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暴戾绝色，影卫日日以下犯上》 第1章 拖出去,重打三十大板 脖子上传来一阵刺刺麻麻的痛感，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咬她，就像雪貂的爪子在挠她的脖子一样，只是这疼痛稍微有些不太一样。 “殿下，”少年的声音回荡在耳畔，“殿下，我……” 颈间痛感越发清晰，楚青凰蓦地抬手一挥。 砰！ 少年被她一掌掀翻，从床上摔了下去！ 楚青凰睁开眼的同时，眼底一片煞气。 蹬蹬蹬。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忽然传来，十几个带刀护卫簇拥着一个白衣锦袍男子匆匆走了进来。 目光扫视殿内一周，男子看着楚青凰，眼底的嫌恶被很好地隐藏了起来，俊美如玉的脸上露出一派不敢置信的铁青：“这是在干什么？” 那表情，活像看到妻子跟人偷情似的震惊愤怒。 楚青凰没说话，缓缓从床上坐起身，沉默地打量着这华丽贵气的殿阁。 记住网址http://wap. 雕梁画栋，富丽堂皇。 绣纹繁丽的云帷垂落，高处悬挂的凤鸣宫灯照得殿内一片灯火通明。 跟她以前居住的寝殿大致相似，只是这间寝殿风格太过奢靡，跟她的性情不太相符。 目光微转，落在被她踹下床的男子身上，楚青凰眸色深了深。 少年一袭黑衣，身形修长矫健，已在最短时间内翻身而起，此时正一动不动地跪在地上，姿态恭谨，却无端显出几分桀骜不驯。 额前墨黑发丝垂落，却没有遮住脸上那半片鹰纹面具。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此时状态不对，此时纵然凭着一股强大的自制力在克制，却依然无法垂在身侧的双手因攥紧而泛白，甚至冒出道道青筋，像是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楚青凰用最短的时间在脑子里整理着此时的情况。 “身为公主影卫，不但以下犯上冒犯公主，居然连下毒的手段都使了出来？简直不知死活！”冰冷的声音出自白袍男子口中，凤瑾之冷冷看着楚青凰，“请公主殿下立即下令将扶苍处死！” 楚青凰思绪被打断，有些不悦，面无表情地抬眸看他：“出去跪着。” 黑衣少年薄唇微抿，正要起身离去，却听楚青凰再度开口：“凤瑾之，本宫说的是你。” 什么？ 凤瑾之不敢置信地看着她：“楚青凰？” 楚青凰冷冷重复：“本宫让你出去跪着，你听不懂？” 凤瑾之闻言，面上骤然泛起愤怒之色：“堂堂公主殿下就这么迫不及待，想跟男人行鱼水之欢？” 此言一出，殿内空气瞬间降至冰点。 楚青凰眼底色泽逐渐凝结，看着凤瑾之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然而凤瑾之却像是没发现似的，鄙夷嘲讽的声音听着毫无感情，除了厌恶还是厌恶，“楚青凰，如果这伎俩是你试图激怒我的方式，那么我告诉你，就算你用尽手段，我也绝不会对你妥协！这辈子我都不可能喜欢上你！更不可能和你圆房！” “跟你成亲是圣旨所逼，是你动用公主特权强求而来！你能逼得了我的人，却控制不住我的感情，我喜欢宜灵，只喜欢她一个人！” “你得到我的人，却得不到我的心！” “你给我听好了，我不喜欢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喜欢上你！” 一句句强调，像是歇斯底里的咆哮。 “闭嘴！” “楚青凰，如果你还要一点脸，请你以后不要再使出这么下作的手段——” “本宫让你闭嘴，你没听见？”楚青凰蓦地抬手一挥，还在愤怒叫嚣的男人瞬间被一股大力甩了出去，沉冷的目光落在男人的脸上，少女嗓音如冰，“敢以下犯上，对本宫出言不逊，你好大的胆子！” 凤瑾之被狠狠地摔在地上，摔得他眼冒金星，脸色疼得扭曲：“楚青凰，你疯了？！” 楚青凰没什么表情地注视着摔在地上的男人，嗓音清冷：“凤瑾之，你冒犯本宫，按照皇族律法，就算当场处死也不为过。” 凤瑾之表情一僵，正要爬起来的动作缓缓顿住，抬眸看着楚青凰的目光变得阴沉：“你说什么？” “本宫说的话，你听不明白？”楚青凰目光冷漠。 凤瑾之站起身，拂了拂袍袖，目光鄙夷地看着楚青凰：“你又在搞什么鬼？以为这样就能吸引我的注意力，让我就此喜欢上你？楚青凰，我告诉你——” “来人！”楚青凰骤然冷喝一声，虽嗓音嘶哑却丝毫不掩冷厉气势。 凤瑾之声音一卡，随即听到齐刷刷的脚步声响起。 殿外很快进来四个身穿甲胄黑袍的侍卫，齐齐单膝跪下：“公主殿下！” “凤瑾之对本宫不敬，以下犯上侮辱谩骂本宫，拖出去重打三十大板！” 什、什么？！ 不但凤瑾之脸色猝变，便是跪在地上的四个侍卫也齐刷刷愣住：“公主殿下？” 他们没听错吧？ 公主殿下是要把驸马凤瑾之拖出去打板子？ “还愣着干什么？”少女声音清冷悦耳，却透着不容拒绝的冷硬，“拖出去！” 四个侍卫这才确定他们没听错，公主殿下的确是让他们把驸马拖出去打板子。 “是！”四人表情一振，高声应道，“属下遵命！” 话落之下，四个侍卫站起身，如狼似虎一般把凤瑾之拖着往外走。 他们早看这个驸马不顺眼了，仗着公主喜欢他，真把自己当成了天王老子一样，处处贬低嘲讽，在公主府里对其他人颐指气使，动辄打这个骂那个，眼高于顶，目中无人，甚至连皇上最宠爱的公主都不放在眼里。 真以为自己是金子做的？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凤瑾之被粗鲁地拖至门外，才从僵滞中反应过来，连忙厉喝，“放肆！你们敢对我无礼——” “请驸马恕罪，属下奉的是公主殿下的命令，只能委屈驸马爷了。” 凤瑾之简直不敢置信，失控地吼道：“楚青凰！逼我娶你的人是你，手段下作的人也是你，你不知反省，反倒恶人先告状！你竟如此卑鄙无耻——” “堵上他的嘴，再加二十大板。” 冷漠平静的命令从殿内传出来，嗜血无情让人心悸。 凤瑾之脸色彻底变了，他还想再说些什么，然而很快，侍卫塞到他嘴里的东西堵住了他所有的声音。 随即他被人按倒在地上，沉重的板子噼里啪啦砸下来，霎时疼得他脸色惨白：“呜呜呜……” 楚青凰！ 四个侍卫早已看他不顺眼，平时又受了太多的窝囊气，这会儿逮着机会几乎使出了所有的力气，板子专挑不致命却脆弱的地方下手，疼得凤瑾之几乎在地上翻滚。 惨叫声全部被堵在喉咙里，哪还有一丝风度可言？ 公主府里的下人听到动静，不由自主地全部围观了过来。 看见驸马被按在地上噼里啪啦打板子，而且打得那么惨烈，三下五除二的功夫，袍子下的白裤就已经看见了一片血色，个个脸色剧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驸马爷挨打？ 这是怎么回事？公主以前不是最喜欢驸马爷吗？ 虽然作为被赐婚的驸马，凤瑾之自打跟公主殿下成亲之后就一直表现得极为不满，动辄对公主冷嘲热讽，从来不愿意跟公主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事实上，按照皇家的规矩，驸马若是不得公主召唤，是根本没资格跟公主一起用膳的。 但公主殿下喜欢他，为了他愿意打破一切规矩，只是凤瑾之不识好歹，根本不领公主殿下的情，处处甩脸子。 公主一直忍让，因为喜欢，所以委曲求全，然而公主越是退让，凤瑾之越是变本加厉，以至于从最初的冷漠不满到后来的冷嘲热讽，再到现在，几乎都敢指着公主的鼻子侮辱谩骂。 没想到今天居然被当众打板子。 公主殿下这是突然间开窍了，还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第2章 影者扶苍 凤瑾之被带了出去，持剑而入的护卫们看着楚青凰那张绝艳冷煞的脸，惶然低下头，很快也退了下去。 殿内恢复安静。 楚青凰冷冷开口：“过来。” 黑衣少年闻言，似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清瘦的身躯微震，声音微带嘶哑：“属下……属下不敢……” “不敢什么？”楚青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抗命？” 少年俯身叩首：“属下死罪。” “废话那么多。”冷漠至极的声音响起，像是夹裹着腊月寒冬的冰霜，让人只冷得打哆嗦，“上来。” 少年面具下的脸色煞白，薄唇抿得紧紧的，却仍克制着身体里几乎沸腾的灼烧之感，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带着诀别的意味。 西齐尊贵的护国公主，生性狠戾暴虐，如煞神一般的存在，却是皇帝捧在手里的珍宝。 素来敢冒犯她的人，不是死，便是生不如死。 扶苍被下毒是事实，护国公主的命令不容违抗也是事实。 http://wap. 可这些都不是逃避死罪的理由。 所以，他的确在诀别。 是护国公主楚青凰生性残冷，动辄对府中武者挥鞭相向，而待在身边的影者扶苍是最常遭殃的一个，常年遍体鳞伤。 除了凤瑾之，这公主府的人无人不惧楚青凰。 扶苍起身，从床脚爬上去。 颀长劲瘦的身体上新旧交叠的伤痕就越发明显，足见这护国公主历来对他有多残忍。 楚青凰不发一语地看着他，看到了他泛白抿紧的嘴角，看到了他发梢涔涔的汗水。 目光微微上移，落在他遮住了半边脸颊的面具上，淡道：“面具拿下来。” 扶苍听到这句话，脸色急促变了变。 楚青凰无法理解他此时的情绪变化，按理说，他这样的影者应该终年没什么表情变化，情绪永远隐藏得极好，今日固然身不由己，可到底展现出了比常人更强悍的自制力。 所以，应该不至于连一点情绪波动都控制不住。 不过这个暂时不重要。 眼下他若不解了这要人命的毒，最多再一盏茶时间就得被生生折磨而死。 他是她的影者，这辈子生与死都只能是她的人。 暂时来说，她并不打算眼睁睁看着他死。 见他迟疑，楚青凰神色冰冷：“抗命？” 扶苍脸色再度煞白，整个人僵硬如石雕一般，低垂的神色像是陷入了极度的痛苦，却到底不能违抗命令，缓缓伸手拿下自己脸上的半块面具。 楚青凰以为他脸上的面具是为了遮住伤疤或者丑陋的胎记，然而当面具脱离脸颊的那一瞬间，她忍不住皱了眉。 分明是完好无损的一张脸，除了因常年遮盖面具而比别处更显几分白皙之外，压根就没有任何破损。 这张脸甚至堪称精雕细琢，俊美得不像一个影者。 所以他这般反应，到底是为什么？ 楚青凰心头浮现疑问，暂时却没时间让她思考更多，抬手贴在他后颈，把冰凉的真气一点点输进去，缓解了身体里沸腾的灼烧感。 少年神志逐渐恢复清明，身体也一点点平静了下来。 第3章 暴戾公主 西齐护国公主闺名楚青凰，年方十五。 在魂穿进她的身体之前，她曾用最短的时间，如走马观花一般看尽了这个女子的一生。 楚青凰于皇子公主中排行第七，今年不过十五岁，还没到出阁的年纪，甚至连出宫立府的资格都没有，但楚青凰例外。 她的母亲端妃一族曾在皇帝亲政过程中立过大功，独得圣宠十余年，楚青凰也因此让皇帝百般宠爱，甚至早早就封了护国公主的头衔。 连“青凰”这个名字都是皇帝亲自所起，寓意尊贵。 这位公主若是按照正常轨迹，应当荣华富贵无忧无虑地过完这一生。 然而她偏偏就是不按常理出牌。 从学会走路开始，楚青凰就展现出来了很多跟正常人不一样的地方，天生暴虐，脾气很差，小小的孩子眼神冷煞得吓人，跟她精致漂亮的外表完全不相符。 三四岁时因把一个宫人的胳膊扯断，而暴露了异于常人的蛮力。 皇帝和太后都为之震惊。 除此之外，她痴迷武学，皇帝试着找高手授她武功，未料楚青凰天赋异禀，高手所授武学她竟一学就会，至多半年就能打败自己的师父，甚至暴虐到把师父的肋骨打断。 wap. 从五岁到十岁，皇帝几乎每年给她找一个师父，一个比一个厉害，但无一例外，每次教会徒弟的师父都会在楚青凰学成之外被打伤，轻则断手断脚，重则性命不保。 渐渐的，七公主暴虐之名远播，几乎人尽皆知，做七公主的师父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噩梦。 后来皇帝直接下旨让影者做她的师父。 西齐有个专门培养影者的暗阁，能从暗阁里活着出来的个个都是顶尖高手，而扶苍更是顶尖中的王者。 七公主十二岁进入暗阁学武，十三岁开始挑战暗阁里所有的影者，她像是一具没有痛觉的机器人，自己受伤流血无所谓，把人打死也毫不手软。 除了扶苍之外，她挑战的所有影者几乎都成了她的手下败将。 西齐七公主冷酷嗜血如煞神一般的威名，让整个帝都皇城的人都惊惧有加，谈之色变。 而暗阁御影者扶苍，是楚青凰不可战胜的高手。 十四岁那年，连续挑战了扶苍三次却始终没能把他打败的楚青凰，一怒之下直接要了他做自己的影者。 她要驯服这个桀骜不驯无比高傲的影者，迫不及待地想压下他高傲的头颅，踩断他桀骜的脊背，让他匍匐在地，成为她身边最卑微的一条狗。 皇帝的应允，注定了这个影者一生的悲剧。 影者认主，便得事事服从，终生听其使唤，这是暗阁在培养影者时用鲜血刻入他们骨子里的规矩。 所以认了楚青凰为主的扶苍，开始了他噩梦般短暂的一生，常常被手段狠辣暴戾的七公主鞭打折腾得奄奄一息，却还要拼着最后一口气履行影者的职责，保护她的安危。 影者因从小严酷不断的训练，早早就透支了生命，在楚青凰隔三差五狠厉的折磨之下，身体越发损耗得厉害。 他的生命终止在二十六岁。 而楚青凰，这个原本被皇帝百般宠爱的公主，被皇帝寄予了厚望的女儿，“护国”之名曾经是皇帝最大的愿望，却因过分残暴以及可怕的武功和手段，让帝王和皇子们心生忌惮，朝臣们对她恐惧至极，也厌恶至极，可没人敢得罪她。 帝都被她看中的男子直接强行纳进来，封作侍君，在这个男尊女卑的封建皇权制度下，把离经叛道发挥到了极致。 连太后和皇帝对此都不敢说什么。 只是后来的后来，因为过分迷恋凤瑾之，楚青凰这个众人眼中无比可怕的女魔头到底也没能逃离被算计的命运，皇帝拿她当联姻工具，用她来对付权势滔天的藩王，凤瑾之和凤贵妃利用她暴虐的手段，扶持三皇子登基。 等一切尘埃落定，兔死狗烹，卸磨杀驴。 影者扶苍被她折磨致死之后的次年秋天，楚青凰也在凤瑾之一杯毒酒之下，结束了她二十四岁的生命。 楚青凰的死，让整个西齐的人都松了口气 第4章 留条命就行 外面板子打人的声音清晰传进殿内，楚青凰看见少年脸色恢复正常，她缓缓收了手，下一瞬便见扶苍利落地翻身下床，用最短的时间把衣服穿好，身子又笔直地跪在了地上。 微垂着眉眼，一副恭顺臣服的模样。 楚青凰知道，这个少年骨子里其实一直是桀骜的，曾经被楚青凰折磨得痛苦不堪也不曾服过一句软。 楚青凰让他求饶，用各种手段逼迫他，折腾他，他疼得狠了也只是死死地咬着牙，虽影者不能反抗主子，却也始终维持着影者宁死不屈的骨气，保留着他那份独有的孤傲倔强。 虽然越是倔强，就越是一次次激起楚青凰强烈的暴怒，换来一次比一次更变本加厉的折磨，他也从未求过一次饶。 按着楚青凰的脾气，这次影者被下毒，对她做出了冒犯之举，以她的手段，扶苍不死也得脱去三层皮。 扶苍显然清楚楚青凰的性子，所以压根不会辩解，只会沉默地承受着楚青凰施加在他身上的所有手段，直至消耗完最后一点生命力，阖眼长辞。 目光沉默落在他俊美异常的脸上，楚青凰淡道：“你今年几岁？” 扶苍来到楚青凰身边之后，除了命令与折磨，楚青凰从未与他以闲聊的方式说过话，也没问过类似的问题。 所以扶苍怔了一瞬，才低眉回道：“十七。” 楚青凰没说话。 记住网址http://wap. 十七岁，还年轻，离死亡的二十六岁还有九年。 她记得最后那几年里，因为楚青凰对他越来越厌恶，折磨得变本加厉，才导致他身体毁坏得厉害。 眼下才是他被要到楚青凰身边的第二年，身体尚未损伤太严重，用些好药养着，应该还能养回来。 “公主殿下。”侍卫跪在殿外禀报，“驸马疼晕过去了。” 楚青凰回神，淡道：“五十板子打完了没有？” 侍卫谨慎回道：“还没。” 毕竟凤瑾之此前一直是公主喜欢的人，而且出身相府，他们看不顺眼归看不顺眼，也真不敢把人给打死了。 “那就泼醒继续。”楚青凰语气淡漠，“留条命就行。” “是。” 楚青凰静静坐了片刻，理了理思绪，起身下床。 扶苍先一步上前给她穿鞋，少年跪在地上，一身合身劲瘦的黑衣完美地勾勒出他线条流畅的脊背，连后颈都修长漂亮得恰到好处。 她不是一个会被美色迷住的人，可还是想不通，这样一个方方面都优秀出众到堪称凤毛麟角的影者，那位暴戾的公主怎么就下得去手把他毁了？ 楚青凰安静地看着，待穿好鞋，少年跪着退后一步，始终都是谨守本分的恭敬模样，并无丝毫逾越之处。 走出寝殿，楚青凰看见侍卫端来一盆冷水，毫不留情地泼向趴在地上的凤瑾之。 方才还言辞愤慨句句冷嘲热讽的凤家嫡子，这会儿趴在地上跟条濒死的狗一样，疼得浑身颤抖，发丝凌乱地遮住了他惨白的脸，衣袍下的裤子上一大片触目惊心的血迹。 围观的下人看见公主出来，纷纷跪地行礼。 楚青凰没说话，目光极淡地看了趴在地上的凤瑾之一眼，漠然转身离开。 “呜……呜呜呜……”虚弱痛苦的声音响起，因着声音里不容忽视的颤抖，听着自然而然带上了几分示弱意味，“呜呜！” 楚青凰眉梢微挑，停下脚步，并转头看他：“有话要说？” 侍卫见状，生怕公主再对凤瑾之心软，不由自主就停下了挥板子的动作，其实他们这会儿也是忐忑的，方才出于对凤瑾之的不满，他们打得着实重了些。 可公主一直很喜欢凤瑾之，虽不知道今日为什么怒而重罚凤瑾之，可这会儿看见了凤瑾之这般凄惨模样，万一忍不住又生了心疼，他们只怕要遭殃。 凤瑾之艰难地抬起头，看着楚青凰。 楚青凰抬手，示意侍卫拿出他嘴里塞着的东西。 侍卫照做。 “楚……楚青凰……”凤瑾之嘴巴得了空，嘶哑着开口，声音里充满阴沉怨毒的质问，“你……你得了失心疯？” “驸马看来还没学会教训。”楚青凰嗓音淡漠，“堵上，继续打。” 话落，人已转身回了殿。 凤瑾之瞳眸骤缩，刚要说话，侍卫已经粗鲁地把布塞回了他嘴里，板子噼里啪啦又砸了下来，只疼得他眼前发黑，几欲死去。 回到殿内，侍女锦兰得到允许后进来伺候，并低声开口：“殿下今日怎么了？” 楚青凰看着她。 “往日殿下一直对凤公子宠爱有加，为何今日……” 楚青凰声音淡漠：“凤瑾之触犯规矩，胆敢辱骂本宫，若是禀报皇上，就算杀了他也不为过，区区打一顿板子已经算便宜了他。” 以眼下皇帝宠爱七公主的程度，冒犯公主就相当于冒犯皇帝，就算是相府嫡子，也可以治一个死罪。 何况皇帝早已对相府有了不满，只差一个发作的借口而已。 “婢子知道殿下仁慈。”锦兰吩咐其他几个侍女去准备热水，给公主殿下沐浴，随即续道，“只是往日公主殿下对驸马多有纵容，今日婢子有些看不明白。” 殿下仁慈？ 楚青凰细不可查地扯了下唇角，原主可算不得仁慈之辈。 “即日开始，驸马在公主府中拥有的特权全部取消，不必过分优待他。”楚青凰眉目清冷，绝艳无双的脸上看不出什么特别的表情，“稍后你通知下去，公主府里所有事情都必须禀报到本宫面前，驸马爷不再有代替本宫发号施令的权力。” 锦兰这才松了口气，恭敬应下：“是。” 虽然她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公主突然间变得如此睿智，但这样的变化显然是极好的。忠心于公主殿下的人，没一个不讨厌凤瑾之，恨不得让公主殿下立刻休了他才好。 只是殿下这性情却好似跟以前有些不太一样了。 第5章 奇葩 锦兰给她卸下头上发饰时，楚青凰就安静地坐在菱花镜前，看着镜子里这张稚气未脱的少女容颜。 显然这是一张极为漂亮的脸，只是有些发育有些缓慢。 少女十五岁，但容貌看着比实际年龄还要稚嫩些，仅仅十三四岁模样，生得一副冰肌玉骨，巴掌大的小脸精致贵气，一双翦眸清澈剔透，微翘的眼梢自带清冷迷人的光泽——不过这样的光泽应当属于现在的楚青凰所有，若原主还在，大抵是暴戾更为贴切些。 如画眉眼如冰雪般淡漠，肌肤白嫩吹弹可破，尤其一双娇艳欲滴的红唇，色泽饱满莹润，勾人的漂亮。 西齐这位护国公主，绝对算得上是个倾国倾城的小美人。 且身份相当尊贵。 不过尊贵归尊贵，这个小公主实在是个奇葩，明明武功上天赋异禀，堪称奇才，却偏偏花痴好男色，小小年纪就学着人充盈后院，看上了凤瑾之就让皇帝赐婚，完全不顾凤家嫡子身为男子的尊严。 这样还不算。 帝都谁家的公子长得俊秀漂亮些，她都要过来做侍君，行为堪称惊世骇俗。 她的公主府现在已经有了一个驸马，四个侍君。 这样的行为举止待在宫里显然不方便，毕竟深宫内苑住着皇帝嫔妃，素来是不允许外男踏入的。 http://wap. 于是楚青凰便请求她父皇赐了座府邸给她，就此搬出皇宫，做唯一一个还没出阁就有了自己府邸的公主，且光明正大享受三夫四君待遇的公主，小小年纪只把一个离经叛道发挥了个淋漓尽致。 护国公主的封号就是十四岁搬出皇宫时皇帝所赐。 楚青凰眉目微敛。 原主花痴是不假，不过凤瑾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利用楚青凰年纪小愚蠢无知这一点控制她，素来喜欢用言语贬低嘲讽，因此反而更让楚青凰觉得他与众不同，不向权贵低头，是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再加上凤瑾之是个读书人，心思深，能言善道，深谙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把楚青凰拿捏得死死的，三言两语就能让楚青凰生出愧疚之心，觉得不顾他的意愿请求皇帝赐婚是毁了他的仕途。 楚青凰没什么脑子，越是愧疚就越想补偿，凤瑾之越是态度不好，她就越觉得他是受了委屈所致。 相较于对其他人的狠戾暴躁，楚青凰在凤瑾之面前简直就是只温顺懦弱的兔子。 于是如此效应之下，自然就造成了凤瑾之在公主府里越来越跋扈，根本不把楚青凰放在眼里，偏偏楚青凰还不允许任何人去皇帝面前告状，努力地讨好凤瑾之。 真不知皇帝和那位端妃是怎么把女儿教成了这个样子。 好在楚青凰到底年纪还小，虽驸马侍君好几个，但至今尚未跟谁发生过实质性的关系，至于方才凤瑾之所说的下药…… 扶苍身上的药究竟是谁的，只怕还得查一查。 楚青凰偏头，看着全身黑衣的少年沉默如影子般跪在角落里，悄无声息像是把自己隐身了一样。 “扶苍。” 少年身躯微震，伏地而叩，声音恭敬而寡淡：“属下在。” “把消息透露出去，就说凤瑾之在公主府受了责打，眼下已经奄奄一息。”楚青凰道，“务必让满朝文武都知道。” “是。” “明日你亲自去暗阁一趟，挑几个影卫带来公主府。” “是。” 扶苍领命离开。 楚青凰独自坐着，盯着他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西齐是自打皇帝亲政之后，才专门设了个培养影者的暗阁，目的是为了更好地集中皇权，也是为了对付天下最强大的国家东陵，想要快速壮大自己的国力和兵力。 皇帝之所以无限度地宠着楚青凰，除了她的母妃当年扶持帝王有功之外，也是因为看中了楚青凰的武功天赋，想着有朝一日她能领兵护国，想让西齐变得跟东陵一样强大，然而后来的楚青凰武功的确是高，智商谋略却跟武将完全不沾边，加上行为越来越肆无忌惮，才导致最终落了失宠被算计致死的下场。 暗阁设立时间不久，阁中还存在着许多潜藏的危险，一旦影卫背叛，皇族会面临灭顶之灾。 而楚青凰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执掌暗阁，让所有影者只听她的话，只对她一人尽忠。 第6章 你是本宫的影者 “殿下，六公主来了。”侍女匆匆而入，恭敬不安地禀报，“此时正在外面嚷嚷要见您。” 楚青凰眉梢轻挑，又来一个送死的？ 六公主楚宜灵，就是凤瑾之口口声声喜欢的那个人。 楚青凰一直就不喜欢她，不过以前碍于不敢得罪凤瑾之，她跟这个姐姐也算是维持了表面上的友好。 楚宜灵仗着这层关系，理所当然地以为跟楚青凰关系有多密切，时常仗着姐姐身份关爱妹妹，该挑拨就挑拨，该灌迷魂汤的时候也毫不含糊，楚青凰后来被害死的这个过程中，她绝对算是功臣之一。 听着外面的动静，楚青凰淡道：“凤瑾之被抬去了他自己的院子？” “是。”锦兰点头，“殿下要不要派人请个太医给他看看？” 楚青凰道：“让六公主过去看吧，她不会放任凤瑾之不管。” 锦兰微讶。 以前公主殿下可是极厌恶让六公主跟驸马见面的，每次他们亲密一些，公主都要发好大一顿脾气。 今日不但重罚了驸马，且不再阻止驸马跟六公主见面，看来倒当真是放弃了驸马。 wap. “是。”锦兰应下，“池内的水已经准备好了，殿下现在过去沐浴吗？” 楚青凰嗯了一声，瞥见传了消息之后很快返回来的扶苍，转身往后殿走去：“扶苍随我来，其他人不必跟着。” 正要尾随而去伺候公主沐浴的侍女们闻言，顿时停下脚步，躬身退下。 扶苍没说话，沉默地起身跟上。 走进浴殿，浴池里温水清澈，水面上漂浮着各色新鲜的花瓣。 空气中清香暗浮。 扶苍进来之后正要跪下，却听楚青凰命令：“宽衣。” “是。” 身姿修长的青年走上前，低眉垂眼替公主宽衣，视线下垂，并不敢随意乱看。 衣服一件件褪下，楚青凰抬脚入了浴池。 温热的水流包围着身体，楚青凰慵懒靠着池壁，放松了浑身筋骨，微微阖上眼。 灯火映照下，她眉目精致绝艳，热气氤氲了萦绕在眉梢眼角的冷漠，难得显出几分柔和。 扶苍很快又服帖地跪在了一旁，沉默如暗夜里的影子。 “下来。” 扶苍嘴角一抿，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服，攥得指尖泛白。 就算如何冷漠平静没有感情的人，基本的羞耻心还是有的，无法坦然面对过赤身死亡这样的结果。 然而如果主子态度强硬，坚决要他承受这样的死法，他也没办法反抗。 嗯？ 赤身死亡？ 楚青凰心头微动，她能听到这个影者心里的声音？ 是原主有这个异能，还是自己五感突然开了窍？ 没料到这个沉默寡言的影者心理活动居然如此丰富，且格外富有想象力。 不过也并不奇怪。 楚青凰那个暴虐无常的女子的确擅长以各种方式折磨人，尤其扶苍深受其害，今日这样的情况下，他觉得自己会被杀是一个必然的结果。 区别只在于，楚青凰会用什么样的方法折磨死他。 而很明显，扶苍以为公主是要溺死他。 “愣着干什么？”楚青凰淡漠瞥他一眼，只当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转身趴在池壁上，“给本宫捏捏肩膀。” 扶苍又是一怔。 大概是今天面对的意外太多，以至于他一时有些无法猜透公主殿下的举动——虽然窥测主子的心思本就是大忌。 可今日的公主殿下实在跟往常不太一样。 扶苍眉眼沉了沉，没说什么，不发一语地褪去衣衫，走下浴池。 的确不太一样。 楚青凰心里想着，因为暴虐无常的原主已经不在了，这具身体换了个灵魂，就算如何相像，也到底会有不一样的地方。 乌黑顺滑的青丝披散在女子雪白的肩背上，极美的画面，落在扶苍眼中却连丝毫涟漪都未生出。 他迟疑着伸手，小心地把青凰的发丝拨开到肩侧，见青凰没有因为这样“冒犯”的举止而动怒，才缓缓给她捏起肩膀。 “谁给你下的毒？”楚青凰嗓音清冷，自带威压。 扶苍却习惯了这种类似于质问的语气，反倒能从容地回答：“凤瑾之。” 虽然这个答案不一定能让她相信，但扶苍并未打算撒谎。 “凤瑾之？”楚青凰冷冷开口，“连这点伎俩都不能识破，反而中了暗算，本宫该说你的防备心退化了，还是该把你送回暗阁重新训练？” 最后一个字落音，扶苍已经在水中跪了下来：“属下死罪。” 浴池的水不深，即便是跪在池底，水位也才堪堪到扶微颈部以下，所以并不会被水淹到。 “解释。” 扶苍垂目盯着水面上的波纹，回道：“凤瑾之给属下的酒，是殿下所赐。” “酒里下了药？” “是。” “你明知有药，却还是喝了？” 扶苍默了一瞬：“是。” 楚青凰了然。 凤瑾之是原主最宠的一个人，宠到这公主府上下都得听他的。 而扶苍是原主最厌恶的人，厌恶到可以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用任何一种手段折磨得他生不如死。 所以既然是殿下赐的酒，他必须得喝。 明知有毒，也非喝不可。 喝完加了料的酒，凤瑾之只需再传楚青凰命令，告诉扶苍去殿内服侍公主殿下，后面的一切自然发生得顺理成章。 凤瑾之算准时机带人闯进去，看到扶苍冒犯公主的一幕，理所当然就是问罪。 而他们都清楚，楚青凰就算明知扶苍是遭人算计的，也不会觉得他无辜，反而会借着这个机会好好地收拾他一顿。 ……真是悲惨透顶。 楚青凰回想了一下。 貌似就是这个时候，在发生了被“捉奸”一幕之后，原主把扶苍狠狠地整治了一顿，以至于他筋骨和肺腑都伤得厉害，摧毁了底子，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每到夜间就能看到这个强悍骄傲的影者独自隐身在无人看见的角落里，身体疼得蜷缩成一团，像是陷入绝境濒临死亡的小兽。 然而即便是那样，也从未听他喊过一句疼，所有的声音都被倔强地压在喉咙里。 影者身份特殊，纵然本事多强悍，也从来不会有人在乎他的生死，更无人心疼他的遭遇，所有的苦痛只能一个人默默承受，一天天艰难地熬下去，直到彻底解脱。 那时候的她还只是一缕旁观的魂魄，她觉得这个人太可惜了，活着遭尽了罪，还不如不来这世间走一趟。 而始作俑者凤瑾之，反而得了莫大的好处——原主觉得他受了委屈，除了让他执掌公主府大权之外，还答应了他许多无理的要求。 楚青凰收回思绪。 她原就淡漠寡言，此时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西齐暗阁里出来的影者，本事较为厉害的，以后其实有很大的机会建功立业，领武将兵权。 因为有着自小刻入骨血里的忠诚，就算掌大权也不担心叛主。 但强悍无敌的扶苍偏偏遇上了楚青凰，这是他的不幸，楚青凰带给他的一切，只有惨烈两个字可以形容。 在她看来，楚青凰这个人其实蠢得无可救药，她的武功有多厉害，她的人就有多蠢，出身尊贵，有着超乎寻常的练武天赋，身边又有一个同样强悍的影者，但凡她稍微不那么蠢，不那么花痴残暴，这辈子都可以活得无限风光。 天生拥有这么过人的条件和天赋，最后却硬生生被自己作死了，也实在是难得一见的愚蠢。 “即日开始，好好记住你的身份。”楚青凰开口，嗓音冷如寒霜，“你是本宫的影者，只服从本宫一人。这护国公主府上下乃至整个西齐皇族，除了本宫之外，没有谁可以使唤你。” 扶苍垂眸：“是。” 楚青凰阖上眸子，“继续。” “是。”扶苍站起身，安静而温顺地给她按摩着肩颈。 殿内许久无声。 第7章 把驸马送给你如何? 凤瑾之此时的情况非常凄惨，伤痕累累，连急匆匆赶来的大夫都有些无从下手。 “瑾之！”身穿明艳宫装的女子走进来，看到凤瑾之昏昏沉沉地趴在床上，入目所及皆是让人心惊的血色，顿时脸色骤变，“这是怎么回事？！他们怎么伺候的？楚青凰是受了什么刺激还是得了失心疯？简直……简直岂有此理！” 房中伺候的下人战战兢兢低着头，不敢说话。 “驸马爷这伤得挺重啊。”大夫皱眉，面上浮现迟疑，有些为难地看着凤瑾之臀上血迹和裤子全黏在了一起，不知该如何下手，“老夫觉得还是应该清宫里的太医来给驸马爷看看，我……我这实在不敢下手……” 不是他医术不行，而是凤瑾之身份贵重，他没胆子担这个风险。 楚宜灵冷冷环顾一圈：“为什么没人去请太医？” 下人们面面相觑：“这……” 公主殿下没让请，谁敢擅自做主？ “来人！”楚宜灵命令，“马上进宫把赵太医和王太医都请过来！” “皇姐对我的驸马倒是关心得紧。”楚青凰沐浴之后，换了一身粉白绣竹叶的束腰长裙，泛着湿气的发丝垂落肩背，清冷中透着几分慵懒之色，“男女授受不亲，六姐姐这是公然跟驸马私相授受？” 楚宜灵脸色变了又变，不可思议地看着跟往日好像判若两人的楚青凰：“你说什么？” 记住网址http://wap. “本宫说的话，六姐姐听不明白？” 楚宜灵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完全不知道楚青凰今天是吃错了什么药。 “六姐姐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出入我的公主府如入无人之境，进来驸马的屋子更像是在自己宫里，难道没人告诉你，你这般行为是不妥的？”楚青凰嗓音清冷，跟以往暴戾愚蠢的风格截然不同，“既然六姐姐对驸马如此关心，本宫就把驸马送给你如何？” 楚宜灵脸色骤变：“七妹？” 楚青凰平静地看着她，眼神冷得让楚宜灵心惊。 “七妹。”深深吸了一口气，楚宜灵走上前，轻轻挽起楚青凰的手，像是上演变脸杂技似的，无比自然地放柔了语气笑道，“七妹误会了我的意思。” “误会？” 楚宜灵点头：“你知道我一直以来就特别希望你跟驸马能好好的，此次听说七妹在府里大发脾气，把驸马打了一顿，我吓了一跳，生怕你们之间生出什么误会，或者受小人挑拨……妹妹年纪还小，偶尔还不能分辨是非……” “六姐的意思是我很蠢？” 楚宜灵脸色一僵，随即赔笑：“我不是这个意思。” 这个蠢货今天到底怎么了？说一句呛一句，像是吃了炸药似的。 “我的意思是，七妹以前不是很喜欢驸马？” “喜欢又如何？”楚青凰挑眉，“如何喜欢的人，犯了错也应该被罚，皇家的规矩容不得任何人冒犯。” 楚宜灵笑得勉强：“可是……” “我以前的确是蠢。”楚青凰挣开她的手，声音沉冷，“不过六姐姐和驸马公然亲近，此事是我所不能容。即日开始，本宫宣布休了凤瑾之，给他自由，也算是成全了六姐姐和驸马一片情深义重。” 楚宜灵脸色变了，再也维持不了虚假的笑意：“驸马乃是相府嫡子，当初七妹看上他的时候，未征得丞相和瑾之的同意就擅自请求父皇赐婚，如今厌弃便想休就休，七妹把堂堂丞相府当成了什么？” “本宫乃是护国公主，想要休弃一个不守夫道的驸马，难道还需要得到你的同意？”楚青凰目光冷漠，嗓音更是浸润了冰雪似的没一点温度，“就算丞相大人亲自来，本宫也无所畏惧！凤瑾之自跟本宫成亲以来，态度屡屡不恭，动辄对本宫侮辱谩骂，犯上不敬，口口声声说他喜欢的人是六姐，如今本宫不过是放他自由之身罢了，他应该感恩戴德，感激涕零才是。” 楚宜灵攥紧了手，震惊地看着她：“妹妹，你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那表情，那语气，就像楚青凰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一样。 然而她心里也确实震惊不解。 到底是怎么回事？以前她不是对瑾之言听计从吗？上赶着讨好凤瑾之都来不及，哪敢说出这样的话？ 一定是有人从中挑拨，否则这个没脑子的七妹根本不可能说翻脸就翻脸，瑾之只要稍微给她一点好脸色，她就跟摇尾乞怜的狗一样扑过来。 大多时候瑾之对她冷漠疏离，冷嘲热讽，她转眼就把这股火发在身边的影卫身上，无论如何是不敢伤害凤瑾之一根毫毛的…… 楚青凰面无表情，把她心里的话听了个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一字不落。 “你要是愿意留下来照顾他，就请自便。”楚青凰转身，带着决然疏离的态度，“本宫仁慈，可以让他留在府中养好伤再走，六姐若是愿意留下来照顾他——” “七妹！”楚宜灵脸色涨红，像是羞愤，“我一个未出阁的公主，怎么能留下来照顾他？传出去我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六姐进我这公主府，何曾顾忌过名声？”楚青凰偏头一瞥，“等凤瑾之伤势痊愈，就让他带着休书离开我的公主府。本宫还有事在身，就不陪六姐闲聊了，六姐请便吧。” 楚宜灵还想再说什么，却见楚青凰已经抬脚踏出了房门，头也不回地举步离去。 她咬紧了牙，眼底有着明显的慌乱，完全不知道楚眼下这是怎么一回事。 以前楚青凰明明那么喜欢瑾之，为了他什么都愿意付出……今日这是怎么了？被平白无故打了板子还不算，居然连休夫的话都说了出来？ 怎么可以？ 凤瑾之留在这里拴住她的心，才能帮三皇子夺得皇位，若是被休了，丞相府定会成为笑柄，到时候在父皇面前若也失了宠，后果不堪设想。 不行，凤瑾之绝不能被休。 第8章 该有的责罚 七公主命人打了驸马五十板子，此事很快传得沸沸扬扬，满朝文武皆知，宫内宫外一片哗然。 宫里的太后和凤贵妃首先坐不住了，急怒交加：“楚青凰这是又发什么疯？瑾之柔弱书生，能挨得住板子打吗？简直不可理喻！哀家活到这么大，还从没见过对自己驸马动私刑的……简直无理取闹！成何体统？” 凤贵妃脸色难看，掩不住焦灼：“听说打得还挺重，瑾之不知道能不能受得住？太后可得替瑾之做主啊。” 太后沉着脸坐在凤椅上，修饰得精致的妆容也掩不住面上寒霜：“楚青凰当真是越来越放肆了！这两年仗着皇上的宠爱肆无忌惮，尽干些离经叛道之事，还有那端妃也没一点规矩，连自己的女儿都管不好，由着她在宫外胡作非为，简直丢尽了皇族脸面！” 凤贵妃抿着唇不说话，眼下楚青凰有多放肆她不想理会，她只想知道瑾之怎么样了，五十板子……简直想都不敢想，该死的楚青凰，真能下得了手！ 若瑾之有一点好歹，她一定让端妃母女都付出代价！ “太后娘娘，不好了！”仁寿宫冯总管匆匆入内，躬身禀报，“侍卫传来消息，说七公主想休夫。” 什么？！ 太后震惊，铁青着脸怒道：“楚青凰这是要反了天了！” 凤贵妃表情骤冷：“楚青凰到底要干什么？” “冯平，立刻宣楚青凰进宫，哀家要见她！” http://wap. “奴才遵旨。” 冯平带着太后懿旨匆匆出宫赶到护国公主府，却见楚青凰正从府中出来，冯平一愣，慌忙跪下：“老奴参见公主殿下。” 身后跟着来的几个侍卫齐齐跪了下来。 不管七公主在皇族权贵和满朝文武眼中印象如何，愚蠢也好，花痴也罢，她护国公主的封号却不容任何人冒犯，即便是在后宫嫔妃面前也能平起平坐。 更何况楚青凰可是个暴戾杀人的主。 若惹她不快，就算当场把这些奴才杀了，太后也拿她没办法。 楚青凰俯视着太后宫里的内侍，声音漠然：“何事？” “回禀公主殿下。”冯平恭声回话，并不敢仗着太后的势在七公主面前摆架子，“太后娘娘命小厨房做了些点心，让您和凤公子一同进宫去喝茶吃点心。” 楚青凰闻言，用最短的时间在脑子里回想了一下，西齐皇帝已过不惑之年，后宫中皇后跟各妃争斗很厉害，七公主上面有四位皇子，因为皇帝当年是幼帝即位，早早就选秀充盈后宫，等他掌权之后，先入宫的女子大多提了妃位。 也因此，排行第一到第五的皇子眼下皆拥有争夺皇位的资格。 后宫目前皇后执掌大权，貌美柔弱的端妃因当年护驾有功最得圣宠，而凤瑾之的姑姑凤贵妃则最得太后欢心。 所以这也算是三足鼎立？ 凤瑾之今天被她下令责罚，并且她已吩咐扶苍把消息传出去，太后和凤贵妃自然都知道了此事。 凤贵妃第一个就会坐不住，但楚青凰这样的脾气根本是世间少有，凤贵妃只怕也不敢擅自发难，只能求助太后。 “殿下？”冯平小心抬头，“莫让太后娘娘等久了。” 楚青凰瞥他一眼，淡道：“本宫自己去就可以了，驸马此时大概还起不了身。” 说着，径自走向外面早已备好的轿子旁。 本来她就打算进宫的，顺便去看看太后也无妨。 冯平听她说得如此云淡风轻，一时心头不安，只觉得公主殿下跟以前好像不一样了，只是具体哪里不一样，好像又不太说得出来。 坐进轿子，楚青凰斜倚在软榻上阖目沉思，冯平和侍卫们跟在轿子后面战战兢兢。 不多久，轿子抵达宫门外落地。 楚青凰起身走下马车，跟随冯总管一道往太后的仁寿宫走去。 皇宫里最不缺的就是人，宫道上来来去去的太监，侍卫，宫女……见到楚青凰，无一不在刹那间五体投地，生怕跪得慢了一步就血溅当场。 楚青凰漠然。 走进仁寿宫，太后坐主位，凤贵妃果然也在，陪坐在太后左侧下首位置。 见到楚青凰到来，两人表情皆是沉冷，不动声色地对视一眼。 “小七。”太后压抑着不悦，威严地开口，“瑾之呢？怎么没见他跟他一起来？” “他今日犯了些错，在府中受到了该有的责罚。”楚青凰在凤贵妃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接过宫人递来的茶水，垂眸轻抿了一口，“等伤势痊愈，让他进宫来给太后和贵妃娘娘请安。” 凤贵妃脸色一变，正要说话，却听太后诧异地开口：“犯了错？瑾之这孩子一贯温雅守礼，知进退懂分寸，怎么会犯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以前楚青凰不是最喜欢凤瑾之？就算瑾之做了些不该做的事情，她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包容，今日怎么会……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是不是有人在她耳边吹了什么风？ 楚青凰没说话，视线里瞥见凤贵妃绞紧了帕子，也听见她心里在暗暗咒骂，不过她并不在意。 她只是忍不住想，原主楚青凰到底有没有读心术？ 且不说这凤贵妃定然不是真心对待楚青凰，若原主真有读心术，那应该能看得出来，不管是太后和凤贵妃，还是凤瑾之，对她都是真真切切的利用和厌恶。 她怎么还能那般没脑子地硬贴上去？ “小七。”太后皱眉，看着若有所思地看着楚青凰，“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误会。”楚青凰回过神，权当听不懂太后的言下之意，“太后还有别的事？若没有，我就先走了。” 说着站起身，显然一副要走的架势。 以前的楚青凰就是这样的性情，从来不把规矩礼数放在眼里，青凰自然不会在这一点上做出什么改变。 若一时间变化太大，反而会引起怀疑。 第9章 活煞神 “站住！”太后怒声开口，语气阴沉，“小七，你还有没有一点规矩？在哀家面前竟也如此放肆！” 楚青凰脚步微顿，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 太后对上她那双毫无感情的眸子，心头骤然一惊，搭在凤椅扶手上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紧，掌心一阵冰凉。 她已经很久没见着楚青凰露出这样的眼神了。 上一次见到还是在她小时候，那时候完全不懂得控制情绪，就经常用这种冷冰冰的目光看人，在太后和皇帝面前也一样，太后经常暗地里骂她就是个恶魔，正常的孩子哪有这种恐怖的眼神？ 可当年端妃一族护驾有功，皇帝明目张胆地偏爱楚青凰，以至于这小畜生越发变本加厉，完全不把太后、皇后和其他宫妃放在眼里。 这些年太后能避则避，除非万不得已，否则根本不想跟她多见面。 “小七啊。”凤贵妃站起身，脸上不悦的表情已全部敛去，换上了和蔼可亲的笑意，“你以前最喜欢瑾之那孩子，不知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你对他大动肝火？” 楚青凰冷漠不语。 “他是凤家嫡子，身份贵重，此番犯错应该也只是一时疏忽，小惩大诫也就算了，别把自己气着。”凤贵妃笑道，“等以后有机会，我定好好说他两句。” “贵妃说得没错，瑾之到底身份贵重，你也别闹得太过分。”太后适时地开口，眼睛却是看着案上的茶盏，“叫个太医去给他看看伤，暂时先养着吧。” wap. 青凰没说话，转身走了出去。 太后和凤贵妃表情瞬间沉了下来。 这小畜生！ 简直太猖狂。 当着长辈的面，就这么冷漠地转身离开，一个字不说，谁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她应该会听进去的。”太后阴沉着脸说道，“稍后让太医给瑾之递个话，这两天跟楚青凰态度好点，别总是一副倔脾气，眼下皇上对这个女儿寄予厚望，真惹恼了她对谁都没好处。” 凤贵妃既心疼凤瑾之的伤势，又担心他跟楚青凰闹僵之后，不利于自己的儿子争储，闻言表情冷了冷：“楚青凰就是一个草包，除了一副蛮力之外，有什么可寄予厚望的？皇上对她当真是宠得过分了些。” 太后声音深沉：“皇上自然有他自己的想法，你只要让瑾之把楚青凰牵制住就好。” 凤贵妃缓缓点头：“嗯。” 然而她却不知道，她们的思维跟楚青凰根本不在一条线上，她们以为楚青凰把话都听了进去，事实上，楚青凰也只能听进去了而已。 至于愿不愿意去做，那是她自己的事情，旁人谁也干涉不了。 …… 离开仁寿宫，楚青凰去了一趟太医院。 这是她第一次来，太医们听说七公主驾到，个个脸色大变，不约而同地放下了手里正在忙的事情，从太医院首尊，诸位等级不一的太医，配药的，打杂的，扫地的，全部出来恭迎—— 眼前阵仗当真是不小。 楚青凰脚步就这么一顿，然后听到了诸位太医乱七八糟的心理活动。 “这活煞神怎么来了？” “听说七公主杀人是家常便饭，千万不能得罪了这煞神。” “虽然七公主身份没太后和皇上那么尊贵，却万万不能怠慢了，否则小命随时不保。” “得罪了皇上，就算被拉出去斩首也尚且有一瞬喘息的时间，得罪了七公主那就是当场毙命。” “只是今日不知吹的什么风，居然把这尊煞神吹到太医院来了……” 眼前太医个个面如土色，脸色发白，活像是等待上刑场的犯人似的。 楚青凰沉默片刻，面无表情地扫视着眼前惶恐不安的众人，语气冷漠：“都杵在这里干什么？该做什么做什么去，本宫拿点药就走。” 拿药？ 众太医一懵，七公主亲自来拿药？ 发生了什么事？ 公主府的下人都是死的？ 啊不，重点应该是公主给谁拿药？她自己？受伤了还是生病了？ 怎么没请太医去诊脉？ 楚青凰见他们还傻呆呆地站着，眼神逐渐不耐，周身散发出冰冷无情的气息，为首的太医激灵灵一颤，连忙躬身道：“公主殿下想要什么药，老……老臣这就去配……” “调养身体的药。”楚青凰收敛了气息，语气依旧冰冷：“调理内伤和外伤，都开一点。” “是是！请公主殿下稍等，老臣这就去配药。” 太医院顿时忙得人仰马翻。 不是夸张的说法，真的有种人仰马翻的凌乱。 太医首尊吩咐这个取什么药，那个去取什么药，一时之间视线的所有人都在忙着包药，像是恨不得把太医院里的药材都打包给七公主带走。 楚青凰眉心微皱，良久沉默。 没过多久，太医首尊亲自提着两大提每提好几包药材递给她，“这些药材该怎么煎，臣都已经写好了方——” “本宫知道。”楚青凰淡漠丢下这句话，提着两大提的药，转身离开。 太医院里众人面面相觑，半晌无法反应。 直到太后派人来太医院，吩咐太医去给凤瑾之治伤时，众太医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七公主拿那么多药，原来是给驸马用的？ 这就说得过去了，于是太医很快把七公主亲自来太医院取药一事回禀了太后。 太后听完，表情终于好看了一些：“看来她到底还是在乎瑾之的。” “希望如此吧。”凤贵妃在椅子上坐下来，眉心还是蹙着，“也不知道瑾之到底伤得如何？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第10章 不用理他 回到公主府，天色已落下了黑幕。 楚青凰把药材拆开一包，仔细检查成分之后，唤来殿内伺候的大侍女明月：“这包药拿去煎了，三碗水熬成一碗，煎好了送过来。” “是。”明月恭敬领命，“殿下晚膳还没用，奴婢让人去给殿下准备膳食。” 青凰嗯了一声，“两副碗筷。” 公主宠爱凤瑾之时，也时常会跟他一起用膳，但是今天凤瑾之受了伤，应该没办法过来陪公主用膳。 明月虽不解，却只是恭敬地应了一句，很快退下。 楚青凰把其他的药材放在桌上，走到窗前的矮榻上坐了下来，支着额头，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夜色，眸色深沉。 殿内一片安静。 “殿下。”一个护卫跪在门前，惶恐禀报，“六公主说凤公子情况很危险，醒过来之后又晕了过去。” 这么没用。 楚青凰声音冷漠：“不用理他。” 记住网址http://wap. “是。”护卫退了下去。 晚膳很快准备好，锦兰领着侍女把膳食和碗筷都摆在桌上。 楚青凰虽然脾气不好，但对于吃食方面其实并不讲究，也不太注重排场，只是她到底是公主，就算如何简单，比平常百姓家的也要好上太多。 侍女准备了六菜两汤，荤素各半。 楚青凰起身走到桌前坐下，“都下去。” “是。” 侍女们摆好膳食碗筷，鱼贯退了出去。 楚青凰淡声：“扶苍。” 一道影子从角落帐幔后面闪身而出，跪地垂眸，静候命令。 “影者以前吃什么，本宫不过问，但即日开始，你跟本宫一起用膳。”楚青凰声音沉冷，“听到了？” 扶苍垂眸：“是。” “坐下。” 扶苍一怔，坐下？ 影者从来没有坐的资格，以前在暗阁是没日没夜的训练，到了主子面前不是跪着就是藏身在暗处，或者被折磨得不省人事的时候才有机会躺着，从来没有拥有过坐着的权利。 “需要本宫说第二遍？”楚青凰偏头，目光冷冷落在他脸上，“还是需要本宫再教教你，什么是服从？” 扶苍身体微僵，垂眸道：“属下知错。” 楚青凰没说话，表情冷漠如霜。 扶苍缓缓站起身，动作略带僵硬地在桌子前的凳子上坐了下来，身体挺得笔直，目光始终保持一种微微垂着的姿态，恭敬而温顺。 楚青凰敛眸用膳，声音静冷：“等着本宫喂你？” 干净清冽的声音入了耳，扶苍眸心划过一丝迷惘，盯着面前的碗看了良久，才犹豫地拿起筷子。 米饭是热的，软糯中泛着清香的味道。 跟以前吃的都不一样。 “你以前都吃什么？”楚青凰斯文地用着膳食，淡冷的声音里多了几分闲适，“在暗阁的时候。” 扶苍放下筷子，垂着眸子答道：“有什么吃什么。” 楚青凰闻言，不由抬头看了他一眼。 从午时面具摘下之后他就没再戴回去了，眼前这个才十七的少年生了一张极好看的脸，不妖不邪，不阴不柔，而是一种如画卷似的清隽，眉目间隐隐流露出一种说不出来的……不染尘埃似的干净。 楚青凰因这句话而一怔，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个说法端的是贴切无比。 暗阁是个残酷的地方，日复一日的训练永远伴随着血腥和杀伐，能成为暗阁第一影者，扶苍除了天赋比其他强之外，那些年死在他手底下的人也并不少。 但绝对的残酷伴随着绝对的单纯与干净。 影者的心思是单纯的，忠于主人是一条刻入骨血的铁律，任何人违抗不得，除此之外，他们没有自我，没有思想，没有喜好，自然更没有勾心斗角，利益纠葛。 影者不会算计，只会献上忠诚，无条件服从命令。 但就这样一个人，好不容易熬过了暗阁里一重又一重地狱般残酷的训练，淬炼成为皇族最优秀的御影者，认了个主子，却连真正发挥所学的机会都没有，就被这个暴戾的主人生生折磨而死。 楚青凰敛眸，眼底划过一抹深沉复杂的情绪。 她不是个容易心软的人。 但曾经见到过太过忠诚的人，无条件地追随信任，君臣或者兄弟之间皆毫不猜疑，那样难能可贵的感情才是让人最无法割舍的。 初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不管是她自己，还是接受了楚青凰这个身份，如果说眼下必须选择一人信任，那么这个人显然只能是扶苍。 他是她的影者，认主之后一生都不会背叛，只会献出所有忠诚的影者。 属于她私人所有——至少在她还是楚青凰的时候，只能是她私人所有。 “吃吧。”她思绪回归，淡淡开口，“以后别再吃生冷食物，对身体不好。” “是。” 扶苍吃了一小碗米饭和面前的一盘蔬菜。 对于一个男人——且是一个每天需要消耗体力的练武之人来说，他吃的实在有点少。 “以后没什么事，在本宫面前不用动辄下跪。” 第11章 公主跟以前不太一样 扶苍应下。 “去洗个澡吧。”楚青凰道，“去本宫的浴池里洗，那里有热水，以后不许再洗冷水澡。” 扶苍脸色微变，刚要说这不合规矩，却听楚青凰道：“这是命令。” 于是话到嘴边又咽下，扶苍低声道：“是。” 楚青凰没再理他，径自回到桌前用膳。 虽然不愿意暴露过多跟原主异常之处，但对于虐待一个人，尤其是身边最亲近值得信任的人，她着实没这个嗜好和习惯。 用膳结束之后，楚青凰移驾窗前矮榻上坐了下来，手执一盏茶，沉默地看着窗外。 扶苍洗澡的速度很快，没过一炷香就返回了寝殿，楚青凰刚好喝完了手里的茶，抬眸看着他：“去床上趴着。” 扶苍闻言，身躯一震。 他今天面对的意外太多，着实有些应对不及。 “放心，本宫对你没什么兴趣，也不是要折磨你。”楚青凰淡道，“你身上的伤需要上药。” http://wap. 扶苍正要跪下：“属下自己可以——” “本宫方才说了什么？”楚青凰皱眉，“第一，别再动辄下跪；第二，无条件地服从。” 扶苍身躯微僵，低头应了声是，脚步缓慢而滞涩地往公主殿下尊贵的床榻走去。 殿内所有侍女都被屏退了出去，此时没别人，楚青凰起身去给她的影者上药。 今日发生了太多的第一次，杀人时毫不手软的暗阁第一高手明显有些无所适从，身躯僵硬如石头一般趴在床上，反观第一次服侍人的楚青凰，倒是游刃有余地给他身上上药，表情除了天生淡漠之外，看起来倒是比他从容得多。 全身涂满晶莹泛着清香味的膏状药物，楚青凰边涂边道：“以前发生的事情都过去了，以后本宫不会再无故虐待你，你这身体好好养回来，不许再轻易受伤，听到没有？” “……是。” “本宫给你定几个规矩。”楚青凰道，“第一，白天可以光明正大地跟在我身边，除非有特殊任务，否则不用再藏身；第二，晚上不必再在梁上待着，这寝殿里的锦榻你可以睡；第三，以后一日三餐跟我一起吃，我命人给你煎的汤药你按时喝，但除此之外，任何人再假借我的名义让你喝什么毒药毒酒之类的，你最好学着拒绝。” 扶苍一语不发地趴在床上，静静听着楚青凰的命令，待她说完，似是张嘴想说什么，却一个字说不出口。 “你想说这不合规矩？”楚青凰显然知道他的想法，语气淡淡，“记住，任何不合规矩之处，都以本宫的命令为准，你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是。” “殿下。”侍女的声音在外面响起，“药煎好了。” 楚青凰起身往外走去。 从明月手里接过汤药，楚青凰吩咐道：“明日开始，本宫的一日三餐里多加一碗白米粥。” 