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秦將敬辛派出來南渡江水、趕去救援鬆毛嶺的那一路秦軍,大約有兩萬多人馬急急趕來,因遇到大雨、山洪、山體滑坡未能及時趕到戰區。前方探馬得知鬆毛嶺守軍已經覆沒,而秦軍孟曦所部已經逃過江去。秦軍將領石鑊感覺秦軍身涉險地、情勢不妙,急忙引軍匆忙返迴渡口、企圖渡江迴撤。


    此時,卻見江水喧囂奔騰、濁浪拍岸,江水陡然變得水深流急,船隻下水就打轉傾覆,竟然不可擺渡了,秦軍望江興歎。


    夜郎軍同樣也發現了這一路秦軍的蹤跡,“好一塊肥肉呀!這是上天的恩賜。”夜郎軍將帥們笑逐顏開,“傳令各部,即刻壓上去,將敵軍殲滅於江岸!”軍令一下,夜郎各部簇擁著戰象、犀牛,亂紛紛向秦軍包抄過去。


    夜郎軍來勢洶洶,秦軍將領石鑊見勢不妙,急忙引軍搶先占據了附近的兩處高山、三座山峰,成犄角之勢相互策應,居高臨下與夜郎軍對峙。


    夜郎國大隊的人馬很快就趕到了秦軍駐紮的山下,可是,夜郎軍不知秦軍的虛實,再沒有一個部落的軍隊敢於去攻山。鬆毛嶺的血戰,已經讓夜郎軍恐懼萬分、心膽俱裂,他們這是被秦軍給打怕了,在精神上被摧垮了。在這些南方蠻族眼中,秦軍戰士就像獅虎一樣兇猛。殺秦軍一個,大約自損十五,就連虎豹軍團也被秦人給幹淨利落地消滅了,若是再想象此前那樣貿然去攻山,夜郎國軍隊無論如何也無法再一次承受那樣慘重的傷亡了。


    夜郎國也建國幾百年了,大大小小的部落戰爭也打了無數,可如此兇猛異常的華夏軍隊還是第一次碰到,也由此收獲了血淋淋、慘痛的經驗教訓。


    所以夜郎軍將領們膽戰心驚地問統帥岩玉,“將軍,還要攻打山頭嘛?”眾人心裏麵在想:“若是還要強硬攻山,我等是死活不幹了。”


    看著諸位將領惶惑的神情,岩玉說道:“想去你們就去吧!---本將以為不能再硬啃骨頭了,咱們還是圍困他們吧。秦人很難再來救兵,那些秦軍的糧草供應很快就會枯竭,隻要我們在山下圍定,諒他們也不戰自亂。那些山上盡是荊棘,我就不信,糧食吃完了,他們能啃草皮?!”


    夜郎軍就在山下紮營,看著秦軍,靜待他們糧草耗盡、不戰自亂,就是不去爬坡攻山了。


    見敵軍不敢攻山,秦將石鑊心中暗喜,他召集手下部屬來商議對策。


    “怎麽辦?蠻軍已經控製了山下、江邊的渡口,敵軍營中還有很多能作戰的大象、犀牛,那東西衝鋒陷陣時太厲害,咱們也不可下山去呀!”


    “那也不能坐以待斃吧?”


    秦軍將領石鑊與眾人思謀、商議一番,決定還是逃!往哪裏逃呢?江對岸迴不去了,向南走無疑是送死,向東都是夜郎的地盤也是送死,要想活命隻有向西逃了!


    秦軍確定向西走、越過鬆毛嶺一帶地區後繼續向西逃,沿著江水之濱、附近的山巒,一直逃到與秦國交好的羌戎國境內去,再設法迴到巴蜀之地。


    夜郎軍也沒有閑著,他們的將領們一邊吃著塗抹上枸醬的白米飯,一邊商議軍機。


    枸醬是啥?相傳是古代東南部地區流行的一種美食,類似果醬罐頭。東漢人劉德注《漢書》稱:“枸樹如桑,其椹長二三寸(雄花蕊),味酢。取其實(雌株聚花果)以為醬,美。蜀人以為珍味。”古代北方稱構樹楮、南方稱為枸。《史記·西南夷列傳》載“唐蒙出使南越,食蜀枸醬,蒙問所從來,曰:‘道西北牂柯,牂柯江廣數裏,臨牂柯江,出番禺城下,夜郎者,臨牂柯江”。那個時候估計還沒有涪陵榨菜。


    枸醬這東西很好吃、也很貴重,夜郎國其地多金銀,他們吃得起。除了奴隸,其國民一般來說是非常富裕的。根據曆史記載,夜郎國的官員薪俸之高,就連華夏最富庶的楚國官吏們也望塵莫及,大概一人為官,可以富及三代甚至十代。


    先秦時代的夜郎國盡管被華夏稱為蠻族,其實人家有自己的文字、有通用的官方語言、也有類同於華夏諸國的禮製、官製、軍製,畢竟兩種文明是彼此鄰近、息息相通的,其實人家真的不是茹毛飲血的野人。


    說到華夏地區民族的淵源,就連人類曆史學家也頭大如鬥。一個普遍被接受的認識是:其實華夏民族中漢族人最為稀少,就像大熊貓一樣珍罕了!這是因為中原地區曆經幾千年的殺伐,真正的漢民族早已經分崩離析、四處逃散或被屠戮殆盡了。如今號稱漢民族的人,其實隻剩下一個“漢族”的符號而已,其生物遺傳上早已融匯進了北方或西域遊牧部落、南方百越民族的血液和基因。據說通過基因測序認定的純正的漢民族,隻剩下雲南深山裏的一隻苗裔了,其人數不足數百。


    漢族在中國本來實在不能被稱作大民族,而造成這種假象的其實就是文化,華夏傳承了幾千年的文化血脈,一種神聖、頑強、生生不息,可以教化和歸化無數民族的神奇因子。隻有華夏一脈相承、曆久彌新的精神和文化,才是如今中國漢民族的根!


