盛開在人群之中。他快捷無比地或砍、或披、或刺，每一擊總能讓人受傷。
上官青雲見他一加入便連傷多個兄弟，連忙挺槍殺向他：“閹貨，納命來！”
許如風嘿嘿笑著，用劍撥打開槍：“有點本事！”
上官青雲也不答話，黑著臉使出看家本領，將一條烏黑的鐵槍舞得密不透風，宛若一條張牙舞爪的黑龍。可那許如風也並非等閑之輩，黑龍威力雖大，他卻總能憑借令人難以想象的速度閃過最致命的攻擊，然後不疼不癢地還擊幾下。
上官青雲惱羞成怒，盡量克製感情起伏，告誡自己戒驕戒躁，但為了加快速度、爭取能刺到許如風一下，槍法中還是不免暴露出破綻。許如風明明瞧出破綻，卻不點破，隻是擺出一副無心戀戰的樣子，且戰且逃，把上官青雲引向魏岷的轎子。他是聽到魏岷想會會上官青雲，於是故意這麽做的，想博得魏岷歡心，討到封賞。
“你就是上官青雲嗎？功夫不錯啊！可惜啊，活不過今天了！”魏岷已經下了轎子，得意洋洋地等著上官青雲。“今天是個好日子，月光多美啊，就讓本座也高興一下吧！猴崽子們，你們都給我退後一點。”魏公公揮揮手，臉上露出笑容。不過，這種笑在月光下出現在這麽一張不男不女的臉上，卻是著實大煞風景。
“去死吧，閹狗魏岷！”上官青雲一見是魏岷本人，再也不顧什麽許如風，掉轉槍頭，直奔魏岷殺來。
“想和灑家拚命？”魏岷眼中突然露出兇光，躥上前去，五指成爪向上官青雲胸前疾抓。誰也沒有想到，這麽一個病病歪歪的太監，身手卻是這麽敏捷，算得上是一流高手。今天所來的官兵當中恐怕都沒有比他更厲害的。那許如風速度已然夠快，可魏岷卻還要快上三分，而且力道不可同日而語。
上官青雲也大吃一驚，沒料到這個老太監會這麽快。他橫槍一擋，卻沒料到魏岷反應快極，瞬間左手握手成拳，然後以蘭花指彈出。
“當”的一聲，上官青雲的身子晃了兩晃，雖然沒有當場吐血，但心裏覺得難受到了極點，仿佛五髒六腑都移了位。他的槍脫了手，人也跌坐在地上。魏岷卻借著這一彈的力量，身子飛在半空。在空中滴溜溜翻了幾個筋鬥後，穩穩落在地上。
“哈哈哈……不自量力！來人啊，把本座給上官將軍的禮物帶上來！”魏岷的得意溢於言表。
兩名番子將一個十來歲的孩子推上前來，解開嘴上綁的布，那孩子頓時大叫來：“上官叔叔！”
上官青雲心中如遭受晴天霹靂一般：“孩子，你、你、你怎麽……”
正在驚愕之際，又有人推出一個五花大綁的人。
“劉兄弟！”上官青雲又發出一聲驚唿。
“大哥！我對不起你！”劉莽掙脫兩人，跑了過來。魏岷倒也不命人阻止。
魏岷臉上已經微微露出笑容，他知道，他的計劃要成功了：劉莽不僅出賣了張星虎，還要殺死上官青雲。原本親密無間的人自相殘殺，正是魏岷最喜歡看的，他感覺自己就像安排一切的神一樣偉大――如果他知道以後還有“作者”和“導演”這樣的職業同樣能安排劇情，也許就不會如此得意了。
不過，計劃並沒有進行得那麽順利。
突然，樹上以極高的速度墜下一物，直指劉莽。劉莽就地一滾，閃了開來。眾人定睛一看，卻發現落下的隻是一根樹枝，但上麵還纏繞著縷縷黑氣，因此顯得極大。
魏岷大驚，饒是他武功、計謀都極高，也無法應對這樣的變故。
他順著樹枝來的方向向樹頂觀去，隻見大樹的頂端站著一個人，正在仰望天空。在一輪圓月的映襯下，屹立於樹頂，此人好似神仙一般。此番氣勢且不說，此人的武功肯定不低。
“抱歉打斷你們演戲了！同樣的故事，這次將有不同的結尾。”樹頂之人跳了下來，禦風緩緩落下。他足尖輕輕一點，便停了下來――可他並沒有停在地上，而是低低地飄浮著。
他迴過頭來，眾人都是一驚。
原來，來者竟是一個白發藍眼的少年，相貌近乎完美的英俊。但當他的目光掃過眾人時，每個人心中都是一凜。這麽英俊的少年的眼中，卻可以看到異樣的情形：當你凝望他的雙眼時，能看到無限深邃的宇宙，而正當你迷失在浩瀚的星空中時，卻能看到一道永生不能忘懷的光――殺氣凝結成的、奪人魂魄的光！！！
他的目光離開眾人，望向地上的上官青雲。
“喂！隻會相信朋友的大傻子！你的朋友都把你和張公子都出賣了！”他的聲音並不大，卻足以讓每個人聽到，而且字字都如同響徹全城的晨鍾暮鼓那麽清晰。
上官青雲呆呆地望著他，不明白這個數落自己的少年究竟是哪路神仙。
就連狡猾的魏公公也摸不清他的路數，隻好直勾勾地望著他。
見到眾人都被鎮住了，雷自己先笑了笑，他的笑容是那樣燦爛。他在瞬間突然出手，伸直左臂，五指成爪，做出上提的動作。隨著他手的動作，劉莽的身體也被無形的手緩緩提起，懸浮在半空，無論他怎麽掙紮也無濟於事。
“嘶啦”一聲，劉莽上身的衣服被撕破了，一柄薄薄的、閃耀著藍光的喂毒匕首掉在地上。
“哦，這就是兇器了，還喂毒了啊！”雷搖搖頭，再看看上官青雲，“喂，你現在還相信你的兄弟嗎？”
上官青雲神情淒苦地閉上眼睛，他覺得自己看錯了人，更對不起張將軍。
“接著你的狗！”雷揮手將劉莽向魏岷甩去。魏岷惱羞成怒，雙手成爪，怪叫一聲，將飛來的劉莽活生生撕成兩半。
“好俊的功夫！”雷笑道，這在魏岷耳中是莫大的諷刺。
突然，押著張星虎的兩人頭顱像被敲碎的西瓜一樣透露，鮮血如噴泉般從頸中狂噴。一個人影閃過，將張星虎帶到一旁。
“怎麽還有一個？！”魏岷狠狠地盯著突然出現的人。那個人看上去大概隻有二十五六歲，絕對不超過三十，冷峻的臉上，顯出胸有成竹的平靜。他屹立在那裏，隱隱散發著王者一般懾人的氣勢。
“呀！！！”許如風揮劍刺向那人，而那人不僅不躲，臉上竟然還著……微笑。
“死到臨頭還故作鎮定？嚇不倒我的！”許如風心一橫，腳下的步伐加快，用盡全身之力刺出一劍。
“素真還形”，就是這招的名字。化作貫日白虹的長劍，劍身其實在微微顫動，表麵流光溢彩，發出尖銳的破空之聲，去勢如現出原形的千年白蛇般刁鑽莫測。但這剛中帶柔的招數在那人麵前，再華麗也是二流的。
劍尖停在離那人還有幾十厘米的地方，劍刃如同波浪般彎曲，積蓄著巨大的能量，卻釋放不出來。而許如風的身體躍在空中，還保持著那一瞬間的姿勢，仿佛是雕塑。
“哼……”那人微微一笑，許如風的身體開始迅速衰老，轉瞬之間，竟然由青年變中年、中年變老年，然後變成一具麵目猙獰、幹癟蠟黃的屍體。這還不算完，屍體還迅速風化，幹枯斷裂，最後變成齏粉。
在場所有人，除了雷，就連魏岷也被驚呆了，腦子裏隻想到“妖術”兩個字。
“人類的最大敵人，始終是時間呢！隻要不是長生不老的神仙，就算你再厲害，也不能阻止時間的步伐。”那人平靜地說道。
“老大！這麽多年不見你，想不到你越來越厲害了！小弟要想這麽威風地殺人，恐怕也隻有動用幽冥神功了。”雷嘖嘖讚道，然後突然迅速移動，欺身上前，出右掌擊向魏岷。
魏岷慌忙之中隻得硬碰硬地以左掌來擋，然後匯集全身之氣力，順著手掌，以排山倒海之勢推了過去。可那些氣竟然如同泥牛入海，毫不奏效，雷隻是笑嗬嗬地望定他，仿佛他是獵人槍下勢在必得的獵物。