明月虽不解，却恭敬地应下：“是。” 楚青凰关了门，低头闻了汤药的味道，转身把药放在桌上：“还有第四点，你身体有了很大的问题，以后不许再吃生冷食物，不许冲冷水澡，按时喝药，本宫帮你把身体调理一下。” 扶苍一怔，整个人僵硬趴在床上无法反应。 不是错觉。 今日的公主殿下跟往日不太一样。 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跟他认知里有很大的不同。 “起来把药喝了。”楚青凰知道他心里的想法，却并不理会，“喝完药就去休息，今晚不必守着。” 丢下这句话，楚青凰就没再理会他，独自去洗漱宽衣，走到镜子前把头上简单的朱钗耳环卸下，一头乌发随之披散而下，整个人瞬间就多了几分闲适疏懒的意味。 她坐在菱花镜前，安静看着镜子里这张清冷却美丽明艳的少女容颜，越看越想不通，原主究竟是怎么把一份得天独厚的天赋作践了一个彻底？ 第12章 静观其变 凤瑾之当天夜里就发起了烧。 楚宜灵不敢在护国公主府久留，在太医进府给凤瑾之处理了伤势并确保无碍之后，她于傍晚时分已经离开。 临走之前留下了自己的心腹侍女轻夏照顾凤瑾之。 然而受伤之人本就容易发热，夜间凤瑾之不停地呓语，轻夏急急地让人去请了大夫，一番把脉诊断之后，大夫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给凤瑾之降温，而后开药煎药，如此又忙了一个多时辰，才把一碗汤药给他灌下去。 烧得虚弱的凤瑾之喝完药不久就开始出汗，迷迷糊糊地直喊着“殿下”，病弱之下连声音都显得无助了许多，让闻者心酸不已。 他身边的小厮顶着冒犯公主的风险跑到东上阁，跪在殿前哀求：“公主殿下，求您去看一眼公子吧！公子病得很重，现在真的很孤单无助……他一直喊着殿下，公主殿下，求求您了！” 楚青凰已经在床上躺了下来，原本并不想理会。 不过小厮那句“他一直喊着殿下”逗乐了她，楚青凰决定起身去看看。 想到自己如今人生地不熟的处境，以后难免还要跟凤家打交道，还有宫里的太后和凤贵妃，以及公主府里的那几个侍君……对，还有今日未曾出现的那三个容貌出色的七尺男子，楚青凰忍不住再次感叹原主离经叛道的胆魄。 感叹之余，其实也是有些佩服的。 男尊女卑的皇权制度下，楚青凰不顾世俗不畏生死，只为了自己开心而无惧打破世俗，这番勇气就足以让世间大多男人都望尘莫及。 wap. 撇开那过分残暴的性情，楚青凰其实真的是一个得上天眷顾的宠儿，只是所有的天赋和优势都被无法控制的残暴生生作没了。 “公主殿下！求求您去看一眼公子吧！公主殿下——” 楚青凰从床上起身，披了件云色外袍走出内殿，正好看到歇在锦榻上的扶苍已经站了起来，垂眸而立。 她脚步微顿，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一身黑衣衬得扶苍身姿越发瘦削凛峭，那张俊美精致的脸在灯火下漂亮得不像话，完全不像是刚从睡梦中醒过来的样子。 和衣而眠是影者的习惯，为了是便于随时应付突发状况，楚青凰对此倒是没什么想法。 楚青凰道：“随我一起去看看。” 扶苍道：“是。” 楚青凰走出寝殿，看着跪在外面的小厮：“凤瑾之病得很重？” 小厮见她出来，连忙磕头：“公主殿下，小人真的不是故意来打扰，可……可公子他……” “本宫去看看。”楚青凰语气淡淡，“带路。” “是，是！”小厮惊喜自己捡回了一条命，还求得公主殿下心软，连忙起身往回走。 有两个侍女提着灯在前面引路，楚青凰脚步从容沉稳走在回廊上。 凤瑾之因为此前得宠的原因，自打进了公主府就入住了西上阁最好的梧桐苑，身为驸马却跟公主分院而居，楚青凰样样依着他。 院子里有他自己带来的随身护卫八个，小厮一个，书童一个。 楚青凰甫一踏进院子，所有人就齐齐跪下恭迎，人人都知这公主暴戾无情的脾气，没人敢以性命为代价来挑战她的威严。 跨进门槛，一股子药味扑鼻而来。 楚青凰走进内室，趴在床上的凤瑾之已经醒了过来，脸色惨白无色，看着站在床前的楚青凰，眼神沉了沉，良久无语。 “这是什么眼神？”楚青凰眉梢轻挑，“恨我？” 凤瑾之眼底带着深沉的探究之色，闻此言，冷漠说道：“不敢。” “敢也无妨。”楚青凰语气淡淡，“既然你如此不屑本宫，本宫决定不再勉强于你，这几日好好养伤，等伤势好转了就回你的相府去吧，本宫会给你休书一份，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凤瑾之脸色一变：“休书？” “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楚青凰嘲弄，“本宫成全你，你应该跪谢本宫恩典。” 凤瑾之眼神彻底变了，双手死死攥着床褥：“楚青——” “如果你不想伤上加伤，最好学会闭嘴。” 凤瑾之一噎，惨白的脸色越看僵硬难看。 楚青凰并不欲多留，转身走出内室，吩咐小厮：“好好照顾你家公子。” 丢下这句话，她举步离开。 小厮呆呆地看着她：“公主不多留一会儿？” 楚青凰没兴趣多留一会儿。 凤瑾之染了风寒不假，厌恶楚青凰也是真，但眼下他绝不愿意跟楚青凰撕破脸。 以前楚青凰处处让着他，他有恃无恐。 此次栽跟头之后，他必然会明白以往的招数不再管用，大概率会想办法示弱。 楚青凰本就出身皇族，纵然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些世家公子在外人面前有多清贵，可她同时也知道，为了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这些人愿意付出的代价比常人想象中多得多。 凤瑾之今日所受的所有屈辱，来日等到楚天胤登基为帝，都会十倍百倍地补偿给他，凤家一门荣宠无人可及—— 只是从现在开始，这些都将成为他们的幻想。 …… 作为西齐风头最盛的公主，楚青凰声名远播，她的一举一动都会引发太多人的关注。 凤瑾之被打板子的消息在第二天传得沸沸扬扬，除了宫里的太后、皇帝早已知道，各大王府皇子们也无一例外地感到诧异。 “七妹下令重打凤瑾之？”皇族排行最大的翎王错愕，“这怎么可能？七妹不是最喜欢凤瑾之？” 而且凤瑾之还是凤贵妃的侄子，身份贵重，乃是响当当的名门贵公子，七妹这般重罚折辱他，凤瑾之能受得住？ “消息的确是这么说的，应该不会有假。”侍卫恭敬回道，“殿下可要去看看？” 楚天翎沉默片刻，眸色微深：“不，等着看父皇什么反应。” 除了皇上，凤家应该也不会无动于衷。 凤瑾之是凤家嫡子，很得贵妃宠爱，以他的身份原本做公主的驸马也算匹配，只是楚青凰性情暴戾，阴晴不定，人人惧怕她，她的名声也不好，若非为三皇子争储获得有力筹码，凤家绝不可能答应让凤瑾之跟楚青凰成亲。 不过比起凤瑾之能不能受得这般重罚，楚天翎更想知道公主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楚青凰动怒发作凤瑾之，总该有个理由吧？ 这样的想法在其他王府也是如出一辙。 二皇子楚天阔和五皇子楚天铮听到消息同样感到诧异，也同样选择静观其变。 唯有三皇子楚天胤闻之色变：“瑾之受罚？” “是。” “为什么？” “细情暂时还不得而知。” 楚天胤眉心皱起，他现在需要凤瑾之在公主府争宠，为他获得楚青凰的帮助，不说别的，就楚青凰那无人可及的武力和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脾性，就能在将来的某天给他需要的帮助。 况且父皇指望着楚青凰将来领兵，一定会给她兵权，她身边还有一个最高级别的暗阁武者，强悍无人能及。 楚天胤手里没有可用的武将，楚青凰是个女子，无法争储，掌兵权也不担心她将来拥兵自重，眼下他想拉拢楚青凰，只能委屈凤瑾之。 等他大业得成之后，会加倍补偿瑾之今日所受的委屈，也会重新培养忠诚于自己的武将，到时候楚青凰这个护国公主就可以永远地消失，免得瑾之看到她就想起曾经所受到的屈辱。 他以为瑾之在公主府可以一直得宠，却怎么也没料到楚青凰那暴戾的脾气居然施展到了瑾之身上。 心腹恭敬问道：“殿下打算怎么办？” 楚天胤没说话。 怎么办？ 他现在能怎么办？ 跑去公主府找楚青凰兴师问罪？别说楚青凰那性子根本不会理他，就算她愿意给这个面子，他这个时候也不能去，在不清楚瑾之为何受罚的情况下贸然前去，万一弄巧成拙怎么办？ “备车，本王去凤家一趟。” “是。” 各大皇子府各有所思，散朝之后宫里却传来了消息，皇上召见七公主。 “殿下。”皇帝身边的总管徐海恭敬地行了礼，“皇上让您进宫一趟，有要事相商。” 第13章 兴师问罪 楚青凰整理好身上袍服，带着扶苍进了宫。 皇帝的御乾宫里很热闹。 除了太后，皇后，凤贵妃，端妃几个后宫女子之外，还有凤丞相，户部尚书，吏部侍郎，王御史，丁御史……以及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五皇子，六公主。 人很多，气氛很压抑，颇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 随着徐海一声高亢的唱喝响起：“七公主到！” 殿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楚青凰目光缓缓环视一圈，面无表情地走进去，众人目光齐刷刷落在她身上，那些眼神中蕴含着震怒或者冷漠，忌惮或者不解，当然也有不动声色看好戏的。 风丞相脸色非常难看，见到楚青凰出现，沉声道：“不知瑾之犯了何事，竟让公主殿下动了大怒，不惜对他动用私刑？” 丁御史皱眉：“公主殿下虽然有爵位在身，但刑不上大夫，驸马乃是丞相之子，跟公主殿下又是夫妻关系，殿下对他动用大刑，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 楚天胤皱眉，一副正义之士的语气：“七妹怎可对驸马动用私刑？如果以后公主们争相效仿，驸马的地位会一落千丈，如此置西齐律法于何地？置皇族尊严于何地？”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开始怒斥控诉。 记住网址http://wap. 太后目光冷漠：“小七昨晚去太医院取了药材，不知这药材是给谁拿的？” 她原以为楚青凰是给凤瑾之拿的药，今日一问才知，昨晚回府之后楚青凰根本没有踏进瑾之居住的梧桐苑，甚至半夜瑾之发热，小厮求到了她面前，楚青凰才不情不愿地去梧桐苑走了一遭。 “瑾之文弱书生，从来没受过杖责，何况当初这婚事也是公主自己求皇上做的主，如今却……”凤贵妃神色黯然，“还求皇上做主，莫要让朝臣寒了心。” 楚青凰神色漠然，进来之后就沉默地打量起了坐在御案后面的中年男人——原主楚青凰的父皇，当今西齐国君，曾经把这个女儿当成掌上明珠一般疼爱的男人。 此时却只是一个威严而略显焦躁的帝王。 他的焦躁刻画在眉眼间，虽尽可能地掩饰，但落在青凰眼中却无所遁形。 而这样的焦躁绝不可能是因为凤瑾之一事。 凤丞相见楚青凰态度冷漠倨傲，越发不满：“公主殿下——” “喊什么？”楚青凰转头看他，目光冷漠含煞，“凤瑾之对本宫出言不逊，动辄侮辱谩骂，本宫没杀了他已经是格外开恩，丞相是对本宫的发落有意见？” 凤丞相对上她冷冰冰的眸子，冷不防打了个寒颤，随即脸色微变：“瑾之辱骂公主？这不可能，瑾之一直是个知礼守礼的男子，当初也是公主殿下想要嫁给他，所以才——” “丞相大人看来对本宫多有不满。”楚青凰眉心微皱，语气冷漠到了极致，“凤瑾之跟本宫成亲，委屈了他？” 凤丞相心头一跳，下意识地看向御案后的皇帝，“臣……臣不是这个意思。” 婚事乃是圣旨所赐，他真敢说委屈，岂不就是对皇上不满？ 户部尚书道：“公主以前跟驸马感情一直很好，怎么突然间——” “本宫的事情，无需你过问。”楚青凰冷冷打断了他的话，谁的面子都不给，“别说区区五十大板，他若是再敢惹本宫不高兴，本宫把他剁碎了喂狗！” 冰冷嗜血的声音一出，就像三九严寒，滴水成冰。 在场的人齐齐打了个冷颤，霎时噤声。 “本宫是护国公主，代表的是皇族尊严，凤瑾之自打入了公主府便处处对本宫不敬。”楚青凰冷眼环视众人，“冒犯皇族是什么罪名？谩骂公主又该如何处置？即便他是凤家嫡子，本宫也不会任由他骑在本宫头上作威作福！” 凤丞相脸色猝变：“瑾之他绝不敢——” “他不但敢，而且一直在这么做。”楚青凰嗓音冷如寒冰，“凤相需不需要本宫找人来对质？” 凤丞相脸色涨红，顿时一句话说不出来。 “七妹。”楚宜灵走过来，柔声柔气劝道，“太后和父皇面前，七妹稍稍收敛一下，别这么意气用事，驸马固然有些不周之处，可是——” “都不用劝我。”楚青凰敛眸，慢条斯理地拂了拂袍袖，“凤瑾之在我府上一天，他就是本宫的驸马，本宫想怎么处置他就怎么处置他，旁人无权置喙。” 楚宜灵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七妹？” “青凰。”皇帝陛下终于开口，声音里也多了几分不赞同，“凤瑾之好歹是你过门的驸马，明媒正娶，拜过天地的，你别太为难他。” 楚青凰不置可否，淡淡问道：“父皇是不是在发愁今年上贡东陵一事？” “是啊。”皇帝点头，眉心愁绪堆积，根本无暇理会凤瑾之的事情，“国库并不充裕，这两年年年上贡，国库早已不堪负荷，可蜀国和大周却无一年落下，朕不想跟东陵示弱，偏偏又无抗衡之力，这两天真是寝食难安。” 楚青凰语气淡漠：“我有办法。” 皇帝精神一震，蓦地抬头看她：“你有办法？” 太后、贵妃和一干大臣也不约而同地朝她看来，目光中隐含狐疑以及莫名的不安。 “西齐贪官污吏很多，随便抄没两家就够充盈国库了。”楚青凰一副云淡风轻的语气，“东陵之所以强大，就是因为贪官污吏早已被诛杀殆尽，没有贪官贪墨，国库自然拥有充裕的银两治军养兵，西齐也可以效仿。” 顿了顿，“最近可以派人好好查一下，正好也趁机整治整治贪官。” 在场的几个官员不约而同地变了脸色，方才兴师问罪的气势再也不复见。 “丞相为百官之首，就从丞相家开始吧。”楚青凰目光微转，“丞相大人一直忠于皇上，应该不会反对本宫的建议。” 话音落下，凤丞相脸上表情瞬间凝结。 第14章 无人敢接的差事 殿内气氛凝滞，众人脸色皆有些不太好看。 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有人开口打破沉寂。 “青凰，你提的这个建议只怕不太好实施。”凤贵妃脸上扬起笑容，虽然看着不太自然，但的确是笑着说的，“朝中官员这么多，有丰厚家底的大多是朝中元老重臣，谁敢冒着一次性得罪这么多大臣的风险，接下这份差事？” 言下之意分明是在提醒皇上，真敢听取楚青凰这荒唐的建议，无疑就是跟西齐众多家族作对，真把人得罪光了，只怕皇帝这龙椅都坐不稳。 “贵妃娘娘言之有理。”丞相缓缓点头，“虽老臣自认为行为端正，两袖清风，但众所周知，能攒下丰厚家底的定是手握重权的老臣，公主要查贪官官是好事，可此事一时间真要实行起来只怕并不容易。” 丁御史附和：“是啊，朝中哪位大臣愿意接下这个得罪人的差事？” 皇帝皱眉。 虽然他不喜欢听到这样的推诿之语，但不得不否认，凤丞相和丁御史说的都有道理。 朝中贪污重大的都是权力中枢的老臣，家族势力庞大，谁敢冒着得罪众人的风险接下这个差事？ “皇兄们身为皇家子嗣，理当为君分忧。”楚青凰目光微转，看向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的几位皇子，“既然大臣们不敢接，父皇何不直接委任一位皇子办差？” 此言一出，几位皇子脸色齐齐一变。 http://wap. “七妹，这……这话怎么说的？”二皇子楚天阔讪讪一笑，“别说这个提议根本就不合理，就算真的合理，我……我也没这个本事啊。” 说着，朝皇帝陛下躬身：“回禀父皇，儿臣能力有限，只怕辜负父皇一番期望。” 皇帝冷眼看他片刻，须臾，淡道：“你们几个呢？谁愿意为君分忧？” 几位皇子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说话。 笑话。 既然都说了能攒下丰厚家底的都是朝中重臣，西齐显贵世家，他们谁敢得罪？别忘了争储一事上还指望着这些大臣们支持呢，这个时候谁接下这份差事，谁就等于直接被逐出了储君候选人行列。 他们脑子坏了才敢逞英雄。 凤丞相和户部尚书几人闲闲站在一旁，若不是碍于皇上在场，他们几乎都想冷笑了，七公主果然是四肢发达脑子简单的蠢货，武功高强又如何？ 若不是仗着皇帝宠爱，就凭她这样的蠢货，早被弄死了不知多少次。 明明没脑子，还非喜欢逞能。 “既然都没人接，差事就交给我如何？”楚青凰声音冷漠，“父皇给我三千禁卫，一个月的时间足够，我定让国库充裕，贪官无所遁形。” 话音落下，殿内骤然安静了下来。 在场的几个大臣齐刷刷盯着她，像是在看一个疯子。 皇帝抬头，也诧异地看着她：“小七？” “父皇觉得不可能？”楚青凰语气淡淡，“当下国库紧张，急需银两，若加重百姓的赋税只会加速引发西齐社稷动荡，于民生不利，唯有逼贪官拿出银子来，才能有效缓解当前困境。” “七公主这话说的，难不成国库的银子都让官员们贪了？”丁御史不悦，“大臣们忠心为国，却被七公主一句话全盘否决，实在让人寒心。” “丁御史这么激动做什么？”楚青凰冷眼看着他，“贪没贪，抄个家不就知道了？” “你——” “够了。”皇帝不耐烦地揉了揉眉心，转头看向端坐在椅子上始终一语不发的端妃，“端妃，你怎么看？” 太后和皇后脸色瞬间僵硬。 皇帝直接略过她们，问起了端妃？ 什么意思？ “既然青凰有意替皇上办事，臣妾自然予以支持。”端妃站起身，言语娴静从容，“能为皇上分忧，也是臣妾和青凰的荣幸。” 楚青凰目光微转，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原主这个母妃。 的确是个美人。 楚青凰的美貌几乎皆是遗传了这个母妃，只是…… ‘一个天生反骨的女儿，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最好能把这朝堂彻底搅浑了，该死的都去死，才能让天铮坐上储君之位。’ ‘至于这个离经叛道的女儿，天铮没坐上皇位之前，尽管闹，闹到越大越好，把人都得罪光了也无所谓，反正她自小就这个样，越是发疯才越正常，等天铮坐上皇位，想办法处理了就是，免得丢人现眼！’ 楚青凰眉眼微敛，静静听着端妃心里的想法，才知原来楚青凰竟是个亲生母亲都厌恶的女子。 活得貌似挺失败的。 周围环绕的都是满腹算计的虚假小人，唯一一个忠心耿耿的影卫却被她亲手折磨致死，这也算是自作自受吧。 “皇上，哀家不同意。”太后蹙眉开口，“小七空有一身武功，却从未接触过办案一事，她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只怕到时候搞得一团乱麻，朝堂上人心惶惶，反而让皇上焦头烂额。” 凤贵妃连忙点头：“臣妾也觉得青凰太过想当然，根本没考虑后果。” “本宫可以把所有后果一一考虑清楚，只要太后和诸位大臣能想到解决国库空虚的办法。”楚青凰不疾不徐地开口，嗓音冷漠不惊，“若各位想不出办法来却又偏要阻挠本宫办案，是不是可以认为是心虚？” “放肆！”太后脸色骤变，怒喝道，“楚青凰，你就是这么跟哀家说话？” 楚青凰不理她，只看着皇帝：“我可以在一个月之内让国库充裕，并想到办法让西齐今年不需要再向东陵上贡。” 什么？ 这句话一出，别说大臣们齐齐见鬼似的看着她，便是皇帝也以为自己听错了，“小七？” “七公主在说笑话吧？”凤丞相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像是终于确定她得了失心疯似的，“西齐已经数年向东陵上贡，才能勉强维持住社稷安稳。东陵国力强大，兵力强悍，如今又是天下疆土最广袤的国家，他们的铁骑早已虎视眈眈，随时等着找一个借口兴兵吞并西齐，七公主却在这个节骨眼上信口开河，大言不惭？你是想让西齐即刻陷入战乱吗？” 太后沉下脸：“简直信口雌黄，不知所谓！” 皇后也皱眉：“小七太想当然了，家国之事稍有不慎就会引发战争，让生灵涂炭，岂是你说的那么简单？” 三皇子无奈：“七妹虽然武功不弱，可到底是个女儿家，哪里懂得战争之事？还是回去跟驸马好好过日子吧，就别在这里给父皇添乱了。” 第15章 谈判 楚青凰神色漠然，并不在意众人围攻似的言语，目光只落在御案后的皇帝身上——其他人怎么说都不重要，决定权在皇帝身上，而楚青凰有办法让皇帝相信她。 历来后宫不得干政，就算是太后也无权对国事指手画脚，但今日因为凤瑾之一事，后宫太后、妃嫔、皇子和前朝大臣一窝蜂全聚到了这里，也算是难得的浩大场面了。 “小七，你有什么办法？”皇帝看着她，大约是抱有一线希望，“说说看。” 楚青凰道：“我只跟父皇一个人说。” 凤贵妃僵笑：“小七——” “都回去吧。”皇上皱眉，人多吵得他心烦，“皇后和贵妃替朕送母后回去，端妃早些回去歇着，其他人也都跪安吧。” 殿内一静。 众人面色各异，心里不断地骂着楚青凰的愚蠢，一句句声音杂乱，楚青凰懒得浪费精力去听。 虽然到现在她还不知道这读心术到底是属于原主的，还是其他原因所致，但任何一个异能消耗过度都会损伤身体，必要的时候听听有助于分辨敌我，没必要的时候她懒得给自己找不愉快。 大臣们带着不满告退离开。 太后和贵妃还想说些什么，尤其是关于凤瑾之一事，但眼见着楚青凰态度冷漠得像是一座冰山杵在那里，太后眼神忍不住阴了阴，拉不下这个脸去跟她说话，在皇后和贵妃簇拥下举步离开。 wap. “小七。”端妃走到楚青凰面前，温柔地笑了笑，“跟父皇好好说话。” 楚青凰沉默。 “稍后找个机会跟太后赔个罪吧。”端妃蹙眉，“太后到底是你祖母，怎么能如此不敬？” 楚青凰神色淡漠，还是不发一语。 原主本就是这样的人，对谁都爱理不理，眼里放不下任何人，不管是太后还是皇帝，好言好语顺着她，她大多时候都会给点面子，但若是跟她硬来，那么就一句话，她是个不怕死的主—— 这一点早在当年学武的时候便是众所周知。 她从小就展露出了暴戾不羁的脾气，众人都已经习惯，皇帝没在几年前把她弄死，就证明可以忍受她这样的性情，尤其现在她有希望扭转西齐的局势，皇帝更不会轻而易举杀她了。 端妃柔声细语地说了几句话，很快也转身离开了，看来并没有因为青凰的漠视而生气。 人都走光了，皇帝终于开口：“小七，西齐年年给东陵上贡，这不是出于朕的本意，而是局势所迫，不仅是西齐，大周和蜀国也是连年上贡，北疆与东陵隔得远，每年秋季或者皇帝陛下寿诞都会派人送去些贺礼，暂时来说，还没有哪个国有底气跟东陵抗衡。” 楚青凰道：“我没说要跟东陵抗衡。” 皇帝皱眉道：“那你的意思是……” “我有办法让东陵从此免去西齐上贡。”楚青凰淡道，“并且由东陵主动提出来。” 皇帝精神一震，随即摇头：“这根本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楚青凰语气淡淡，“我说有办法就有办法，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三月之内我必定让东陵使臣亲自过来一趟西齐，到时候父皇自会知道我说的靠不靠谱。” 三月之内？ 皇帝沉吟，西齐这几年都是在秋季上贡，眼下才是三月，不管楚青凰说的三个月期限能不能做到，都不会有更坏的结果了，就算做不到，到时候再想办法也不迟。 但假如她真能做到呢。 西齐便能就此缓口气。 皇帝这般想着，忽然皱眉：“你刚才说条件？” 楚青凰淡道：“对。” 这语气，似是浑然没觉得公主跟皇帝谈判有什么不妥，根本不像是在面对自己的父亲，反而更像是生意场上的谈判——虽然这人本来也不是她的父亲。 叫一声父皇都是基于原主的身份叫的，给了他极大的面子。 皇帝沉默片刻：“什么条件？” “第一，父皇把暗阁给我，一个月之内我替你解决国库空虚的问题。”楚青凰道，“第二，封我为长公主，我保证东陵跟西齐以后井水不犯河水，无需再上贡，东陵十年之内绝不会对西齐兴兵。” 顿了顿，“十年应该足够西齐招兵养马，壮大军队规模。” 皇帝目光沉沉，没什么表情地盯着她看了良久。 他发现这个女儿跟以前似乎有些不太一样了，但脾气和性情又没什么特别明显的变化，依然那么目中无人，没有尊卑之分，所以究竟是哪里不一样，又不太好说。 变得比以前沉稳聪明了许多？气势上更强了一些？ 还有，以前最喜欢凤瑾之的人，连带着对凤瑾之的家人都会给几分面子，在太后和凤贵妃面前也会稍稍顾忌两分，可今日却完全没有。 心头有丝古怪的感觉发酵，皇帝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淡淡说道：“你的条件朕都可以答应，但是如果你得了暗阁，册封了护国长公主，却没有做出你所承诺的事情，又该如何？” 楚青凰没有片刻迟疑，淡道：“我自裁谢罪。” 皇帝诧异，随即笑了笑：“好，朕信你一次。” 反正也没什么损失不是吗？ 虽然皇族通常只有皇帝的嫡女或者姐妹才能册封长公主，其他女儿若无功勋，只能按照排行称公主，比如大公主，二公主，或者公主成年之后册封公主封号，且长公主分量等同于亲王，比后宫嫔妃还高上一等，在储君尚未册立之前，她这个排行第七的公主甚至会比上面几个正二八经的皇兄还要尊贵三分。 不过皇帝陛下可以为楚青凰破例。 承受多大的恩泽，就得做出多大的功勋——这是相应的责任，或者是需要付出的代价。 天下没有不劳而获的事情，就算她贵为公主也一样。 荣华富贵，身份权力，任何要求都可以满足，前提是必须做到自己所承诺的事情。 “虽然不合规矩，不过为了你的承诺，朕可以破例一次。” “那就请父王即刻宣旨，昭告天下。”青凰声音淡淡，“圣旨下达之后，我才有名正言顺的身份和更大的权力去抄贪官的家。” 皇帝看着她，表情不由有些复杂。 抄贪官的家？怎么听她说的这么轻松淡定，就好像抄家就只是一件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 第16章 忍无可忍 皇帝心头若有所思，对楚青凰显而易见的改变自然有些不解，不过眼下这个不是最重要的。 父女二人既然把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皇帝陛下不介意跟她聊些别的。 “凤瑾之究竟是如何得罪了你？” 楚青凰眉心微皱，似是厌恶：“他以下犯上，进府之后屡屡骂我不知廉耻，没一点驸马的样子，我忍无可忍，今日才罚了他。” 皇帝了然。 这个女儿很喜欢凤瑾之，为了他把府里的几位貌美侍君都冷落了，如果不是忍到了一定地步，大概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青凰虽脾气暴戾，却是个直白的性子，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撒谎。 