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國青年劉季從此投到魏國龍陽君門下,他同韓國人張波(韓信之兄長)、楚國陽城人(今日河南省大名鼎鼎的駐馬店市)陳涉、被齊國吞並的小國--陳國宛丘(即今天的淮陽縣)的武臣一樣,都參加了地下抗秦組織“鳳之喙”,並融合進先秦時代諸國聯手組建的大型“黑社會”組織“天地會”,開始了血雨腥風的刺客生涯,成為大秦國長史李斯治下樞密府傾力征剿的對象。劉季與龍陽君的侍從燕兒這一對兒青年男女的愛情之火,也如幹柴烈焰、熊熊燃燒、如膠似漆起來。這些暫且不表,日後書中再詳。


    且說信陵君的門客張耳、陳餘兄弟眼見到,就連劉季這麽個青年氓流都“天天向上”,他們頗受觸動、自感羞愧汗顏,兩個人合計著,“既然魏無忌大人已經是消極避世之人,若繼續這樣渾渾噩噩混下去,我等的前途也就暗淡無光了,不如趁著年輕、精力旺盛,改換門庭,順應世事潮流去幹一番事業,也去謀求個加官進爵、封妻蔭子。”,他們決定:一起瞞著信陵君魏無忌,主動向魏王毛遂自薦去說服趙將廉頗,讓他歸還魏郡內黃的首府繁陽城,甚至想著將已無退路的廉頗,拉到魏國大梁來替魏安氂王服務。


    就這樣,張耳、陳餘被魏王以“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委任為魏國使節,被派往繁陽會見廉頗。臨行前,張耳乞求魏王,“陛下,那繁陽戰亂多時,民不聊生,百姓饑苦。臣張耳懇請大王,讓我們順便捎帶一些糧食、藥草過去,救濟、拯救饑民、難民吧。”魏王應允,張耳一行用船舶載運了大批糧草、藥品北渡河水、徑奔繁陽城而去。


    當張耳、陳餘抵達被趙將廉頗占據的繁陽城的時候,繁陽城外還有樂乘的軍隊在城池外圍討敵罵陣,幸好廉頗沿用此前魏國軍隊的辦法,在城外設置了幾處堅固的營壘、城上城下配合守城,城南的河水(黃河)渡口未曾失守,張耳和陳餘率領的第二波魏國使團方才順利入城。


    沿途,張耳目睹繁陽城外村舍毀棄、田地拋荒、遍布新墳。民生之痛,令人目不忍視。“繁陽的父老鄉親們好苦!”


    圍繞繁陽城積年戰火,外黃郡縣的人民為避免戰禍波及也四處逃散,城內更是工商凋敝、商旅蹤跡、民眾缺衣少食,其狀甚慘。那廉頗為驅使百姓協助守城,又把四處鄉村裏殘留的百姓趕入城中,人吃馬喂,糧食問題就更加突出。廉頗所部軍紀不佳,肆意搶奪百姓的事情也時有發生,搞的是怨聲載道。


    廉頗守城有兩個絕活,也是昔日他能夠指揮趙國邯鄲軍民抗擊秦軍圍困的經驗總結。一個是“軍民一家”,就是驅使百姓上城充當砲灰。另一個是“拆”,不是拆遷,隻拆不遷。拆房的目的是搜集巨木大石,將它們堆積在城上當滾木礌石,要求守城之時要做到“拋之不盡、用之不絕。”如今,大戰在即,信平君廉頗這個經驗又從邯鄲移植到了繁陽。


    拆了官府還好說,強行拆了當地富商連同老百姓的房子,也沒有個補償,讓人家去哪裏安身?遇到抵死反抗的,趙國官兵就出動鎮壓。最後,繁陽城內一片廢墟,許多城中之民都隻能擠在臨時搭建的窩棚裏,好一個“慘”字了得!