魏岷連忙撤掌，不料左掌竟然像和右掌粘在一起一樣，再也不能分開。
“別走啊，我還沒跟你玩呢！”雷露出計策得逞的笑容。
魏岷發覺自己的手臂越來越無力，而手臂上的肌膚，竟然呈現出迅速衰老的跡象，手臂越來越像方便麵裏的脫水蔬菜（不過他可不知道），一道道皺紋也不知道從哪裏冒了出來。他剛看過許如風的下場，不禁大驚失色，當機立斷，一咬牙、一狠心，以手做刀，砍斷了自己的手臂，這才算脫離開。而他的斷臂在雷手中竟然化作黑氣消散了。
“你、你們，不是人……一定不是的！是妖怪、鬼！！！”魏岷渾身顫抖著，一通鬼叫。
“唉，你有沒有搞錯，是鬼就不是妖怪，是妖怪就不可能是鬼。”雷笑嘻嘻地糾正他。
“不管你們是什麽……也得意不了太久！魏公公昨天午時三刻就開始把張家一家老小在城中千刀萬剮，你們就算是神仙，救得了一個，又救得了一群麽？”
“你說什麽？！”雷、上官青雲同時驚唿，而年輕人懷中的張星虎聽到這話，竟然昏了過去。
“哈哈哈……”魏岷淒涼地笑著，“你們難道不知道麽？我根本不是魏公公，隻是他眾多的克隆人之一而已！真正的魏公公，才不是這麽容易受傷的！”說吧，他五指成爪，朝自己頭頂插落，然後一翻白眼，倒在地上死了。
“克、隆、人？！這都能出來？”雷啞然失笑，轉頭望向年輕人，“老大，這世界……似乎有點奇怪啊！”
4.世界的輪廓
“克、隆、人？！這都能出來？”雷啞然失笑，轉頭望向年輕人，“老大，這世界……似乎有點奇怪啊！”
“唔。”年輕人簡單應了一聲，並沒特別在意。他把雙手拍在一起，然後一拉，手中的一道黑氣漸漸有了形狀，最後凝成了一柄長劍。劍雖然以氣凝成，輪廓還搖擺不定，但已經有了實體，可以被握在手中。他持劍在手，朝天空一擲，黑劍直上雲霄，然後嗆啷一聲，爆成無數細碎的黑色箭，雨點般落下。這一招，足足覆蓋了整個樹林，那些外強中幹，因見識了兩人厲害而丟盔棄甲、四散奔逃的官兵、番子們，想躲也無處可躲，因為每支箭都仿佛裝有導航裝置，會自動追蹤特定目標。頃刻之間，那些來殺人的人便被殺了個精光。
雷並不驚訝這招的威力，因為他早就見過。他隻是在自言自語：“我本來以為這就是正常的古代世界，可是……難道……是因為我們的到來而改變了？”
這時候，上官青雲帶著從這場惡戰中幸存的七八個人，一起跪倒在兩人麵前：“多謝二位壯士出手相救，大恩大德無以為報，請受在下三拜！”說著，他率眾人虔誠地在地上磕著響頭，任由凹凸不平的地麵把額頭硌破。
“不必多禮！”雷上前扶住上官青雲。
“敢問二位壯士高姓大名？”
雷有些靦腆地笑道：“別叫壯士，怪不好意思的。我叫雷，這位是……”
年輕人微微一笑，道：“就叫我龍先生吧！”正說著，他將昏過去的張星虎放在地上，身形突然原地消失，然後出現在不遠處一棵大樹的頂端，伸手抄住一樣東西，然後又瞬間移動迴來。
“老大，是什麽？”雷湊過來，好奇地問。
龍先生放開手，一隻黑色的大鳥震翅欲飛，卻像是會撞上無形的屏障，怎麽無法逃脫。
“這不是烏鴉嗎？你們這裏管他叫什麽？”
上官青雲恭謹地迴答：“迴稟壯士，依在下看，這就是烏鴉。”
龍先生搖了搖頭：“怎麽，雷，你的眼睛還看不到裏麵嗎？”
雷無奈地歎了口氣：“當然看不到……我不是說了嗎，現在這身體還不能百分之百地發揮我的力量。”
龍先生沒有說什麽，一手抓住還在徒勞地撲騰的烏鴉，另一隻手在它身上一扯，立刻撕下一層皮來。血一樣的紅色粘稠液體淌了下來，但被類似皮膚和肌肉的組織所覆蓋的，是銀白色的金屬骨骼，上麵還布滿精密的零件和線路。雷有些驚訝，而上官青雲等人則麵麵相覷。
“你們見過這種東西嗎？”龍先生問。
上官青雲皺眉道：“這、這是……機關術嗎？在下以前隻是聽說過，還是頭一次見到……”
“你聽說的機關術是什麽樣子？”
“據說世上有能工巧匠，能製造銅人木馬，外表酷似真物，裏麵內藏機括，可以自行運動。”
“這種程度的機關跟這個比可差遠了，這可是由活組織包裹的強行偵察用機器鳥。”
龍先生伸手撫摸一下，機器鳥的機能立即停止，像一尊雕塑一樣凝固不動。然後他讓機器鳥懸浮在空中，用一指手指在空中比劃著，機器鳥身上的零件便開始開始按指揮自動解體，被拆解下來的零件會平穩落到地上排列好。
上官青雲帶著敬畏，都看呆了。雷則蹲在地上，一麵把玩那些零件一麵辨認它們的用途：“材料是鈦合金，關節由流體脈衝係統驅動的……動力源是燃料電池，還挺環保……眼睛是高分辨率攝像機，嗬，還帶夜視裝置……這是自動控製裝置和大容量存儲器……原來這隻是個會飛的錄像機，不是無線即時傳送信號的。”
“對於這種環境，它已經夠超高級的了。雷，你覺得人類至少要到什麽時代才能製造出這種東西？”
雷想了想，道：“嗯……按正常算來，至少也要到公元2100年以後吧？那仿真**組織的技術相當精湛，已經能騙過我的眼睛了。”接著，他轉頭問上官青雲：“請問，這裏現在到底是哪年？”
“大順天威二十八年。”上官青雲答道。
“大順？！”聽到這兩個字，雷先是一愣，然後驚道：“莫非這裏是李自成打勝了？”
“您所說的正是大順開國太祖皇帝的名諱……”上官青雲誠惶誠恐地道，看樣子對李自成十分敬仰。
雷忙追問道：“那吳三桂到哪去了？滿清沒入關嗎？”
上官青雲認真地想了半天，又詢問了其他部下，然後搖搖頭：“請恕吾等粗人孤陋寡聞，沒聽說過什麽吳三桂。不過，辮子兵被太祖皇帝擊退倒是書裏、戲裏廣為傳頌的……”
龍先生拍拍雷的肩膀：“看來我們得好好把這裏的曆史、地理都學學了。”
經過一番詢問，他們和比對，他們很快便對這個世界的曆史有了了解。這裏一開始的開展軌跡與“那邊”沒什麽兩樣，但是到了明朝末年的時候，曆史發生了重大分歧：由於沒有吳三桂，中原大地不僅沒發生滿清入關的事件，清兵還被李自成徹底擊敗，險些遭遇滅頂之災，一下衰落成在邊境苟延殘喘的遊牧部族。就這樣，李自成成了名副其實的大順皇帝，從此天下安享太平，封建王朝持續下去，至此已經過了370多年。粗略推算起來，天威二十八年，已經相對於“那邊”的公元2010年左右。
雷正想問西方勢力為何沒有入侵，突然發現幸存者中有人戰戰兢兢地縮在上官青雲背後，想看又不敢直視他，便擺出一副兇巴巴地樣子問：“為什麽用鬼鬼祟祟的眼神看著我？”
那人連忙垂下頭，因為畏懼，身子不住顫抖。
“說話啊！”
“小的……不敢說……”
雷怒道：“有什麽不敢說？難道我很嚇人嗎？”
那人連忙擺手：“不、不……小的……隻是、隻是頭一次看到藍眼睛的人……”
雷不以為然地一哼：“哼！藍眼睛又怎麽了？難道你們沒見過高鼻子、黃頭發、藍眼睛的外國人？”
那人茫然地搖搖頭。上官青雲接過話茬道：“您是說西域胡人嗎？在下倒是在京城見過。他們仰慕我天朝大國物產豐富，時常會組織商隊穿過沙漠，往來各地買賣貨品。聽人說，他們最能識寶……”
