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敬述卻等不及了,說道:“你收拾到行李中,晚上迴去慢慢看吧,現在跟我去興慶宮!”


    郭弘無奈,身旁有個十歲的少年嘰嘰喳喳,根本無法專心研究,於是將匣子放入包裹。


    至於李敬超,用了藥一直昏睡不醒,如今放在這所掖庭宮著名的鬼屋中,一般人根本不會靠近查看,郭敬述答應每天過來一趟就行了。


    郭弘先迴到歸真院存放好,然後向柳婕妤告假。


    李汭也想跟著去,但郭敬述囑咐過,不能再帶其他人,於是郭弘就婉言說道:“婕妤,此次是見一位長輩,恐怕不便帶二皇子同去。”


    柳婕妤也對李汭說:“汭兒,陛下也不想你到處亂跑,畢竟下毒者背後的指使人還沒有找到,出去恐怕有危險。”


    李汭怏怏不樂,但也沒有再糾纏。


    郭弘鬆了口氣,跟著郭敬述出來。


    去興慶宮並不用進入外城,隻需要向東進入大明宮,然後沿著夾城就能到達。


    他們兩個都是孩子,當然不能自己去,這次是郭延慶親自帶路。


    興慶宮又被稱為南內,本是李隆基做親王時的舊邸,位置在長安外城的春明門入口處。


    唐玄宗繼位後下令造起城牆,興建了宮室,並長期在這裏理政。


    長安從大明宮沿著東北和東麵的城牆,在內部又修建了一道城牆,兩道城牆之間有專門通行的夾城。


    皇帝通過夾城可以到興慶宮和長安東南的曲江芙蓉園,而不必經過長安外城。


    十六王宅的親王和王孫們也可以通過這條夾城禦道進宮。


    長安東麵有三座城門,中間一座是春明門,南邊的延興門就是青龍寺旁的那座城門。


    郭延慶帶著他們走夾城繞到春明門附近,從東麵與夾城相連的初陽門進入興慶宮。


    初陽門在興慶宮的東南角,就開在夾城的內城牆上(興慶宮東麵和夾城共用一段城牆),這樣宮中來人不會被外麵的市民看到。


    “南內自從玄宗以後就是曆朝太上皇、太後、太妃養老的地方,覲見是從西麵的金明門進去,我們自己人從其他門也能進,巡查並不是很嚴,大明宮後殿就沒這麽容易進了。”:筆瞇樓


    郭延慶在前麵一邊走一邊說,進了初陽門,眼前驟然一亮。


    前麵是一座大湖!


    他們沿著湖邊一路向北走,綠柳成蔭,青草如茵,池水隨風蕩起漣漪。


    此時是暮春初夏,烈日當空,十分炎熱,樹上蟬鳴不絕。


    “那是長慶殿,北麵這個大湖就是龍池,太後和太妃們經常會到這裏遊玩。……再往北是沉香亭,當年楊貴妃經常在那裏等明皇下朝。”


    他們來到湖邊,郭延慶指著西麵遠處的高樓說道:


    “那是勤政務本樓,北麵能看到半個角的是花萼相輝樓。”


    這兩座樓在西麵宮牆內,呈直角相接。


    郭弘進宮後聽說,太皇太後郭氏就是登上勤政務本樓後突然想跳樓自盡的。


    這座樓是還因白居易《長恨歌》中一句“從此君王不早朝”而聞名天下:這裏就是唐玄宗日常早朝的地方。


    他們走近沉香亭,遠遠看到裏麵有幾個宮人閑坐,郭弘一眼看去,突然愣住。


    郭延慶見了急忙拉他一下,說道:“莫要站著不動,這樣太顯眼了!”


    他也看到那幾個宮人,便上前打招唿:“原來是宋尚宮和陳嬤嬤,老奴有禮了。”


    為首的是一個女官,三旬年紀,容貌清秀,就是上次在掖庭宮見過的宋尚宮。


    旁邊的女子大概四十多歲,服飾明顯要簡樸很多,那是陳嬤嬤。


    二人身旁都有侍女。


    對麵的宋尚宮已經開口迴應。


    “是郭宮闈啊,不知道今日因何來此?”她輕搖團扇笑著問道,稱唿的自然是郭延慶的官職:宮闈局令。


    “同光殿要換個內侍,我帶敬述來給王淑妃看看。”郭延慶急忙迴答。


    宋尚宮和陳嬤嬤的目光都集中到郭敬述身上。


    宋亦文今日來這裏,其實是跟隨晁美人過來。


    晁美人正四品,此時帶著公主在王淑妃的通乾殿中做客。


    陳嬤嬤正好在王淑妃這裏,宋亦文與陳嬤嬤是故交,便告罪一起出來,到沉香亭坐一會,以話別情。


    郭弘和郭敬述一起行禮:“見過兩位貴人。”


    陳嬤嬤搖頭笑道:“老身哪裏當得貴人的稱唿,兩位折煞我也。”


    宋亦文微微點頭,注意力都在郭敬述那裏。


    “郭宮闈還是在這裏呆一陣,等貴人們離開再去通乾殿為好。”她不緊不慢地說道。


    “多謝宋尚宮提醒,我便帶他們去附近轉轉,也熟悉一下宮內情形。”