    這日,廉頗的手下又打死一個阻攔拆房扒屋的鄉老,民眾敢怒不敢言,聚攏在一起商議要抬屍遊行,以示抗議。


    “廉頗做的太過分了,簡直是一群土匪!叵耐是個死。不是被殺,就會像邯鄲之民那樣餓死、困死。索性咱們就跟他拚了,好歹能有一些人逃離虎口、僥幸得生。”


    “老百姓哪裏幹的過那些趙國的兇徒?秦軍不是快到了嘛,到時候咱們暴動,引秦軍入城。”


    “你這是什麽話?繁陽城是魏國的,它既不是趙國的城邑,更不屬於秦國。無論如何,不能走了熊羆,來了虎狼。眼下也隻有先守住城池,再設法驅逐廉頗了。”


    “得啦,--秦軍來犯,廉頗守城,大家都得餓死。繁陽最後歸誰,恐怕咱們的眼睛是看不到囉!”


    眾人推舉一名鄉紳、名叫牟超的,牽頭起草了聲討趙軍暴行的簡牘,並出麵領著大家到繁陽官署跟前的廣場上抬屍遊行,以此抗議趙國軍隊胡亂拆房、濫殺民眾的暴行。人群浩浩蕩蕩去往廣場,遞交民眾的請願書。先秦時代中央有監察百官的禦史大夫、基層有縣丞,沒有信訪局。有信訪局的朝代必是法律不彰、官員們狼狽為奸、操縱褻瀆法律,逼得老百姓走投無路才去上訪告狀。


    如今繁陽被趙國軍事管製了,要抗議隻能直接去找廉頗理論。繁陽百姓亂紛紛匯聚在廉頗駐地門前呐喊,“廉頗,你出來!--老百姓活不下去了,要找你說話!”


    廉頗避而不見,百姓群情激奮,趙國軍隊也步步逼近,眼看一場流血衝突就要爆發了。


    但說廉頗接到屬下報告,說魏國方麵又派使團來了,還有大批糧食、藥品的接濟,不禁喜出望外,真是想啥有啥,天賜良機呀!


    廉頗立即下令:“先把廣場上的軍隊撤走!告訴那些鬧事的民眾,若有什麽訴求,等迎接魏國使團入城後再來協商!讓他們先散去。”


    聚集抗議的老百姓不肯走,加上聽說母國魏國的使團來了,就像有了主心骨兒,更加起勁地鼓噪起來。


    張耳看到城中滿目瘡痍、廢墟連綿,昔日繁華的城邑被趙國人破壞的慘不忍睹,一大群衣衫襤褸、饑腸轆轆的孩童和垂垂老者追著他們,可憐兮兮地討要食物,忍不住傷心落淚。


    “快,打開幾包粟米,先散發給這些老人和孩子。”


    陳餘帶著幾個人動手打開了幾包糧食、先給緊隨隊伍的老百姓散發。饑餓的人群一擁而上,把維持秩序的趙國護軍們也擠到一邊。


    “不要搶!每人一小鬥。.tw[]”


    有的孩子顯然是餓極了,髒兮兮的小手抓把生米就往嘴裏塞,“小鬼頭,那是生米,不要吃呀!快帶迴家去,讓你娘煮熟了再吃。”


    那孩子怔怔地說:“我爹我娘都在亂軍中死了,家裏的房子也被拆成了平地。大人,魏王什麽時候派軍隊來,殺光這些趙國這些狗娘養的。”


    張耳伸手一把將那孩子提上車來,“你就什麽名字?”


    “我叫程遜,小名叫兜兒。”


    張耳取來水囊,拿著汗巾,給他抹抹肮髒的小臉,“兜兒,以後你就叫我大哥哥,咱們兩個相依為命。有我張耳吃的,就有你的一份。”,那孩子感激涕零。


    張耳指著陳餘告訴兜兒,“這一位是你陳二哥。”,陳餘拍著胸脯說道:“兜兒還是好命。日後有了哥哥們關照你,你那死去的爹娘也會含笑九泉的。”


    20年後(公元前225年),魏國右將軍程遜死守魏國都城大梁,被圍困在大梁城中的魏國軍民誓死不投降。秦軍引鴻溝之水淹灌大梁,經過三個月,城牆坍塌毀壞,秦軍攻破了大梁、血火屠城,魏國軍民幾乎全城殉難。大將程遜率部眾拚死抵抗,戰至鮮血流盡,壯烈殉國。


    廉頗獲得軍糧的夢想落空了!聞訊蜂擁而至的更多城中百姓,將張耳他們捎來的十幾車糧食一搶而光。聚攏在廣場上抗議廉頗的繁陽民眾,也抵擋不住糧食的誘惑,頓時散去大半。


    “久旱逢甘雨、雪中送炭”,張耳、陳餘成了魏國繁陽百姓的大救星!民眾眾星拱月一般,簇擁著這兩位稚氣未脫的年輕人,“張耳大人,您是咱繁陽老百姓的救命恩人呀!”