雷連忙打斷他：“不是說他們，難道就沒有帶著洋槍洋炮、乘著鐵甲戰艦，從海上來犯的洋人嗎？”
“沒聽說過啊！”上官青雲捋捋頜下胡須，搖頭道。這時候，一個滿麵血汙的漢子突然說：“我倒是聽我爺爺說過，明末沿海還曾有紅毛鬼乘坐大船來犯，他們會噴火、還吃人，殘暴無比，不過到大順永昌初年就被朝廷派遣天師消滅了，此後再也沒出現過。”
雷本希望他能繼續講下去，沒想到他講到這裏就停了。
“再沒有了麽？”
“沒了，這都是幾百年前的事了，就連我爺爺也是從他爺爺那裏聽來的。我們村子中有塊殘缺不全的碑，好像就是為驅除紅毛鬼立的，不過上麵的字全都快平了，再說我們這些老粗也不認字……”
他說完，眾人都沉默了。
零零碎碎的情報似乎在暗示什麽，但雷一時又把握不到問題的關鍵，有些失望和焦慮。龍先生安慰他道：“算了，雷，我們還是借助探測衛星看看這裏的世界到底是個什麽樣子吧！”說罷，他從衣兜中取出一個網球大小的藍色圓球，朝空中拋去。那球在空中點火，拖著一道光尾不斷上升，轉瞬之間便成為在人們的視線中的一個光點，最後融入漫天星海，再也無從分辨。
龍先生又取出一個掌上電腦，飛快地操作幾下，在空中透射出一個屏幕。屏幕緩緩放平，然後逐漸描繪出立體圖像，是衛星測繪出的地形圖。奇怪的是，地形圖繪製到一定程度就停止了，被描繪出的區域近似圓形。綜合陸地輪廓、山川河流的走向等判斷，依稀能看出這基本就是整個亞洲，隻在北方邊緣處有一部分歐洲土地被圈進來。
龍先生道：“探測衛星遇到了障礙層。”這時候，透明障礙層的形狀也被描繪出來，像是個倒扣在大地上的半球形罩子。
“是什麽類型的？該不會從外麵看，表麵像木星吧？”雷問。
“這是一種空間歪曲，罩的內、外形成了自我循環。除了光之外，別的任何東西從一麵進行突破的話，都隻會從同一麵的另一方位出來，無法進入另一麵。”
“也就是說，這是個隔絕了內外世界的牢籠嘍？怪不得封建王朝會如此穩固，科技也沒發展起來……”雷若有所悟。琢磨了片刻，他又問：“那麽是誰製造了這古怪的罩子？外麵的世界又會變成什麽樣？”
“那得調查一下才知道了，不可能什麽答案都是現成的吧？”龍先生笑道。
“嗯，好吧、好吧，探索也是一種樂趣嘛！”雷伸個懶腰。
這時候，張星虎悠悠醒轉。他環視了一下眾人，撲到上官青雲懷中“哇”的一聲大哭起來：“上官叔叔！我父親……我父親……”他沒有繼續說下去，就已經泣不成聲。
“好孩子，別哭了……”上官青雲想勸慰他，可還沒說一句，就已經老淚縱橫。受到這種氣氛感染，其他人也紛紛落下淚來。
雷走到張星虎身邊，歎了口氣，道：“喂，是男孩子就堅強點！有本事就把哭的力氣省下來，給死去的親人報仇！隻會哭，死人也不會活過來！”
“雷！”龍先生本來要製止雷，但聽雷這麽一說，幼小的張星虎抽抽鼻子，居然漸漸止住了哭聲。他用紅腫的眼睛望著雷，目光中帶著不服輸的倔強。
“光是眼神可怕可沒用哦，要想讓我瞧得起，就得讓自己真正強大起來才行！”雷哼哼一笑。
張星虎一攥拳，雖然沒說話，看是心中已經接受了這個挑戰。這，是變得強大的誓言，也是男子漢之間的約定。
雷點頭一笑，然後問龍先生：“老大，接下來我們去哪？去京城看看那擁有克隆人的老太監，還是到外麵看看？我也想看看缺少了東方智慧的西方世界能變成什麽樣子。”
沒等龍先生迴答，張星虎突然大聲喊道：“我要去京城！”
上官青雲連忙阻道：“傻孩子，好容易逃出虎口，你這不是自投羅網嗎？”
雷道：“這倒無妨，有我們在，誰也傷害不了他。不過，我很好奇，你為什麽要去京城？”
張星虎一抿嘴，用稚嫩卻無比堅定的語氣一字一頓地說：“我要去看看、然後記住仇人的樣子！”
雷讚許地點點頭，然後望向龍先生。龍先生思索了片刻，才道：“好吧！”
5.荒村妖樹
龍先生從上衣口袋中一抽，變魔術似的取出一隻印有紅十字的醫藥箱，讓上官青雲和手下的幸存者們都看傻了眼，有人呆呆地叫了出來：“法術……”他想了想，實在沒法解釋四維空間口袋的概念，幹脆就讓他們覺得是法術好了。於是，他從箱中取出紗布、噴霧劑、藥水，開始給這些不怕死的漢子治療。這些人本來都隨身攜帶著金創藥，也都多少會些療傷技巧，但龍先生處理傷口的手法異常嫻熟，一點也不讓他們覺得疼，而且所使用的藥物都是他們聞所未聞的，讓他們更懷疑自己遇上了神仙。
“雷，別站著看熱鬧，派給你個任務。”龍先生扭頭對正優哉遊哉的雷說：“你去附近看看還有沒有幸存者或是漏網的敵人。”雷嗯了一聲，縱身躍上大樹，在樹頂間飛快地移動，開始搜索。
這裏的夜晚不比喧囂的都市，除了月光，再沒有其他光源，因此八點多鍾看起來也像深夜。馬蹄聲、喊殺聲一停，四周隻有微風吹拂、樹葉婆娑的聲音，再有就是貓頭鷹咕咕的叫聲，給人說不出的壓抑感；疑神疑鬼的人甚至會有種錯覺，感到隨時會有什麽東西從黑暗中撲出來，把人吞噬。不過這對於在這個世界裏生活久了的人來說，根本沒那麽可怕；而對於在暗夜中擁有比野獸更強的視力的雷來說，更是家常便飯。在樹頂間如履平地地轉了一圈後，他兜了迴來，龍先生也總算給每個人都包紮完畢了。
“有什麽發現麽？”
“漏網之魚是沒了，不過我有個重大發現――山那邊有燈光，我一看，居然是個不小的村子！”雷興奮地道。
“村子？！”不少人眼中都放出光來。他們是倉促逃出京城，一路上風餐露宿，飽受煎熬，已經十幾天沒吃過安穩飯、沒睡過真正的床了。一聽到有個小村，大多數人都巴不得能到那裏休息一宿。不過也有人擔心會暴露形跡，或是連累無辜的百姓。於是，大家不約而同地把目光投向龍先生，期待他的決定。
“老大，我們到那裏去住好不好？你看看他們，都盼著呢！”雷用央求的口吻道。
龍先生沒有馬上迴答，而是朝雷所說的方向望了望，然後問上官青雲：“上官先生，您有何高見？”
“恩公千萬別這麽叫，折煞小人啦！”上官青雲忙道，“您救了我們大夥兒，我們的命都是您給的，所以一切為您馬首是瞻就是了。”
“這樣……”龍先生苦笑一下，然後望了望正在歇息的一群人，說道：“那好吧，我們就去那裏。不過要是有人走不動，一定請說出來！”
雖然沒幾個人，但還是爆發出一陣歡唿。他們用長兵器當作拐杖支撐著，或是互相攙扶，開始朝山背麵的小村進發。
龍先生追上走在前麵帶路的雷，壓低聲音問：“你看清楚了，那真是一個村嗎？”
“老大，你這話什麽意思？”雷訝道。
“沒什麽……”
走了大約兩小時，他們終於翻過了山，來到村口。這可真是個熱鬧的村子，不知道在搞什麽慶祝活動，家家張燈結彩，站在村口都能聞到飯菜的香氣。一看到有陌生人來，這裏的居民不僅不避，反而熱情地迎上來。
“是遠道而來的貴客啊？你們來得正是時候，我們村裏正舉辦一年一度的祭典，敞開大門歡迎一切賓客。”
“到我家來歇歇腳吧，我家恰好有空房！”
“到我家來，我家有美味可口的飯菜……”