如此看来，凤瑾之的确不像话。 皇帝淡道：“凤瑾之已经是你的人了，他若真的这般没规矩，受些教训也是应该的。” 楚青凰没说话，心里却在想，凤瑾之一日不接休书离开公主府，他的日子就不会好过，这些都是他自己作出来的结果，理该自己承受。 “还有件事，朕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皇帝端起茶盏，状似不经意地开口，“你觉得几位皇兄谁最适合做储君？” 记住网址http://wap. 长子天翎乃是前皇后嫡子，占了一个嫡长子的名分，只是没有母亲的孩子到底式微。次子天阔乃是现皇后之子，同样具备嫡子优势。 三皇子楚天胤是凤贵妃之子，背后有凤相一党支持。 五皇子天铮是端妃所出，端妃和凌氏一族风头最盛，又握着兵权在手，胜算看起来最大。 四位皇子堪称四足鼎立，都是有资格成为储君的人。 皇帝久未立储，朝臣们都在琢磨着究竟谁是皇帝心里最有资格的储君人选，后宫嫔妃同样暗潮汹涌，暗搓搓地使着劲。 储君？ 楚青凰默了一瞬，语气平淡：“谁都不适合。” “嗯？”皇帝诧异地看她。 楚青凰声音冷漠：“一个个缩头乌龟，遇到点事情就躲到了龟壳里，一点担当都没有，做什么储君？他们若即位，西齐早晚败在他们的手里。” 皇帝陛下闻言，表情不由一沉。 想到几个儿子方才的反应，他冷冷想着，的确没什么担当，为了储君之位不敢得罪朝臣，一个个恨不得跟满朝文武表忠心似的态度简直丢人现眼。 “父皇若没别的事，我先回去了。”楚青凰道，“接下来的时日里，不管公主府发生什么事，也不管我在外面做了什么事，希望父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朝局搅乱了我会收拾，只要最终能做到自己的承诺，其他微不足道的问题，还望父皇别太在意。” 皇帝不知该说什么好。 这个女儿简直把我行我素发挥到了极致。 让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有史以来有哪个女儿敢如此跟父亲说话？何况他还是一国之君。 哪怕是如今最得宠的端妃，也绝不敢用如此口气跟一国之君这般说话。 可皇帝陛下早已习惯了楚青凰的无礼，闻言只道：“只要你能做到你所说的，什么条件朕都答应。” 比起社稷稳定和国库充裕，一个女儿的脾气没什么不能忍的。 楚青凰很快转身走出了御乾宫。 皇帝独自坐在龙椅上，思索着楚青凰的话，四位皇子没一个合适的，可这江山终究需要一个人来继承。 若尚未四位成年的皇帝都不合适，难不成让年纪最小的九皇子做储君？ 出了朱漆宫门，楚青凰转头仰望着高高的宫廷匾额，目光里泛起一抹势在必得的孤傲色泽。 西齐江山虽不值钱，但抢过来玩玩还是可以的。 她不喜欢屈居人下。 自己主江山，天下美貌男子都可供她挑选，想要多少有多少，没必要为了一个人要死要活。 凤瑾之算什么东西？ 情爱是世间最麻烦的俗物，轻易沾染不得，因为它能让一个铁骨铮铮的男人都失去斗志，心甘情愿化作绕指柔。 它能让人幸福满足，也能让人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她不想跟谁花前月下，也没兴趣沉迷于柔情蜜意，她只想驰骋江山，号令群雄，做万人匍匐的天下之主！ 第17章 诡异的奶音 离开御乾宫，楚青凰走在通往宫门的路上，却被一个嬷嬷拦了下来。 楚青凰停下脚步，认出对方是端妃宫里的赵嬷嬷。 “公主殿下。”赵嬷嬷恭敬地行礼，“端妃娘娘让您去甘泉宫一趟。” 楚青凰沉默一瞬，缓缓点头，脚下转了个方向，跟随赵嬷嬷一起前往甘泉宫。 三十多年前，当年皇帝登基时还是一个孩子，当年的摄政王林翱把持朝政，掌管兵权，林氏一族野心勃勃，想要取皇权而代之，在长达数年的权力争夺战中，最终皇帝胜出，顺利亲政，林氏一族被全部诛杀。 端妃和凌家在幼主亲政的战争中起了决定性的作用，于关键之际一箭击杀林翱，护驾有功，力挽狂澜，凌氏一族荣宠至今。 然而凌家并非没有私心，当年的凌家跟林翱是死对头，摄政王林翱死了之后，兵权大半落入端妃兄长凌安成之手，这些年凌家平了几次内乱，也算是有了点功绩，加上帝王荣宠，门庭自是显赫，几乎可与皇后和国舅府相比。 端妃膝下一儿一女，五皇子楚天铮，七公主楚青凰。 对于楚青凰这个女儿，端妃不能说宠，也不算厌恶，总之就是一种淡淡的母女关系，以往因为楚青凰喜欢凤瑾之，爱屋及乌之下，楚青凰其实跟凤贵妃走得比较近，对自己的母妃反而疏离了许多。 再加上楚青凰行为暴戾乖张，离经叛道，隔三差五就受到朝臣们弹劾，帝都关于她的风言风语从未歇过，端妃对这个女儿实在喜欢不起来，但为了自己的儿子，她也不愿跟楚青凰交恶，母女若是反目成仇只会让那些居心叵测之人畅快。 原本她是不愿理会这个女儿的，大多时间也只是在皇帝面前才维持着温柔的母亲形象，但今日楚青凰在御乾宫里的表现让端妃颇感意外，也看到了一点希望。 http://wap. 如果这个女儿真能做下一些功勋——即便这个功勋是建立在得罪大臣们的前提之下，与天铮争储也是有利的。 女儿挣功绩，打压政敌，行事越肆无忌惮越好，把该铲除的对手都铲除，让其他皇子元气大伤，到时候再让天铮于适当时候出面，安抚那些被楚青凰得罪的朝臣，不愁笼络不到人心。 端妃跟儿子说了这个计划，并在心里打着如意算盘，楚青凰随着赵嬷嬷走进甘泉宫，有意无意听到了一些，面上却一派风平浪静。 “青凰。”端妃命人奉茶，并端起温柔笑意，“我们母女二人许久没坐下来好好说说心里话了，今日我命人做了些点心，你过来尝尝看。” “假的！假的！她骗你！她骗你！” 耳畔忽然响起一个稚嫩娇脆的童音，小奶音听着特别软糯可爱，楚青凰眉心一动，不动声色地打量这座宫殿，没发现异常，而且端妃的神色看起来温柔如常，好像并未听到这个童稚的奶音。 楚青凰拧眉，不动声色地坐了下来。 “青凰。”端妃笑着，“你跟凤瑾之是怎么回事？” 小奶音响起：“渣男该死！渣男该死！” 楚青凰心头琢磨着“渣男”的意思，神色却是平静没有波澜：“我不想再提他。” 端妃神色一滞，随即淡淡一笑：“我知道你不想提，但是凤瑾之毕竟是你的驸马，我想知道你们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楚青凰皱眉：“他言语不恭，冒犯于我。” 端妃问道：“那你是否已经厌了他？” “算是吧。” 算是？ 端妃眉心微皱，她着实不喜欢听到这种模棱两可的答复，总觉得以后还有变数，万一这会儿两人反目成仇了，以后被凤瑾之三言两语再挽回了心思，她会处于被动。 “青凰。”端妃正色看着她，“皇家无真情，你跟天铮是一母同胞的兄妹，我们才是真正的亲人。” 楚青凰沉默片刻，目光落在她脸上。 端妃对原主这个亲生女儿都没有丝毫真心，跟她这个外人就更不可能有什么母女之情了，此时讲什么一母同胞未免虚伪。 然而，谁说皇家无真情？ 青凰想到自己的亲生母亲，那才真正是一个集温柔、宽容、美貌与智慧并存的女子，连父亲那般强大骄傲的男子，都心甘情愿一辈子折在母亲手里。 “青凰。”端妃眉心微蹙，压下心头不悦，“你在想什么？” 楚青凰回神，淡道：“你想让我做什么？” 端妃道：“户部尚书今日对你无礼，你应该能找个理由把他除掉。” 楚青凰沉默，想到今日御书房里发生的事情，从那几张脸中搜寻了好半晌才想起户部尚书是哪个，淡淡嗯了一声：“除掉之后呢？” “你二舅舅已经待在侍郎位子上许久了。”端妃笑了笑，“你觉得是不是该往上提提？” 楚青凰抬眸看她：“这件事我做不了主。” “你可以在你父皇面前提上一句，但是别太刻意。”端妃淡道，“等这次立功之后吧，趁热打铁，你父皇会答应的。” 楚青凰又沉默了片刻，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端妃于外人面前端庄温柔，可耐性显然不太好：“青凰，我的话你听到了没有？” 楚青凰似有若无地应了一声，看起来像在思索端妃的话，然而只有她自己清楚，她是在想着刚才那个稚嫩的奶音。 端妃的宫里应该并没有几岁的孩子。 方才的奶音出自何处？端妃没听见？ 楚青凰若有所思，没心情再留在这里跟端妃浪费时间，很快起身告辞，点心没吃，茶也没喝，甚至懒得应付母女之间这种仅有血缘却无丝毫亲情存在的母女关系。 “我先回去了。”楚青凰道，“你的话我会认真考虑，以后有时间再过来看你。” 端妃脸色一青，忍不住咬牙：“青凰。” 她眼里到底有没有她这个母妃？ 第18章 册封长公主 走出皇宫，坐上自己的马车，楚青凰才开口：“扶苍。” 一道矫健的身影闪入马车，跪在铺着柔软毯子的车厢里，大白天里也快得让人几疑眼花。 “方才在端妃宫里，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 奇怪的声音？ 扶苍想了想，低头道：“没听见。” 楚青凰目光落在他头顶：“当真？” “属下不敢撒谎。” 楚青凰淡漠嗯了一声，没再追问，脑子里却忍不住想着那个小奶音究竟来自何处。 应该不是端妃装神弄鬼，否则扶苍不可能听不到，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那个声音又来自何处？ 是真的有个孩子，还是什么妖灵在作祟？ 楚青凰心头生疑，倚着车厢沉默，直到马车抵达公主府大门外。 wap. 下了马车，楚青凰走进大门，抬头就看见庭院里站着两排下人，而为首的赫然竟是脸色苍白如纸的驸马凤瑾之。 楚青凰脚步就这么一顿，随即漫不经心地抬眸，唇角泛起讥诮的弧度。 “楚青凰。”凤瑾之是被人搀扶着的，否则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不可能站得住，“我想知道——” “看来你还没学会教训。”楚青凰语气冰冷，“需不需要本宫专门派个人，好好教教你尊卑规矩？” 凤瑾之脸色青了青，看着楚青凰的眼神阴鸷沉怒：“你到底想干什么？” “渣男！”空中飘来两个字，萌萌的奶音透着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霸气。 楚青凰抬头看去，天气晴朗，天空碧蓝无云，安静得连风都几乎都是静止的。 眉心微皱，她视线落在凤瑾之脸上，对方好像并没有听到这个声音，此时冷冷盯着楚青凰的眼神带着明显的质问，好像这座府邸的主人是他似的。 “既然你还有精神，就在这里跪上一个时辰。”楚青凰有些不耐，说完转头吩咐，“护卫统领何在？” 凤瑾之脸色一变。 “属下在。” “驸马这两日有些没规矩，本宫罚他在此跪一个时辰，你在这里照看着，别让驸马晕过去。” “是。” 凤瑾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他震怒看向楚青凰：“你失心疯了？我告诉你，不管你耍什么手段，我都不会——啊！” 砰！ 黑衣少年一阵风般掠到他跟前，抬脚狠狠一踢对方后膝窝，凤瑾之整个人毫无预警地跪倒在地上，虚张声势叫嚣的声音就此卡在了喉咙里。 膝盖重重砸在地上的声音听着都吓人，凤瑾之脸色煞白，冷汗争先恐后渗出，疼得一张脸都扭曲了起来。 楚青凰转头看去，动手的人是扶苍。 对上她的眼神，扶苍低头道：“他以下犯上，罪该万死。” 楚青凰唇角微挑，正要离开，外面忽然响起一阵哒哒的马蹄声，随即独属于太监阴柔高亢的声音响起：“圣旨到——” 楚青凰转身，公主府里里外外齐刷刷跪了一地。 传旨太监匆匆下马，身边跟着两个小太监，一人托着宝册，一人托着金印。 “皇上有旨，册封七公主楚青凰为长公主，钦此！” 话音落地，传旨太监甚至不敢让楚青凰跪下接旨，恭恭敬敬地把圣旨送到楚青凰手里，“恭喜长公主殿下，奴才先给殿下请安。” 楚青凰颔首，沉默地接过圣旨，并示意扶苍把两个小太监手里的金印、宝册接过来。 “奴才告退。” 府中管家连忙起身走过去，“公公稍等。” 传旨太监转头。 管家从身上掏了一包银子出来，塞到传旨太监手里：“这是公主殿下的一点心意，你跟两位小公公买点酒喝。” 楚青凰对此不置可否。 传旨太监连忙推辞：“不，不用……” “收下吧。”楚青凰语气淡漠，说完转身往府里走去，“除了凤瑾之，其他人可以起来了，管家去账房领银子。” 众人恭送长公主。 扶苍沉默地跟在楚青凰身后，敛眸不发一语。 第19章 暗阁第一高手 回到东上阁，入了寝殿，锦兰上前伺候着更衣洗漱，楚青凰命人把圣旨和金印、宝册拿下去收好，心头还在想着那个稚嫩却诡异的小奶音，眉头忍不住拧起。 奶音出现在端妃宫里时，端妃丝毫未觉，方才出现在府邸大门前，扶苍、凤瑾之，甚至是在场的护卫、管家、侍女都没有任何异样反应。 所以只有她一个人能听见？ 楚青凰抬手揉了揉眉心，觉得这事当真古怪得很。 而且她通常都是什么时候出现？出现的时候有什么规律？这个“妖灵”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不过暂时可以确定，她对自己没有恶意，甚至还有点可爱，萌萌的，像个天真无邪的孩子。 “殿下。”扶苍声音平静，“属下已经挑了几个影卫，主子可要见见他们？” 楚青凰淡道：“人在哪儿？” 扶苍转头：“进来。” 嗖嗖嗖嗖。 四道人影如鬼魅般闪身而入，皆是年轻矫健的十七八岁少年，清一色黑衣劲装，身姿瘦削修长，进殿之后齐刷刷跪下，沉默得犹如暗夜里的影子。 记住网址http://wap. “属下扶风。” “属下扶云。” “属下扶微。” “属下扶影。” “拜见主人。” 楚青凰沉默地注视着眼前四个少年影卫，语气淡淡：“头抬起来。” 四人齐齐抬头，视线低垂，不敢乱看。 楚青凰没什么表情地打量了他们一瞬，淡道：“给你们三天时间，分头行动，找出户部尚书贪墨勾结、结党营私的证据，本宫会带着证据去抄家。” “是。” 四人领下第一道命令，如疾影般悄无声息地离开。 …… 凤瑾之跪了不到一个时辰就晕了过去。 消息禀到楚青凰面前，她冷冷一哂：“差个人告诉他，这两天好好养伤，别再出来作妖，早些养好了伤早些拿着休书滚出去。” “是。” 楚青凰转身在云锦软榻上坐了下来，微闭着眼，开始思索着西齐眼下的局势。 一双手搭上她的鬓角，力道恰到好处地按压起来，楚青凰没睁眼，声音淡漠：“你在暗阁是第一高手。” 这是陈述，不是询问。 扶苍按摩的动作一僵，下意识地就要跪下，却听楚青凰道：“站着回话。” “是。”扶苍垂眸。 “第一高手”这四个字在两年内让他吃了太多的苦头，当初就是因为七公主无法战胜他，他又孤傲得不愿低头示弱，才落得被一次次严刑折磨的下场。 所以楚青凰提到第一高手，扶苍不由就想到了那两年的惨痛经历——事实上，就在昨日之前他尚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身上几乎每天都有新添的伤痕，没一天过得舒心。 然而从昨日开始，公主殿下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像是彻底换了个人。 “方才那四个既然都是‘扶’字辈，身手应该都不弱，仅次于你？” 扶苍抿唇：“是。” “本宫想让你执掌暗阁，能做到吗？” 扶苍默了一瞬，缓缓点头：“能。” 这个字落音，殿内安静了好一会儿。 楚青凰没再说话，像是睡着了一样。扶苍站在她身后，安静而专注地给她按摩着鬓角和眉心，敛下的眸子里藏着太深太深的情绪，深沉到没有任何人能察觉到波澜，一眼望仿佛一面平静的湖水，连涟漪都没有。 半日光景安静流逝，空气清新，阳光静谧。 性情暴戾的七公主大概从未有过如此静谧安宁的时刻。 楚青凰休息了小半日，醒来时已是傍晚，锦兰过来请示晚膳，顺便禀报了下午的事情：“六公主和凤家嫡女凤婉月半个时辰进了府，说是探望驸马的伤势，此刻正在梧桐苑。” 楚青凰随口应了一声，淡漠得很。 原主的记忆中，凤婉月跟她的兄长凤瑾之一样，都是个没有自知之明的人，不过凤婉月到底不是凤瑾之，她没有凤瑾之那般胆子，更不敢在楚青凰面前放肆，生怕冷酷暴戾的楚青凰一鞭子把她的脸抽花。 楚宜灵把她叫过来，是想壮胆还是真以为凤婉月能起到什么作用？ 楚青凰沉眉静默片刻，淡漠说道：“稍后告诉陆峻，凤瑾之在公主府的特权已经取消，任何人再来公主府都必须禀报到本宫面前，本宫的府邸不是他们家后院，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陆峻是公主府护卫统领。 锦兰微凛：“是。” 晚膳依旧是楚青凰和扶苍两人用，晚膳结束之后，明月端来煎好的汤药，扶苍不发一语地喝完，就开始服侍楚青凰洗漱更衣。 原本的贴身侍女明月和锦兰二人对此皆没有开口提醒。 男女授受不亲这个问题好像不太适用于楚青凰，她也完全没这方面的意识，厌恶的人自动远离，能被她许可靠近的则是被认可的人，不管对方的身份是什么。 反正她也不在乎旁人眼光。 洗漱之后，楚青凰披着件云色外衣坐在窗前，手执一盏香茗，安静地望着窗外灯火点点，精致明艳的眉眼泛着清冷色泽。 第20章 她就是个疯子 跟东上阁的静谧完全不同，此时的梧桐苑里，凤婉月站在床前，震惊地看着侧趴在床上脸色苍白的兄长：“这……怎么会这样？楚青凰到底在干什么？她怎么能对大哥下这么重的手？她是得了失心疯还是——” “闭嘴。”凤瑾之刚从晕眩中醒过来，被她吵得头疼，咬着牙怒喝，“让我安静一会儿。” 凤婉月低头看去：“大哥醒了？” 凤瑾之姿势艰难地卧在床上，浑身上下都疼，稍稍动上一下都疼得直冒冷汗，跪晕过去之后小厮服侍着刚换上的衣衫很快又被汗水浸湿，他闭着眼趴在枕头上，静待那阵突突的剧痛缓过去，才慢慢睁开眼。 “婉月也是太着急了，你别怪她。”楚宜灵用柔软的帕子给他擦拭着额头的汗水，心疼地开口，“今天又是怎么回事？听说你被罚跪了一个时辰？” 凤瑾之正在心里诅咒楚青凰，几乎把所有恶毒难听的言语都用来骂她，哪有时间去责怪凤婉月？ 然而想到罚跪，凤瑾之脸色青了青，眼底划过一抹怨毒之色。 “楚青凰那个该死的贱人！”他咬牙切齿的声音，听着像是恨不得咬下楚青凰一块肉来，“我一定要她付出代价。” 楚宜灵红唇轻抿，迟疑着开口：“瑾之。” 凤瑾之听她欲言又止的语气，缓缓转头看她：“怎么了？” “楚青凰疯了，她居然想通过抄家的方式来填满空虚的国库。”楚宜灵咬着唇，“我们现在还没到跟她翻脸的时候，所以你看能不能……” http://wap. 抄家？ 凤瑾之脸色一僵：“抄谁的家？” “朝廷重臣的家。”楚宜灵在床沿坐下，像是贤妻良母似的给他拭去冷汗，“她在父皇面前提出用抄家的方式来充盈国库，可是你该知道，那些七品八品小官根本没有多少家产，楚青凰若要抄家，定是从朝中重臣下手，我们这个时候若跟她闹僵了，只怕没好处。” 凤瑾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抄家？她凭什么抄大臣的家？就凭她是个疯子？皇上难道由着她胡来？就不怕造成朝廷动荡，让大臣们生出反——” “瑾之。”楚宜灵连忙捂住他的嘴，“隔墙有耳，注意言辞。” “楚青凰就是个疯子，毫无理智可言的疯子！”他咬牙怒骂，恨不得捶床，“简直荒谬至极！可笑至极！” 简直想一出是一出，根本没有一点脑子。 抄家？ 大臣们的家就是这么好抄的？无凭无据，她凭什么带人去抄家？ 楚宜灵安抚道：“你知道她是个疯子，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所以我们现在应该稳住她，不能跟她撕破脸，否则她一定会先从凤家下手。” “她敢？！” “她真的敢。”凤婉月蹙眉，“大哥，皇上不但册封楚青凰为长公主，还给了三千禁军的调动之权，她根本没打算跟谁讲道理，也完全不讲证据，她打算直接来硬的——” 册封长公主？ 凤瑾之脸色铁青，想到今日那道册封圣旨，真心地怀疑皇上是不是糊涂了，冷冷道：“皇上就这么由着她胡来？” 就算再宠女儿，这般疯狂的行为也是不允许的，否则与昏君何异？何况楚青凰既没有滔天的功勋，也没有做出什么丰功伟绩，凭什么破例册封长公主？ “因为国库没钱了。”楚宜灵脸色阴沉，“父皇现在愁的就是银子，而且楚青凰在父皇面前夸下海口，说她能解决给东陵上贡的难题，父皇被她说得动了心，几乎什么要求都答应，简直毫无理智可言。现在朝堂上人心惶惶，官员们都去父皇面前死谏，想让父皇收回成命，但父皇铁了心，根本不理睬任何人的劝谏。” 凤瑾之重伤在身，脸色本就苍白难看，此时更是阴郁冰冷，恨不得把楚青凰大卸八块才能消他心头怒火。 屋子里一时沉寂。 “瑾之。”楚宜灵打量着他的脸色，“要不你想办法先哄哄她？楚青凰以前对你一往情深，几乎是有求必应，若你肯跟她服个软，说不得她立即就回心转意了呢？” 凤瑾之怒道：“你要我跟她低声下气？” “这不是为了凤家着想吗？”楚宜灵蹙眉，“若是跟她说几句好话就能让凤家免于麻烦，我们也不吃亏，在她手里所受的委屈，等来日三皇兄登基之后再慢慢讨回来不迟。” 凤瑾之脸色无比的难看。 不过他的确在思索楚宜灵的话，楚青凰这个疯子当真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他不知道昨日一顿责打和今日的罚跪是不是楚青凰故意想逼他低头，但凤瑾之心里清楚，楚青凰是个不择手段的疯女人，她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这两天外面的消息你们先盯着。”凤瑾之语气冷漠，“我会见机行事，弄清楚楚青凰到底想干什么。” “嗯。”楚宜灵抬头看了看外面天色，“时间不早了，我跟婉月先回去，你好好养伤，别再跟楚青凰硬碰硬。” 站在一旁许久没说话的小厮此时抬头看着他们，期期艾艾地开口：“下午公子昏睡的时候，公主让人传话过来，说让公子好好养伤，别再出去作……作妖，等伤势痊愈就，就……就拿着休书滚出去……” 话未说完，凤瑾之的脸色已是裹上了一层冰霜，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似的：“贱人！” “瑾之先别急，她说伤势养好之后再写休书，证明此事尚有转圜余地。”楚宜灵缓缓开口，眼底色泽阴冷，“说不定这就是她逼你跟她屈服的一个手段，只是我们暂时不能冒险，该顺着她还得顺着。” 凤瑾之没说话。 他怀疑楚青凰就是被邪祟附了身，从昨天开始突然翻脸，当真是印证了那句翻脸无情的说法。 第21章 冷? 黑幕降临，夜风徐徐。 一身黑衣的少年趁着夜色疾掠而来，脚步轻盈地拾阶而上，修长身姿如豹子般矫健地入了殿，恭敬禀报：“六公主示意凤瑾之把殿下稳住，并让他主动跟殿下示好，以挽回殿下对他的宠爱。” 言简意赅，直入核心，没有多余的废话。 楚青凰坐在窗前看书，闻言淡道：“她们走了？” “是。” 楚青凰嘴角细不可查地扬了扬，还真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真把公主府当成了他们家后院。 她抬眸看着少年影卫，抬手招了招：“过来。” 扶苍疾步上前，在楚青凰面前跪下。 楚青凰此番没纠正他下跪他的动作，而是淡淡吩咐：“手伸出来。” 扶苍没有抗拒地照做。 楚青凰捏住他的手腕，此举让扶苍细不可查地一僵。 wap. 练武之人被制住脉门是致命的失误，若对方要杀他，他连反抗的余地没有。 然而这个人是他的主子。 扶苍垂眸，强迫自己放松紧绷的神经，低头弯下的脊背呈现出恭敬驯服的姿态。 楚青凰用指尖细细地给他切着脉，片刻，松开他的手腕：“去洗漱吧，今晚没别的任务，早些休息。” “是。” 扶苍起身离去。 楚青凰独自坐了一会儿，起身走到内室床上躺了下来。 外面虽已落下了黑幕，这个时辰却还远远没到就寝的时候，不过她刚来到此处，很多事情还没能太快接受，需要趁着空暇的时间多多思考。 眼下皇帝那边已没什么问题，只要解决了国库和上贡的难题，长公主楚青凰就会一跃成为皇帝面前最值得信任的人，不管她暴戾也好，我行我素也罢，或者做出多少离经叛道的事情，皇帝都会容忍——毕竟比起容忍一个公主的脾气，江山稳固显然更重要百倍。 以长公主的身份执掌暗阁，楚青凰从此便有了尽情嚣张跋扈的底气。 至于宫中嫔妃之间的利益之争，皇子们的储位之争，朝臣权贵们的党派之争，都可以留待以后再说。 楚青凰忽然想起一件事。 她的后院里貌似还有几个侍君没出来见面。 楚青凰这两年前前后后收了四个俊秀公子，直到遇见凤瑾之才停止了这种荒唐的花痴举动，但那几个已经进府的她并未提出把他们送出去，凤瑾之也没提过这茬。 昨天和今天两天府里出了这么大事，素来最受宠的驸马被打板子又罚了跪，那几个侍君居然没一个人出来看热闹？ 楚青凰正想着，外殿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 她转头看去，扶苍洗漱回来，和衣躺在了外殿锦榻上。 这个少年修为极高，寻常时候完全可以做到来无影去无踪，悄无声息如夜间的影子，不过跟楚青凰单独待在寝殿时，他会有意识地释放一点气息，脚步声也不会完全隐藏，而是控制在楚青凰可以察觉到但不会吵到她的范围之内。 楚青凰收回视线，平躺在床上，目光落在正上方绣着繁复凤纹的帐幔上。 今晚大概是楚青凰和扶苍睡得最早的一个晚上。 夜间楚青凰是被一阵阵奇怪的声音吵醒的，声音不大，且隔着一扇屏风隔断，一般人不一定能听得见，但楚青凰是练武之人，那一点细微的声音也足以让她被吵醒。 内殿留了一盏灯，她起身看向殿外，发现声音是从锦榻方向传来的。 楚青凰心生狐疑，举步走出殿外，赫然发现和衣而眠的少年影卫身体正在不停地打哆嗦。 冷？ 楚青凰皱眉，下意识地转头看了一眼窗子，雕窗紧闭，并无夜风吹进来，而且……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沐浴之后她穿的一身单薄寝衣，并未觉得多冷。 眼下已是春末夏初，夜里温度没白天高，但温差并不大，对于一个身强力壮的武者来说，更不至于冷得打哆嗦。 楚青凰站了片刻，发现少年连唇瓣都冻得发白，身体不自觉地蜷缩成了一团，显然不是伪装。 心头微微沉吟，楚青凰转身走到窗前，动作极轻地敲了下窗户，只见原本躺在锦榻上不停颤抖的少年骤然一凛，像是夜里的鬼魅一般，瞬间一跃而起，闪电般掠至窗前，几乎就要破窗而出，直到视线里忽然映入楚青凰那张绝艳贵气的脸。 破窗的动作硬生生顿住。 扶苍双手甚至已经做出了击杀的动作，离得近了，甚至能清楚看到他眼底浮现的狠辣杀气，然而在看到楚青凰的刹那，这些一瞬间转为恭敬驯服，眼神恢复平静。 扶苍沉默地跪了下来。 “起来。” 扶苍起身。 楚青凰打量着他的脸，方才异常的苍白已经不见，此时的扶苍看起来跟白天没什么区别，好像方才那阵颤抖是她的错觉。 转身走到榻前坐下，楚青凰道：“你身体里被下了毒？” 扶苍抬眸，眼神有刹那间迷惘，随即缓缓摇头：“属下不知。” 不知？ 楚青凰沉眉：“会不会时常出现不太舒服的异常反应？” 扶苍眼露茫然：“没有。” 没有？ 楚青凰沉眉，那还真是古怪。 “回去睡吧。”楚青凰从橱子里拿了一条毯子给他，“这个拿去用。” 