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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一家六口用膳,江承諺執著筷子的手一頓,抬起一張白皙的俊臉,忍不住問道:“爹爹,今兒姓陸的那小子說實話了麽?是誰啊,咱們認識嗎?”


    話落,老大江承讓豎起了耳朵,老二江承許,倒是麵色淡然的繼續用膳。


    坐在一旁的江妙,聽著自家三哥的話,忍不住翹了翹嘴角。前幾日還一口一個行舟,簡直當成親兄弟,如今改口倒是快。不過,陸行舟的品性的確不差,小時候更是誠實乖巧,這迴他會說謊,大抵也是他的娘親孟氏教的。至於長大後,她也沒想到,他會被謝茵迷成這副德性。算是她識人不清。


    江承諺好奇心重,可昨兒才被江正懋責罰了一頓,哪裏敢真的揍陸行舟?他心裏癢癢的,覺著難受,隻能大著膽子親自問江正懋了。


    江正懋未抬眼,隻淡淡道了一句:“食不言,寢不語。”而後拿起筷子,替妻子喬氏夾了一個烏魚蛋。


    烏魚蛋味道鮮美,先用河水滾透,洗沙去腥,再用雞湯和蘑菇將其煨爛,瞧著簡單,實際上卻極難做好,喬氏這幾日很喜歡吃這道菜。


    江承諺小眉頭一擰,然後眼巴巴的看向喬氏。


    喬氏衝著江承諺使了個眼色。


    江承諺清澈的眼睛滿是委屈,咬著筷子不滿的“哦”了一聲,而後拿起公筷,夾了一塊魚肉擱在瓷碟中。他低著頭,安安靜靜的挑著魚刺,確保魚肉沒刺兒了,才將魚肉放在了江妙的碗裏。


    江承諺道:“妙妙多吃點。”讓寶貝妹妹長得白白胖胖的,可是三兄弟一直努力的目標。


    瞧著碗中白嫩鮮美的魚肉,江妙小手忽的一頓。


    她這三哥,平日裏最是調皮搗蛋,性子也是大大咧咧的,可她愛吃魚肉,他就每迴都會細細給她挑魚刺。若是三哥能把這份耐心用在功課上,大抵也不會老是被夫子告狀了。


    江妙眉眼一彎,側過小腦袋衝著江承諺笑了笑:“謝謝三哥。”


    江承諺甚是得意。隻要妹妹愛吃,他挑幾塊都成。


    用了膳,喬氏陪女兒迴房,瞧著女兒睡著了,才迴到自己的臥房。


    江正懋已經沐浴好了,此刻穿著一身白色綾綢中衣,躺在綢榻上看書,聽到喬氏的步子聲,才抬眸看了一眼:“妙妙睡了?”


    喬氏道了一聲是。


    喬氏見自家夫君拿的是本詩集,便知他是裝模作樣。她含笑走了過去,坐在他的身邊,一把奪過了他手裏的詩集。


    江正懋麵無表情的俊臉浮現笑意,展臂把人摟著,聞著妻子身上的香味兒<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喬氏善美容保養之道,身上用的香,也是她親自調製的,最是馨香淡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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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正懋一下一下摩挲著妻子的手臂,啟唇道:“想問什麽?”


    喬氏微抬妙目瞪了他一眼,意思是:這還用得著她說麽?


    江正懋笑笑。他對妻子素來毫不隱瞞,自然將今日陸行舟的話一字不落的都說了。


    那日他們看到陸行舟將渾身濕透的閨女抱了過來,又知閨女是同羅安郡主起了衝突落了水,自然先入為主認為是陸行舟救的人。那會兒他們著急,隻記著照顧女兒,自然也沒細問。之後陸行舟的母親孟氏自然聽說了。陸行舟雖是宣王府的長孫,可到底是庶出,若是能和鎮國公府有了交情,日後自必當有用處,而且他這閨女在鎮國公府的地位,是整個望城之人都知曉的。孟氏一教,陸行舟定然乖乖聽話。


    這後半截,陸行舟倒是沒說,畢竟他也不敢說自己母親的不是,可江正懋心裏卻是清楚的。


    喬氏聽了,倒是詫異:“先前覺得宣世子行事低調人也矜貴,未料還有這份善心,當真讓妾身刮目相看。”


    雖然宣王平日裏還是喜歡陸忱陸行舟這些個庶子庶孫多些,可陸琉終究是王府世子。


    江正懋嗯了一聲,低頭看著妻子,說道:“那會兒是咱們關心則亂,才沒注意這些。”


    也是。夫妻二人最疼愛閨女,喬氏又將閨女當成命根子,哪裏還會多想?而且陸行舟這孩子,他們也是見過幾迴的,品性不錯,不像是個會說謊的。


    喬氏思忖一番,抬眸問道:“那咱們該怎麽感謝人家?”