“我家有好酒……”
……
酒菜的香味強行鑽入每個人的鼻孔，勾動腹內饞蟲，就連上官青雲都不由自主地吞了吞口水。無論男女老少，好客的村民紛紛圍攏上來，還有人上來拽衣服爭搶，拿出非要拉人倒自己家去住的架勢。一時間，有人被純樸的民風感動了，也有人被這異樣高漲的熱情弄暈了，要跟著村民走，卻被龍先生攔住：“且慢！”
人們都用不解的眼光看著龍先生，隻有雷托著下巴，若有所思。龍先生沒有解釋，而是找塊大石頭坐了下來：“我們就在這裏休息，誰都不許進村。”
“你們要是不來，那就太可惜了。美酒佳肴，都是專為客人準備的……”一個妙齡少女不無遺憾地搖頭歎道。
麵對誘惑，有人坐不住了，道：“我不管了！我要去！人家一片好意，我們幹嘛疑神疑鬼？”
“迴來！這……也許是陷阱……”上官青雲一麵拉住那人，一麵去看龍先生的反應。
龍先生把張星虎叫到身邊，輕輕問道：“你看到了麽？”
張星虎點點頭。
“記住這一切吧！你所看到的，並不一定就是真實。”龍先生撫著他的頭，意味悠長地說。
這時候，兩個女子再次拉扯起剛才說過要進村的人，臉上那媚惑的笑容，足以讓人筋酥骨軟。受傷的兵丁本來是忠誠的死士，此刻竟也露出了詭異的笑容，挽起女子的手，要跟著她們進村。
龍先生握住張星虎的手，讓他坐到自己身邊：“別閉眼，看好了。”
正說著，雷突然躥出，腳踢女子手腕，然後像老鷹抓小雞一般，不由分說將那人拖了迴來。那人迴來後還是一副癡呆的樣子，似乎陶醉在虛幻的溫柔鄉中，口水不知不覺從口角流淌著，很難想象他不久前還是視死如歸的戰士。
自從雷拉迴那人後，不少村民都換上了惡狠狠的目光瞪著雷，兩名女子也是如此。有雷擋在前麵，她們不敢上前，卻又不甘心放棄，隻好在附近兜著圈子，然後開始柔聲唿喚那個陷於癡呆狀態的人。那人一聽到唿喚，馬上站了起來要走過去。見此情景，上官青雲知道其中必然有古怪，下令其他人死死抱住他，實在不行就幹脆打昏他。
“雷，你看清楚這裏到底是什麽了吧？”龍先生問。
“是啊，真不習慣啊！我的眼睛以前可不是這樣，居然不能一下看清真實了。”雷自嘲地笑道。
龍先生站了起來，從懷中取出一部純白色、蓋上鑲嵌有金色的虎形圖案的手機，舉了起來。剛才還圍在附近的那些居民頓時如樹倒猢猻散，紛紛掩麵而逃。頃刻間繁華崩潰，整個村子突然冷清下來，四溢的飯菜香氣不見了，節日的燈光也消失不見，隻留下一片破敗的屋舍，看屋頂、道路兩旁那瘋長的野草，這裏似乎已經很久沒人居住了。
“這就是虛偽背後的真實。”龍先生放下手機，說道。
“鬼！”“妖怪！”很多人都開始顫抖，這個時代的人大都篤信鬼神，凡而更容易接受事實。不過這些連死都不怕的漢子會怕鬼和妖怪，想想也夠諷刺吧？不，也許不是諷刺，而是一種現實的無奈。畢竟，在掌握著不可思議的力量的敵人麵前，光有不怕死的勇氣是沒用的。上官青雲則一個勁地念叨著：“國之將亡，必有妖孽……”
“你敢跟我去看看這魔物的本體嗎？”龍先生問張星虎。
張星虎沒有猶豫，點點頭。
“好！”龍先生把白色手機掛在他脖子上，“這個送給你！嗯……就算是護身符吧！”
張星虎托起手機仔細看著，雖然不明白它的真正用途，但還是將它珍重地收到衣服裏。
兩人走進村子，來到大樹前。那棵樹至少有三十米高，需要十來個成年人才能合抱。樹說不出是什麽品種，巴掌大的綠色葉片上布滿絨毛，還有鮮紅的脈絡，呈現出一種不和諧的感覺。更奇怪的是，樹幹上坑窪不平，滿是凸起，仔細一看，才發現那不是普通的凸起，而是一張張扭曲的人麵！一棵大樹，竟然是一副地獄變的恐怖圖景！
“整個村子的人都已經死了。”龍先生說道，“這棵大樹就是他們魂魄的容器，也是埋葬他們的墳墓。如果貿然闖進村子，最後的結果一定是走進大樹的中央，再也無法返迴。”
張星虎沒有說話，不過眼中正在燃燒怒火。
龍先生似乎知道他在想什麽，微微一笑，道：“你想阻止這樣的悲劇？不錯，勇氣可嘉！可是，你要記住，你要消滅的不是悲劇本身，而是悲劇的源頭，是那些製造悲劇的人。”
張星虎抬頭望著龍先生，雖然不完全聽得懂，但已經找尋到了自己追隨的目標。
“雷！”龍先生唿喚一聲，在村口守護其他人的雷立即奔了過來。
“讓我看看你伐木的本領吧！”
“想考驗我？好吧！”雷笑嘻嘻地摩拳擦掌，站到樹下。當他的腳步停下來時，臉上的神情突然嚴肅起來，藍色的眸子中在瞬間騰起足以讓最兇猛的野獸膽戰心寒的殺意。
“嘿！”他暴喝一聲，揮出一拳。隻是一拳，沾到為止，別說樹幹，就連樹葉都沒顫動一下。
雷轉過身來，依舊嚴肅地向前走了幾步。張星虎有些不解，抬頭去看龍先生，龍先生卻麵露讚許點點頭。
這時候，那一拳的威力開始顯現。大樹上不斷傳來劈劈啪啪地爆裂聲，裂痕沿著樹幹不斷攀升，所有樹葉都在一瞬間散落，樹幹也在同一刻崩潰。張星虎下意識地一抱頭，不過大樹並沒有坍塌，不然龍先生也不會泰然自若地站在原地。所有樹葉、樹幹碎片都在空中崩解，隨著蒸騰的黑氣，化為夾雜著無數晶瑩光點的，飄向空中。
張星虎驚呆了，他望著剛才還談笑風生的雷，覺得他此時一下高大了很多，渾身散發著宗師風範。從那一刻起，他有了模仿的對象。
龍先生拍拍還在發愣的張星虎：“別傻站著了，現在這村子沒事了，我們找個地方休息一下吧！”
眾人找到一座大宅，雖然陳設都蒙著一層厚厚的塵土，但對於這些連續“天當被、地當床”人來說，有住進這麽個有床的屋子，已經太奢侈了。疲憊不堪的眾人顧不得收拾，倒頭便睡，很快就鼾聲四起。
因為無聊，雷信步走出房間，看到龍先生正站在院中央，剛要叫“老大”，龍先生卻一擺手，示意他不要出聲。
就在不遠處的天空上，9個黑影如同大雁般排成一隊飛過，然後在不久前發生戰鬥的地方上空盤旋。
“那是什麽？！”望著那些不祥的影子，連雷也開始懷疑，這個世界究竟還有多少花樣……
十五，滿月。
夜晚的天空萬裏無雲，一輪圓月將皎潔的銀光遍撒大地，給人以說不盡的寧靜祥和之感。但就在這像仙樂一樣美妙的月光下，也有著不和諧的音符。因為，罪惡的旋律是不會為了成全景色的美麗而消失的。
郊外一條原本人跡罕至的路上，此時卻慘叫聲不絕於耳。鮮血染紅了路邊的大樹，在地麵匯成小溪。死屍淩亂的堆在路兩邊，被砍下的殘肢、頭顱隨意滾落在低凹處。
一群衣衫襤褸的人與衣著整齊的官兵、番子殺作一團。雖然傷口迸裂、鮮血橫流，但他們不要命的氣勢顯示出壓倒性的力量，把官兵、番子殺得手軟。
“上官青雲在這裏！”不遠處突然傳來官兵的喊聲。隻見一個中年虯髯漢子手持一杆鐵槍，以拚命的架勢衝殺著。那漢子武功甚高，加之真的是在不要命的打法，一時間無人能敵。好幾個人一起撲上去，最後一起被捅個大窟窿，串成糖葫蘆迴來。
