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朝宗腦中閃過一個意淫臆想了無數遍的念頭,倏然轉身,目不轉睛的盯著狄曲之,聲音微微有些發顫的道:“你的意思……先生選中我是要我替他為天下蒼生盡力?”


    “正是!”


    “怎麽盡力?”


    狄曲之若無其事道:“有些事我不確定,也無法說得太明白。但你小子如果到現在仍是一副榆木腦袋,覺察不到或是不明白他的目的、用意和苦心,那我都要懷疑他是否看走眼下錯注了!”


    楊朝宗重重的唿出一口氣,借機平複心內狂震。自己想是一迴事,有人看好你替你鋪墊,又當麵說破是另一迴事。


    狄曲之嘴上雖說鄙視他的榆木腦袋,卻眼觀鼻鼻觀心,對楊朝宗此刻的反應甚為滿意。


    楊朝宗麵向青溪河道,看著水上舟來船往,待兩人身後行人走遠才嘿嘿一笑道:“小子何德何能?還是我有這個命?”


    狄曲之淡然道:“無論你是否有德有能還是有這個命,還得有心有運。既然……老神棍選擇了你,我也願意相信……你就是這天下未來的真命天子。”


    震撼!受寵若驚!似乎還有點扯……楊朝宗雖然發過白日夢,十分向往天字第一號男人後院的壯觀景色,夜夜當新郎想睡誰就睡誰,這不是天下男人的之夢想嗎?至於高高在上、予取予求、生殺大權,對他反倒沒有太大吸引力。


    迴到雍州後他最大的夢想已經變得很現實,無憂無慮的俄羅斯方塊高級玩家估計是沒戲了。一手三尺劍一手小蠻腰的快意江湖跟他也沒什麽緣分了。


    比較靠譜的是老老實實接收親爹的家底家業,帶著雍涼八萬鐵騎和吐穀渾人死磕到底,直到把他們趕迴老家去。


    現在練刀算是小有所成,親爹呢春秋正盛……嗯,還有不小的野心,雖說離接班更近了一步,可要說爭天下、當皇帝……是不是膨脹了些?


    憑什麽呀?西北苦寒之地受人掣肘的八萬人馬?


    夠嗎?


    狄曲之的聲音傳入耳中,“要達至此一目標絕非易事,甚至千難萬難,但也絕非遙不可及。”


    “先生知道咱們在說什麽?要幹什麽嗎?被人聽到要麽認為咱們是兩個瘋子,要麽咱們就隻能殺出臨安城了。”


    狄曲之哂然道:“要成大事不瘋一點怎行?不要以為登上帝位是一件多麽榮寵之事,天底下最苦悶無聊的差事就是當皇帝。”


    這一點楊朝宗認同,當皇帝是很風光,可也很苦逼,當然前提是當一個有為的明君。再就是皇帝還是一份高危職業,時刻得提防著別人圖謀你家當,看上你的女人,明裏暗裏給你捅刀子。


    即便如此,千百年來皇帝屁股下那張椅子被一代又一代、一波又一波人輪流覬覦、爭搶。眼下的臨安、李家叔侄正在上演。


    楊朝宗苦笑道:“可先生就不擔心小子日後成為一個昏君或是暴君嗎?要是那樣豈不害了天下蒼生?”


    狄曲之漫不經意道:“那就要問你自己了。”


    “這種事可沒人能保證。”


    狄曲之一招手,兩人沿青溪往碼頭方向走,“司馬家養胡為患,丟掉半壁江山至今已經兩百餘年,轉眼又一個百年過去三成一了,天下苦分久矣。這也是南北紛爭不已、胡裔禍亂北方的根本原因。沒有一個強大統一的中原王朝是不可能將夷狄逐出中原的。鳳師兄的心願是要還天下一個大一統的王朝,至於是昏君暴君還是明君?大亂後必有大治,這是規律,很少有人能逆改。”


    “你可以想那麽多,卻完全沒必要擔心。隻需謹記一點,弓馬打江山,狼毫治天下。讀書人拿不起刀卻能握得住筆,須得給他們出路和舞台。”


    “雍州偏居西北,南有蕭家利用和掣肘,西有胡騎虎視眈眈,北有冀州強鄰,為何會選中你?”


    楊朝宗撓頭道:“小子也莫名其妙。”


    狄曲之道:“千多年前贏家同樣偏居西北以北,境況比之今日雍州還有不如,最終奮六世餘烈一統天下。誰又能想得到?”


    楊朝宗對贏氏的發家、裂變、崛起並不陌生,咂舌道:“那怎能比?”


    狄曲之輕哼一聲道:“曆史並無可比性,但它是一麵鏡子,可照古今。你也沒有六世的時間去細磨慢研,今時亦不同往日,總有一天當機會來臨,你會知道‘天下如一鍋狗肉’火候到了。狄某不得不承認到目前為止,你做得已經很好了。”


    楊朝宗苦笑道:“小子好像什麽也沒做。”


    狄曲之失笑道:“無為有為沒那麽分明,船到橋頭時知道自己該怎麽做就行了。”


    楊朝宗納悶道:“那小子要是沒那麽好命,折在雍州呢?”


    狄曲之若無其事道:“你都說了隻怪你沒那命了。”


    楊朝宗點頭道:“小子明白了,首先我得活著,其次還得不斷奮發努力積攢人品和實力,再次我得搞定吐穀渾人,然後靜待天時,最後再看運勢。這一切熬過後才有可能達成先生所說的目標。”


    狄曲之欣然道:“正是如此!所以被鳳師兄看中未必是福吧!”


    楊朝宗無賴道:“如果……我說的是如果,小子覺得力有不逮或是德能淺薄會怎樣?”


    狄曲之抬頭。


    “啥意思?天才知道?”


    “正是如此!”


    “小子現在才覺得老神棍算盤打得好,原以為這筆買賣我占盡便宜,誰知到頭來是樁苦差事。”


    狄曲之目光望向遠處的清涼山,又移到藏於千幢萬棟房屋建築後的臨安皇城,語氣轉冷道:“你視它為苦差事也好,為挑戰或遊戲也好,既然接受,就必須隨時做好準備,否則隻會丟掉小命和連累他人。但凡成大事者無不孤獨寂寞,有時會作出違心之事,甚至犧牲最親近的人、放棄最想追求和得到的事物。最後變成隻求目的結果不問過程是非的冷酷之人,一切為了達成目標。昏君暴君不在於他做什麽,而在於他做任何事的起心動念,是否為了江山社稷,是否為了天下蒼生?”


    楊朝宗頓覺頭大,“先生覺得小子能夠勝任嗎?別說樂趣,簡直不似人過的日子。”


    “酸甜苦辣具在其中,見仁見智見山見水。如果像你說的那樣不堪,哪裏會有人前赴後繼的為此賭上身家性命、前程富貴?你看那些無論是青史留名的還是變成一堆枯骨,哪一個不是人中豪傑?笑到最終者無不是命、勢、運三者聚齊,舍此無他。李綱篡劉,蕭氏代元,慕氏父子一統西北草原,概莫能外。”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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