    江正懋道:“既然這位世子爺不在意,想來並未放在心上……”畢竟以宣世子這般低調的性子,不可能因為自己的侄兒搶了他救小女娃的功勞,便站出來澄清的。他繼續道,“不過,不管是不是順道,總歸是他救了咱們妙妙,這人情咱們心裏記著,等日後有什麽幫得上忙的,再還這人情也不遲。”


    喬氏點頭道了聲“也好”,而後淺笑道,“妾身先前就覺得那宣世子生得容貌昳麗,甚是出挑,果然也是個心地善良的孩子。”


    江正懋笑,抬手捏了捏妻子的臉頰,道:“先前還誇陸行舟,還說若是身份高一些,日後當個女婿也是使得的,怎麽這麽快就改口了?”


    喬氏微慍,嗔了自家夫君一眼。


    江正懋把人摟緊,在臉上香了一口,說道:“若你想感謝,下月便是宣王府老王妃的壽宴,你當麵感謝感謝也成。”


    喬氏道:“嗯,妾身記著了。”她又道,“……到時候得帶著妙妙一塊兒去。”


    ·


    這廂陸行舟迴了宣王府,便將事情告知了娘親孟氏。


    孟氏今兒著一身色澤豔麗的玫瑰紅織金纏枝紋褙子,梳著寶髻。她嫁的雖是宣王府的庶長子陸忱,可宣王素來對陸忱極為倚重,妻憑夫貴,孟氏在宣王府的地位也是不一般的。孟氏容貌端麗,身段纖儂合度,同陸忱成親十載有餘,仍是極得寵的。加上有一個出色的兒子,若非上頭還有一個比她大不了幾歲的婆婆,怕是要在宣王府橫著走了。


    瞧著陸行舟進來,孟氏便含笑問著兒子今日在鎮國公府之事,待聽兒子說他已向鎮國公府大爺說了實話,旋即變了臉色,眉頭擰得緊緊的,道:“你這孩子,忘了娘是怎麽教導你的嗎<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


    兒子素來聽話,可就是為人太正直。孟氏有些很鐵不成鋼,身子都顫了起來。


    鎮國公府俱是孫兒,唯有江妙一個孫女,闔府上下都將這病弱的小女娃當成寶貝疙瘩。鎮國公府之人知曉是她兒子救了江妙,便對她兒子客客氣氣的,長房那三兄弟,還經常找他去府上玩兒。這來來往往的多了,關係自然也牢固了。至於那江妙,雖然病怏怏的,可身份擺在那兒,若是長大些,身子好些了,她兒子娶了她,也算是一樁穩賺不賠的買賣,身子不好子嗣艱難也不打緊,她兒子身子好,身邊多添幾個女人就成了,不管是誰生的,橫豎都是她的孫兒。


    可如今——


    饒是孟氏再疼兒子,這會兒也有些惱怒,道:“你這個糊塗的東西,當真要氣死娘了。”


    陸行舟覺得委屈,卻絲毫沒有因為今日的舉止而後悔。


    他抬臉,坦坦蕩蕩道:“妙妙本來就是三叔救的,兒子隻不過是將功勞還給三叔罷了。而且江伯伯說,日後還讓我去府上玩兒。”


    這怎麽能一樣呢!孟氏心中懊惱,卻也不敢真的打兒子。


    孟氏素來看不慣陸琉。若非陸琉出生,她的夫君就是宣王府的世子了,她的兒子,便是宣王府的嫡長孫。


    ·


    三日後,喬氏請人去薛府將薛今月過來,陪陪女兒。


    而江妙此刻卻在坐在椅子上寫字兒。


    身後站著的是老二江承許。


    江承許一襲月牙白錦袍,俊臉倒是比平日多了幾分柔色。他握著妹妹的手,一改平日冷漠之色,耐心的,一筆一劃教著她寫字。


    江妙學得極認真。她小手使不上力氣,跟著二哥的筆勢走,這寫出來的字兒,自然也比平日多了幾分流暢之感。


    江妙一張白淨的小臉稍稍一歪,讚道:“二哥的字寫得真好。”