一個身著花團錦簇的絲綢袍子、披著黑色披風，騎著高頭大馬的許如風有些擔憂起來，在魏公公麵前，如果不能將人拿下，那麽丟的就不僅是麵子，將來的前程也會盡失。不過，這麽多人，就是車輪戰也會耗盡上官青雲的體力。如果那時候，自己上前手刃上官青雲，定會受到魏公公賞識。想到這裏，他嘴角露出一絲微笑，似乎已經看到了未來的錦繡前程、榮華富貴，下令道：“放箭！”
“慢著！”一頂華美絕倫的轎子中傳來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早就搭箭在弦的弓箭手立刻把緊繃的弓弦放鬆。“反賊才這麽點人，還用得著浪費箭麽？猴兒崽子們，慢慢逗他們玩玩才有意思呢！”
“公公教訓的是！”許如風連忙下馬，在轎前抱拳說道。
“小許子，你也去玩玩呀，不用在這裏伺候我！待會兒把那個領頭的上官青雲留給灑家，聽說那老小子武功不錯，灑家倒要看看有沒有那麽神！”
“是！”許如風躬身一揖，然後掣出寶劍，殺入戰團。
他的身形快如閃電，此刻一身花衣就化作一團綻放的繁花，盛開在人群之中。他快捷無比地或砍、或披、或刺，每一擊總能讓人受傷。
上官青雲見他一加入便連傷多個兄弟，連忙挺槍殺向他：“閹貨，納命來！”
許如風嘿嘿笑著，用劍撥打開槍：“有點本事！”
上官青雲也不答話，黑著臉使出看家本領，將一條烏黑的鐵槍舞得密不透風，宛若一條張牙舞爪的黑龍。可那許如風也並非等閑之輩，黑龍威力雖大，他卻總能憑借令人難以想象的速度閃過最致命的攻擊，然後不疼不癢地還擊幾下。
上官青雲惱羞成怒，盡量克製感情起伏，告誡自己戒驕戒躁，但為了加快速度、爭取能刺到許如風一下，槍法中還是不免暴露出破綻。許如風明明瞧出破綻，卻不點破，隻是擺出一副無心戀戰的樣子，且戰且逃，把上官青雲引向魏岷的轎子。他是聽到魏岷想會會上官青雲，於是故意這麽做的，想博得魏岷歡心，討到封賞。
“你就是上官青雲嗎？功夫不錯啊！可惜啊，活不過今天了！”魏岷已經下了轎子，得意洋洋地等著上官青雲。“今天是個好日子，月光多美啊，就讓本座也高興一下吧！猴崽子們，你們都給我退後一點。”魏公公揮揮手，臉上露出笑容。不過，這種笑在月光下出現在這麽一張不男不女的臉上，卻是著實大煞風景。
“去死吧，閹狗魏岷！”上官青雲一見是魏岷本人，再也不顧什麽許如風，掉轉槍頭，直奔魏岷殺來。
“想和灑家拚命？”魏岷眼中突然露出兇光，躥上前去，五指成爪向上官青雲胸前疾抓。誰也沒有想到，這麽一個病病歪歪的太監，身手卻是這麽敏捷，算得上是一流高手。今天所來的官兵當中恐怕都沒有比他更厲害的。那許如風速度已然夠快，可魏岷卻還要快上三分，而且力道不可同日而語。
上官青雲也大吃一驚，沒料到這個老太監會這麽快。他橫槍一擋，卻沒料到魏岷反應快極，瞬間左手握手成拳，然後以蘭花指彈出。
“當”的一聲，上官青雲的身子晃了兩晃，雖然沒有當場吐血，但心裏覺得難受到了極點，仿佛五髒六腑都移了位。他的槍脫了手，人也跌坐在地上。魏岷卻借著這一彈的力量，身子飛在半空。在空中滴溜溜翻了幾個筋鬥後，穩穩落在地上。
“哈哈哈……不自量力！來人啊，把本座給上官將軍的禮物帶上來！”魏岷的得意溢於言表。
兩名番子將一個十來歲的孩子推上前來，解開嘴上綁的布，那孩子頓時大叫來：“上官叔叔！”
上官青雲心中如遭受晴天霹靂一般：“孩子，你、你、你怎麽……”
正在驚愕之際，又有人推出一個五花大綁的人。
“劉兄弟！”上官青雲又發出一聲驚唿。
“大哥！我對不起你！”劉莽掙脫兩人，跑了過來。魏岷倒也不命人阻止。
魏岷臉上已經微微露出笑容，他知道，他的計劃要成功了：劉莽不僅出賣了張星虎，還要殺死上官青雲。原本親密無間的人自相殘殺，正是魏岷最喜歡看的，他感覺自己就像安排一切的神一樣偉大――如果他知道以後還有“作者”和“導演”這樣的職業同樣能安排劇情，也許就不會如此得意了。
不過，計劃並沒有進行得那麽順利。
突然，樹上以極高的速度墜下一物，直指劉莽。劉莽就地一滾，閃了開來。眾人定睛一看，卻發現落下的隻是一根樹枝，但上麵還纏繞著縷縷黑氣，因此顯得極大。
魏岷大驚，饒是他武功、計謀都極高，也無法應對這樣的變故。
他順著樹枝來的方向向樹頂觀去，隻見大樹的頂端站著一個人，正在仰望天空。在一輪圓月的映襯下，屹立於樹頂，此人好似神仙一般。此番氣勢且不說，此人的武功肯定不低。
“抱歉打斷你們演戲了！同樣的故事，這次將有不同的結尾。”樹頂之人跳了下來，禦風緩緩落下。他足尖輕輕一點，便停了下來――可他並沒有停在地上，而是低低地飄浮著。
他迴過頭來，眾人都是一驚。
原來，來者竟是一個白發藍眼的少年，相貌近乎完美的英俊。但當他的目光掃過眾人時，每個人心中都是一凜。這麽英俊的少年的眼中，卻可以看到異樣的情形：當你凝望他的雙眼時，能看到無限深邃的宇宙，而正當你迷失在浩瀚的星空中時，卻能看到一道永生不能忘懷的光――殺氣凝結成的、奪人魂魄的光！！！
他的目光離開眾人，望向地上的上官青雲。
“喂！隻會相信朋友的大傻子！你的朋友都把你和張公子都出賣了！”他的聲音並不大，卻足以讓每個人聽到，而且字字都如同響徹全城的晨鍾暮鼓那麽清晰。
上官青雲呆呆地望著他，不明白這個數落自己的少年究竟是哪路神仙。
就連狡猾的魏公公也摸不清他的路數，隻好直勾勾地望著他。
見到眾人都被鎮住了，雷自己先笑了笑，他的笑容是那樣燦爛。他在瞬間突然出手，伸直左臂，五指成爪，做出上提的動作。隨著他手的動作，劉莽的身體也被無形的手緩緩提起，懸浮在半空，無論他怎麽掙紮也無濟於事。
“嘶啦”一聲，劉莽上身的衣服被撕破了，一柄薄薄的、閃耀著藍光的喂毒匕首掉在地上。
“哦，這就是兇器了，還喂毒了啊！”雷搖搖頭，再看看上官青雲，“喂，你現在還相信你的兄弟嗎？”
上官青雲神情淒苦地閉上眼睛，他覺得自己看錯了人，更對不起張將軍。
“接著你的狗！”雷揮手將劉莽向魏岷甩去。魏岷惱羞成怒，雙手成爪，怪叫一聲，將飛來的劉莽活生生撕成兩半。
“好俊的功夫！”雷笑道，這在魏岷耳中是莫大的諷刺。
突然，押著張星虎的兩人頭顱像被敲碎的西瓜一樣透露，鮮血如噴泉般從頸中狂噴。一個人影閃過，將張星虎帶到一旁。
“怎麽還有一個？！”魏岷狠狠地盯著突然出現的人。那個人看上去大概隻有二十五六歲，絕對不超過三十，冷峻的臉上，顯出胸有成竹的平靜。他屹立在那裏，隱隱散發著王者一般懾人的氣勢。
“呀！！！”許如風揮劍刺向那人，而那人不僅不躲，臉上竟然還著……微笑。
“死到臨頭還故作鎮定？嚇不倒我的！”許如風心一橫，腳下的步伐加快，用盡全身之力刺出一劍。
“素真還形”，就是這招的名字。化作貫日白虹的長劍，劍身其實在微微顫動，表麵流光溢彩，發出尖銳的破空之聲，去勢如現出原形的千年白蛇般刁鑽莫測。但這剛中帶柔的招數在那人麵前，再華麗也是二流的。
劍尖停在離那人還有幾十厘米的地方，劍刃如同波浪般彎曲，積蓄著巨大的能量，卻釋放不出來。而許如風的身體躍在空中，還保持著那一瞬間的姿勢，仿佛是雕塑。