扶苍一怔，盯着被扔到自己手里的毯子，有些无措地低头：“属下不敢。” “让你用就拿去用。” “是。” 楚青凰重新在床上躺了下来，脑子里不由浮现以前原主跟扶苍的相处模式。 第22章 小影卫挺有趣 原主武功高强，公主府里又有许多身手不错的护卫，所以其实她并不需要影卫贴身保护，之所以把扶苍要过来，唯一目的就是为了折磨他。 楚青凰是个没办法讲道理的人，任何理由都可以让她把扶苍拖出来打一顿——不管这个理由合不合理，也不管扶苍是否被人刻意陷害。 而寻常时候，即便身受重伤，扶苍也并没有被优待的资格，大多时候不是藏在梁上，就是隐身在帷帐后面的角落里，原主楚青凰不会关心他伤势重不重，伤口疼不疼。 连休息时都处在一种高度戒备的环境之中，很难睡一个安稳觉。 也就是暗阁出来的影卫身体强悍，习惯了各种磨难，否则只怕连二十岁都很难活到。 楚青凰目光微敛，正要闭上眼，蓦然感觉到那阵轻微的异响又一次传了过来。 她皱眉，转头看向屏风外的锦榻，静静听了一阵，确定跟方才一样。 她起身走了出去。 少年身体卧在锦榻上，整个人蜷缩在毯子里，但是依然无法克制地打着哆嗦，看起来真像是身处寒冬腊月，在冰天雪地里冻得发抖的模样。 楚青凰深深地皱起了眉，忍不住就探手试了试他的额头。 少年蓦然被惊醒，闪电般抓住了楚青凰的手，正要使出杀招，却在目光触及楚青凰的眉眼时，迅疾收手，砰的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记住网址http://wap. 楚青凰没说话，沉默地注视着他的头顶。 方才她指尖触及到的额头冷得像冰块，一点温度都没有。 楚青凰着实纳闷，白天好端端的……不，应该说清醒时无比正常的少年，一进入睡眠状态就浑身冷得像冰块？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冷吗？”她平静地开口。 扶持微怔，随即低眉道：“回主人，属下不冷。” 楚青凰想了想，“去本宫的床上睡。” 少年一僵：“属下不敢。” “本宫说过的话又忘了？” 扶持脸色微变，想起昨天她说的无条件服从命令，纵然明白这不合规矩，自己却并没有反抗的余地。 “是。” 楚青凰转身走了回去。 这一次她只是靠在床头，并未躺下，而是静静看着扶苍，扶苍显然第一次面对此时这般情况，脚步僵滞，表情无措，看起来像是要被逼良为娼一样。 “本宫的被子你可以用。” 扶苍不自觉地攥着手，眼下已是春末季节，就算是夜间也并没有春寒料峭一说，普通人都不太需要盖得厚实，何况他是个武功强悍的影者。 即便床上放着的只是一床薄被，但是他…… 楚青凰安静注视着小影卫纠结为难的表情，不知怎么的，忽然就觉得有趣，多年寂冷的心态不知不觉发生了一些变化，嗓音也不自觉地多了几分漫不经心的疏懒：“需要本宫抱你？” 扶苍一震，再不敢拖延，把鞋子一脱就利索地躺到了床上。 楚青凰道：“朝里面去一点。” 扶苍僵硬地朝里侧移了移，表情僵白，唯有一双黑漆漆的眼睛不安地望着楚青凰，不过他很快意识到这样的眼神也是不敬的，仓皇敛了眸子做恭敬状。 楚青凰眉梢一挑。 她突然发现这个小影卫挺有趣，寻常时候没什么情绪波动，沉稳淡漠，不受外界任何事情影响，可此时这般反应却着实出乎她的意料，比凤瑾之那个表里不一的男人有趣多了。 楚青凰把被子扯过来，丢给他：“自己盖好。” 扶苍僵硬地扯过被子，虽然他真的一点都不冷，但主子的命令违抗不得。 今夜三番两次被吵醒，楚青凰的困意已经完全没了，且扶苍睡着之后的反应总让她觉得奇怪，她有心多观察观察，于是淡道：“睡觉。” 扶苍应了一声，浑身僵硬如石头，颤巍巍地闭上了眼。 楚青凰没睡也没动，就这么靠在床头看着，自然没错过那颤动的睫毛——跟白天里强悍狠辣的影卫完全不同的反差，在楚青凰心里掀起一些奇异的兴趣。 时间一点点过去。 楚青凰没动静，平躺在床上的扶苍双手平放在腹部，很规矩乖巧的睡姿，完全失去了平日里影卫该有的戒备，起初僵硬的姿势也慢慢随着很快到来的浅眠而放松了下来。 睫毛不再颤动的时候，楚青凰便知道他是真的睡着了。 影卫训练严酷，常年非人的训练早就让他们习惯了睡觉时也处在戒备中的状态，且影卫并没有完全舒适的饮食和休息环境，除了饮食不规律之外，睡觉也没有柔软的床铺，大多时候不是悬在房梁上就是藏在树上，或者隐蔽在某个安静的角落里。 这种饮食和休息的不规律对身体的伤害极大，所以影卫的寿命通常很短。 楚青凰眉心微蹙，正想着入神，却见扶苍身体又开始慢慢缩了起来，薄被在他身上被裹成了蚕蛹状，可他看起来还是冷，身体无法克制地开始轻颤。 楚青凰眉头又皱了起来。 这症状当真是诡异得很，即便她见多识广，也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事情，她决定天亮之后找个大夫过来好好给他把个脉，检查一下身体状况。 楚青凰心头深思，却见裹着被子的蚕蛹一点点往她这边挪动，不知道是不是下意识地寻找温暖，没过多久，竟直接从被子里把手伸了出来，紧紧地抱住了楚青凰的腰。 楚青凰目光微敛，视线落在自己的腰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好半晌没动弹。 如果不是确定他清醒之后会什么都不记得，楚青凰铁定会怀疑他是故意的，然而目光落在扶苍渐渐安静下来的身体上，不由纳闷，抱着她睡就不冷了？ 她比被子和毯子管用？ 如果她现在把他叫醒，他会不会因为自己无礼冒犯的举动而吓个半死，然后再度跪到地上请罪？ 第23章 放低身段赔罪 楚青凰一夜未眠，就这么靠坐在床头被小影卫抱着睡了一夜，也顺便观察了小影卫一夜。 然后她得出了三个结论。 第一，扶苍抱着她的时候身体就不哆嗦了，可能是因为她的身体比被子的取暖效果好。 第二，他睡着的时候身体冰凉，若是在夏天，被他抱着睡应该会很舒服，通身凉爽，连冰块都不再需要，不过若是到了冬天…… 楚青凰眉头拧了拧，这殿内大概需要多一点炭火了。 第三，她若稍稍触碰他一下，他身为武者的戒心会立即被惊醒，进而进入戒备肃杀的状态，但是他抱着她睡了一夜，却浑然没意识到这样的行为是越矩的。 如果不是楚青凰能听到他心里的话，几乎都要忍不住怀疑，这一切都是否来自于人为的算计？ 不过从他的反应看来，应该并不是。 天蒙蒙亮时，一夜好眠的扶苍睁开眼，意识还有片刻发懵——倒也不是失职什么的，而是身为最强悍的影卫，他几乎从未睡过这么沉的一个觉。 不过这点茫然发懵只维持了极短的时间，待他看到自己双手紧紧抱着主子纤细的腰时，脸色煞白，下一瞬已闪电般飞离床榻，服服帖帖地跪到了地上：“属下该死。” 楚青凰不发一语地站起身，舒展着一夜没动而僵涩麻木的身体，语气淡淡：“抱着本宫睡得香？” http://wap. 扶苍紧紧抿着唇，头都不敢抬，依然是那句：“属下该死。” “算了。”楚青凰揉了揉自己的腰，转身往外走去，“伺候本宫洗漱。” “是。” …… 当值的侍女很快忙了起来，锦兰有条不紊地领着人上前伺候，端水的端水，梳头的梳头，明月则命人开始准备早膳。 等扶苍喝了早上的汤药，楚青凰从殿内出来时，意外地看见了站在殿外石阶下的凤瑾之。 虽然昨晚她就听扶苍禀报了凤瑾之的打算，却依然没想到他会拖着重伤未愈的身体，一大早就候在了殿外。 护卫不放心地站在他身侧，随时准备接着弱不禁风晕过去的自家公子。 “青凰。”凤瑾之目光灼灼看着楚青凰，“我有话跟你说。” 楚青凰目光落在他脸上，漫不经心地打量着。 凤瑾之容貌本就生得俊美，衬着此时苍白羸弱的脸色，无端多了几分让人心疼的风情。 可惜如今这个楚青凰是个铁石心肠，没有原主那般被虐倾向，对于金玉其表败絮其中的男人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你想说什么？”她声音冷淡淡的，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一大早就过来，看来是有些迫不及待了，不过你似乎忘了这是何处，也忘了你的身份。” 凤瑾之一僵。 “在这座府邸里，本宫才是唯一的主子。”楚青凰眸光骤冷，“见到本宫不知道要行礼？” 凤瑾之脸色骤变，极力压抑着心头升腾而起的怒火，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贱人，才强迫自己垂眸，终于开始示弱：“之前是我不好，殿下能不能别跟我一般计较？” 楚青凰面无表情。 “这两天殿下好像变了一个人。”凤瑾之以拳掩嘴，低低咳了一声，随即黯然看向楚青凰，语气带着若有似无的责问，“殿下是否喜欢上了别人？” 这是恶人先告状？ 楚青凰眼神透着嘲弄。 “以前是我不懂感情，并非有意辜负殿下。”凤瑾之垂眸，做出一副忏悔姿态，“我只是比较迟钝，想用特别的方式得到殿下的关注，让殿下更喜欢我一些，只是后来才发现自己用错了方法。” 说着，他越发放低了姿态：“殿下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扶苍。”楚青凰偏头询问，“你相信他说的话吗？” 扶苍站在楚青凰身侧，低眉回道：“不信。” 恰在此时，熟悉的奶稚音再度响起：“渣男！渣男！” 楚青凰抬头望天，眉头拧住，这个声音到底是从哪儿飘出来的？ “殿下。”凤瑾之唇角抿紧，眼神鄙夷地看了一眼扶苍，“他只是个影卫，身份卑贱，殿下以前最是厌恶他，今日怎么……” “你怀疑他给本宫下了迷魂药？” 楚青凰这句话带着讽刺意味，然而凤瑾之听了之后，竟肯定地点头：“极有可能。” “……”楚青凰看他的眼神顿时一言难尽。 渣男？ 虽然她还不完全清楚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但眼下却可以想见，凤瑾之倒非常符合“蠢男”这两个字的评价。 “如果你的身体没什么大碍了，就回去梧桐苑把自己的东西都收拾一下。”楚青凰淡道，“午后本宫会派人把休书给你送过去，尽早带着休书离开，别留在这里碍本宫的眼。” 凤瑾之脸色僵住：“楚青凰？” 他都如此低声下气了，这个贱人竟然还不满意？ 楚青凰脸色骤冷：“跪下！” 话音刚落，凤瑾之还没来得及反应，耳畔风声掠过，膝窝已经被人狠狠踹了一脚。 砰！ “啊！”剧痛袭来，凤瑾之跟昨天一样毫无预警地被踹跪在了地上，膝盖像是要碎裂似的疼痛让他眼前一阵阵发黑，脸色煞白，额头冷汗迅速冒了出来。 “公子！”护卫一惊，连忙蹲下去扶住他，“公子你没事吧。” 凤瑾之疼得脸色扭曲，一句话说不出来。 楚青凰眉梢微挑，看了一眼回到自己身侧的扶苍，目光微深，却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 贱人，贱人。 骂来骂去就会这么一句吗？ 外表温雅清贵的世家嫡子，其实不过是个毫无教养的纨绔罢了，只是他父辈的身份给他做了包装而已，而他自己，只符合败絮其中这个评价。 …… 凤瑾之又一次跪到了晕厥。 凤家嫡子自打进入了公主府，那过的都是人上人的日子，风光无限，高高在上，公主府上下没一个人敢得罪他，凤瑾之比楚青凰这个正牌主子更像主子。 然而这两天他像是突然间霉运当头，不是被打板子就是被罚跪，一次次在楚青凰面前踢到铁板，不但整个公主府的人都知道他失宠了，甚至连后院里一直安分守己的几个侍君在听到凤瑾之接二连三碰壁之后，都难得的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这位公主突然开窍了？”一袭白衣风华的年轻公子斜斜靠在扶栏边的长椅上，跷着腿，摇头啧啧两声，“看来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 第24章 后院诸公子 一袭红衫的少年斜斜跨坐在美人靠上，悠闲地朝湖里丢着鱼食，看大片锦鲤争相抢食的场景，漫不经心地道：“西齐朝堂的天要变了。” “朝堂变天？”白衣男子托腮，若有所思地开口，“帝凰苏醒？” 对面一条长长的梨花木几案后，云色轻袍的男子优雅地烹茶，姿态如行云流水般赏心悦目，对白衣男子和红衫少年的对话恍若未闻。 “也许吧。”红衫少年把鱼食一把全丢下去，拍了拍自己的手，“人太少不好玩，我觉得应该多弄几个美少年来公主府里争宠，就跟这些锦鲤似的……瞧瞧它们，抢得多欢实。” 白衣男子抬眸看他：“你是不是嫌命太长了？” “不，我是嫌人生太无聊。”红衣少年摸了摸自己的脸，“如我这般漂亮的脸蛋，天下难得的美少年，怎么也得荣获专宠才是，可专宠是靠什么衬托出来的？人多知道吗？必须得人多，否则怎么能让我显得特别？” “我觉得凤瑾之就够特别的，这两天不是挨打就是罚跪，可不就荣获了长公主专宠？” “他？”红衣少年撇嘴嗤笑，“给我提鞋我都嫌脏——” “吴嬷嬷来了。”白衣公子忽然转头，看着远处青石板小径上走来的身影，“应该是奉命而来。” 他们几个自打进府就从未有人管过他们的生死，也未曾有人刻意刁难，四人就跟隐形人似的，白白占了侍君的名分，却从未有机会去公主殿下面前争个宠。 吴嬷嬷突然过来，显然不是因为闲着无聊。 wap. “齐公子，温公子，红羽公子。”无嬷嬷独自来到四位侍君居住的西院，见三人在聊天打发时间，也没流露出异样神色，只是恭敬地禀道，“长公主殿下有命，请四位公子今晚去东上阁用膳。” 花厅中一静。 红羽慢悠悠转头看她：“陪公主殿下一起？” 吴嬷嬷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我只负责传达长公主殿下的命令，有什么问题，公子可以自行去问殿下。” 说完这句，她抬眸看了花厅里一圈，后知后觉似的开口：“沈公子不在？” “……” 吴嬷嬷很快说道：“请三位公子转告一下沈公子。” 红羽挑眉：“我若是偏不想转告他呢？” “那到时殿下发怒下来，定然会是四位公子一起遭殃。”吴嬷嬷神色不变，语气极为平静，“诸位公子准备一下吧。” 说完这句，她转身就走，显然不欲多留。 “啧。”红羽嗤笑，“你们发现没有，公主府的下人都特别擅长明哲保身。” 除了传达命令之外，能保持多远的距离就保持多远的距离，绝不制造任何一个可能会惹怒公主殿下的借口。 这也是他们一直以来能落得清闲的原因。 毕竟楚青凰实在不是个好相与的脾气，不知道什么时候撞到她手上，不死也脱层皮，所以这座府邸里除了最初特别得宠的凤瑾之外，其他的还真没几个会仗势欺人，捧高踩低，也没人随意过来与他们套近乎，各自都保持着安全的距离和分寸，绝不轻易越雷池一步。 “明哲保身不好吗？”云色轻袍男子在几案上摆好四只茶盏，把沏好的茶倒进茶盏里，声音始终闲适自在，“我们少了诸多麻烦。” 白衣男子抬起一条腿，踢了踢红羽：“你负责把沈重锦找回来。” 红羽不满：“为什么是我去？” “因为你年纪最小。” 红羽不服：“年纪小怎么了？” “年纪小就好好听哥哥的话，不懂什么是礼貌？” 白衣男子不但姿容俊美，唇角一抹笑意看着更是牲畜无害，尤其此时笑意盈盈看向红衣少年时，眉眼温柔得仿佛是世间最善解人意的兄长。 然而红羽瞥见他此时的表情，却生生压下心里所有的不满，冷哼一声：“去就去。” 白衣男子抬手摸了摸他的头：“乖。” …… 暗阁影卫的办事效果很高，从昨日午时被派出去调查户部尚书贪墨的证据，到今日午时才刚刚过去十二个时辰，调查已经有了极大的收获。 楚青凰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一本本证据，漫不经心地翻看着账册上一笔笔巨额的账目，眉眼清冷如霜。 果然应该从户部尚书查起。 户部尚书洪成海是凤贵妃一党的得力大臣，扶持的是三皇子楚天胤，手里掌管着户部财政大权——这个职务，足以让楚天胤在钱财这一块毫无烦恼。 国库空虚不代表户部尚书跟着穷，他有的是办法中饱私囊。 争储的皇子私底下需要养能臣、幕僚、死士，需要打点各方势力，甚至需要悄无声息地招兵买马。 没有钱一切白谈。 所以端妃才迫不及待地想要楚青凰除掉户部尚书，好让凌家人上位。 楚青凰坐在椅子里，托着下巴沉吟：“扶苍。” “在。” “你觉得户部尚书被抄家问罪之后，谁适合接管户部？” 扶苍沉默片刻：“凌二老爷。” 嗯？ 楚青凰抬眸看他一眼：“如果我不想让他上任呢？” 扶苍只是基于她是端妃女儿的前提才给出了这个答案，可事实上，楚青凰并没有兴趣为他人筹谋，即便那个人是原主血缘上的兄长。 凌家大舅凌安成手里已经握住了西齐一部分兵权，若再让凌安杰坐户部尚书之位，那么这皇位也不用争了，皇帝直接退位让楚天铮登基得了。 第25章 温湛 不想让凌安杰上位？ 扶苍微怔，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楚青凰也并不是真要问他的意见，扶苍只是个影卫，即便武功很高，对朝堂上的事情却是无权干涉，况且权谋倾轧这样的事情也不适合影卫。 “殿下。”吴嬷嬷站在殿外禀报，“凤姑娘派人送来了请帖，说是明日在府中举办赏花宴，邀请殿下过府赏花吃茶。” 楚青凰抬眸看去，吴嬷嬷手里果然拿着一份精致秀气的簪花请帖，只是…… 赏花吃茶？ 凤婉月这就坐不住了？ 楚青凰抬手示意，扶苍沉默地走去把请帖拿了过来，恭敬地递给楚青凰。 吴嬷嬷转身离开。 楚青凰看了眼外观娟秀漂亮的请帖，随手搁置一旁，脑子里却依旧在想着最谁适合接任户部尚书之位？ “主子。”扶苍忽然开口，语气有些迟疑，“后院里有一位公子……” 记住网址http://wap. “嗯？”楚青凰抬眸看他，奇怪他的欲言又止，“什么？” “温湛。”扶苍低头回禀，“他的父亲温行云是户部左侍郎，支持的是五皇子，所以跟洪成海一直不和。” 楚青凰沉默，所以呢？ “若主子暂时没有合适的尚书人选，可以先让温行云坐这个位置。”扶苍抿唇，说着低头跪下，“属下越矩，请主子责罚。” 影卫的职责只是保护主子，没有干涉主子决策的权力，违者重责。 楚青凰沉默地看着他片刻，若有所思：“温行云能力如何？” “能力一般。” 楚青凰道：“既然如此，说说你的理由。” “温家有嫡子温励和庶子温湛，温湛学识和算术比起温励都强上百倍，等主子不再需要温行云时，可以斩草除根，只留一个温湛为主子所用。” 楚青凰挑眉，没料到扶苍竟有如此缜密的心思。 世家庶子比嫡子厉害，这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毕竟除了父亲之外，孩子是否聪明也有一半原因取决于自己的母亲，以及自己是否上进。 但无疑的，庶子身份上肯定不如嫡子，在家族中的影响力微弱，若此庶子不受父亲待见，那么影响力更可以说近乎于不存在。 所以就算以后家族被斩草除根，也不担心他为了报仇而弑主，当然，他大概也没本事弑主。 “温湛跟他父亲的关系如何？” “温家只认一个儿子，便是嫡子温励。”扶苍低头说道，“当初温湛之所以被主子看上，就是温励故意设计的结果，他想用温湛来换取主子对温家的帮衬，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温湛在公主府并不受宠，反而是凤瑾之做了驸马之位？” 扶持神色微紧，恭敬请罪：“属下逾越。” 楚青凰眼神玩味地看着他，温湛应该是个可用的角色，不过更让她心情不错的是，她身边这个小影卫显然也不是个愚钝之人。 有那么一瞬间，楚青凰特别想听听他心里真实的想法，以及是否隐藏着什么秘密，不过很快，她决定暂时放弃这个打算。 若扶苍身上真有秘密，那么一点点揭开这个秘密的过程想必也是极为有趣的。抱着这个想法，楚青凰决定在用晚膳时好好留意一下那个叫温湛的男子。 一个下午的时间就在寝殿里过去了。 皇上册封楚青凰为长公主一事引起了整个皇城世家的侧目，尤其是各位皇子和他们背后的朝臣，一个个差点被惊掉下巴。 震惊之后，随之而来的便是焦躁不安。 楚青凰在皇上面前提议抄家的事情已经激起了所有大臣的反对和不满，多少人去皇上面前劝谏，皇上皆置之不理，反而一道册封的旨意直接给了楚青凰更大的权力，这无疑更是助长楚青凰的气焰，加深了大臣们的恐慌。 眼下各大王府都在紧急想着对策，以提前做好应对的准备。 不过这些都跟楚青凰无关。 晚膳时分，明月和锦兰进来请示晚膳。 楚青凰沉吟片刻：“摆在东上阁水榭花厅，别忘了通知凤瑾之。” “是。” 明月遣人把楚青凰的吩咐递到梧桐院时，凤瑾之身边的小厮一阵高兴：“公主殿下看来还是喜欢公子的……” 话没说完，转头就对上了凤瑾之冰冷的眸子，小厮脸色一变：“公，公子？” 怎么了？ 公主主动邀请，这不是好事吗？ “你蠢啊。”侍女轻夏把他往外撵去，“公子有伤在身，连走路都艰难，公主却让公子去水榭花厅用膳，这不是存心要折磨公子？” 而且还请了那么多侍君一起，谁知道是不是故意想在众人面前羞辱公子？ 小厮顿时明白：“那……那怎么办？公子去还是不去？” 轻夏皱眉：“公主吩咐，驸马岂能不去？” 这个节骨眼上，驸马若真敢违背她的意思，还不知道那没人性的疯子又要做出什么事来。 轻夏脸色沉了沉，转身进屋服侍凤瑾之。 “公子。”轻夏走到床边，担忧地蹙眉，“七公主太过分了，明知公子有伤在身还让您去花厅，不是存心要折磨公子？” 凤瑾之没说话，沉默地趴在床上，脸色冷得像是结了冰。 “公子。”轻夏见他不动，轻声开口提醒，“虽然七公主不该，可既然吩咐到了，公子还是起身更衣吧。” 凤瑾之转头看她：“楚宜灵把你留在这里，是为了照顾我，还是监视我的举动？” 轻夏脸色微变：“公子说的这是哪里话？六公主是真心喜欢公子，怎么会让婢子监视您？” 真心喜欢？ 凤瑾之敛眸，掩去眼底情绪波动。 以前他或许会以为楚宜灵是真的喜欢他，可现在…… … 半个时辰后，楚青凰换了身轻便的衣服，带着扶苍往水榭花厅的方向走去。 穿过九曲十八弯的长廊，一路花园绿植，风景独好，临湖而建的花厅宽敞凉爽，空气中泛着几分湿气。 黑幕渐渐笼罩下来，光线昏暗，花厅里已有侍女点了灯火。 一张红木八仙桌摆在花厅中间，花厅四个角落各侍立着两个丫鬟，花厅外流水潺潺，夜风拂过，透着一股沁人心脾的惬意清爽之感。 楚青凰远远就看见亭廊下立着几位年轻公子，白衣，蓝衫，云袍，红裳，皆是外表极为出众的男子，不管是容貌气度还是穿着打扮，都是各有千秋，各有各的美。 待楚青凰走得近了，除了几人低头行礼：“见过长公主殿下。” “起吧。”楚青凰说了句，脚下没停地走进花厅，在主位上坐下，“本宫已有数月未见你们，记性有些不太好了，各自报一下身份名讳。” 花厅里顿时一静。 第26章 侍君 廊上男子一个个走进花厅，第一个进来的便是温湛，一袭云色轻袍飘逸出尘，风雅卓绝，进了花厅之后又恭恭敬敬地行了一遍礼：“温家庶子温湛，见过长公主殿下。” 楚青凰目光落在他面上，忍不住想挑眉。 温家庶子？ 就这样的气度，说他是温家庶子，她还真不怎么相信。 温湛行了礼之后便垂眸站在一旁，态度恭谨，气度高华，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楚青凰对他的打量——嗯，就算注意到了也只当不知。 “听闻你学识不错？” 温湛微微一愣，公主殿下关心他的学识？ 她最应该关心的不是他今天穿了什么衣服，以及容色是否合她的眼吗？ 楚青凰嘴角一抽，端起茶盏轻啜一口，抱歉，她对他的容色和穿着打扮一点兴趣都没有。 “在下学识还行。”温湛尽可能地谦恭，甚至带着点谨小慎微的态度，“多谢长公主殿下夸赞。” “本宫没有夸赞你。”楚青凰说着，“下一个。” http://wap. 这语气，就像帝王选秀似的…… 齐陵心里默默腹诽，一袭白衣飘逸的齐陵看起来比温湛胆子稍大一些，进了花厅之后还敢抬头望望，只是当他目光跟楚青凰那双眸子对上时，连忙垂眸做恭敬状：“齐家庶子齐陵，见过长公主殿下。” 齐家庶子？ 楚青凰表情微顿，暗道这原主是特别钟爱庶子，还是因为庶子好欺负，被强掳进府也反抗不得？ 用了极短的时间在脑子里回忆了一下。 齐陵原来是镇北王府的庶子，而镇北王是西齐异姓王之一，曾经执掌兵权红极一时，王爵世袭，但是皇帝登基之初，林翱做摄政王时，镇北王府的权力和地位就大不如以前，被林家削弱得厉害，这一代早已不复当年风光。 然而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镇北王手里尚有十万兵马大权，坐拥一方封地倒也自在，镇北王是个风流人物，嫡子庶子七八个，其中嫡长子齐云无疑会是以后的新王，而齐陵则是庶子当中最出色的一个，自然引起了齐云的不满和忌惮。 当初楚青凰强纳温湛进府之后，齐云见她喜欢美男，为了讨好她主动派人把齐陵送上京的。 此时楚青凰看着齐陵这张俊俏的脸，总觉得哪有些古怪。 原主的印象中，镇北王府庶子比嫡子更擅长武功谋略，嫡子齐云生了忌惮之心，才千方百计把人送到了京中，并设法让楚青凰看到，然后顺理成章地被带进了公主府，此时看着齐陵这副气度，也确实容易引起忌惮。 楚青凰眉心细不可查地拧了拧，淡淡道：“下一个。” 第三个走进来的是一个穿着蓝色缎袍的青年，五官比较素净，不如温湛秀雅，也不像齐陵那般俊美出众，但看着挺舒服，看起来也就十八九岁左右，淡泊内敛，不太张扬。 “沈家庶子沈重锦，见过长公主殿下。” 又是庶子？ 楚青凰喝了口茶：“下一个。” 最后一个进来的少年简直漂亮得不像话，一袭红衣张扬夺目，瞳眸干净清澈，隐藏着几分桀骜，肌肤瓷白光滑，身段纤细修长，年纪在四人当中显然是最小的，妥妥的美少年一个。 这少年是楚青凰在拍卖场买过来的，名叫红羽。 年纪虽小，可脾气却显然不怎么样，即便此时刻意做出一副低眉垂眼的表情，也无法掩饰面上一掠而过的不驯。 挺有趣的。 楚青凰暗道，原主艳福不浅。 强纳进府的侍君不但一个个容貌气度出众，本事也个顶个的厉害……相比之下，那位曾得独宠的凤瑾之除了身份上有些优势之外，其他方面竟是完全被比了下去。 若说这不是有心人的安排，她都没办法相信如此巧合。 正想着，外面廊下响起恭敬地说话声：“驸马爷，您小心些，慢点走。” 楚青凰略微抬眸，见凤瑾之被小厮搀扶着走来，步履不稳，苍白的脸上有汗水滚落，眉心紧蹙，看起来格外痛苦。 四位侍君显然也看到了凤瑾之那张白得透彻的脸，表情皆是微妙。 楚青凰今日把驸马也叫了过来，是故意折磨他，还是想继续承认他的身份，亦或者……只是打了他，再给他一颗甜枣？ 这到底是虐宠，还是甜宠？ 凤瑾之算是一步步挪着走过来的，短短的路程走了一身的汗，他这两天着实遭了一番大罪，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不但身后疼得厉害，膝盖也一阵阵疼，此时根本就是硬撑着没让自己倒下去，心里早把楚青凰骂了个狗血淋头。 众目睽睽之下，他强忍着走进花厅，压下想要对着楚青凰破口大骂的冲动，僵硬地冲着楚青凰行礼：“臣见过公主殿下。” “驸马爷。”红羽懒洋洋地提醒，“公主殿下已经被皇上册封为长公主，所以你应该说‘见过长公主殿下’。” 凤瑾之脸色一阴，只得重新说一遍：“见过长公主殿下。” “免礼。”楚青凰语气淡淡，“都坐吧。” 