    江承許是三兄弟中功課最好的,自打妹妹落水病好之後,便喜歡上了寫字,今日是他的休沐日,幹脆教妹妹寫字。這會兒聽著妹妹軟軟糯糯的聲音,江承許低頭一眼,妹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含著笑意,隻是這臉頰卻過於瘦小。他心疼,抬手揉了揉妹妹腦袋上的花苞髻,道:“妙妙這般用功,以後這字兒定會比二哥寫得還好。”


    江妙笑笑。上輩子她的確寫得一手好字,但凡是靜下心來做的事情,她都能做好。可再好,也及不上天資聰穎、智慧過人的二哥。


    兄妹二人正說著話,一個小臉白皙、嬌美可愛的小姑娘走了進來。


    小姑娘梳著丱發,穿著一襲碧綠繡荷花衣衫,下邊是一條乳白色緞裙,脖子上掛著一個赤金鑲蓮花紋項圈。她生得圓圓小臉,眉心有一顆米粒大的朱砂痣,瞧著年紀約莫比江妙年長些。


    江妙抬眼,看著來人,親切的喚了聲:“今月。”


    這個小姑娘,正是薛府的嫡孫女薛今月,大江妙兩歲,也是江妙為數不多的玩伴<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


    薛今月跑得有些快,臉頰粉撲撲的,瞧著就比江妙健康許多。目下小姑娘喊了人,便走到江妙的身旁。她抬頭,看著含笑、對妹妹目光寵溺的江承許,立馬眼眸彎彎,抬起白嫩小手捏著江承許的衣袖,道:“三表哥。”


    噗嗤。


    江妙登時笑出了聲兒。


    得,又認錯人了。


    薛今月本就記性差,經常記不住人,何況她這三位哥哥模樣生得差不多,也難怪她經常認錯了。可是,每迴今月隻會將她大哥和三哥弄混,因為一直麵無表情、安安靜靜的,就是她二哥無疑。今日倒是奇了,竟然會將她的二哥認作是三哥。


    江承許看著低頭看著薛今月,臉上的笑意漸漸斂去,目光也清冷了起來。


    薛今月這才反應過來。


    她收迴手,小心翼翼、怯怯道:“二、二表哥。”


    其實這也不能怪薛今月。每迴她來鎮國公府,這三胞胎表哥就讓她有些頭疼,最好認的便是二表哥江承許了,反正小小年紀板著一張臉的就是他。不過她最喜歡三表哥,三表哥最愛笑,而且和她也玩得攏。


    江妙瞧著薛今月小臉笑意全無,也知曉因她二哥的性子一直都是冷冷淡淡,所以她從小就有些懼怕她二哥。別說她覺得二哥討厭她,就連她這個當親妹妹的,起初都以為她二哥有些不喜歡薛今月這個表妹。


    隻是,上輩子今月定親之後,她在知道原來二哥竟然是喜歡她的。可那會兒兩家人親事已經定下來了,今月要嫁的是姨娘的表哥,也算是青梅竹馬的,她心裏也是有些喜歡的。她二哥呢,等人家定親了,才去找人家,後來不知說了什麽,反正迴府之後,她二哥消沉了許久。之後今月出嫁,他二哥的親事遲遲不定。再後來,今月的夫君本性暴露,是個沾花惹草的風流性子,對妻子更是冷冷淡淡,今月受不住,二人成親不到一年,就和離了。


    可就在今月和離之後,她這一直不肯娶妻的二哥,卻主動求爹娘去薛家提親。


    親事雖然有些波折,可最後還是如她二哥的願,娶到了心愛之人。


    隻是她二哥的性子冷漠,夫妻二人成親之後,並未如尋常新婚夫妻那般恩愛,大多是她二哥冷落今月,今月又是個軟弱的性子,從小就怕他,碰了幾次壁之後,幹脆關起門來過自己的小日子。


    她勸過二哥幾迴,可感情這事兒,外人說什麽也沒用。等她二哥終於明白,要珍惜得之不易的妻子時,今月卻在出門的時候,遇上賊人,之後不堪受辱,咬舌自盡了。


    那時,她是今月在這鎮國公府唯一能說知心話的人,自然明白她心裏是怎麽想的。她覺得她二哥冷落她,是因為她先前嫁過人,所以那時候,她絲毫沒有猶豫,決定清清白白的去死。


    江妙看著筆下的墨汁暈開,將字暈染的模糊不清,這才側過頭看著薛今月,說道:“今月,你放心,我二哥不吃人的,沒什麽好怕的。”這輩子,她最想幫的就是二哥和今月的姻緣。


    薛今月這才忍不住笑了笑,點頭“嗯”了一聲。


    江承許目光冷淡,卻也側過頭,多看了這位小表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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