“哼……”那人微微一笑，許如風的身體開始迅速衰老，轉瞬之間，竟然由青年變中年、中年變老年，然後變成一具麵目猙獰、幹癟蠟黃的屍體。這還不算完，屍體還迅速風化，幹枯斷裂，最後變成齏粉。
在場所有人，除了雷，就連魏岷也被驚呆了，腦子裏隻想到“妖術”兩個字。
“人類的最大敵人，始終是時間呢！隻要不是長生不老的神仙，就算你再厲害，也不能阻止時間的步伐。”那人平靜地說道。
“老大！這麽多年不見你，想不到你越來越厲害了！小弟要想這麽威風地殺人，恐怕也隻有動用幽冥神功了。”雷嘖嘖讚道，然後突然迅速移動，欺身上前，出右掌擊向魏岷。
魏岷慌忙之中隻得硬碰硬地以左掌來擋，然後匯集全身之氣力，順著手掌，以排山倒海之勢推了過去。可那些氣竟然如同泥牛入海，毫不奏效，雷隻是笑嗬嗬地望定他，仿佛他是獵人槍下勢在必得的獵物。
魏岷連忙撤掌，不料左掌竟然像和右掌粘在一起一樣，再也不能分開。
“別走啊，我還沒跟你玩呢！”雷露出計策得逞的笑容。
魏岷發覺自己的手臂越來越無力，而手臂上的肌膚，竟然呈現出迅速衰老的跡象，手臂越來越像方便麵裏的脫水蔬菜（不過他可不知道），一道道皺紋也不知道從哪裏冒了出來。他剛看過許如風的下場，不禁大驚失色，當機立斷，一咬牙、一狠心，以手做刀，砍斷了自己的手臂，這才算脫離開。而他的斷臂在雷手中竟然化作黑氣消散了。
“你、你們，不是人……一定不是的！是妖怪、鬼！！！”魏岷渾身顫抖著，一通鬼叫。
“唉，你有沒有搞錯，是鬼就不是妖怪，是妖怪就不可能是鬼。”雷笑嘻嘻地糾正他。
“不管你們是什麽……也得意不了太久！魏公公昨天午時三刻就開始把張家一家老小在城中千刀萬剮，你們就算是神仙，救得了一個，又救得了一群麽？”
“你說什麽？！”雷、上官青雲同時驚唿，而年輕人懷中的張星虎聽到這話，竟然昏了過去。
“哈哈哈……”魏岷淒涼地笑著，“你們難道不知道麽？我根本不是魏公公，隻是他眾多的克隆人之一而已！真正的魏公公，才不是這麽容易受傷的！”說吧，他五指成爪，朝自己頭頂插落，然後一翻白眼，倒在地上死了。
“克、隆、人？！這都能出來？”雷啞然失笑，轉頭望向年輕人，“老大，這世界……似乎有點奇怪啊！”
4.世界的輪廓
“克、隆、人？！這都能出來？”雷啞然失笑，轉頭望向年輕人，“老大，這世界……似乎有點奇怪啊！”
“唔。”年輕人簡單應了一聲，並沒特別在意。他把雙手拍在一起，然後一拉，手中的一道黑氣漸漸有了形狀，最後凝成了一柄長劍。劍雖然以氣凝成，輪廓還搖擺不定，但已經有了實體，可以被握在手中。他持劍在手，朝天空一擲，黑劍直上雲霄，然後嗆啷一聲，爆成無數細碎的黑色箭，雨點般落下。這一招，足足覆蓋了整個樹林，那些外強中幹，因見識了兩人厲害而丟盔棄甲、四散奔逃的官兵、番子們，想躲也無處可躲，因為每支箭都仿佛裝有導航裝置，會自動追蹤特定目標。頃刻之間，那些來殺人的人便被殺了個精光。
雷並不驚訝這招的威力，因為他早就見過。他隻是在自言自語：“我本來以為這就是正常的古代世界，可是……難道……是因為我們的到來而改變了？”
這時候，上官青雲帶著從這場惡戰中幸存的七八個人，一起跪倒在兩人麵前：“多謝二位壯士出手相救，大恩大德無以為報，請受在下三拜！”說著，他率眾人虔誠地在地上磕著響頭，任由凹凸不平的地麵把額頭硌破。
“不必多禮！”雷上前扶住上官青雲。
“敢問二位壯士高姓大名？”
雷有些靦腆地笑道：“別叫壯士，怪不好意思的。我叫雷，這位是……”
年輕人微微一笑，道：“就叫我龍先生吧！”正說著，他將昏過去的張星虎放在地上，身形突然原地消失，然後出現在不遠處一棵大樹的頂端，伸手抄住一樣東西，然後又瞬間移動迴來。
“老大，是什麽？”雷湊過來，好奇地問。
龍先生放開手，一隻黑色的大鳥震翅欲飛，卻像是會撞上無形的屏障，怎麽無法逃脫。
“這不是烏鴉嗎？你們這裏管他叫什麽？”
上官青雲恭謹地迴答：“迴稟壯士，依在下看，這就是烏鴉。”
龍先生搖了搖頭：“怎麽，雷，你的眼睛還看不到裏麵嗎？”
雷無奈地歎了口氣：“當然看不到……我不是說了嗎，現在這身體還不能百分之百地發揮我的力量。”
龍先生沒有說什麽，一手抓住還在徒勞地撲騰的烏鴉，另一隻手在它身上一扯，立刻撕下一層皮來。血一樣的紅色粘稠液體淌了下來，但被類似皮膚和肌肉的組織所覆蓋的，是銀白色的金屬骨骼，上麵還布滿精密的零件和線路。雷有些驚訝，而上官青雲等人則麵麵相覷。
“你們見過這種東西嗎？”龍先生問。
上官青雲皺眉道：“這、這是……機關術嗎？在下以前隻是聽說過，還是頭一次見到……”
“你聽說的機關術是什麽樣子？”
“據說世上有能工巧匠，能製造銅人木馬，外表酷似真物，裏麵內藏機括，可以自行運動。”
“這種程度的機關跟這個比可差遠了，這可是由活組織包裹的強行偵察用機器鳥。”
龍先生伸手撫摸一下，機器鳥的機能立即停止，像一尊雕塑一樣凝固不動。然後他讓機器鳥懸浮在空中，用一指手指在空中比劃著，機器鳥身上的零件便開始開始按指揮自動解體，被拆解下來的零件會平穩落到地上排列好。
上官青雲帶著敬畏，都看呆了。雷則蹲在地上，一麵把玩那些零件一麵辨認它們的用途：“材料是鈦合金，關節由流體脈衝係統驅動的……動力源是燃料電池，還挺環保……眼睛是高分辨率攝像機，嗬，還帶夜視裝置……這是自動控製裝置和大容量存儲器……原來這隻是個會飛的錄像機，不是無線即時傳送信號的。”
“對於這種環境，它已經夠超高級的了。雷，你覺得人類至少要到什麽時代才能製造出這種東西？”
雷想了想，道：“嗯……按正常算來，至少也要到公元2100年以後吧？那仿真**組織的技術相當精湛，已經能騙過我的眼睛了。”接著，他轉頭問上官青雲：“請問，這裏現在到底是哪年？”
“大順天威二十八年。”上官青雲答道。
“大順？！”聽到這兩個字，雷先是一愣，然後驚道：“莫非這裏是李自成打勝了？”
“您所說的正是大順開國太祖皇帝的名諱……”上官青雲誠惶誠恐地道，看樣子對李自成十分敬仰。
雷忙追問道：“那吳三桂到哪去了？滿清沒入關嗎？”
上官青雲認真地想了半天，又詢問了其他部下，然後搖搖頭：“請恕吾等粗人孤陋寡聞，沒聽說過什麽吳三桂。不過，辮子兵被太祖皇帝擊退倒是書裏、戲裏廣為傳頌的……”
龍先生拍拍雷的肩膀：“看來我們得好好把這裏的曆史、地理都學學了。”
經過一番詢問，他們和比對，他們很快便對這個世界的曆史有了了解。這裏一開始的開展軌跡與“那邊”沒什麽兩樣，但是到了明朝末年的時候，曆史發生了重大分歧：由於沒有吳三桂，中原大地不僅沒發生滿清入關的事件，清兵還被李自成徹底擊敗，險些遭遇滅頂之災，一下衰落成在邊境苟延殘喘的遊牧部族。就這樣，李自成成了名副其實的大順皇帝，從此天下安享太平，封建王朝持續下去，至此已經過了370多年。粗略推算起來，天威二十八年，已經相對於“那邊”的公元2010年左右。