话音刚落，红羽噗嗤一笑。 众人目光霎时齐齐转到他面上。 楚青凰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红羽抿唇忍着笑：“抱歉，我只是觉得驸马爷现在的情况属实有些惨，坐下对他来说可能有点困难。” 凤瑾之脸色一瞬间难看到了极致：“你放肆！” 这少年是个不怕死的。 楚青凰不动声色地想着，却忍不住挑了挑唇。 后院争宠也许会是个挺有趣的戏码，可以让这座冷冰冰的府邸多一些生气，虽然她知道这几位侍君大概都不是寻常角色。 不过没关系，她可以慢慢等，等他们一个个露出真面目。 第27章 失宠 侍君们一个个入了座。 楚青凰的左右两侧各留出了一个位置，侍君们都挺识趣，没有主动靠近楚青凰，反倒是凤瑾之的小厮自然而然地凤瑾之扶到了楚青凰左侧的位置，正要坐下，却听楚青凰道：“你坐到对面去。” 凤瑾之身体一僵，已经弯下来的腰不得不直起来，冷冷怒视着楚青凰：“你到底什么意思？” 楚青凰眉目微寒：“又想跪着？” 凤瑾之咬了咬牙，压下愤恨，转身走到她对面的空位上坐了下来，屁股刚落到凳子上，就疼得他一个哆嗦，僵着身体不敢再动。 四双眼睛齐齐落到了他的脸上。 凤瑾之强忍着脸上火辣辣的难堪，在心里把楚青凰又狠狠地咒骂了一遍，才直起身体，语气僵硬地说道：“我站着吃。” 楚青凰没说话。 凤瑾之挨过五十大板不过才两天时间，连走路都无比困难，能坐得下去才怪。 温湛从容不迫地开口：“驸马爷身体娇贵，长这么大大概还从未被板子如此责打过，殿下就体谅他伤势重，允许他站着吃吧。” 虽然他的语气听着温和无比，可此时“身体娇贵”这四个字对凤瑾之来说，无疑是赤裸裸的讽刺。 wap. “凡事都有第一次，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红羽眨了眨天真无邪的眸子，“等驸马爷多挨几次打，多罚几次跪，应该就没这么娇贵了。” 凤瑾之眼神陡然冰冷，盯着红羽的眼神阴冷肃杀，像是恨不得立即把他拖出去杖毙。 “驸马爷这是什么眼神？”红羽不解，“我说的不对吗？” 齐陵悠然自在地端起茶盏喝了一口，“你说得对，但驸马爷大概不爱听。” “既然我说得对，那驸马爷为什么不爱听？” “因为实话大都不中听。” 红羽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 凤瑾之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忍不住想发脾气，这些低贱的侍君，以往在他面前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这会儿居然都敢落井下石，就不怕他以后报复？ “扶苍。”楚青凰像是没听见几人的口角之争，淡淡开口，“过来坐。” 一身黑衣的扶苍应了声，不发一语地在楚青凰左侧坐了下来。 像是约好了似的，四位侍君目光齐齐从凤瑾之脸上移开，转头看向扶苍：“……” 他们还以为楚青凰是不愿意挨着人一起坐，没想到是他们料错了，楚青凰只是不愿挨着凤瑾之坐而已。 不过，贴身影卫什么时候能跟主子一起坐着用膳了？ 凤瑾之脸色已经无法用难看来形容，那是一种混杂着震惊、愤怒、被羞辱的难堪，以及恨不得把他们杀死在眼前的尖锐愤恨。 “鉴于驸马身体不适，即日开始，公主府中除了本宫之外，对内主事大权全部交给扶苍负责。”楚青凰平静地吩咐，“你们有什么事情，可以请示扶苍。” 呃？ 红羽看了一眼扶苍，眉心微拧：“听说扶苍是殿下的贴身影卫，贴身到一天十二时辰不分开的那种，这样一来，我们有事请示他，不就等同于请示殿下吗？” 请示楚青凰事小，万一打扰到这位殿下休息或者做别的事情，会不会被甩鞭子？ 温湛缓缓点头：“似乎的确是这个意思。” 齐陵跟着点头。 沈重锦继续点头。 扶苍没说话，沉默得像是空气。 “有问题？”楚青凰抬眼看着几人，语气冷漠。 温湛沉默片刻：“没问题。” 红羽连忙摇头：“没什么问题，谨遵殿下吩咐。” 沈重锦：“没问题。” 齐陵道：“没问题。” 楚青凰于是冷漠地宣布开膳，不再多言。 她只是当众宣布了这个决定，宣布了扶苍在府里的新地位，以及驸马已经彻底失势的事实，其他的不重要。 虽然暗阁定了影卫十二时辰不离身的规矩，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她需要的是一个会听命令行事的最强影者，而不是只会遵守死板规矩不懂变通的木头。 第28章 真假参半 一顿晚膳用得格外微妙，安静中透着诡异。 侍君和影者都陪着楚青凰一起用膳，唯独驸马像是个犯错的孩子似的站着吃，吃得是食不知味，味同嚼蜡。 然而无疑的，眼前风景极美，在座的不管是影者还是侍君，容貌都是百里挑一的好，各有各的特色，就像帝王的三宫六院一样。 楚青凰甚至还有心情想着，不管男人还是女子，爱美是天性，没有人会讨厌美丽的东西，如果这样的美景不掺杂阴谋算计，大概会更好一些。 晚膳结束之后，楚青凰放下筷子，淡淡开口：“温湛留下来，其他人先回去。” 凤瑾之早已接近力竭状态，脸色白得透彻，脸上的汗水一颗颗滚落，多待下去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让他倍感煎熬。 听到这句话，他几乎想把面前的碗端起来扣到楚青凰的头上。 他过来这里受了小半个时辰的罪，就是为了给楚青凰一个立威的机会？还是说她根本就是为了羞辱他？ 然而他此时实在没力气愤怒。 这两天他被楚青凰磋磨得已经没了脾气，只能在心里谩骂加咒骂来发泄不满，可这样怎么能解气？ 凤瑾之决定暂时忍下这股憋屈，等伤势痊愈了再跟楚青凰算账。 记住网址http://wap. 于是凤瑾之很快被小厮搀扶着转身离开，其他三位侍君也朝楚青凰行了告退礼，施施然转身离去。 花厅里很快就只剩下楚青凰和温湛……嗯，还有一个已经回到楚青凰身边站好的扶苍。 锦兰上前奉了茶，楚青凰端起茶盏安静啜饮。 温湛坐了一阵，恭敬开口：“不知殿下留我下来，是为了何事？” 楚青凰抬眸：“听说你学识不错，还擅长算术？” 温湛诧异：“殿下听谁说的？” 楚青凰沉默，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咳。”温湛清了清喉咙，“我算术确实还可以。” “你在温家没什么地位？” 温湛默了一瞬，缓缓点头：“是。” 准确来说，是一点地位都没有，不过他并不在乎。 楚青凰喝了口茶，敛眸道：“自学成才？” “成才谈不上，殿下过誉了。”温湛谦逊，态度也足够恭敬，“只是自小无人管无人问，只能靠读书来打发时间，久而久之学识就积攒得多了一些。” “你的书都是自己买的？” 温湛又默了一瞬，似是在思索着该如何回答，须臾，摇头道：“我小时候没什么钱，看的书都是温家书房里的书。” 说完他补充了一句：“我幼时身体瘦小灵活，经常独自一个人偷偷潜入温大人的书房看书。” 这个回答算是真假参半，不过也不算撒谎，他确实经常去温大人的书房看书。 至于没钱，这一点倒是不完全正确，他不需要用钱的时候确实没钱，需要用到钱的时候也不会为钱所迫，自然有弄到钱的办法。 只是作为温家庶子，他一直懂得韬光养晦，隐藏锋芒。 “没人察觉？” 温湛愣了一下，才点头道：“起初被发现过，挨了几次打，后来经验丰富了一些，就很少被人发现了。” 说着这句，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楚青凰好像是在审问他。 虽然她的语气听着没什么不同，问的问题也稀松平常，跟闲聊似的，但一字一句的询问，跟刑部审问犯人的节奏却非常相似。 第29章 跟楚青凰谈条件 楚青凰道：“想入仕吗？” 入仕？ 温湛显然有些意外，不过他也没立即拒绝，而是在短暂地思索着楚青凰的用意之后，直白地开口问道：“殿下想让我入仕？” 楚青凰没说话。 “其实以我的学识和能力，想要入仕本不是什么难事。”温湛沉吟，“只是摆在眼前的有两个难题。第一，西齐一直有律法规定，驸马不能入仕，在下是长公主殿下的侍君，虽说身份比驸马卑微得多，但不管是出于律法还是其他原因，我都没有入仕的资格。” 若非历来就没有公主纳妾的先例，只怕西齐律法还会加一条，公主的驸马、侧夫、侍君都不能入仕，但楚青凰这样的女子毕竟是百年难出一个的奇葩，没必要为了她而特意多设一个奇葩的规矩。 但性质是一样的。 但凡是“公主的男人”，不管是丈夫还是男宠，都没有入仕资格。 楚青凰对此不置可否，语气平静：“第二是什么？” “第二，我家父亲大人不喜欢我。”温湛语气从容，“虽西齐律法规定庶子也可以入仕，但有嫡子为先的规矩，嫡子若未入仕或者参军，庶子不可越过了去，这一点上，父亲绝不可能对我通融。” 而众所周知，温家嫡子温励是个草包绣花枕头，想要入仕，除非他的父亲给他另辟捷径——比如花钱买官或者考场舞弊。 http://wap. 所以温湛入仕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楚青凰语气清冷：“本宫只问你想不想，没问你其他。” 温湛沉默片刻，起身行礼：“回禀殿下，若殿下有需要，我愿意。” 若她有需要？ 楚青凰琢磨着他这句话的意思，淡淡问道：“若本宫不需要呢？” “那我愿意平平淡淡一辈子，不去蹚官场倾轧的浑水。”温湛并不迟疑，“殿下若需要，我则有条件。” 楚青凰目光微抬，看着以一副绝对恭敬的姿态站在自己面前的男子，有些意外于他的胆大，毕竟放眼整个西齐，可能都没几个人敢于跟楚青凰这个暴戾公主谈条件。 不过她也没说什么，随口问道：“什么条件？” “我可以肝脑涂地为殿下效力，但只为殿下一人效力，殿下需保我不再受到任何人欺压掣肘。”温湛语调平稳，“我不必再被温家任何人束缚，哪怕有一天弑父杀兄，殿下也得为我兜着。” 简而言之，他想要这座公主府庇护之下的绝对自由和权力，但在可以庇护他的公主面前，会保证自己的绝对忠心和服从。 “你为本宫肝脑涂地，本宫护你周全？”楚青凰挑眉，“你胆子不小，敢跟本宫谈条件。” 温湛低头：“胆小之人没资格跟长公主殿下共事。” 楚青凰沉默片刻：“你凭什么认为本宫有能力护你周全？” “凭直觉。” 楚青凰扬眉，就这么安静地看着他，良久，缓缓点头：“成交。” 温湛唇角划过一抹浅淡的弧度，撩了衣袍跪下：“多谢殿下，臣不会让殿下失望。” 这一跪是宣誓效忠，是代表臣服，是誓约的开始。 “回去准备一下，等着参加今年的秋闱。”楚青凰淡道，“你的目标是成为状元。” “是。”温湛应下，顿了片刻顺势开口：“臣有一个请求。” “说。” “过几天是温大人五十大寿，作为人子，理该回去给父亲拜个寿。”温湛道，“殿下可以陪我一起回去吗？” 楚青凰点头：“可以。” “多谢殿下。” 温湛没有问楚青凰，应该用什么办法解决他方才所说的两个难题——不管是作为公主的侍君，还是温家庶子，他参加秋闱的资格都是不存在的，但楚青凰没有办不到的事情。 放在旁人身上，也许还会考虑一下打破规则会引发什么后果。 而楚青凰打破的规则何止这一条？光明正大纳侍君强抢民男，跟皇帝谈条件，对太后不敬，武功高强又暴戾，对失宠的驸马想打就打，想罚跪就罚跪，国库没钱了直接提出抄家的建议…… 如此种种，离经叛道已不足以形容她的十之一二，其他任何事情发生在她身上，只怕都已算不得稀奇。 结束了午膳，楚青凰带着扶苍回了寝殿。 少年白天里总是很沉默，如影子般跟在楚青凰身侧，往日的桀骜不驯已不复见，仿佛不知不觉中褪去了棱角，在楚青凰显而易见的态度变化中，他也跟着驯服了许多。 鞭子可以让软弱之人变得听话，却能激起强者的傲骨，而温柔却能让世间最强悍的人也变得温软服帖许多。 有种东西，在寂静无声中悄然发生着变化。 晚间就寝时，昨晚的一幕再次在眼前上演。 小影卫在自己的锦榻上睡得瑟瑟发抖，整个身体蜷缩成了一团，脸色青白，嘴唇也白得没一丝血色。 楚青凰被他吵醒之后，起身站在榻前看了许久，心头思索着到底是该放任他这么发抖下去，还是让他占据自己一半的床位？ 他这个毛病到底是什么原因引起的？ 思忖再三，楚青凰伸手探向扶苍的额头，不出意料的，指尖刚触及他的肌肤，手腕就再一次被他擒住，跟昨晚一样，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小影卫利落地翻身跪倒在地上：“属下该死！” 楚青凰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说了一句：“去本宫的床上睡吧。” 扶苍下意识地想说不敢，然而很快思及楚青凰给他定的规矩，硬生生咽下那句不敢，只恭敬地应了声是。 好像一切都跟昨晚一样，从躺到床上的身姿僵硬到睡着之后裹着被子瑟瑟发抖，再到不自觉地伸出手环住她的腰，就跟提前写好的剧本似的，跟昨晚没一点差别。 楚青凰盯着环在自己腰间的手，暗自决定早些找个医术精湛的大夫来给他看看。 她一定要弄清楚他的毛病是什么原因引起来的。 第30章 尊卑不可乱 次日一早，吴嬷嬷尽职地过来请示楚青凰是否要去凤家赴宴，楚青凰琢磨了须臾，缓缓点头：“去。” “是。”吴嬷嬷恭敬领命，“婢子这就让人去准备。” 楚青凰坐在窗前，安静地沉思。 虽说凤婉月大概率是为了她的大哥才举办的这次赏花宴，但邀约而去的贵女应该不少，毕竟凤婉月是丞相嫡女，她的宴会自然多的是官家女子捧场，而其中大部分女子号称端庄高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言行举止极符合大家闺秀的风范，行不摆裙，笑不露齿。 由此可见，对于楚青凰这个恶名在外，除了武功和身份之外没一样拿得出手的公主来说，世家贵女们打心底里是不屑的。 当然，不屑归不屑，她们害怕楚青凰也是事实。 所以今日的宴会应该会很有趣。 楚青凰这般想着，起身去换了件衣服。 一袭合身的明红束腰长裙勾勒出纤细修长的身段，裙身暗纹华丽尊贵，袖口和裙摆用金线绣着展翅的凤凰，整件衣裳不会过分奢美，却处处流露出让人无法忽视的贵气。 细腰不盈一握，整个人却又完全不显娇弱，而是一种干练利落的美丽，眼梢处色泽清冷，容颜绝艳，完全不若以前那般暴戾浮躁，反而多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气度。 扶苍沉默地看着她，心里越发坚定地认为，殿下跟以前真的不一样了，从里到外换了一个人似的，让他觉得安心。 wap. 走出公主府大门，坐上马车往凤家而去。 抵达凤家大门外，楚青凰才发现大门外没什么人……除了凤家下人，没什么其他贵女出入。 楚青凰没说什么，径自下了马车。 伴随着一声“长公主驾到——”，凤家门前下人纷纷跪倒，凤夫人带着凤婉月、以及凤家侍女在中院恭敬迎接长公主大驾。 行过宽阔的前院，抵达中院，锦兰看到院子里凤夫人母女恭敬福身行礼的态度，冷冷提醒：“殿下已经被册封为长公主，封号地位与皇后相当，所到之处，臣民皆需以大礼参拜，凤夫人这是不懂规矩，还是故意怠慢？” 话音落下，如寒风扑面。 凤夫人脸色一变，正要斥责锦兰狐假虎威，然而目光对上楚青凰那双清冷的眸子，刹那间遍体生寒，想到这两日瑾之在公主府遭的罪，她在心里咬牙切齿地把楚青凰咒骂了一遍，暗道在她勉强装什么装？ 以前每次来凤家时不都一口一个母亲地叫着，刚册封了长公主就开始摆架子了？ 凤夫人冷道：“我跟殿下说话，轮得到你一个下人插嘴？” 锦兰皱眉：“凤夫人这话说的，若婢子是别人的下人，断然不敢在凤夫人面前插嘴，可凤夫人称呼有误，礼节有误，规矩怠慢，作为长公主的下人，婢子有责任提点凤夫人，难道夫人认为婢子提点错了？” 凤夫人脸色一变，眼睛却是看着楚青凰，强逼着自己露出一个和善的笑意：“青凰，你以前与我最是亲近，每次来凤家，我都把你当成亲生女儿招待……” “尊卑不可乱。”楚青凰语气淡淡，“凤夫人不必与本宫攀关系。” 凤夫人表情一僵，几乎把牙龈咬碎，若这个女子是她的儿媳妇…… 若她只是一个寻常世家贵女，是瑾之娶进门的媳妇儿，她一定好好教教她什么是孝敬婆母的规矩！ 凤夫人心头恨极，面上却不敢流露出丝毫不敬，僵滞片刻，乖乖地依着臣妇的规矩参拜长公主。 凤婉月自然更不敢托大，立即跟着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礼。 “免礼。”楚青凰举步往里面走去。 今日是女眷的宴会，凤相上朝还未回来，府中当值的护卫都在值岗处跪着，没有男子敢主动上前——除了楚青凰身边明晃晃跟着的扶苍。 凤婉月起身之后，很快尾随至楚青凰身侧：“殿下，我大哥他……” “死不了。”楚青凰语气淡淡，“过几天等伤势好一些，你们就去把他接回来。” 凤婉月一噎：“接回来？” “怎么？”楚青凰偏头看她，“楚宜灵没告诉你，本宫要休了凤瑾之一事？” 凤婉月脸色微变，强笑道：“殿……殿下是在说笑吧？大哥跟殿下是正经拜过天地的夫妻，怎……怎么能休夫？” “官宦之家，平民百姓之家，休妻另娶的多了去，本宫怎么就不能休了凤瑾之？”楚青凰冷冷一哂，“你大哥是龙子龙孙，休不得？” 扑通一声，凤婉月刷白着脸跪下了：“臣、臣女不是这个意思，殿下……殿下……” 凤夫人听到这句话也是一懵，不过她到底是多吃了几年大米，闻言不悦地开口道：“长公主殿下。” 楚青凰目光微转，冷漠而平静地看着她。 “当初跟瑾之的婚事是长公主一意孤行，非要强迫瑾之与您成亲，如今你又一意孤行想要休了瑾之，浑然不顾及世家嫡子的骄傲与尊严，难道公主殿下就能仗着身份随意折辱于人？”凤夫人脸上带着明显的怒色，“若殿下如此欺负人，臣妇只能去太后面前求个公道！” 楚青凰沉默地看着她，眸光寒潭一般幽深冷漠。 空气无端变得寒凉。 凤夫人被她看得头皮发麻，无法克制地从脚底生出一股寒意，她强自镇定地开口：“殿下为什么不说话？臣妇说的难道不是事实？” 楚青凰平静地看着她，容颜冰冷，看起来就像一个绝美却没有任何感情的冰雕，周身寒流翻涌。 凤婉月骇得大气不敢喘，生怕她下一秒就抽出鞭子甩过来。 不知过了多久，楚青凰终于敛下眸子，慢条斯理地拂了拂袖口，声音平静到了极致：“看来凤夫人一点儿都没把本宫放在眼里。” 凤夫人脸色骤变，忽然就想到了楚青凰暴戾残忍的名声：“臣……臣妇没有这个想法……” 一开口，气势上就弱了三分。 “没有这个想法？”楚青凰挑唇，“你都打算去太后面前告我的状了，还敢说没有这样的想法，你觉得本宫是傻子？” 凤夫人表情越发僵白。 她并不觉得楚青凰是傻子，而是认为她根本就是个疯子。 “你知不知道什么叫‘旨意不可违’？”楚青凰语气平静至极，“本宫跟凤瑾之的婚事是圣旨赐婚，夫人方才那话的意思，是表达对圣旨的不满？” 凤夫人急道：“臣妇绝没有这个意思！” 第31章 七出之条 “凤瑾之在公主府里言语失德，犯上不敬，屡屡对本宫口出恶言，丝毫未曾遵守一个世家弟子该有的教养和风度，本宫休他不得？”楚青凰语气越发冷漠，一字一字一句都像淬了寒冰，“凤夫人应该清楚，七出之条之中有一条叫做‘口舌’，犯了口舌之人，你是想让他被休回来，还是留在本宫府上，三天两头让本宫寻着借口磋磨一顿？” 话音落下，凤夫人表情彻底僵住。 楚青凰声音淡淡：“赏花吃茶得有个好心情，今日本宫心情不太好，以后有空再说吧。” 说完转身往外走去，“本宫再给凤瑾之三日时间养伤，三日之后，凤夫人最好派人去把他接回来，否则别怪本宫用非常手段。” 凤夫人气得浑身颤抖，盯着楚青凰张狂到完全没有一点规矩法纪的背影，两只手死死地攥紧，脸颊不停地抽搐。 以前凤瑾之被捧着的时候，她有多威风，此时就有多狼狈。 楚青凰来了短短不到一炷香时间，连椅子都没坐，却当着凤家所有侍女的面啪啪啪扇了她不知多少个耳光，让她这个一品诰命夫人颜面无存。 凤夫人心里那个恨啊，恨不得让楚青凰当场暴毙！ “七妹！”身后忽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赏花宴还没开始呢，七妹怎么就走了？” 楚青凰停下脚步，转头看向从内院走出来的楚宜灵，沉默不发一语。 楚宜灵走过来，主动挽着楚青凰的手：“凤家园子里的的芍药开得极好，凉亭里还准备了一些丰盛的茶点瓜果，都是新鲜的，七妹跟我一起去尝尝。” 记住网址http://wap. 楚青凰低头看着她热情的动作，淡道：“没准备什么阴谋诡计对付我吧？” 楚宜灵神色一僵，随即轻笑：“七妹说的这是哪里话？我吃了熊心豹子胆，敢算计你？” 阴谋诡计的确没有，不过今日这茶也不是白喝的。 楚青凰眉眼微深：“既然如此，本宫就坐坐再走。” 这个时节芍药花开得正盛，大片大片粉色芍药在园子里层层叠叠舒展开来，花色艳丽，花姿优美，远远看去，的确让人惊艳。 凤夫人母女跟在两位公主身后，脸色都不太好看，待入了园子，清风拂面，清清凉凉的空气总算是勉强拂去了心头郁结的情绪。 四人一同走上凉亭。 楚青凰左右看了看，语气淡漠：“不是说今日赏花宴吗？其他人还没来？” “今天没邀请太多人过来，不过这个十八是个好天气，我们会在城郊举办一次曲水流觞宴，七妹到时候一起去吧，人很多，各家贵女都在，到时候一定很热闹。”楚宜灵淡淡一笑，低声说道，“可能一些俊秀公子也会到场。” 楚青凰眸心微细。 为了凤瑾之，她还真是费尽了心思，当着凤夫人的面就敢明里暗里对她使用美男计？ 楚青凰看了凤夫人一眼，果见她的脸色不太好看——其实也正常，如果自己的儿子能正常地娶妻生子，作为一国丞相夫人，不管是哪位名门贵女嫁进相府，只怕都得卑躬屈膝，每日晨昏定省，小心翼翼地侍奉公婆。 有哪个敢像楚青凰这样对自己的丈夫罚跪动私刑，对自己的婆婆漠然视之？ 更有哪个敢做出养男宠这种惊世骇俗的事情？ 此时楚青凰似乎有些明白了凤夫人心里的憋屈，不过她并不同情她，丞相府嫡子这个身份足以让凤瑾之这辈子高高在上，光风霁月，丞相夫人的身份也足以让凤夫人在帝都贵夫人中高高地昂着头，风光无限。 可惜他们的胃口太大，丞相夫人和丞相嫡子的身份显然满足不了他们，他们想做皇亲国戚，想成为皇帝的外戚，想握着从龙之功封侯封爵，想世袭百年…… 所以不管是憋屈也好，屈辱也罢，都只能自己受着。 “七妹。”楚宜灵抬手给她斟茶，声音温和有耐心，听着倒真是一副姐姐跟妹妹说话的语气，“瑾之以前脾气有些倔，其实他不是不喜欢七妹，只是一直以来——” “他让你来当说客？”楚青凰打断了她的话。 “当然不是。”楚宜灵摇头笑着，“是我自己不忍心看你们之间生出误会，所以忍不住想当个和事佬，还望七妹能明白我的一片苦心。” 楚青凰端起茶盏送至唇边，却并没有立即喝，而是轻轻嗅了一口，随即淡道：“你的一片苦心？” “是啊，看着你们生出误会，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着急。”楚宜灵叹了口气，“瑾之以前就在我面前提过你……不过七妹你别误会，他跟我到底是表兄妹，我们之间情同亲兄妹，在他心里，我跟婉月妹妹是一样的。” 凤婉月点头：“对，一样的。” 楚青凰没说话。 “他以前就在经常我面前提起你，虽然每次都是一副稍有不满的语气，但是我听得出来他是真心喜欢你，只是……” 楚宜灵面露苦笑，“只是他心高气傲，总觉得住在公主府是入赘，因此难免有种寄人篱下的自卑，所以才常常对七妹口出恶言，其实这些都不是他的本意，他只是不知道该如何跟七妹表露情意，每次出口就不知不觉地恶语相向，后来我分析，他可能是下意识的想这种方式来引起你的注意。” 楚青凰淡淡的：“是吗？” 凤夫人见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态度，真有一股把茶水泼到她脸上的冲动。 “凤夫人修养还有些不足。”楚青凰抬眸，目光有意无意掠过她手里的茶盏，“你是不是特别想用茶水泼我？” 凤夫人一震，有些失态地僵笑：“怎……怎么会？” “最好不会，毕竟冲动会坏事，本宫可不知道自己被惹怒之后，会做出什么事来。”楚青凰低头喝茶，“凤夫人没事的时候其实可以吃吃斋，念念佛，修身养性，去去身上的浮躁之气。” 第32章 凤家家风 凤夫人攥紧了茶盏，连僵笑都快笑不出来。 这个翻脸无情的贱人！ 以前喜欢瑾之时，对她这个婆母多客气，现在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好像皇帝出游似的，摆个架子给谁看？ 不就是一个草包花刺的公主吗？ 除了一身蛮力和暴躁的脾气之外，还剩下什么？ 若非当年端妃护驾有功，就她这样的脾气早被打入冷宫自生自灭了，谁会纵容她这么张狂？ “凤家家风就是教子女骂人？”楚青凰抬眸看向凤夫人，眸光平静犀利得让人心惊，“以骂一句‘贱人’为荣？” 凤夫人脸色煞白，那一瞬间她甚至以为自己把心里的话不小心骂了出来，“公……公公主殿下是什么意思？凤家家风严谨，对子女要求甚严，绝不能造口业，需修德修身——” “是吗？”楚青凰淡淡一笑，“本宫还以为凤家上下以骂人为荣，否则凤瑾之骂人时口舌怎会如此伶俐？原来不是凤夫人所教？” 凤夫人心惊肉跳，脸色极白：“公……公主殿下误会了，相爷乃是读书人，斯文儒雅，凤家也是清贵门庭，子女的言语行为皆有家规约束——” “看来家规还是没能约束凤瑾之。”楚青凰站起身，“没关系，本宫会好好教教他什么叫‘口德’。” http://wap. 凤夫人脸色又是一变。 “七妹？”楚宜灵跟着站起身，有些不安地看着她，“刚才我说的那些，七妹还是仔细想想吧，瑾之他真的是个赤诚之人，你们俩能修成正果，绝对会是一桩完美姻缘。” 楚青凰转头看她：“是吗？” 楚宜灵连忙点头。 “既然他这么好，那本宫就把他让送给你。”楚青凰语气淡淡，“三日后你们把他接回来，过几日等我有了空，会进宫请求皇上给你们赐婚，不用太感谢本宫，以后少来烦我就行。” 说完这句话，她转身走出凉亭，显然没有要继续逗留的意思。 “七妹！”楚宜灵脸色剧变，急忙追出去，“我不是那个意思！七妹你听我说——” 可惜楚青凰已经不想再听她多说什么，练武之人身体本就强健，比起那些弱柳扶风的娇滴滴小姐们利落多了，几个眨眼的功夫，楚青凰就带着扶苍走出了凤家花园，径直往大门外走去。 “七妹怎么走了？” 楚青凰刚踏出大门，迎面就看到了从马车上下来的楚天胤，对方一身宝蓝色缎面长袍，周身流露出属于天家皇子的优越和贵气。 见着楚青凰，他唇角极自然地扬起一抹笑意：“我来看看舅舅和舅母，七妹跟我一起进去吧。” 楚青凰漠然看他一眼，转身往自己的马车走去。 楚天胤一愣，下意识地伸手拦住：“七妹——啊！” 一道破风声响起，扶苍迅雷不及掩耳地抬手劈向他的手腕，剧痛在手腕上炸开，腕骨像是要断掉似的……楚天胤抱着手臂呻吟，疼得脸色发白。 刷刷刷！ 楚天胤身后的护卫齐齐抽出长剑，寒光四射，不约而同地指着站在楚青凰身侧的扶苍。 “刺杀皇子，罪无可赦！” “犯上行凶，罪该万死！” “请束手就擒！” 楚青凰眉心微皱，冷冷看着眼前这几个护卫：“想死？” 几个护卫神色一凛，不安地面面相觑，随即看向楚青凰：“公主殿下的护卫打伤皇子，乃是犯上行凶，按罪当诛。” “是吗？”