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李斯來到甘泉宮,見過秦王和趙太後,又聽了趙高的陳述,不覺是滿臉陰雲。


    趙太後急切地問:我家高兒最輕能判何刑?


    李斯捋著胡須:死刑!


    趙太後生氣了:這事出有因,又不是無故殺人啊!


    秦王嬴政:太後說的有道理,此案中似有些隱情,大概是義憤殺人吧?還有自首情節,廷尉您看?


    李斯踱了兩步,看了看惶惑的趙高:若是其所言不虛,本案中作案使用的兇器乃是勞動工具,並非刀槍利器,似是符合義憤殺人的特征。被害人糟蹋民女,並連鎖導致良民家破人亡,過錯在前。趙高報仇雪恨,尋仇殺人在後。


    趙太後高興了:那該怎麽判?


    李斯:還是死刑!


    趙太後被氣哭了,指著李斯的鼻子嗬斥:你這個天殺的李斯!君王叫你來想辦法,盼你能救我家高兒一命。你這是想得什麽辦法?--真是氣煞本宮了!


    李斯:趙高義憤殺人不假,但實乃故意謀殺。兇器雖非兵刃,但他使著順手!大秦國戰爭之外,可奪人命的隻有法律和君王,而法律是為保護君王的江山社稷而訂立的,法繩萬民,不避公卿。豈可隨意更改,因人而廢?


    若是小民相互詬詈,一人因此身亡。家屬尋仇報複殺人,也當開釋?如此,則法同兒戲,法同無物也!


    秦王搖頭歎氣,抖抖手臂、攤開手掌,又聳聳肩膀:唉,--這事情不好辦啊!


    趙太後急了:高兒就住在本宮府中,汝敢差人來緝拿嗎?


    李斯施禮:微臣卻是不敢。不過,天下國人恐均不服贗王上矣!


    秦王:來人!立即將趙高押赴鹹陽監獄,嚴加盤詰!


    李斯:諾!


    秦王的衛士們湧進來,將趙高拉出去五花大綁,押赴鹹陽監牢。


    趙太後哭天搶地,秦王急忙安撫:母後,母後!兒臣先要安撫天下呀,此事且容日後轉圜。


    李斯給秦王和太後叩頭,然後沉默地轉身走出去。


    趙高在鹹陽獄中具結招供,立即被押入木籠囚車,由官兵解壓迴原籍旬邑。


    趙高的罪名在殺人之外,又增加了一條“畏罪逃亡”!


    不過李斯在案件簡牘上批示:此案乃趙高一人所為,不必牽連他人了。


    趙高被押送迴旬邑的路上,沿途秦國國民競相圍觀,議論紛紛。


    “李斯大人執法剛強啊,連王親犯法都一視同仁。”


    “秦王英明啊!親屬犯法也不袒護,真是明君在世。”


    隨同關押趙高的囚車抵達旬邑縣的,還有廷尉李斯派遣的一隻人數眾多的刑事勘驗隊伍。


    旬邑縣裏縣令等一幹官員忙著接收人犯、向上級提交初步現場勘驗記錄以及配合上峰繼續深入調查不提。


    這裏秦王、李斯忙著處理國家政務,我們稍後再加以敘述。


    先說一個月後,李斯派遣的刑事偵查隊伍迴來複命。


    李斯:汝等此行收獲如何?


    胡毋敬(秦代法律專家、書法家):廷尉大人,小臣奉大人之命,率隊偵查勘驗過趙高殺人現場、聽取證人證詞,其與趙高供述並無偏差,趙高也查無劣跡及前罪。


    李斯:對受害人的調查呢?


    胡毋敬:劉三等被殺之人,全是陽泉君前門客運奄衝的管家和家丁,在當地口碑極壞、民怨很大。有傳言其結夥奸汙民女恐怕不止一次了,但被侮辱婦女耐於羞恥,故此無人舉證,不能定論。


    江弘一家三口雖已安葬,但屍身未腐爛,經與當地三老會商,決定開棺驗屍、提取物證。


    李斯:勘驗結論?


    胡毋敬:江宏為自殺,結合其在石碑上留下的撞擊痕跡以及村民證詞,已可定案。江宏之妻據稱曾長期病臥,定案比較複雜。經勘驗現場及詢問目擊證人,其屍身被發現時,並不在榻上。鄉民救助時,現場遭到破壞,以至於無法勘驗。對屍身的檢視,額頭、鬢角有淤青,經比對與受到鞋履踢踏的痕跡相符合,屍身並無其他傷痕,可判定屬受到硬物打擊頭部、誘發死亡。江林妹下體有血漬、撕裂傷,**損壞,應明定曾被侮辱。


    李斯:對運奄衝的調查呢?


    胡毋敬:此人曾多年服侍陽泉君,陽泉君有鑄造銅錢的特權,所以運奄衝身家亦不菲。此次營造莊園府第,規模形製並無僭越。查其所購田地,書證齊全、錢財給付清楚,也俱未見有欺詐行徑。運奄衝對仆役的管理有缺陷,但不能認定屬於唆使犯罪。


    李斯:對陽泉君的調查呢?


    胡毋敬:陽泉君是華陽太後之弟,封地在櫟陽,微臣此前曾在那裏供職。陽泉君已老邁,現在其家大公子貞主事。經會同樞密府調查,公子貞有開設酒肆、妓館行為,也存有逼良為娼的不法行徑。另外,查實公子貞曾有兩例毆傷婢仆、致其死亡的罪行。


    李斯:運奄衝與公子貞有何關聯?


    胡毋敬:運奄衝之二子,一人現為公子貞仆從,一人負責料理妓館。


    李斯:好啦!所有證據務必齊備。汝等辛苦,放假三日,另行犒賞!


    李斯經與秦王嬴政商議,立即收押了公子貞,查抄了其開設的酒肆、妓館,公子貞案件受到華陽太後幹涉,最終未判死刑,但被黔首流放,陽泉君鑄造貨幣的權利被君王廢止收迴。


    運奄衝被抄家,二子被杖斃於當庭,眷屬、家仆盡被官府收為官署奴隸。


    趙高自首、因故殺人情節被認定,其殺人罪行獲得寬大處理,但徒刑不免,被仗笞一百,但趙高身強力壯扛了過來。趙高被罰做城旦5年,被遣送秦王陵墓工地勞動改造,算好歹逃脫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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