雷正想問西方勢力為何沒有入侵，突然發現幸存者中有人戰戰兢兢地縮在上官青雲背後，想看又不敢直視他，便擺出一副兇巴巴地樣子問：“為什麽用鬼鬼祟祟的眼神看著我？”
那人連忙垂下頭，因為畏懼，身子不住顫抖。
“說話啊！”
“小的……不敢說……”
雷怒道：“有什麽不敢說？難道我很嚇人嗎？”
那人連忙擺手：“不、不……小的……隻是、隻是頭一次看到藍眼睛的人……”
雷不以為然地一哼：“哼！藍眼睛又怎麽了？難道你們沒見過高鼻子、黃頭發、藍眼睛的外國人？”
那人茫然地搖搖頭。上官青雲接過話茬道：“您是說西域胡人嗎？在下倒是在京城見過。他們仰慕我天朝大國物產豐富，時常會組織商隊穿過沙漠，往來各地買賣貨品。聽人說，他們最能識寶……”
雷連忙打斷他：“不是說他們，難道就沒有帶著洋槍洋炮、乘著鐵甲戰艦，從海上來犯的洋人嗎？”
“沒聽說過啊！”上官青雲捋捋頜下胡須，搖頭道。這時候，一個滿麵血汙的漢子突然說：“我倒是聽我爺爺說過，明末沿海還曾有紅毛鬼乘坐大船來犯，他們會噴火、還吃人，殘暴無比，不過到大順永昌初年就被朝廷派遣天師消滅了，此後再也沒出現過。”
雷本希望他能繼續講下去，沒想到他講到這裏就停了。
“再沒有了麽？”
“沒了，這都是幾百年前的事了，就連我爺爺也是從他爺爺那裏聽來的。我們村子中有塊殘缺不全的碑，好像就是為驅除紅毛鬼立的，不過上麵的字全都快平了，再說我們這些老粗也不認字……”
他說完，眾人都沉默了。
零零碎碎的情報似乎在暗示什麽，但雷一時又把握不到問題的關鍵，有些失望和焦慮。龍先生安慰他道：“算了，雷，我們還是借助探測衛星看看這裏的世界到底是個什麽樣子吧！”說罷，他從衣兜中取出一個網球大小的藍色圓球，朝空中拋去。那球在空中點火，拖著一道光尾不斷上升，轉瞬之間便成為在人們的視線中的一個光點，最後融入漫天星海，再也無從分辨。
龍先生又取出一個掌上電腦，飛快地操作幾下，在空中透射出一個屏幕。屏幕緩緩放平，然後逐漸描繪出立體圖像，是衛星測繪出的地形圖。奇怪的是，地形圖繪製到一定程度就停止了，被描繪出的區域近似圓形。綜合陸地輪廓、山川河流的走向等判斷，依稀能看出這基本就是整個亞洲，隻在北方邊緣處有一部分歐洲土地被圈進來。
龍先生道：“探測衛星遇到了障礙層。”這時候，透明障礙層的形狀也被描繪出來，像是個倒扣在大地上的半球形罩子。
“是什麽類型的？該不會從外麵看，表麵像木星吧？”雷問。
“這是一種空間歪曲，罩的內、外形成了自我循環。除了光之外，別的任何東西從一麵進行突破的話，都隻會從同一麵的另一方位出來，無法進入另一麵。”
“也就是說，這是個隔絕了內外世界的牢籠嘍？怪不得封建王朝會如此穩固，科技也沒發展起來……”雷若有所悟。琢磨了片刻，他又問：“那麽是誰製造了這古怪的罩子？外麵的世界又會變成什麽樣？”
“那得調查一下才知道了，不可能什麽答案都是現成的吧？”龍先生笑道。
“嗯，好吧、好吧，探索也是一種樂趣嘛！”雷伸個懶腰。
這時候，張星虎悠悠醒轉。他環視了一下眾人，撲到上官青雲懷中“哇”的一聲大哭起來：“上官叔叔！我父親……我父親……”他沒有繼續說下去，就已經泣不成聲。
“好孩子，別哭了……”上官青雲想勸慰他，可還沒說一句，就已經老淚縱橫。受到這種氣氛感染，其他人也紛紛落下淚來。
雷走到張星虎身邊，歎了口氣，道：“喂，是男孩子就堅強點！有本事就把哭的力氣省下來，給死去的親人報仇！隻會哭，死人也不會活過來！”
“雷！”龍先生本來要製止雷，但聽雷這麽一說，幼小的張星虎抽抽鼻子，居然漸漸止住了哭聲。他用紅腫的眼睛望著雷，目光中帶著不服輸的倔強。
“光是眼神可怕可沒用哦，要想讓我瞧得起，就得讓自己真正強大起來才行！”雷哼哼一笑。
張星虎一攥拳，雖然沒說話，看是心中已經接受了這個挑戰。這，是變得強大的誓言，也是男子漢之間的約定。
雷點頭一笑，然後問龍先生：“老大，接下來我們去哪？去京城看看那擁有克隆人的老太監，還是到外麵看看？我也想看看缺少了東方智慧的西方世界能變成什麽樣子。”
沒等龍先生迴答，張星虎突然大聲喊道：“我要去京城！”
上官青雲連忙阻道：“傻孩子，好容易逃出虎口，你這不是自投羅網嗎？”
雷道：“這倒無妨，有我們在，誰也傷害不了他。不過，我很好奇，你為什麽要去京城？”
張星虎一抿嘴，用稚嫩卻無比堅定的語氣一字一頓地說：“我要去看看、然後記住仇人的樣子！”
雷讚許地點點頭，然後望向龍先生。龍先生思索了片刻，才道：“好吧！”
5.荒村妖樹
龍先生從上衣口袋中一抽，變魔術似的取出一隻印有紅十字的醫藥箱，讓上官青雲和手下的幸存者們都看傻了眼，有人呆呆地叫了出來：“法術……”他想了想，實在沒法解釋四維空間口袋的概念，幹脆就讓他們覺得是法術好了。於是，他從箱中取出紗布、噴霧劑、藥水，開始給這些不怕死的漢子治療。這些人本來都隨身攜帶著金創藥，也都多少會些療傷技巧，但龍先生處理傷口的手法異常嫻熟，一點也不讓他們覺得疼，而且所使用的藥物都是他們聞所未聞的，讓他們更懷疑自己遇上了神仙。
“雷，別站著看熱鬧，派給你個任務。”龍先生扭頭對正優哉遊哉的雷說：“你去附近看看還有沒有幸存者或是漏網的敵人。”雷嗯了一聲，縱身躍上大樹，在樹頂間飛快地移動，開始搜索。
這裏的夜晚不比喧囂的都市，除了月光，再沒有其他光源，因此八點多鍾看起來也像深夜。馬蹄聲、喊殺聲一停，四周隻有微風吹拂、樹葉婆娑的聲音，再有就是貓頭鷹咕咕的叫聲，給人說不出的壓抑感；疑神疑鬼的人甚至會有種錯覺，感到隨時會有什麽東西從黑暗中撲出來，把人吞噬。不過這對於在這個世界裏生活久了的人來說，根本沒那麽可怕；而對於在暗夜中擁有比野獸更強的視力的雷來說，更是家常便飯。在樹頂間如履平地地轉了一圈後，他兜了迴來，龍先生也總算給每個人都包紮完畢了。
“有什麽發現麽？”
“漏網之魚是沒了，不過我有個重大發現――山那邊有燈光，我一看，居然是個不小的村子！”雷興奮地道。
“村子？！”不少人眼中都放出光來。他們是倉促逃出京城，一路上風餐露宿，飽受煎熬，已經十幾天沒吃過安穩飯、沒睡過真正的床了。一聽到有個小村，大多數人都巴不得能到那裏休息一宿。不過也有人擔心會暴露形跡，或是連累無辜的百姓。於是，大家不約而同地把目光投向龍先生，期待他的決定。
“老大，我們到那裏去住好不好？你看看他們，都盼著呢！”雷用央求的口吻道。
龍先生沒有馬上迴答，而是朝雷所說的方向望了望，然後問上官青雲：“上官先生，您有何高見？”
“恩公千萬別這麽叫，折煞小人啦！”上官青雲忙道，“您救了我們大夥兒，我們的命都是您給的，所以一切為您馬首是瞻就是了。”
