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氏跟鄆王李溫住在十六王宅,而皇帝的其他兒子都住在大明宮中。


    李溫今年十七歲,郭氏十五歲。


    “見過淑妃,大郎被聖人叫去宮中,還沒有迴來。”


    王淑妃細細打量這個女子,見她花容月貌,膚色白皙,身材不高,挺著個大肚子,十分惹人憐愛。


    她行禮已畢,坐在了王淑妃一旁。


    王淑妃看著郭氏,問道:“大郎近日都在做什麽功課?”


    “聖人不喜歡大郎讀書,最近在練習劍法。”


    王淑妃哼了一聲,對晁美人說:“妹妹,大郎是你的兒子,可不要耽誤了。”


    晁美人笑道:“難得今日相聚,別說這些不開心的事。”


    她伸了個懶腰,起身說道:“姐姐,我在這裏有些氣悶,想去龍池邊走走,就讓郭氏陪姐姐說話吧。”


    “妹妹隻管去吧。”


    晁美人對萬壽公主道:“你和駙馬陪我一起走走。”


    公主和駙馬點頭起身,向王淑妃行禮告退。


    三人出了通乾殿,公主問道:“母親,為何把大嫂留下?”


    晁美人看了一眼駙馬,鄭顥久在官場,善於察言觀色,知道這是有話不便讓自己聽到,當時便說道:“孩兒吃壞了肚子,去去就來,母妃和公主先走。”


    晁美人見他走遠,歎了口氣,才小聲對公主說道:“你應該清楚大嫂和王淑妃是什麽關係?她們明顯有話要說,我們在旁邊,不是礙事嗎?”


    ……


    郭弘在池邊樹蔭裏休息,不一會兒有宮人尋過來,對郭延慶說道:“通乾殿傳來消息,淑妃讓你們趕快過去。”


    他們一起往前走,就看到陳嬤嬤從沉香亭過來,見了郭延慶便道:“剛才宮人尋到我等,淑妃問你們何時才到?我便說跑到池邊去了……”


    宋尚宮去池邊侍候晁美人,陳嬤嬤和郭延慶、郭弘匯合到一起,進入玉華門。


    玉華門正對著長生殿,興慶宮隻占了一坊半之地,宮室雖小,但富麗堂皇之處,尤勝大明宮一籌,格局十分精巧,別具一格。


    郭弘的記憶已經和前身融合,自然想起來過這裏,前麵的長生殿是郭太後住的地方,這位姨婆婆十分和藹可親,而且從不幹政,與人為善,曾有大臣讓她執政,她卻退居興慶宮,說自己決不效法阿武(武則天)。


    進入宮門後,郭弘跟隨著郭延慶向西一轉,走了一百多步,又向北轉,沿著長生殿外的宮牆一路經過鹹寧殿、會寧殿,來到了最北麵的通乾殿。


    他們進入殿內。


    這裏不是很大,四周垂著明黃色錦繡幔帳,上麵繡著花鳥蟲魚,將宮殿隔為內殿和外殿兩個區域。


    三人等在外麵,看到內殿裏隱隱綽綽有兩個人坐在一起說話。


    宮人稟報後出來領他們進去。


    郭弘跟在陳嬤嬤和郭延慶後麵,與郭敬述一起跪倒行禮。


    正中端坐的一個衣著華貴的女子,隻聽她開口說道:“都起來吧。”


    那聲音十分溫婉,郭弘聽到,眼淚刷地流了出來。


    這正是他的義母王淑妃!


    自從郭太後亡故,這位淑妃也是此時宮中郭氏最大的助力。


    當年郭仲文死後不久,郭弘的母親也傷心過度撒手人寰,郭太後見他可憐,就讓武宗夫婦收養了他,取名李峴。


    李唐宗室其實胡風很重,不太注重輩分,郭太後就是自己丈夫憲宗皇帝的小姨,這種差了一輩結婚的很多,收養子也是一樣。


    郭弘算起來是武宗的表弟,但小了一代人的年歲,所以雙方也沒有覺得什麽不妥。


    王淑妃揮手讓周圍服侍的宮人退出去,然後問郭延慶:“你說的人就是他嗎?”


    郭延慶頓首:“正是。”


    王淑妃起身走過來,看著郭弘,疑惑的問道:“是二郎嗎?


    郭弘摘掉臉上的麵具,露出真容:“母親,孩兒不孝,現在才來看您!”


    他說著來到養母身邊,王淑妃仔細端詳許久才認出他來,母子二人抱頭痛哭。


    “弘兒,你父母雙亡,是為娘親手養大,視如己出,你我母子連心,當年我妹妹被賜死,若不是你在先帝麵前死死拉著我的衣服求情,母親定會性命不保!”


    王淑妃撫摸著郭弘臉上的花紋,心疼地說道:“這是怎麽迴事?”


    “孩兒在華陰被雷擊,九死一生,留下這滿臉斑紋。”


    王淑妃擦了一下眼淚,將郭弘拉起來說道:“來見見你姐姐。”


    郭弘:“三姐!”


