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蜀的危局繃緊了秦相呂不韋和自行作為輔政大臣的華陽太後的心弦,他(她)們決定:立即把秦國精銳的內史部隊(京師守備隊)派上去!


    秦國都城鹹陽瀛台,烈日當空,秦國大軍出征的禱告和祭祀正在隆重舉行,十萬盔明甲亮的武士待命出征。


    在我國古代,祭祀和兵戎是國家的大事件。祭祀列祖列宗、禮敬天子、祭拜天地神靈有著極其嚴格、等級森嚴的禮法製度。每次大軍出征的時候,都要在太廟祭拜、並鄭重給統軍將領頒布印綬和兵符以及象征君權的斧鉞或利劍。


    瀛台的高大石階兩側,巨大的青銅犀牛尊和象尊裏悶燒著沉香木料,濃鬱的異香飄灑滿庭。各色幡旗飛舞、鍾磬和鳴。純色的祭肉、新臼的黍粟、清澈甘冽的美酒禮敬在宗廟之前。


    瀛台,就是秦國君主在鹹陽的宗廟。此時,年輕的秦王嬴政總領群臣參與這個重要的國事活動。莊重的儀式由秦國大宰贏則親自主持,秦國小宰利昧以及國師、宰夫、胥吏負責輔助做好祭司活動的各項安排。


    大宰贏則看著身著莊重的祭祀禮服、跪伏在蒲草席子上的秦王嬴政、相國呂不韋、秦軍將帥們等人,朗聲說道:“夫低賤妨害尊貴、年少欺淩長者、疏遠離間親近、新人離間舊人、弱小欺侮強大、淫邪傷害道義,此為六逆,當剪除之!君行義、臣行禮、父慈、子孝、敬兄長、愛弟妹,此為六順,當遵循之!---今日巴蜀亂成,乃是天責人君,必當反躬自問,是否虐用其民、德行不周。自古治國之章法,不誤農事、不與民爭利,春蒐(sou)、夏苗、秋彌、冬狩(指四季打獵),不傷幼獸、不侵害懷胎、孵卵的鳥獸、不涸澤而漁、愛民如子。社稷之事,政德以治民、刑責以正邪。今日政德不利,威勢不成,致使國之亂生。《夏書》中說,皋陶努力以德行感召天下,則民心歸附。陛下舉兵平亂,亦當懷德仁厚,勿使生民塗炭。”


    聞聽大宰此言,呂不韋臉上青一塊、白一塊,心中惱火卻不敢發作反駁。這是為何?古代主持國家祭祀的大宰一類人物,擁有無上的權威,被當做是上天與天子對話的傳話人甚至神靈的附體,何人膽敢質疑?大宰贏則所說的話也句句有道理,作為擔負國家輔政大臣之要職的呂不韋隻好低頭謝罪。


    諸位,此時華陽太後在哪裏?按照儀軌,她不能參與這項祭祀活動。


    古代先民,極為看重國家軍事出征前的祭祀和占卜、巫蓍活動,並絕對不允許使用雌性的動物作為祭祀的肉類,婦女也絕對不允許出現在這種嚴肅的場合,這是為了避免征戰的失利。


    女子會被嚴格要求迴避、避免其涉足其中。若是百密一疏,在這種國家祭祀場合不幸有婦人包括幼女闖入進來,就必須將其斬首,將被斬殺婦人的頭顱與三牲擺放在一起祭祀,當眾焚燒掉她的肢體,並把婦人的鮮血混入牛、羊、豬、馬的血液奉獻給神靈。


    這種殘酷的禮法製度在遠古延續了多久,不得其詳。但戰前祭祀不允許婦人出現的風俗禮製,直到近現代還很有市場。有時候,也不準許婦女參加重要的大型商業簽字活動。這個不是歧視婦女,而是一種古老民族文化中入骨入髓的遺風,的確是糟粕了一些,可是對此一說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


    其實,商朝國王武丁的妻子婦好,就是中國曆史上有據可查的女性軍事統帥,她曾率領軍隊東征西討為武丁拓展疆土,而且還主持過武丁朝的各種祭祀活動。她去世後被追諡曰“辛”,商朝的後人們尊稱她為“母辛”、“後母辛”,婦好的墓葬於1976年河南安陽殷墟被發現。(..tw好看的小說)這說明在嚴格的周禮製定成形以前,婦女還是能夠當家做主的。


    秦承周製,戰國晚期、先秦時代的婦女可以參政議政、但是還是不被允許參加重要的國家祭祀活動。即使華陽太後就是再牛x,也不行!