    張耳這個未曾弱冠的年輕人,挾滿城民眾的擁戴,以魏國使節的身份,獲得了與老將廉頗對等談判的資本,成為廉頗等人無法漠視的對手。


    正式談判在已然頹廢、破敗的官署中舉行!


    廉頗看著張耳這個昔日陪伴在老友信陵君左右的書童,忍不住稱讚道:“原來是你!如今出落成大小夥子啦!”


    廉頗詢問:“信陵君魏無忌大人可好?”


    張耳:“他老人家近況很不好!烈士暮年,人世蒼涼呀。終日千金買醉,風花雪月,聊以自慰、苦度餘生而已。”


    廉頗聯想到自己的近況,也不覺感歎一聲,“唉!我們這些昔日的老朋友,終究是讓人棄之如履,可憐、可歎啊。”


    張耳試探著說:“如今繁陽已成絕地,信平君大人有何打算呢?”


    廉頗:“還能怎樣?當死便死吧!”


    張耳:“大人不必如此悲涼,在下就是來助信平君一臂之力的。若大人聽從吾所言之計,則繁陽之困立即可解,大人您也能脫過此劫。”


    廉頗詫異地看著眼前這個充滿自信的年輕人,“汝能有何策?”


    張耳賣個關子,“廉頗將軍,您覺得這次您能夠守住繁陽嗎?”


    不待廉頗作答,張耳明確地說,“注定是不成!因為您內無糧草、外無救兵,兵力也捉襟見肘。當年,將軍叱吒風雲、虎嘯邯鄲抗拒秦軍,那是有四十萬邯鄲民眾的鼎力支持呀,更有魏楚聯軍的仗義救援。而拯救邯鄲民眾的魏楚聯軍,就是從繁陽此地最後集結、慷慨出征的。繁陽的老百姓,當時多有隨軍援助趙國的,他們給餓殍遍地、饑饉難捱中的邯鄲送去了糧食,他們是趙國友邦的恩人呀!誰能想到,十三年後,他們竟然淪落為趙國軍隊砧板上的魚肉,受盡欺淩。如此豈不悲哉?”


    廉頗等人麵紅耳赤,張耳繼續說道:“邯鄲一戰,將軍的英明天下流傳。將軍本為趙國將領,可是,將軍今日據守的不是趙國的邯鄲,而是魏國的城邑繁陽。那樣無論勝負,將軍能留下什麽口碑呢?挾魏國十幾萬百姓殉難,哪個國家能給將軍設祠封祭呢?隻怕是落個罵名千古吧!”


    廉頗很無奈地說,“張耳,有話你就直說,你說怎麽辦?”


    張耳甩出了底牌,“投降魏國!唯此一途。”


    廉頗拒絕:“可以合作,絕不投降。”


    張耳遺憾地說:“將軍若執意如此,我的使命也就終結了。”


    廉頗的副將們不死心,“信平君大人說不降魏國,並沒有說不交還繁陽吧!”


    張耳:“據說廉頗將軍企圖讓趙王將繁陽劃為自己的封地,趙王不允,這才有了樂乘的圍城。如此說來,將軍是迴不得趙國了。那麽,繁陽今日又不可能抵擋住秦軍的攻擊,隻有魏國能挺身相救、也是保衛自己的國土,難道將軍就沒有想過,魏王也可以把繁陽劃為信平君大人的封地嗎?將軍終生堅持的,就是三晉兄弟聯手抗秦。現在,秦軍趁罅隙而入,企圖一舉割裂趙魏兩國,趙國、魏國都會瀕臨絕境。將軍難道是要親手毀掉您自己苦心經營的天下合縱之大局嗎?”