    秦軍想順利逃跑,就要先辦好一件事情。他們並不忌憚武器裝備低劣的蠻人,最忌憚的是被夜郎軍戰象、犀牛兵團追殺,那些快速運動、橫衝直撞的野獸是非把秦軍隊伍給衝散不可的!隊伍散亂了,也就戰鬥力大減。秦軍就不是有意識的撤退,而是潰逃了。所以,秦軍在逃跑之前,必須設法敲掉夜郎軍的這兩隻野獸部隊、解除威脅,以免留下敗軍殺將的禍根。


    彼時的古中國大陸,跟我們今日從太空拍攝的衛星圖片看到的東亞大陸荒蕪、淒涼的景象截然不同。


    現在的中國大陸林木覆蓋率在沙漠地區國家除外的世界排名排名榜上名次十分低下,就連阿富汗都不如,幾千年來人類活動對自然環境的破壞怵目驚心。


    而先秦時代,古中國是真正的綠色大陸。那時候,氣候潤澤,河川縱橫,處處湖沼,遍地都是連綿不絕、高大茂密的原始森林,處處都是各種野生動物繁衍生息的樂園。成群結隊大象在南部地區遊蕩,犀牛群甚至在趙國、魏國都尋常所見。今日的揚子鱷,先秦時代叫做鼉龍,其生存範圍更是遍及六國,隻有靠近塞外的燕國稀少一些。好一派生機盎然的和諧大陸呀,真不知何時中國的子民還能有幸重溫這一勝景河山?


    所以,夜郎國及南方百越諸國很容易就能馴化、組建起大型的戰象和犀牛兵團。這兩種動物外形龐大、威猛,皮糙肉厚,犀牛更是一身天然的“鎧甲”,如同華夏諸國的戰車一樣,用於攻陷敵陣是最好不過的武器了,還不必為它們開辟專用的道路,戰術機動性優勢明顯。


    ----


    果然不出所料,夜郎軍將秦軍包圍在山上,沒幾日秦軍就糧食盡絕了。山上有潺潺的山泉源源不斷、可供飲用,也有一些灌木野果可資食用,可是秦軍有兩萬多人呀,野果的數量不夠,總不能坐等餓死吧?秦軍被迫宰殺拖上山去的戰馬為食,戰馬也很快食用殆盡。


    若是貿然下山去衝擊夜郎軍,秦軍數量又太少,也失去了有利的地形掩護,會使自己陷於敵軍戰象、犀牛的軍陣衝擊之下,這無異於飛蛾撲火呀!


    秦將石鑊召集手下開商議,動員大家開動腦筋,研究破敵之策。


    石鑊:“吾等要向西方突圍,途經羌戎國的疆域迴國,這個需要王國出麵與羌戎國進行外交協調,避免發生誤會。”


    下屬:“這個好辦,我們將這項決定寫成帛書,用硬弩射過江對岸去,讓巴蜀方麵急報鹹陽處置。”


    石鑊:“夜郎軍的大象和犀牛太厲害,對付這些畜生,諸位有無良策?”


    其手下就有人說了,“將軍,那些戰象和犀牛看似威猛,其實大象、犀牛都是溫順、膽小的食草動物。其之所以能變成恐怖的武裝,關鍵還是人為馴養、指揮的結果。破解敵軍這種戰法,不外乎三個辦法:一是偷襲夜郎軍宿營地,將他們那些駕馭手先哢嚓了!二是我們走山路,敵軍的戰象、犀牛無用武之地。三是利用大象、犀牛的弱點,因勢利導讓它們混亂敵軍。”


    石鑊饒有興趣:“大象、犀牛的弱點何在?”


    那名手下:“鄙人早前為奴的時候,主人家裏飼養過這些動物,吾以前跟著老師傅們伺弄過大象,也知道一些犀牛的秉性。大象、犀牛都是溫順膽小的動物,喜歡聚在一起群居。大象、犀牛視自己的孩子,也就是小象、小犀牛如同性命。若是有人侵害其幼獸,大象和犀牛立即會狂怒起來。那畜生一旦發怒了,簡直就是不可遏製,非把加害者給弄死不可。幾百頭犀牛或大象暴怒起來,那家夥就跟瘋了一樣,再堅強的軍陣也會被它們衝擊得稀巴爛。”


    秦將石鑊思考了一下,“很好,你叫什麽名字?”


    那名手下謙恭地迴答:“將軍足下,下官百夫長田波,秦國南陽人士。兩年前入伍,原是鹹陽守備隊蒙驁將軍的部下。”石鑊:“你參加過什麽戰鬥?”田波:“參加過函穀關以及鹹陽保衛戰,這次,又隨軍參加了剿滅巴蜀亂匪的大小十幾場戰鬥,斬首29級。”


    石鑊大喜:“好樣的!本將立即就晉升你為右裨將,官拜不更(秦軍四級軍銜),即刻授命領一隻軍馬破敵!若是大功告成,定當保舉汝為大夫或是公乘。”


    田波施禮:“謝將軍!”


    石鑊叮囑眾人說:“走山路避戰可以,但是山路難行,到處是瘴氣彌漫的原始叢林,若是迷失了道路,十年也走不出去的。故此,隻有正麵對敵了,隻有把敵軍的戰象、犀牛先解決掉,我們才能從容擺脫敵軍,且戰且退脫離險境。大家分頭去準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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