    祭祀已畢,下一道儀式是向領命出征的秦軍將領們頒發兵符、印信。


    年輕的大秦君主嬴政亦步亦趨地跟隨仲父呂不韋來到臨時搭建好的高台之上,嬴政竭力想讓自己還顯得有些稚嫩的麵孔嚴肅起來、多少體現出君王的威儀,可是華貴的禮服,不比日常練武時穿著的胡服輕便,常常不跟腳而踩到寬闊禮服的衣裾,身旁的內史慶書不得不時常伸手去攙扶一下,秦王神情尷尬、不自然起來。----看來,這個年輕的君主還有好多的繁瑣禮儀要去學習。


    秦軍大良造蒙驁、上造李信、戰將張唐、章邯、辛勝遠在晉北之地,蒙武和馮去疾所部要負責京師的安全。這樣,統帥巴、蜀、黔中、隴西、漢中、南陽以及內史勁旅征剿巴蜀叛亂的眾任,就落在了兩個秦軍將領李楛和申屠竭身上。李楛祖籍是蜀郡人士,申屠竭是巴郡人士,派遣此二人為將帥的目的,就是想利用他們對戰區的熟識盡快剿滅匪徒。這一次,呂不韋動員六郡兵馬平定叛亂,是下了血本的!


    秦王將兵符交給二將,又要向他們轉交象征君權的青銅斧鉞。呂不韋疾唿:“且慢!”


    秦相呂不韋激動地上前,一把抓住那柄斧鉞,問李楛和申屠竭二將:“兩位將軍應知此去肩負重任,汝等且將如何戡亂?”


    李楛和申屠竭挺胸抬頭低吼:“殺!---”


    呂不韋又問:“巴蜀之變的嚴重程度,已經不是因為王國賦稅政策征收失當、民心怨憤那樣簡單。那些亂匪已經打出旗號來,要複辟前朝、驅除秦人!覬覦巴蜀的楚國、夜郎、百越等國也蠢蠢欲動。如此以來,就必須毅然決然地鐵腕鎮壓。首惡必誅、脅從問罪!徹底鏟除巴蜀兩郡之中企圖複國的民間土壤,汝等能做到嗎?”


    他又叮囑說:“巴蜀豪門眾多,那些民團武裝不可輕易信賴。這次暴亂生成,就是有這些人明暗參與其中、晦明支持的!汝等務要小心謹慎。”


    二將答話:“屬下對巴蜀地形風物熟識,這次雄師征伐,定當盡速殲滅頑匪。”


    呂不韋伸出三根手指:“方今晉地情勢也很危急,晉北的趙國軍隊有南下謀取上黨之勢,那是王國極為重要的命脈之地,也是主要的用兵方向。所以,對於穩固王國後院、巴蜀地區的軍事行動,一定要盡快澄清局麵,以為王國分憂。----那麽,給汝等三個月時間如何?”


    二將皺皺眉:“相國,那巴蜀地域盡是高山密林、河穀,行軍艱難,而叛匪武裝四處流竄,大軍行軍也需要很多時日,隻恐三個月時間有些短呀?”


    呂不韋堅定地說:“三個月已經夠長的了,那裏的情勢發展和基於王國的通盤考慮,實在是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李楛和申屠竭咬咬牙、發發狠,“那好!末將恪守相國訓令,三個月內剿滅巴蜀叛亂!”


    呂不韋:“軍法無情!有言在先,汝等勿謂言之不預也。”


    李楛和申屠竭神情肅穆地從秦王嬴政手中接過斧鉞,轉身對列陣森嚴的將士們高唿:“三秦壯士們!君命出征戡亂,吾等自當用命。-----大軍出征!”


    大秦王國的又一隻雄師勁旅,疾行翻越秦嶺,殺氣騰騰突入巴蜀之地去與其他郡縣部隊匯合,一場腥風血雨的大屠殺開始了!


    巍巍秦嶺,萬山疊嶂,雲起雲滅、氣勢磅礴。秦嶺是秦國南方天然的軍事屏障,其向東的支脈崤山和其北部的函穀關,並稱先秦時代的兩大雄關,是拱衛秦國渭河穀地本土以及秦軍向東、向南征伐六國的極為關鍵的軍事戰略要地。


    子午故道上,逶迤無邊的秦軍大部隊正艱難地跋涉前行,經漢中、去往巴蜀。道路泥濘,很多輜重車輛陷入泥坑,士卒們正吆喝著號子,拚力將車輛拖曳出來。


    “快!----拋棄輜重,加速行軍。”


    遠望秦嶺支脈終南山白雪皚皚的主峰,秦將李楛和申屠竭感慨萬千。


    李楛:“離開家鄉時,你我都還年輕。今日我們終於要迴家了!可是,能夠預料到的結局卻是如此的悲愴、淒涼。”


    申屠竭:“軍人的天職就是服從命令。鞏固大秦巴蜀重鎮的責任係於吾等,為軍之將,心裏縱有十分的不情願,臉上也不容露出半分,更不可以優柔寡斷、行婦人之仁。大秦王國的安危,相國和秦王已經托付給了我們,數十萬的將士的性命也掌控於我等之手,拚死一戰、喋血效忠吧!”


    李楛:“此前,巴蜀兩郡對於剿匪不能說不賣力氣,可是成效卻甚微,這恐怕與那裏的地形、氣候的複雜密切攸關?”


    申屠竭:“將軍說的有道理!如果不改變戰法,我們這幾十萬人馬去了也是盲人瞎馬,隻能陷在群山萬壑中團團打轉、難有作為?”


    李楛:“是呀,還有民匪難以區分的問題。----隻有三個月期限呀,若不采取毅然決然的對策,剿匪定不會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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