楚青凰慢条斯理地抽出腰间的鞭子，“谁先来？” 楚天胤手腕上的剧痛稍稍缓解了些，才咬着牙，抬眸看向楚青凰：“七妹。” 楚青凰看着他。 楚天胤压下心头恼火，淡淡喝令：“你们都退下。” 护卫们收剑后退。 “七妹。”楚天胤忍着腕骨像是碎裂的疼痛，走到楚青凰面前，目光冰冷而戒备地看向站在一旁的扶苍，“你身边的下人都是这么没规矩？” “他只是护主心切。”楚青凰说道，一副轻描淡写的语气，“三皇兄以后记得离我远点，否则下次只怕就真的要断一只手了。” 楚天胤心头怒火瞬间被激起，冷冷道：“七妹这意思是，护主心切就可以刺杀皇子？那是否他也可以刺杀太后，刺杀父皇？” 楚青凰目光冷漠：“本宫的影卫，的确就有这个特权。” 楚天胤心头一怒，简直狂妄至极！ 他冷冷看着楚青凰，正要怒斥，然而对上她那双冷若寒冰的眸子，忽然觉得这个皇妹好像比以前气场更强，威压更甚——以前只是暴戾狂躁，做事只管发泄情绪，全然不顾后果。 现在才真正是属于那种沉冷漠然，将一切情绪完美隐藏的，却依然狂肆孤傲得让人忌惮的性情。 那种隐藏在骨子里的肃杀之气扑面而来，让他遍体生寒。 仿佛一盆冷水兜头浇下。 楚天胤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想到楚青凰刚册封的长公主身份，想到她我行我素的脾气，以及最近刚激起的臣怨，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还不能得罪楚青凰。 至少在储君未立之前，他绝不能跟楚青凰这个疯子为敌，否则谁也不知道她还会做出什么样疯狂的事情来。 压下心头翻腾的情绪波动，楚天胤强迫自己扬起一抹笑意：“七妹，今日正好，我还打算去七妹的府里看看瑾之呢，七妹可有别的事情在身？介意我一起吗？” “介意。”楚青凰绕过他，径自上了自己的马车，“本宫喜欢安静，不愿被人打扰。” 楚天胤今日来此就是为了见楚青凰，此时自然不愿意眼睁睁看她离开，连忙走到马车前：“七妹，有件事——” 扶苍坐在马车前，握着马鞭一甩，当前两匹骏马扬起蹄子，发出尖锐的嘶鸣声！ 楚天胤瞳眸骤缩。 “殿下！” “殿下小心！” 几位护卫连忙上前，千钧一发之际把楚天胤拉了过来，随即马蹄落地，马车载着楚青凰疾驰而去，留下一片尘土飞扬。 楚天胤受了惊吓，还吃了一脸的土，只气得脸色铁青，颤抖地指着离去的马车，“你……你简直放肆！放肆至极！” 第33章 一箭双雕之计 “三皇兄。”楚宜灵从大门内走出来，看到脸色难看的楚天胤，自然猜测他是受了楚青凰的气，走到他跟前，一起望着马车离开的方向，“三皇兄有没有觉得，七妹最近很不对劲？” 楚天胤偏头看她一眼：“不对劲？” 楚宜灵点头，眸色微深：“一个人若是不曾受过什么刺激，会突然间性情大变吗？七妹以前喜欢瑾之，喜欢到了有求必应的程度，对我们也是客气有加，每次来凤家做客，对舅舅和舅母更是爱屋及乌地敬重，然而从她第一次罚了瑾之开始，一切都变了。” 对瑾之动手，对她这个六姐冷嘲热讽，对楚天胤不耐烦，对凤夫人也不再有丝毫的敬重。 就好像以前所有的喜欢都是假象。 这些改变究竟是因为什么？ 楚宜灵百思不得其解。 “你之前去探望瑾之，没问他原因？”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导致楚青凰突然性情大变？ “问过。”楚宜灵蹙眉，“瑾之给那个影者下药，等药性发作的事情就带人闯了进去，原本事情的发展跟我们计划的一样，没出什么差错，只是楚青凰的反应却是瑾之始料未及。” 按照他们的计划，楚青凰该治罪的人是影者扶苍，而不是凤瑾之，可那日楚青凰偏偏不按常理出牌——除非楚青凰已经知道，给扶苍下药一事是凤瑾之故意算计她。 wap. 然而楚青凰武力强悍，脑子却简单，不可能这么轻易就发现。 而且就算知道又如何？ 楚青凰以前最厌恶扶苍，她该惩罚的人是扶苍才对。 “七妹对待影者的态度也不一样了。”楚天胤皱眉，想起楚青凰方才对扶苍的维护，眸心泛起阴沉色泽，“扶苍身手太厉害，有他在，许多事情便做不了，而且暗阁出来的影者，情报也比其他人厉害。” “那怎么办？”楚宜灵脸色微变，“如果楚青凰不能为我们所用，那他对于三皇兄来说就意味着随时可能存在的变数，我们必须想办法除掉她。” 楚天胤一时没有说话，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户部温侍郎过几日五十大寿，这也许就是我们的机会。”楚宜灵低声说道，“楚青凰若在温家出事，对我们来说就是一箭双雕。到时候可以制造一个完美的借口，就说楚青凰发现了温行云贪污证据，温行云想要杀人灭口……” 温行云是端妃一党的官员，此番让他跟楚青凰两败俱伤，他们便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楚天胤眼神一亮，缓缓点头：“这个主意不错，但是需要可靠的人来执行。” “并不需要多可靠的人。”楚宜灵唇角浮现算计的笑容，“温家嫡子跟温家庶子不和，直接让温家嫡子来实施计划会更完美，我们可以置身事外。” 楚天胤转头看她，唇角扬起一抹笑意：“六妹倒是聪明。” 楚宜灵娇嗔：“三皇兄这话说的，也不看看我是谁的女儿。” 楚天胤点头嗯了一声，忽然叹了口气：“若六妹也有楚青凰这般武力，那就更好了，我们压根用不着去讨好别人。” “三皇兄不用担心。”楚宜灵道，“争储靠的不是蛮力，而是脑子，有计谋才能让能人为三皇兄所用，只等三皇兄坐上了那个位置……” 顿了顿，楚宜灵声音越发低了些：“还愁没有高手可用？” 这句话说到了楚天胤的心坎里。 他已经在幻想自己坐上那个位置之后一呼百诺的场景，满朝文武匍匐在地，恭敬地跪叩圣安，高喊着吾皇万岁……后宫三千佳丽费尽心思百般讨好，他一声令下，想让谁死谁就死，想让谁活谁就活。 楚青凰算什么？扶苍又算什么？ 统统都去死！ 楚天胤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压抑着心头激荡的情绪。 那个位置一定会是他的，必须是他的，为此，哪怕双手沾满亲兄妹的血也在所不惜。 第34章 反正都是本宫的人 自打那日在宫里提过抄家建议之后，楚青凰连续数日未曾进宫，也没有任何动静，满朝文武心下忍不住狐疑，这位公主难不成还没找到证据？ 或者说，那日只是她自以为是的提议，回府之后发现抄家这件事并不靠谱，容易得罪人，于是现在骑虎难下，已不知该如何收场？ 不过他人臆测归臆测，却并不敢掉以轻心。 四月十二，天气晴朗，户部侍郎温行云在府里设宴庆祝五十大寿，邀请了朝中同僚和权贵王爷前来吃酒。 虽说侍郎之位算不得位高权重，但朝中大臣大多都有站位，如今端妃正得盛宠，身为端妃一党的大臣，自然有许多人看在端妃和五皇子的面上赴宴祝寿，且温家庶子温湛还是长公主的侍君，此番定会回来给父亲祝寿。 一些人抱着打探苗头的心思，纷纷带上贺礼前往温家给温行云祝寿。 府中热闹非凡。 而此时的长公主府中，温湛还坐在西园卧房的软榻上，修长指尖捏着几天前就到手的烫金帖子，就这么安静地看了许久，仿佛这帖子上能看出什么花来。 “温公子。”侍女走进屋里，恭敬行礼的声音响起，打破了屋子里冗长的静默，“长公主殿下问您还要磨叽多久？” 温湛抬眸，唇角扬起一抹清浅笑意：“这就去。” 说着他站起身，一袭天蓝色锦袍衬得身姿高挑，面冠如玉，唇角一抹弧度恰到好处地流露出温雅。 记住网址http://wap. 若不论家世，撇开庶子身份不谈，温湛活脱脱就是一位名门贵公子派头。 离开西院，温湛闲庭信步似的往长公主前院走去，看起来并不着急——也的确不用着急。 平常时候或许任何一个错处都可以让温行云把他问责一顿，或者嫡兄冷嘲热讽，谩骂羞辱，但今日有楚青凰在，应该没人敢于在老虎头上撒野。 一袭暗红色长裙的楚青凰负手站在门前，温湛走过去，恭敬行礼：“殿下。” 楚青凰看他一眼：“走吧。” “殿下请。” 楚青凰转身走了出去，温湛跟随其后，走出大门才看见外面只有一辆马车，他沉默片刻，听楚青凰道：“我们俩共乘一辆马车。” 温湛微讶，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 既然要给他撑场子，自然就要做出“偏宠”的态度，只是这样一来，她就不担心影响她的名声？ 而且…… 温湛看了一眼沉默不发一语的扶苍，最近这个影者跟殿下挺亲近的。 “等什么？”楚青凰坐上马车，见温湛还在犹豫，淡淡开口，“你还要不要回去了？” 温湛于是没再迟疑，跟着上了马车。 扶苍坐在马车前负责驾车。 进了车厢，温湛嘴角扬起一抹清浅谦恭的笑意：“这样会不会有损殿下名节……” “名节？”楚青凰抬眸看他，眼神颇为微妙，“本宫连侍君男宠都有了，还需要顾忌名节？” 温湛顿时噎住：“……” 貌似也对。 大概是楚青凰最近脾性跟以前有些不太一样了，以至于他一时忘了她的“本性”。 “其实我有些不太明白。”温湛坐在一旁，斟酌着开口，“殿下既然把我们都收进了后院，怎么一直未曾与我们……咳，亲近？” 楚青凰皱眉：“你想侍寝？” 温湛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不是。”他定了定神，镇定从容地回道，“我只是问问，殿下别多想。” 楚青凰低头看书，声音比平日里多了几分闲适：“反正都是本宫的人，早晚也跑不了，别多想的人应该是你自己。” 温湛：“……” “本宫年纪还小，暂时没心思想这些破事。”楚青凰翻了一页书，像是跟他解释似的，“连驸马都没这个机会，你们暂时也不会有。” 温湛：“……” 这言下之意是在告诉他，暂时不用担心失身？ 温湛有些尴尬地挠了挠鼻子，发现自己一个堂堂男儿身居然不如楚青凰这个女子来得直白大方，这个女子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里，为免听到更劲爆的话，温湛全程安静地靠坐在一旁，识相地不再打扰楚青凰看书。 第35章 大好的日子里赏耳光 楚青凰和温湛来得不算早。 这个时辰该到的客人都到了，温府外停了数辆马车，进进出出皆是朝堂上有头有脸的高官重臣。 连皇子都不吝于来捧场。 然而即便如此，当长公主府的马车在大门外停下来时，空气依然几不可察地静了一下。 气氛明显安静了许多。 正要抬脚进门的客人，以及大门外负责迎接贵客的温家下人，所有人都安静地看着马车，甚至不动声色地交换着眼神。 马车里的人是长公主楚青凰？ 没人敢确定。 直到马车的帘子被一双修长白皙的手挑开，温湛从马车走下来，众人才不知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接着就有一个嘲讽的声音响起。 “原来是温二公子，怎么？坐着长公主的马车回来给温大人祝寿，会比较有面子？” 楚青凰正要起身下车，耳畔就听到了这句话，她皱了皱眉，不疾不徐地又坐了回去。 http://wap. “二公子架子真是大得很，今日温老爷寿辰，连几位皇子和重臣都早早就到了，身为老爷的儿子，二公子却姗姗来迟，不知安的是什么心？” “不会是在长公主府上得了宠，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吧？” “温二公子一表人才，生得是眉清目秀，俊美出众，能入长公主的法眼也算三生有幸，只是侍君的身份到底卑贱，上不得台面，二公子可别以为这是个荣耀的身份。” 温湛站在马车旁，笑眯眯地看着越来越多的人对他嘲讽贬低，大多是跟温励一起玩的公子哥，面上神色始终未变，只是极耐心地听着。 此时若手里有把折扇，他大概不介意甩开折扇好好装一装贵公子的风度。 “真是丢人现眼。”人群里响起一声啐声，“温大人怎么生出了这么个东西？好好的寿辰都要染上一点晦气。” “就是，要换作是我，今晚根本没脸回来。” “何止是没脸回来？性子烈一些的，只怕早就找个地方吊死了，哪敢回来丢人现眼？” 温湛温和地笑着，听到这里，终于极有礼貌地开口问了一句：“诸位都是刚来，还是听到动静之后，特意出来对我冷嘲热讽一番的？” 众人恼怒：“你配？” “谁想看你这张让人倒胃口的脸？” “能做七公主的侍君，你是不是觉得挺骄傲的？” 温湛缓缓摇头：“做七公主的侍君并不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但能得七公主的宠，倒是可以跋扈一下。” 说着，他笑眯眯地道：“忘了告诉各位，今晚长公主殿下陪我一起回来的。” 话音刚落，在场的众公子脸色齐齐一变，不约而同地望向马车。 温湛转身掀开车帘，温雅笑道：“今晚他们恭迎殿下的方式有些特别，还请殿下多多海涵。” 楚青凰这才从马车里走了出来。 身姿沉稳凛峭，容貌绝美冷漠，眼神如寒冰般从眼前众人面上掠过。 仿佛被一层慑人寒气刮过脸颊，围聚在大门外的众公子不自觉地脸色发白，身体小幅度后退，想到这位公主自小到大的暴戾性情，额头上的冷汗瞬间飚了出来。 “参、参见长公主殿下！” 不知是谁先腿软跪了下来，紧接着一阵“扑通”、“扑通”像是下饺子一样的声音响起，温家大门外转瞬跪了一片，个个衣衫锦绣，面容白皙，皆是娇生惯养出来的世家公子。 “参……参见长公主殿下！” “参见长公主殿下！” 惶恐不安的参拜声落音，周遭仿佛陷入了死寂一般，安静无声。 楚青凰寒冰般的目光扫视一圈，语气淡漠：“方才所有说话的人，自己掌嘴二十，本宫就不抽鞭子了，否则让你们脑袋开花。” 话音刚落，空气倏地一凝。 大门内已有下人悄悄转身去禀报老爷。 温湛笑着说道：“各位还是照做吧，否则这大好的日子里若见了血，只怕对谁都不好。” 公子们暗恨在心，稀稀拉拉地开始抬手朝自己脸上扇去。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 有人带头，其他人就只能抬手给自己左右开弓，声音虽小，但颜面尽失，一个个只把温湛恨入了骨子里。 楚青凰抬脚往大门内走去，边走边道：“声音太小了，本宫听不见。” 众人心里一颤，耳光声瞬间大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大门内传来，随即一身锦衣的中年男子出现在楚青凰面前，震惊地看着两旁混乱的场面，“这……这是怎么回事？” 第36章 略施薄惩 楚青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温行云目光微转，看到站在楚青凰身侧的温湛，眼神瞬间凌厉，然而还没等他说什么，却见温湛谦恭地朝他施礼：“见过父亲大人。” 温行云表情一沉：“这是怎么回事？” 温湛站直身体，体贴地提醒道：“父亲大人似乎忘了跟长公主殿下行礼。” 温行云脸色微变，下意识地看向楚青凰，然而目光只落在楚青凰脸上一瞬，便低头跪了下来：“臣参见长公主殿下，殿下千岁。” 他身后跟着出来的温夫人和嫡子温励只得跟着跪下：“参见长公主殿下，殿下千岁。” “免礼。”楚青凰声音冷漠，“今日温大人过寿，本宫跟温湛一起过来给大人祝个寿，顺便有件事跟大人商议一下。” 有事商议？ 温行云心里咯噔一下，“殿下请讲。”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温行云瞬间领悟，转身示意：“殿下请。” wap. 楚青凰举步走进大门，忽然停下，淡漠说道：“这些嘴碎之人对本宫的侍君出言不逊，言语间极为难听，有失口德，本宫略施薄惩，若是落了温大人的面子，本宫在此表示歉意。” 那一瞬间，温行云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素来冷酷暴戾的七公主居然对他“表示歉意”？ 受宠若惊不至于，胆战心惊倒是有一点，不过更多的是方才心里的那点不悦已经无声消散。 温行云此时早已无暇顾及自己儿子做了长公主的侍君是否丢人，连忙说道：“殿下折煞臣了，臣惶恐，不敢当殿下一声抱歉。” 只要这位煞神别在他寿宴上挥鞭子，他就阿弥陀佛了。 一行人这才走进温家府邸。 温家下人去报信时，只悄悄告诉了温行云，温行云带着夫人和嫡子温励出来接驾，其他宾客此时都待在温家水云阁。 水云阁分为上中下三层，一楼招待的是跟温行云同级别或者级别低一些的朝中同僚；第二层坐的大多是年轻世家嫡子；三楼则是招待皇子权贵之处。 楚青凰是女客，自然不会跟男子一同入座。 不过她也并没有去女客席间入座。 命人把贺礼送上之后，楚青凰和温行云一起去了书房，温湛则独自上了水云阁二楼，诸位世家公子见到他，不约而同地感到诧异。 “温二公子？”一个身穿天蓝色锦衫的男子坐在正对着楼梯的位置，一眼就看到了走上来的温湛，诧异地开口，“你不是应该在长公主府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宴上其他男子纷纷转头，看向温湛的眼神各有不同。 不过这些在此做客的男子虽都是年轻一辈，却并非所有人都跟温家嫡子同类货色，真正的世家嫡子大多修养良好，学识与品行兼备的不在少数。 温湛笑着与众人寒暄：“今日是家父寿宴，我回来给父亲祝寿。” 顿了顿，“长公主殿下跟我一起来的。” 他说这句话并没有炫耀的意思，纯粹只是为了杜绝再有人不知死活地挑衅嘲讽。 虽说他不怕麻烦，但接连不断地遇到麻烦也挺烦人的，尤其是一些没品的口舌之争，像是泼妇骂街似的……就算占了上风，也难免会影响人的心情。 “长公主殿下也来了？”天蓝色锦衫男子越发惊讶，“她不是素来不喜欢这种场合？” 温湛从容笑道：“是我请求殿下一起来的。” 众人闻言，顿时了然。 温湛在家里没什么地位，如今又是长公主府侍君——这个身份对于正儿八经的世家男子来说，无疑意味着一种屈辱，只怕他的父亲和兄长都看不起他。 有楚青凰在，至少没人敢当面不敬。 所以众人能明白他的心情。 “过来这边坐吧。”天蓝色锦衫男子说道，“正好我有些问题想请教一下二公子，坐一起，说话也方便。” 温湛笑着颔首，从容走了过去，在男子旁边的一个空位上坐了下来。 恰在此时，楼梯处响起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伴随着断断续续的咒骂，一个接着一个年轻公子哥走上来，席间众男子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去，随即齐齐愣住。 只见这些公子哥个个脸颊红肿，神情狼狈，且无一例外的带着咬牙切齿的怒火，像是刚被人扇过耳光……哦不，不是像，的确就是刚被人扇过的样子。 众人表情微妙。 在温大人的寿宴上，这些公子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被人逮着一顿扇？ 而且今晚能来参加寿宴的年轻男子，就算不是在朝为官的，也绝对是朝中官员的儿子，下至四五品，上至一品二品皆有，个个都不是一般人。 谁敢轻易对他们动手？ 哪怕是皇子，在这个争储的关键时刻，也绝不会一下子得罪这么多人。 “诸位这是怎么了？”天蓝色锦衫男子哂笑，“这是得罪了何方煞神？” 第一个走上来的男子身着一身华丽的墨绿长袍，闻言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这一眼恰好就让他看到了旁边的温湛，顿时眼神阴冷：“温二公子今天真是耍了好大的威风。” 席间男子们听了这句话，不由齐齐看向温湛。 事情因温湛而起？ 众人联想到这些公子哥平日里的性情，想来定是对温湛口出恶言，偏偏今日不幸，撞到了长公主和温湛一起回来…… 嗯，大概也只有楚青凰可以毫无顾忌地当众惩处这些嘴贱之人。 “威风不敢当。”温湛给自己倒了杯茶，神色悠然自在，“也就是凤驸马最近刚失了宠，殿下开始雨露均沾，每个人都有机会分得一点宠爱罢了。若各位觉得二十个耳光还不过瘾，大可以继续侮辱谩骂于我，稍后我保证一字不漏地背下来，复述给长公主殿下听听。” 此言一出，席间所有人表情齐齐一僵。 雨露均沾？ “温湛，你真是自甘下贱。”冷冷的响起，温家嫡子温励从楼梯下走上来，望着温湛的眼神里尽是鄙夷，“温家出了你这样一个子嗣，真是家门不幸。” 温湛表情丝毫未变，漫不经心地笑道：“兄长若是不下贱，方才怎么就没勇气护着你的这些酒肉朋友？当着长公主的面做缩头乌龟，离开长公主的视线就敢对我讽刺谩骂，兄长还真是一个有担当的好儿子。” “你！”温励暴怒，“躲在女人身后耍威风，借着一个女子的势发挥你仗势欺人的无耻行径，简直恬不知耻！” 第37章 一拳打在棉花上 恬不知耻？ “兄长骂来骂去就没些新鲜词儿？”温湛叹了口气，像是失望对方词汇如此匮乏，“从兄长算计我进长公主府那天开始，知耻这种东西就跟温家没什么关系了，我不知耻，兄长也好不到哪里去，不必把温家上下裹在一起骂。” 温励脸色瞬间铁青。 其他人则是诧异，温湛进公主府做侍君是温励算计的？ “温二公子还真是擅长信口开河，睁着眼睛说瞎话。”站在温励身侧的一个年轻男子冷冷说道，眼底鄙夷愤恨之色强烈，“明明是自己仗着一张小白脸吃软饭，以色侍人，居然还敢把责任都推到大公子身上，果然仗着有长公主庇护，什么瞎话都敢编。” 温湛瞧着说话的人，脸颊同样是肿的，显然就是方才在外面对他冷嘲热讽的其中一个。 此人姓方，叫方云哲，他的父亲也在户部任职，比温行云官阶低一些。 这位方公子整日里跟温励混在一起，还有温励身边那几位，李元，萧棠钰，易扬……这些人名义上是一起读书，实则在书院里结党营私，拉帮结派，整日一群狐朋狗友逛青楼，喝花酒，不学无术，在家里则以欺负打压庶子为乐。 不过到了外面也还懂得夹着尾巴做人，不至于闯出什么祸事来。 只是今日吃了一记亏，而且是在他们素来不屑的庶子手里吃了亏，自然觉得颜面尽失，轻易咽不下这口气。 温湛温雅地笑了笑：“多谢方公子抬举，我也觉得我这张脸长得挺适合以色侍人的，并且那么不巧，近日刚刚得了长公主殿下的宠。” 记住网址http://wap. 方公子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顿时气得脸色青白，连连骂他无耻。 “方公子平日里还是多读书为好。”温湛好意劝道，“不然连骂人都没有词汇，骂来骂去就那两三句，着实没什么意思。” 温励语气阴沉：“温湛！” 温湛眉梢轻佻，慢条斯理地抬手给自己倒了杯茶：“今日是父亲寿宴，兄长应该并不想让场面弄得太难看。” 温励攥着手，愤怒于他居然敢如此跟他说话。 才离开温家几天，胆子就变得这么大了？ 果然有了靠山之后脾气都硬了。 温励满面阴沉地走到二楼主位上坐下，他身后的几个男子大概也是顾忌着楚青凰还在温家，生怕稍后再惹怒了那个完全没有情面可讲的女煞神，所以暂时都不得不克制着自己的脾气。 然而心里却片刻不停地思索着，该如何让温湛死无葬身之地。 “如今这世道当真是乱了。”席间忽然又一男子开口，不冷不热的语调，听着让人极不舒服，“庶子风头压过嫡子，嫡子反倒需要忍气吞声，一个小小的以色侍人的侍君，仗着公主的势就能在自己父亲的寿宴上趾高气昂……如此尊卑不分，家规不严，若是让皇上知道了，也不知会不会斥责温大人治家不严，家风混乱。” 这句话此时来说无异于火上浇油，简直是一把刀往温励正心口戳去，瞬间激起了他满腔沸腾的怒火。 嫡子忍气吞声？ 他凭什么忍气吞声？ 一个卑贱的庶子，往日都是看着主母和嫡兄的脸色过日子，就算入了公主府，他也还是温家庶子，在他这个嫡兄面前就该卑躬屈膝，摇尾乞怜，而不是仗着谁的势来给他添堵！ 温励冷冷地想着，目光落在温湛脸上，决定给他一点教训。 第38章 条件交换 “长公主殿下请。”温行云推开书房门，朝楚青凰示意，“臣让人奉茶——” “老爷！”一个青衣男子匆匆而来，递上一封密信：“这是属下刚收到的信。” 温行云看了看：“谁送来的？” “暂时还不知道。”青衣男子迟疑地看了一眼楚青凰，很快凑到温大人耳边道：“紧急事务，大人拆看之后再做决定。” 楚青凰站在一旁，表情清冷淡漠，面上看不见异样情绪。 温行云嗯了一声，“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温行云再次躬身：“殿下请。” 楚青凰颔首，抬脚跨进书房，目光在书房内环视一周，选择书架前一张椅子坐了下来。 很快有下人进来奉茶。 温行云走到书案后坐下，沉默地拆开信细看，随即脸色骤变。 http://wap. 信上赫然写着：长公主已掌握证据，明日将查抄温府。 楚青凰端着茶盏，目光从温行云面上一掠而过，漫不经心地开口：“跟本宫有关？” 温行云一惊，下意识地把信揉了起来，然而对上楚青凰那双嘲弄的眸子，不知怎么回事，他只觉得自己像是骤然置身在一间充满着寒气的屋子里，密不透风，寒气从全身的毛孔一点点渗透进去，让人寒颤。 “温大人不必紧张，本宫今晚来温家捧场，事先知道的人并不多，不过这封信应该是早有准备。”楚青凰眉眼寒凉，“本宫今日不妨跟温大人透个底，本宫抄家，第一个要动手的是户部尚书洪大人的家，洪家覆灭之后，尚书之位就空了下来，温大人应该明白本宫的意思。” 温行云一懵，尚未从信上的消息中回过神来，就猝不及防听到楚青凰的话，像是恐惧不安突然转为天降惊喜，一时有种冰火两重天的感觉。 他定了定神：“殿下的意思是说……” “温大人是母妃一族的大臣，而洪尚书支持的却是凤贵妃和三皇子。”楚青凰声音平静，“温大人觉得本宫会蠢到对付自己人？” 温行云越发揉紧了手里的信，这么说来，是有人故意趁着长公主来给他捧场的时候挑拨离间…… “户部有左右两位侍郎，洪尚书下去之后，是温大人坐尚书这个位置，还是杨大人来坐，本宫或许可以在皇上面前给些建议。”楚青凰淡道，“但是有条件。” 有条件？ 温行云心头微微松了口气。 有条件就好办，就怕她没条件，天上掉馅饼的事情总归是让人不安的。 温行云沉吟片刻，“殿下想让臣做些什么？” “温湛是本宫的侍君，最近本宫刚刚得知他学识不错。”楚青凰喝了口茶，语气沉着从容，“读书人最大的愿望就是有朝一日能考取功名，本宫不愿眼睁睁看着他一身学识被埋没。” “殿下的意思是……让温湛入仕？”温行云皱眉，显然对楚青凰的这个决定感到非常意外，“温湛是庶子，又是公主殿下的侍君，于情于理都没有入仕的资格。” “温大人不用顾虑这些，也不必找任何借口阻拦，没有什么问题是本宫解决不了的。”楚青凰端着茶盏，语气淡淡，“本宫今日来此，只是为了告知温大人这件事。” 温行云敛眸沉默，不由思及近几日长公主府传出来的消息，凤驸马失宠，地位一落千丈，楚青凰转瞬带着温湛来参加他的寿宴——这是不是意味着温湛开始入了楚青凰的眼，眼下已经替代凤驸马成了楚青凰最喜欢的男子？ 虽说这样的宠爱并不风光，也不一定能够维持长久，但至少眼下来说，应该是可以助他得到一些好处的。 楚青凰对于自己喜欢的人一向不吝于付出。 温行云心里暗自权衡了一番，长公主是端妃的女儿，温家是端妃的后盾，他们都是同一条船上的人。 