“這樣……”龍先生苦笑一下，然後望了望正在歇息的一群人，說道：“那好吧，我們就去那裏。不過要是有人走不動，一定請說出來！”
雖然沒幾個人，但還是爆發出一陣歡唿。他們用長兵器當作拐杖支撐著，或是互相攙扶，開始朝山背麵的小村進發。
龍先生追上走在前麵帶路的雷，壓低聲音問：“你看清楚了，那真是一個村嗎？”
“老大，你這話什麽意思？”雷訝道。
“沒什麽……”
走了大約兩小時，他們終於翻過了山，來到村口。這可真是個熱鬧的村子，不知道在搞什麽慶祝活動，家家張燈結彩，站在村口都能聞到飯菜的香氣。一看到有陌生人來，這裏的居民不僅不避，反而熱情地迎上來。
“是遠道而來的貴客啊？你們來得正是時候，我們村裏正舉辦一年一度的祭典，敞開大門歡迎一切賓客。”
“到我家來歇歇腳吧，我家恰好有空房！”
“到我家來，我家有美味可口的飯菜……”
“我家有好酒……”
……
酒菜的香味強行鑽入每個人的鼻孔，勾動腹內饞蟲，就連上官青雲都不由自主地吞了吞口水。無論男女老少，好客的村民紛紛圍攏上來，還有人上來拽衣服爭搶，拿出非要拉人倒自己家去住的架勢。一時間，有人被純樸的民風感動了，也有人被這異樣高漲的熱情弄暈了，要跟著村民走，卻被龍先生攔住：“且慢！”
人們都用不解的眼光看著龍先生，隻有雷托著下巴，若有所思。龍先生沒有解釋，而是找塊大石頭坐了下來：“我們就在這裏休息，誰都不許進村。”
“你們要是不來，那就太可惜了。美酒佳肴，都是專為客人準備的……”一個妙齡少女不無遺憾地搖頭歎道。
麵對誘惑，有人坐不住了，道：“我不管了！我要去！人家一片好意，我們幹嘛疑神疑鬼？”
“迴來！這……也許是陷阱……”上官青雲一麵拉住那人，一麵去看龍先生的反應。
龍先生把張星虎叫到身邊，輕輕問道：“你看到了麽？”
張星虎點點頭。
“記住這一切吧！你所看到的，並不一定就是真實。”龍先生撫著他的頭，意味悠長地說。
這時候，兩個女子再次拉扯起剛才說過要進村的人，臉上那媚惑的笑容，足以讓人筋酥骨軟。受傷的兵丁本來是忠誠的死士，此刻竟也露出了詭異的笑容，挽起女子的手，要跟著她們進村。
龍先生握住張星虎的手，讓他坐到自己身邊：“別閉眼，看好了。”
正說著，雷突然躥出，腳踢女子手腕，然後像老鷹抓小雞一般，不由分說將那人拖了迴來。那人迴來後還是一副癡呆的樣子，似乎陶醉在虛幻的溫柔鄉中，口水不知不覺從口角流淌著，很難想象他不久前還是視死如歸的戰士。
自從雷拉迴那人後，不少村民都換上了惡狠狠的目光瞪著雷，兩名女子也是如此。有雷擋在前麵，她們不敢上前，卻又不甘心放棄，隻好在附近兜著圈子，然後開始柔聲唿喚那個陷於癡呆狀態的人。那人一聽到唿喚，馬上站了起來要走過去。見此情景，上官青雲知道其中必然有古怪，下令其他人死死抱住他，實在不行就幹脆打昏他。
“雷，你看清楚這裏到底是什麽了吧？”龍先生問。
“是啊，真不習慣啊！我的眼睛以前可不是這樣，居然不能一下看清真實了。”雷自嘲地笑道。
龍先生站了起來，從懷中取出一部純白色、蓋上鑲嵌有金色的虎形圖案的手機，舉了起來。剛才還圍在附近的那些居民頓時如樹倒猢猻散，紛紛掩麵而逃。頃刻間繁華崩潰，整個村子突然冷清下來，四溢的飯菜香氣不見了，節日的燈光也消失不見，隻留下一片破敗的屋舍，看屋頂、道路兩旁那瘋長的野草，這裏似乎已經很久沒人居住了。
“這就是虛偽背後的真實。”龍先生放下手機，說道。
“鬼！”“妖怪！”很多人都開始顫抖，這個時代的人大都篤信鬼神，凡而更容易接受事實。不過這些連死都不怕的漢子會怕鬼和妖怪，想想也夠諷刺吧？不，也許不是諷刺，而是一種現實的無奈。畢竟，在掌握著不可思議的力量的敵人麵前，光有不怕死的勇氣是沒用的。上官青雲則一個勁地念叨著：“國之將亡，必有妖孽……”
“你敢跟我去看看這魔物的本體嗎？”龍先生問張星虎。
張星虎沒有猶豫，點點頭。
“好！”龍先生把白色手機掛在他脖子上，“這個送給你！嗯……就算是護身符吧！”
張星虎托起手機仔細看著，雖然不明白它的真正用途，但還是將它珍重地收到衣服裏。
兩人走進村子，來到大樹前。那棵樹至少有三十米高，需要十來個成年人才能合抱。樹說不出是什麽品種，巴掌大的綠色葉片上布滿絨毛，還有鮮紅的脈絡，呈現出一種不和諧的感覺。更奇怪的是，樹幹上坑窪不平，滿是凸起，仔細一看，才發現那不是普通的凸起，而是一張張扭曲的人麵！一棵大樹，竟然是一副地獄變的恐怖圖景！
“整個村子的人都已經死了。”龍先生說道，“這棵大樹就是他們魂魄的容器，也是埋葬他們的墳墓。如果貿然闖進村子，最後的結果一定是走進大樹的中央，再也無法返迴。”
張星虎沒有說話，不過眼中正在燃燒怒火。
龍先生似乎知道他在想什麽，微微一笑，道：“你想阻止這樣的悲劇？不錯，勇氣可嘉！可是，你要記住，你要消滅的不是悲劇本身，而是悲劇的源頭，是那些製造悲劇的人。”
張星虎抬頭望著龍先生，雖然不完全聽得懂，但已經找尋到了自己追隨的目標。
“雷！”龍先生唿喚一聲，在村口守護其他人的雷立即奔了過來。
“讓我看看你伐木的本領吧！”
“想考驗我？好吧！”雷笑嘻嘻地摩拳擦掌，站到樹下。當他的腳步停下來時，臉上的神情突然嚴肅起來，藍色的眸子中在瞬間騰起足以讓最兇猛的野獸膽戰心寒的殺意。
“嘿！”他暴喝一聲，揮出一拳。隻是一拳，沾到為止，別說樹幹，就連樹葉都沒顫動一下。
雷轉過身來，依舊嚴肅地向前走了幾步。張星虎有些不解，抬頭去看龍先生，龍先生卻麵露讚許點點頭。
這時候，那一拳的威力開始顯現。大樹上不斷傳來劈劈啪啪地爆裂聲，裂痕沿著樹幹不斷攀升，所有樹葉都在一瞬間散落，樹幹也在同一刻崩潰。張星虎下意識地一抱頭，不過大樹並沒有坍塌，不然龍先生也不會泰然自若地站在原地。所有樹葉、樹幹碎片都在空中崩解，隨著蒸騰的黑氣，化為夾雜著無數晶瑩光點的，飄向空中。
張星虎驚呆了，他望著剛才還談笑風生的雷，覺得他此時一下高大了很多，渾身散發著宗師風範。從那一刻起，他有了模仿的對象。
龍先生拍拍還在發愣的張星虎：“別傻站著了，現在這村子沒事了，我們找個地方休息一下吧！”
眾人找到一座大宅，雖然陳設都蒙著一層厚厚的塵土，但對於這些連續“天當被、地當床”人來說，有住進這麽個有床的屋子，已經太奢侈了。疲憊不堪的眾人顧不得收拾，倒頭便睡，很快就鼾聲四起。
因為無聊，雷信步走出房間，看到龍先生正站在院中央，剛要叫“老大”，龍先生卻一擺手，示意他不要出聲。
就在不遠處的天空上，9個黑影如同大雁般排成一隊飛過，然後在不久前發生戰鬥的地方上空盤旋。
“那是什麽？！”望著那些不祥的影子，連雷也開始懷疑，這個世界究竟還有多少花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