    郭延慶帶著郭敬述、郭弘告辭離去,他們沿湖繞到北麵。


    這裏北邊有一道東西向的內宮牆,可以看到五個城門,他們現在就在最東麵的玉華門和龍池之間。


    “我們先在這裏休息一下,等宋尚宮她們走了,再去見淑妃。”


    郭弘、郭敬述二人點頭應了,與郭延慶一起找了個樹蔭坐下,這裏都是垂柳,池中有野鴨天鵝遊動,時起時落,景色如畫。


    郭延慶坐在岸邊一塊大石頭上,看著池中的遊魚說道:“王淑妃現在處境尷尬,因為當今聖人是先帝的叔叔,所以不願尊其為太妃,但掛著淑妃的品級也不合適,畢竟聖人還要冊封自己的妃子,所以太皇太後薨了以後,宮內的幾位貴人經常過來勸說,想讓淑妃從了聖人,這樣就兩全其美了。”


    這時玉華門內湧出一群人來。


    郭延慶看見便道:“快跟我走。”


    兩個小子被他拉著走,迴頭看了兩眼,隻見那群人為首的是一個七八歲的女孩。


    “那是陛下的二皇女廣德公主。”郭延慶走邊說道。


    三人躲入樹林中。


    郭弘看到那群人上了一條遊船,向龍池中心劃去,女孩的笑聲不斷傳來。


    這裏往北正對著玉華門,進入玉華門再往裏走就是著名的長生殿,九月九日長生殿,夜半無人私語時!


    雖然唐朝皇帝的寢宮都稱為長生殿,但這裏才是唐明皇的那座。


    太皇太後當年就住在那裏,郭弘常隨著父親郭仲文一起前來探望。


    龍池上的的遊船也十分熟悉,就是他過去經常乘坐的那條。


    郭弘看著池上的遊船發呆。


    郭延慶在一旁說道:“這位萬德公主是晁美人所生。”


    ……


    德乾殿中,王淑妃正在與來訪的晁美人下棋。


    王淑妃不過三十五歲,風華正茂,晁美人曾是他的侍女,二人極為親近,連棋藝都是她親手教的。


    晁美人撚起一粒白子,另一隻手輕撫雲鬢,姿態妖嬈:“十三郎讓妾身問問淑妃,入宮的事想得怎麽樣了?”


    大中皇帝排行十三,被自己的妃嬪稱為十三郎。


    王淑妃坐直了身子,說道:“他害死了我親妹妹,還想這等好事,我就是要在這裏住著,讓他難受!”


    她現在占據淑妃的名號,卻不肯成為大中皇帝的妃子,而皇帝也不肯封自己侄子的妃子為皇太妃。


    這樣雙方僵持了三年。


    別的人敢跟皇帝對著幹,早就被賜死了,但皇帝卻不能這樣對王淑妃。


    王淑妃的妹妹王才人曾經給武宗下毒,是有大功的。


    皇帝也確實對這對姊妹花動了真情,為此還特意親手寫了傳奇,張冠李戴,捏造說王才人為武宗殉死,並因此追封為賢妃。


    皇帝想讓王淑妃入後宮,也有補償的意思。


    所以王淑妃多次以妹妹為理由拒絕,皇帝也不以為忤。


    晁氏早已勸說過多次,現在也是例行公事,通過旁邊宮人的口傳迴到皇帝耳中。


    她一方麵希望王淑妃入大明宮,淑妃的排名在德妃之前,這樣就是後宮易主!好過如今被趙德妃壓得喘不過氣來。


    但另一方麵,她又有點害怕王淑妃,畢竟二人曾是主仆,若是王淑妃得勢,她就再沒有機會了。


    世間有幾人能做到主人又甘心做迴奴婢的?


    趙德妃雖然名義上是元妃,但並不是皇後,明麵上對晁美人並不能如何。


    這時外麵宮人來報:“萬壽公主和駙馬鄭顥覲見。”


    兩個人進來,行禮參拜。


    王淑妃道:“平身。”


    她轉頭對晁美人說:“妹妹還是這般客氣。”


    晁美人道:“這是他們應該做的。”


    萬壽公主和駙馬鄭顥起身,坐在晁美人身旁的凳子上。


    王淑妃聽說過皇帝對萬壽公主大發雷霆的事,於是問道:“前些日子聽說你父親震怒,後來如何了?”


    萬壽公主看了一眼身旁的駙馬,起身萬福,說道:“那日並未受到責打,此事確實是奴奴的不是,父親已經訓斥過了,不敢再犯。”


    駙馬鄭顥也說:“公主迴府後就去我家探望,親自給舍弟侍奉湯藥。又孝敬尊長,如今鄭家皆稱之為賢婦。”


    王淑妃在興慶宮居住,消息不暢。駙馬鄭顥官職已經很高,能夠接觸到朝中的大事,這時便說出來以做談資。


    他們又聊了一會兒,晁氏的長媳郭氏也來了,她懷孕八個月,正是郭仲文的三女,如今化名做了郭延慶的養女。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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