    廉頗深思,“有道理。”


    張耳侃侃而談:“古人說不義而富貴,於我如浮雲。凡為仁者,所畢生追求的除了錦衣玉食,還有道德情操啊,更有信義為本。信平君大人降服魏國,不但可以安身避禍,還可以保全趙魏兩國的同盟,如何不從善如流、樂意而為呢?日後,趙國安定下來,將軍也可以自迴趙國去的,這個我來擔保!將軍啊,您不替自己打算,難道就不為身邊這些出生入死的兄弟們,謀一條活路嗎?”


    張耳巧言善辯,廉頗心悅誠服,最終定下了投誠魏國的決心。張耳大喜過望,立即讓陳餘攜廉頗呈給魏王的乞降書信返迴大梁報信。


    得知張耳得手、廉頗投誠、繁陽又迴到了魏國手中,魏國大梁一片歡騰。魏王急調重兵和大批糧草渡河,幫助廉頗抗拒秦兵,趙將樂乘隻得從繁陽城下退走。


    張耳又攛掇廉頗說,“將軍為何不追擊樂乘所部,以向魏王表明心跡和誠意呢?”


    廉頗隻好派出兩隻軍隊去追襲樂乘。聞知廉頗叛趙降魏,樂乘恨得牙根癢癢,兩軍混亂廝殺一通,樂乘引軍敗走。“老賊廉頗,你等著!終有一天,你會付出代價的。”,樂乘征討廉頗不成,恨恨返迴邯鄲。


    再說秦軍正水陸並進,忽然接到敵情通報,“魏國大舉增兵繁陽!”


    聞知敵情有變,秦將蒙驁急忙召集章邯、張唐等部將會商,“我靠!繁陽不能去了,咱們還是打道迴府吧。”


    張唐、章邯心有不甘,“這行軍都到半路了,士氣正盛,繁陽絕對可下!我們不能因為魏國調運了一些援軍就怕了吧?隔著滔滔河水,魏軍增援沒那麽快,再說趙國樂乘的軍隊還走了呢!”


    蒙驁麵露難色,“這個廉頗,昔日在長平據守丹河防線和長平關,又守備過邯鄲,我們都沒有贏他。本來是想趁著這老家夥失道寡助、這次在繁陽擒拿他的。可是魏國竟然挺身相救,這是為何?廉頗一定是歸順了魏王呀!趙國也與我國交惡,此去繁陽,萬一是個陷阱,難道汝等非要老夫當王齕(在晉北陷入李牧重圍而兵敗身死)第二不成?”


    眾將無奈,隻得傳令行進的秦軍將前軍變後軍,灰溜溜退縮了迴去。


    繁陽城保住了!激動地城中民眾將張耳高高拋起,英雄萬人矚目!


    辦好城防交接手續,魏國使節張耳欣喜地領著廉頗迴魏國都城大梁,去朝見魏安氂王,接受魏國傾國的讚美!


    無數的適齡姑娘,都央求父母速派媒婆去跟張耳提親,渴望把自己嫁給這位享譽全國的白馬王子,優質潛力股、鑽石王老五。可惜,張耳還差一歲才20弱冠、才能行成人禮,隻好先排隊守候。惹得很多人家的姑娘們日夜提心吊膽,憂鬱不快活,生怕心目中的如意郎君張耳被別家小姐的芳心和殷勤先擄了去。開放大膽一些的女子們,索性就直奔張耳住處自我推薦、比拚,張耳應接不暇。他的朋友陳餘竟然也沾光不少,儼然也成了姑娘們退而求其次、爭相邀約的對象。


    陳餘竟然先與大梁一個巨富人家的小姐定下了婚約,至於張耳嘛!因為“鮮花”實在太多了,竟看的眼花繚亂、目不暇給,又被眾多女子們潑辣、大膽的投懷送抱所驚嚇,竟然逃入山中躲避國中姑娘、小姐們發動的滔滔不絕的“柔情攻勢”,當了愛情逃兵。連魏王要賞賜他,都不知道他躲去了哪裏。


    信陵君府上的馬車夫陳餘這時搖身一變,也成了魏國的官員,因為太年輕,官職不太高,就是個司徒府的參事。而張耳為國立下奇功,被大臣們保舉為王國外史(外交部長)的樞密副使(第一秘書),成為魏國幹部梯隊中炙手可熱的好苗子,重點栽培的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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