    姐弟兩個也是親人相見,雖然有點陌生,但血濃於水,很快就熟悉起來,這裏沒有外人,一家人在一起互相訴說別情。


    眾人重新坐定,王淑妃將郭弘拉到身旁。


    “快說說,這三年是怎麽過的?”


    郭弘把三年的經曆詳細敘述了一番,並說自己被人毒害曾經失憶,等迴到宮中才猛然想起了一些事情。


    郭弘當晚留在了興慶宮陪養母。


    郭敬述迴去順路到柳婕妤那裏幫郭弘請了假,隻說李敬超與興慶宮裏的掌事宦官是親戚,今晚被留下過夜。m.Ъimilou


    吃過晚飯,華燈初上,德乾殿外已經是一片靜謐(mi)。


    “二郎,陪為娘走走。”王淑妃起身說道。


    “好的,娘親。”郭弘想起小時候的很多事,在母親身旁沒有什麽不自然。


    俗話說生兒不如養兒親,他從八歲就跟著王氏,王淑妃對他也是真心疼愛,一起過了四年,對他來說,跟生母沒有什麽兩樣。


    郭弘提著燈籠,牽著養母的手一起在園中漫步。


    一旁就是長生殿外的宮牆。


    這種宮牆不同於興慶宮外牆,修得不是太高,與尋常大戶人家的院牆相仿。


    牆內種滿了樹木,枝條伸出牆外,風一吹發出沙沙的聲響。


    “大兄怎麽樣了?”郭弘小聲問道,他說的是武宗的長子,被關在十六王宅的李峻,也是王淑妃的親生兒子。


    王淑妃沒有讓侍女隨行,左右並無旁人。


    “聽晁美人說,你大兄整日悶悶不樂,我怕這樣久了,他會抑鬱出病來。十王宅不是什麽好地方,從玄宗朝開始,不知道多少王孫進去就一輩子沒有出來,那些不讓出門的,大部分人都活不過三十歲。”


    王淑妃頓了頓,蹙著眉頭又說道:“皇帝剛繼位就把侄兒李漢與晁美人所生的長子李溫、四子李滋、五子李沂一起封王。


    “大中元年(847年)出身微賤的三皇子李涇封雅王,大中二年史才人所生的六皇子李沂封慶王。


    “本來的皇長子李汭變成了皇次子,他是開成五年(840年)柳婕妤所生,卻因術士說生辰八字與皇帝相衝,被送到宮外,寄養在外曾祖父柳公權的家裏。


    “其實那個術士是受趙德妃指使,為的是四皇子夔王李滋。


    “吳昭儀在會昌四年(844年)生下李滋就難產死了,昭儀之位還是皇帝繼位後追封的,孩子被趙妃收養,今年六歲,生得很可愛,又聰明伶俐,最得皇帝寵愛。


    “趙妃請術士造謠,在宮裏與柳婕妤鬥得不可開交。


    “在後宮中,晁美人憑著一子兩女,也與趙柳二人三足鼎立。


    “皇帝現在最寵愛的卻是仇士良的孫女仇才人,隻是如今還沒有生下一兒半女。


    “我自然是希望李溫能繼位,這樣有晁美人和郭氏兩層關係,對你們兄弟都會比較好。”


    他們一邊走,王淑妃一邊說著,郭弘了解到,趙妃封為德妃,是正一品,死去的吳昭儀是九嬪之首,為正二品,柳婕妤是正三品,晁美人是正四品,仇才人、史才人是正五品。


    這些人住在大明宮和太極宮中,其他妃嬪跟宮女擠在掖庭宮,而掖庭宮的麵積還沒有太極宮的後宮部分大。


    三皇子的母親隻是個宮女,沒有入品,他出身太低,沒人撐腰,基本已經排除在繼承權之外了。


    現在最有希望成為繼承人的就是大郎李溫、四郎李滋、五郎李沂。


    李溫成年,皇帝按照慣例讓他搬到十六王宅。


    唐人喜歡用古稱,所以王淑妃還用天寶年間的舊稱:十王宅。


    此時圓月當空,郭弘和母親沿著鵝卵石小路走到一處涼亭,王淑妃有些乏了,兩人入內歇腳。


    郭弘把手中的燈籠放在石台上,取下罩子,將裏麵的銅燈端起來,點亮了亭子四角的宮燈。


    “二郎,你真是長大了,這麽能幹!”王淑妃滿眼慈愛,這是她的小兒子。


    “母親,月亮好圓,今天是十五吧。”


    “對,再過幾日就是天長節了。”


    王淑妃笑道:“那是民間的叫法,其實是玄宗皇帝的過生日叫天長節,德宗沒有改,肅宗生日就叫天成地平節,……先帝生日叫慶陽節,當今皇帝生日叫壽昌節,你可不要再弄錯了。”


    “我記得父親的生日就在五天前。”


    王淑妃抿著嘴,隔了半晌才說:“二郎,說句心裏話,我對先帝是太寒心了。”


    郭弘坐在她身旁,問道:“那件事發生的時候我還小,有很多情形都模模糊糊記不真切,母親能給我仔細說說嗎?”


    王淑妃點頭道:“好,那咱們就從頭說起。”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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