如果长公主因为宠爱温湛而爱屋及乌，那么户部尚书那个位置对于他来说，应该就是唾手可得——当然，前提是他答应楚青凰的条件。 他没理由不答应。 用一个温湛来换取户部尚书的职位，对他来说非常划算。 “臣答应殿下的条件。”温行云很快说道，“不知殿下打算何时行动？” 楚青凰道：“大概是明——” “大人，不好了！”温家小人在外面急声禀报，听得出焦灼，“大公子和几位少爷把二公子给打了。” 什么？ 温行云脸色骤变，下意识地看向楚青凰，“殿下，此事臣定会好好处理，绝不让湛儿受半点委屈。” 第39章 刺杀 温行云拉开房门，示意楚青凰先行。 天际黑幕如瀑，院子里点点灯火闪烁，光线昏暗，楚青凰抬脚踏出房门，迎面一道寒风如电般骤然袭来，带着尖锐而凌厉的肃杀之气，只朝楚青凰门面紧逼而来。 楚青凰眉目骤冷，右手已做出击杀的动作，却又忽然停住。 一道黑衣身影如鬼魅般闪出，在夜晚也依然矫健得像是山林里的豹子，咔嚓一声，一招拧碎了刺客的脖颈，随即抬手一劈，骨头断裂的声音在夜晚听着格外清晰，让人毛骨悚然。 砰，砰，砰，砰。 四具尸体只在一瞬间就倒在了地上，气息全无。 温行云吓得面无血色：“来……来人！有刺客！有刺客！” 外面这才开始响起凌乱的脚步声，温家护卫齐齐赶了过来，看见倒在地上的刺客，几个护卫脸色一变。 “这是怎么回事？”温行云指着地上的刺客质问，“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楚青凰转头，冷冷看了他一眼：“稍安勿躁。” 温行云顿时噤声。 wap. “扶苍。”楚青凰嗓音平静，说着转头看向扶苍，“这四人是死士？” 扶苍点头：“是。” 死士？ 温行云脸色发白，他的府里居然混进了死士？ 方才若不是这个叫扶苍的黑衣男子及时出手……或者说，今晚若没有楚青凰在这里，他只怕凶多吉少。 在自己五十大寿的这晚，死于被刺杀？ “应该是冲着本宫来的。”楚青凰沉默地走到刺客身侧，蹲下身，揭开其中一人的面巾。 忽然一阵烟雾袭来。 楚青凰身体骤然朝后避去，却依然有一缕清香被吸入肺腑。 扶苍脸色骤变。 砰！ 黑衣尸体被他一脚踹飞出去老远，随即扶苍伸手扶住楚青凰的身体，连续数下疾点周身要穴，封住大脉，声音都变了：“主子！” 头晕目眩。 楚青凰肺腑一阵剧痛，嘴角一缕血丝沁出，只骇得温行云一阵魂飞魄散：“殿下！长公主殿下！” “来人！快去请太医！立即、马上把太医请过来！” 护卫正要领命而去，却听楚青凰冷冷开口：“都给本宫闭嘴。” “长公主殿下？”温行云上前，不安地看着她，“公主现在情况危险，需要立刻请太医解——” “别声张。”楚青凰闭了闭眼，压下肺腑间阵阵绞痛，“暂时还死不了。” 说完这句话，她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瓷瓶，拔开瓶塞，倒了一颗药丢进嘴里。 温行云惊魂未定地看着她。 真的不用请太医？ 他都不敢想象，若是长公主殿下在温家出事，温家会面临着什么后果。 就算不是他指使刺杀，皇上龙颜大怒降罪下来，温家也难逃其责。 “别惊动任何人，免得引起众人不安。”楚青凰挣开扶苍的搀扶，“本宫无碍。” 温行云见她好像真的没事了，才骤然松了口气，脸色犹带着几分苍白：“殿下放心，宾客都在水云阁，离书房这里有段距离，只要不派人去通知，宾客不会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楚青凰若有所思地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扶苍。 夜晚光线昏暗，一身黑衣的扶苍微垂着眸，脸色白得有些不太正常，完全失去了影卫该有的镇定。 楚青凰心有所动，淡淡道：“扶苍。” 扶苍抬眸，眼底带着无法掩饰的空寂和恐惧。 楚青凰皱眉，没有料到他会这么大反应，淡道：“是本宫疏忽大意，跟你没关系，本宫不会治你护主不力之罪。” 扶苍低头，垂在身侧的双手不自觉地握紧，良久，才细不可查地点头：“是。” 第40章 发威 温行云看着地上的几具尸体，还有些后怕：“殿下，这几具尸体应该怎么处理？” 楚青凰沉默须臾，“找一个没人的地方放火烧了。” “是。” 温行云连忙指挥护卫搬运尸体，此时外面又有人来催：“大人！二公子他……” 温行云简直心力交瘁。 好好的一个寿宴接二连三出事，那些公子哥不长眼得罪长公主，刺客又上门行刺，害得长公主差点命在旦夕，眼下连素来引以为傲的嫡子也给他添乱…… 他真怕这位殿下一时脾气爆发，当场一鞭子抽得他脑袋开花。 温行云压了压情绪，朝楚青凰躬身：“臣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楚青凰嗯了一声，不置可否。 于是温行云吩咐侍女好好伺候长公主，然后转身往外走去，走了几步，突然才想起来什么似的，转头朝楚青凰说道：“刺客出现一事，臣一定会给公主殿下一个交代，今晚让殿下受了惊吓，臣罪该万死。” “刺客一事本宫自会去查，你不用过多费心。”楚青凰语气清冷，转身往外走去，“去水云阁看看。” 记住网址http://wap. “是。” 直到走得远了，越来越靠近水云阁，温行云冷静下来之后才忽然反应过来，今天晚上长公主殿下的脾气似乎比以往好了许多。 在温家大门外被那些纨绔公子哥挑衅，也只是每人赏了二十个耳光，方才遇到刺杀，居然都没有追究他的罪责——毕竟此刻是出现在温家的宅子，他难逃责任。 若是在以往，只怕不血洗温家都是格外仁慈。 这般想着，温行云越发心惊胆战，悄悄用眼角余光看了一眼楚青凰，暗道脾气暴戾的人突然间变得脾气好了，这是什么原因？刚才那些刺客又是什么来历？谁派来的？为什么要刺杀长公主？ 虽然楚青凰说不追究他的责任，可这是否表示他就此落了个把柄在长公主殿下的手里？只要她稍稍对温家有了不满，这件事随时都可以成为问罪温家的借口——只要长公主咬定刺客是温家主使。 那么他百口莫辩。 温行云越想就越觉得脊背发凉。 进了水云阁，温行云在下人的引路下，踩着楼梯往二楼走去，远远的就听到温励愤怒的声音：“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别说你现在只是长公主府的侍君，就算你以后成了驸马，也依然是温家庶子，在我这个兄长面前，你只能跪着说话！” 温行云脸色一变，不由自主地加快脚步往上走去。 “来人！立刻让温湛跪下，本少爷今天就让他知道知道什么是家规——” “住手！” 温行云急急走到二楼大堂，就看见温励坐在大堂正中央的一张椅子上，身后站着几个哄闹的世家公子，若仔细看，大多都是刚才在大门外挨打的那几个人。 此时几个护卫正粗鲁地把温湛押到温励面前，甚至蛮力想让温湛跪下，其他坐席上大多人不是在看热闹，就是冷眼旁，观置身事外，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温行云疾步走到温励面前，抬手一个耳光扇了过去：“你这个逆子！能不能安生一些？” 空气一阵凝滞。 温励震惊地站了起来，不敢置信地抬手捂住自己的脸：“父亲？” 温行云转头，看向还钳制着温湛胳膊的几个人，怒道：“还不把二公子放开！都想死吗？” 第41章 谁动的手? 护卫急急松开手。 温湛得了自由，慢条斯理地活动活动被钳制得生疼的肩膀和手臂，随即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父亲帮我看看，这张以色侍人的脸是不是被打肿了？” 温行云一僵，目光下意识落在他脸上，果然能看出微肿泛红的手指印。 以色侍人的脸？ 温行云脸色一青，一句“小畜生”差点脱口而出，话到嘴边又硬生生让他咽了回去。 这该死的畜生，在这里丢人现眼！连以色侍人都能说得如此……如此…… 刚走到楼梯口的楚青凰也恰好听到了这句话，脚步下意识地微顿，随即从容走了上来。 她一来，席上瞬间响起低低的抽气声，仿佛连空气都变得无比寒凉，尤其是方才在大门外被赏了耳光的众公子，个个脸色刷白，看着楚青凰的脸简直是在看一个女罗刹。 他们甚至不知道，楚青凰此时为什么没有去女客的院落落座，反而来了这里。 一片静默之中，楚青凰走到温湛面前，目光落在他的脸上，平静开口：“谁打的？” 没有过多的废话，就短短三个字，一句问话，瞬间让席间所有人僵住。 http://wap. 温行云狠狠地吸了一口气，转头看了一圈，怒问：“这是谁动的手？” “殿下。”温湛浅浅一笑，“我没事，不疼。” 席间众公子：“……”好大一朵白莲花。 楚青凰没理会，又问了一遍：“谁打的？” 咚咚咚！ 几个护卫全跪了下来。 温励还僵站在椅子旁，此时脸色更是难看，一双眼阴冷地看着温湛，心里无数次后悔没在他进入长公主府之前把他嗓子给毒哑，把他这张脸也毁了，看他还如何以色侍人。 “本宫时间有限。” “殿下。”席间一人站起身，主动把事情来龙去脉陈述一遍，“事情的起因是洪公子说了一句嫡子不该忍气吞声，让庶子踩在头上作威作福，一个以色侍人的庶子仗着长公主殿下的宠，就在自己父亲的寿宴上趾高气昂……这番话激怒了温大公子，才有了眼下这一幕。” 楚青凰转头：“洪公子？” “在下户部尚书嫡子洪越。”一个二十五六岁上下的男子站起身，长得还算斯文，只是态度有些倨傲，“见过长公主殿下。” 楚青凰冷漠打量着他。 户部尚书之子，的确有倨傲的底气。 除了他父亲是二品尚书且手掌财政大权之外，更因为洪家乃是太后的裙带姻亲——当今太后没入宫之前，跟洪尚书的父亲就有着一层表亲关系。 虽说洪家祖父已经过世多年，但有句话叫做，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双方都是位高权重之人，有利益捆绑，这种表亲关系自然可以一直延续下去。 太后意向的储君人选是凤贵妃所出的三皇子，三皇子的舅舅又是当今丞相，这一个个皆是中枢权臣。 洪家嫡子可以说比在座的这些公子哥都要高人一等。 别说一个公主，就算是今天来给温行云捧场的诸位皇子，也不会在明面上给洪越难堪——打了洪越的脸，就是打当今太后的脸。 这一点人情世故，混迹朝堂的人谁不明白？ 可惜他今天遇到的，偏偏就是这个不懂人情世故的楚青凰。 一阵静默之后，楚青凰开口：“给温湛赔礼道歉，本宫可以放过你。” 洪越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目光如冰：“让我给一个以色侍人的东西赔礼？” 周围响起抽气声。 不得不说，洪越这句话说得太过放肆——至少在长公主面前说这句话，有些太过放肆。 以色侍人的东西？ 这是连侍君都不屑说了，直接把温湛当成了一个可亵玩的玩意儿？ “本宫再说一遍，给温湛赔礼道歉。”楚青凰语气冷漠，如夹裹着腊月寒冰，“否则你不会想知道后果。” 洪越听了这句话，只觉得好笑。 让他堂堂户部尚书嫡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卑贱玩意儿赔礼道歉？ 这是他听过的最大的一个笑话。 “殿下。”温湛面上始终挂着从容的浅笑，似乎并未因为这番羞辱而恼怒，“没什么的，这个身份本来就会被人看不起，不过我并不觉得丢人，能伺候殿下，是我的荣幸。” 楚青凰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眼神格外微妙。 温湛低眉垂眼，一副温润谦恭的模样。 楚青凰抬眸看向洪越：“所以你是不打算赔礼道歉？” 洪越说道：“在下没有赔礼道歉的理由。” 楚青凰点头：“希望一个时辰之后，你还能继续嘴硬。” 说着，她转头看向温行云：“外面的事情本宫会处理好，今晚温大人寿辰，本宫承诺送你给的贺礼很快就会奉上，但温家长子欺负了本宫的人，这一点还请温大人给本宫一个交代。” 温行云心里一沉：“是，殿下放心。” “明日本宫会派人来验伤，温励的伤势让本宫满意了，温大人就会心想事成。”楚青凰道，“不满意的话，温大人就别怪本宫说话不算话了。” 话音落地，她转身就走：“扶苍，点齐本宫的三千禁卫，今晚抄户部尚书的家！” “是。” 第42章 计划发生了偏差 最后一句话，像是一记惊雷骤然砸下，砸得在场之人齐齐色变。 抄家？ 洪越心头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神色惊怒：“温大人，长公主这是什么意思？” 就因为他不愿意给温湛赔礼道歉，就带人去抄家？ 她眼里还有王法吗？ “本官也不太清楚。”温大人冷冷说道，“来人！把大公子带去祠堂，家法伺候！” 他现在没空理会一个将死之人，虽然温励是他最钟爱的长子，但为了户部尚书之位，今晚只能委屈他了。 况且他焉会不明白楚青凰的意思？ 她就是要当着这么多的面惩罚温励，才能让其他公子都知道得罪了楚青凰的下场，以后说话做事才能懂得谨言慎行。 不管是温湛也好，还是其他人也罢，既然进了长公主府，那就轮不到谁来羞辱贬低。 “爹！”温励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我做错了什么？” wap. “你做错了什么？”温行云冷冷看着他，“你错在不该对长公主府的人无礼，不管温湛以前是什么身份，现在他都是长公主的人，你得罪了长公主，难道不该被罚？” 说着，他转头冷喝：“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把大公子带去祠堂！” “是！” 护卫们跟做梦似的，以为被迁怒受罚的人会是自己——毕竟这素来就是世家的惯例，主子犯错，受罚的永远是下人。 没想到今日却是大公子遭殃。 不过今天情况不同，因为长公主亲自下令让温行云好好教训温励，明日还得派人来验伤…… “温湛就是个低贱玩意儿！”温励被护卫带了出去，边走边挣扎，边愤怒地吼道，“以前在家给我提鞋都不配！爹今日居然为了他动怒，长公主了不起吗？爹就这么怕她？” 温行云脸色越来越沉：“堵上他的嘴！” “爹……呜呜呜！” 洪越冷眼看着眼前这荒唐的一幕，简直不敢置信那个疯子似的长公主居然有办法让温行云连自己的嫡子都打。 她方才说什么，许给他的承诺？ 楚青凰许了什么承诺给温行云？ 洪越心头一点点沉了下去，理智告诉他楚青凰就是个疯子，她的话不可信，她做的事情每一桩都不是正常人能做的，她方才的威胁也绝不可能成真。 然而…… 洪越攥紧了手，然而也正因为她是个疯子，所以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越想越觉得荒谬，越想越觉得不安，洪越抬脚往外走去。 二楼大堂闹出这么大动静，很快惊动了待在三楼的权贵，楚天胤派人下来查看情况，等他知道二楼发生了何事，惊得从席间霍然站起：“你说什么？” 楚青凰为了温湛那个庶子，带人去抄洪尚书的家？！ “殿下，是真的。”心腹皱眉，“七公主已经带着温湛和她身边的影卫离开了温家，如果她真的要去抄家，今晚洪家只怕……” 楚天胤压低了声音，冷冷道：“那几个死士还没动手？” 心腹也觉得奇怪：“按理说应该动手了，但是……” 楚天胤皱眉，脸色格外难看。 楚青凰为什么没死？ 就算没死，也该重伤或者中毒了才是，长公主在温家出事，很快就会有人禀报到皇上面前，然后温家遭殃，今晚的五十大寿就会成为温行云的死期。 可计划怎么就发生了偏差？ 第43章 抄家 “殿下真要去抄户部尚书的家？”坐在马车上，温湛着实诧异于楚青凰的雷霆手段，“若是为了我，此事是不是有点小题大——” “不必自作多情。”楚青凰坐着翻看兵书，声音淡漠沉着，“抄户部尚书的家早就在本宫计划之内，原本打算明日一早去，不过今晚提前了而已。” 温湛沉默片刻，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子。 好吧，原来不是因为冲冠一怒为蓝颜。 的确是他自作多情了。 “可殿下今晚的行为，会让人以为就是因为我才报复洪家。”温湛沉吟，“殿下不担心被人误会？” “误会？”楚青凰抬头看他，“误会什么？” 温湛没说话。 误会什么？ 他刚才不是说得很清楚了？误会楚青凰是因为他才故意报复户部尚书。 “今晚本宫在温家遇到了刺杀。”楚青凰语气很平静，仿佛说的不是自己的事情，“对方出动的是死士，想要致本宫于死地，手段极为狠辣歹毒。” 记住网址http://wap. 温湛一惊，“刺杀？” “如果本宫今晚在温家出了事，那么首当其冲会被牵连的人绝对是你的父亲，幕后主使之人是想一箭双雕。”楚青凰冷冷说道，“本宫除掉户部尚书，只是折了对方一条手臂而已，比起他们做的已经足够仁慈。” 温湛敛眸，安静地琢磨着楚青凰的意思。 户部尚书支持的是凤贵妃和三皇子，楚青凰说折对方一条手臂……这言下之意就是说，刺杀长公主的行动是三皇子所指使？ 楚青凰目光在温湛脸上一掠而过，语气淡漠：“你手无缚鸡之力？” 呃？ 温湛清了清喉咙，正要说话。 “本宫不喜欢听人撒谎。” 温湛一滞，随即从善如流地说道：“倒也不算手无缚鸡之力，我会使一点三脚猫功夫，肯定不能跟殿下相比，勉强能自保而已。” 楚青凰也不知信了没有：“你今晚看起来并未能自保。” “我这是为了制造一个机会，让殿下有理由发落温励。”温湛笑道，在楚青凰面前很聪明地选择实话实说，“几个耳光换温励今晚被家法处置，我觉得很值得。” 而且楚青凰说明日派人验伤，不管明天是否真的派人去，温行云都绝不敢冒着得罪楚青凰的风险对温励放水，所以温家嫡子今晚注定不会好过。 “你也是个狡猾的。”楚青凰平静道，“连本宫都敢算计利用。” 温湛低头请罪：“愿受殿下责罚。” 楚青凰看了他一眼，垂下眸子，继续看着自己手里的兵书。 马车很快抵达长公主府大门外，三千黑甲禁卫在接到扶苍的传令之后已经集合待命，个个身姿凛峭，气势卓然。 楚青凰从马车上下来，三千禁卫同时跪下：“参见长公主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气势如雷，声声震耳。 “扶苍。”楚青凰声音冷漠，“去本宫的书房把所有证据，以及本宫的金册、令符拿上，即刻行动！” “是。” 扶苍躬身领命，随即身体如鬼魅般急掠而去，很快消失在大门外。 锦兰上前，给楚青凰系上披风。 护卫牵来了楚青凰的坐骑凤凰，楚青凰翻身上马，清冷的声音在夜里流露出沉肃与威压：“去尚书府。” 三千禁卫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打破了乌沉沉的黑夜，武将不得旨意，素来不得擅自调兵，否则视为谋逆，可被当场诛杀。 楚青凰暂时还不是武将，且提前拥有了随意调遣三千禁卫的特权，所以今晚的行动不用承担任何风险。 消息很快传到户部尚书府，正在吃晚饭的洪尚书惊得失色：“什么？” “长……长公主，带带带……带兵来抄抄抄……”禀报的下人面无血色，哆哆嗦嗦地开口，“禁禁禁……禁卫已经包围了尚书府！” “简直岂有此理！”洪尚书惊怒交加，抬脚就往外走去，“传令所有护卫集合！” 尚书府大门外，乌压压的禁卫排排站立，当先一排禁卫个个手握着火把，把尚书府大门前院照得一片亮堂。 洪尚书沉着脸走出来，一眼就看到了最前面端坐在马上的楚青凰，忍着怒气说道：“长公主殿下这是干什么？” “本宫查到了洪尚书贪赃枉法的证据，今夜带着禁卫来抄家。”楚青凰居高临下看着他，瞳眸平静冷漠，没有一丝感情流露，“洪尚书若是胆敢阻拦本宫办案，就是抗旨。” “抗旨？”洪尚书冷冷道，“本官并未接到皇上的旨意，谈何抗旨？” “皇上已经把抄家的特权交给了本宫，本宫今晚就是奉旨办案。”楚青凰冷冷道，“扶苍！” 扶苍疾掠而来，双手奉上令符和金册。 “这是本宫的令符。”楚青凰拿起令符亮在洪尚书眼前，“洪大人——” “住手！”一阵马蹄声疾驰而来，为首的楚天胤气急败坏地开口，“七妹，你想干什么？大晚上的你带这么多禁卫过来，得到父皇的御旨批准了吗？” 洪尚书见楚天胤及时赶到，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 只是很快他就会发现，这口气松得太早了。 “本宫接到密报，洪尚书贪赃枉法，利用职权之便谋取不当之财，按罪当诛！”楚青凰目光沉冷，“谁敢阻拦办案，一并拿下！” 楚天胤脸色铁青：“一派胡言！洪尚书为官多年，一向正直无私，岂容你红口白牙随意污蔑？七妹，你别太过分！” 楚青凰懒得与他多言，抬手一挥：“行动！” 楚天胤怒喝：“护卫拦住！” “阻拦者格杀勿论！” 一时之间，尚书府内一片肃杀之气，尚书府所有护卫齐齐集结在宽阔的前院，手持刀剑，形成阻拦对峙之势。 “今晚本宫奉旨抄没尚书府，谁敢阻拦，形容抗旨。”楚青凰目光环视，语气冰冷充满着冷血无情的气息，“主动放下兵器者，本宫可饶其性命，否则与洪家一并押入大牢，情节严重者，诛灭三族！” 话音落下，护卫面面相觑，面上皆浮现犹疑。 若是在寻常时候，他们定会遵从三皇子和尚书大人的命令行事，可今晚带兵来抄家的人是七公主——刚被皇上册封为长公主的七公主，她可是个冷煞无情的主！ 而且奉旨抄家…… 哐当！ 也不知是谁第一个扔下了兵器，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圣上旨意不可违，求公主殿下饶了卑职的家人！” 接着便是哐当哐当的声响，接二连三的兵器，跪求道：“求公主殿下饶了卑职的家人！” 他们自己死不足惜，可若是牵连家人…… “谁让你们放下兵器的？想死吗？”楚天胤脸色一变，气急败坏地怒吼，“叛主之人该被凌迟处死！胆敢放下兵器者，本王饶不了你们！” 第44章 罪责当诛 不管他饶得了饶不了，都阻止不了禁卫抄家的气势和速度。 看着尚书府在禁卫孟闯之下毫无抵抗之力，转瞬沦陷的混乱，洪尚书气得几乎想撞墙：“长公主欺人太甚！” 楚青凰无动于衷。 恰在此时，又是一阵马蹄声响起，坐着马车赶回来的洪越急急下了马车，抬眼就看到端坐在马背上的楚青凰，瞳眸骤缩。 她竟当真带人抄尚书府？ 就因为他没有跟温湛赔礼道歉？ 脚下无法克制地踉跄了一下，洪越疾步上前，仰头看着坐在马上的女子，冷冷质问：“长公主殿下此番行为简直太过荒唐！为了一个卑贱的侍君，竟然真的来查抄一个二品尚书的府邸，敢问这是谁给长公主殿下的权力？！” 楚青凰目光冷漠，不发一语。 “长公主殿下为什么不说话？”洪越咬牙，“我父亲堂堂二品大官，你凭什么——” “就凭洪尚书贪赃枉法，罪责当诛。”楚青凰嗓音冰冷，如三九严寒，震得洪越当场色变，“洪越，你以为本宫是跟你闹着玩？” “家父贪赃枉法？”洪越怒道，“长公主有什么证据？” http://wap. “稍安勿躁。”楚青凰冷冷看他一眼，“证据很快就会摆到你的面前，本宫会让你们一家子死得心服口服。” 洪越一沉，心头那股不祥的预感逐渐加深。 她在说真的，语气这么笃定……不，不可能！ “七妹！”楚天胤走到马前，片刻之前还一脸怒火的男人，这会儿只剩下焦灼和气急败坏，连语气都软了三分，“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有人在你面前挑拨离间，所以你近日才变了个人似的，七妹，瑾之那么喜欢你——” “你能闭嘴吗？”楚青凰皱眉，“别在本宫面前提起凤瑾之，本宫现在听到他名字都反胃。” 这个夜晚注定不平静。 宫城内外充斥着一股山雨欲来的不安气息。 皇帝坐在御乾宫里，听到禁卫统领匆匆禀报：“皇上！” 皇帝陛下抬头，皱眉道：“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 “七公主……不，是长公主殿下，带着三千禁卫包围了户部尚书府。”禁军统领跪在地上，“三皇子极力阻拦，但无济于事，长公主殿下谁的话都不听，一意孤行要抄户部尚书的府邸！” 皇帝诧异：“户部尚书府？” “是。” 皇帝沉默下来，想到楚青凰此前在他这里索要的承诺，不管她做了什么，都请他这个父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所以，她第一个抄的是户部尚书？ “皇上，可要派人去阻止长公主殿下的行动？” “不用。”皇帝抬头看他一眼，沉声吩咐，“你立刻安排御林军把九门守住，今天晚上宫里的任何人不许出宫，宫外的人也不许放进来。” 禁军统领一愣，皇上这是支持长公主殿下的行动？ “还愣着干什么？” “是！”禁军统领恭敬领旨，“臣这就去安排。” 禁军统领离开之后，皇帝陛下独自一个人坐在龙案后面，看着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发呆。 户部尚书这些年暗中做了不少事情，捞的油水应该足够多，洪家掌管国库财权，背后又有太后撑腰，这些年可谓是风光无限，腰板挺得特别直。 他一直都知道洪家不干净，可始终没有机会对洪家动手。 朝中势力牵一发而动全身，就算是他这个皇帝，也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要顾忌的事情太多，既要维持跟太后之间的母子亲情，又要平衡各大世家朝臣之间的势力，还要顾虑每一件事做了之后会引发什么后果…… 总之坐上了这个位置，很多事情便会变得身不由己，很多事情想做也是力不从心。 没想到这个女儿行动倒是利落果决。 “青凰简直是朕的福星。”皇帝喃喃自语，语气里透着几分怅然，“也许只有她才能毫无顾虑地，去做这些朕一直想做却始终没敢做的事情。” 宫人们低眉垂眼站着，像是空气一样，皇上的话听过就算，万万不敢入了心。 第45章 他跟楚青凰势不两立 楚天胤派去搬救兵的人很快返回，并带回了一个最坏的消息：“殿下，宫门已经落了锁，任何人进不去，没办法朝太后求救。” 楚天胤心下骤然一沉。 “殿下，要不要回王府把府卫调过来？” 楚天胤闭了闭眼：“不能。” 楚青凰领三千禁卫来抄家是父皇默许的，他不得旨意，真敢擅自调府卫阻拦，到了父皇面前都不知该如何解释。 万一楚青凰那个疯子反告他一个图谋不轨之罪，他百口莫辩。 一箱一箱的金银从卧房床板下、书房地下密室被抬了出来，后花园的大树底下也被挖出了几箱，打开之后全是黄灿灿排列整齐的元宝，看得人一阵阵炫目。 洪尚书脸色惨白，僵硬无力地站在一旁。 待在内宅的尚书夫人和洪家小姐听到动静匆匆赶来之后，就看到了一只只箱子堆在宽阔的庭院里，脸色刷白，一瞬间差点没晕过去。 完了，全完了…… 证据确凿，铁证如山。 wap. 洪夫人脸色苍白如纸，身子几乎摇摇欲坠，亏得身边小丫鬟伸手扶着才不至于倒下去。 西齐律法规定，官员贪赃银两超过百两以上就会被治罪，虽说水至清则无鱼，在朝为官之人没几个真的两袖清风，廉洁守法，可一般时候只要不太过分，皇上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然而今晚从洪家查抄出来的巨额银两，却是洪家九族被诛杀十次都不为过。 “洪越。”楚青凰声音淡漠，“方才本宫说什么来着？你能坚持一个时辰还嘴硬，本宫就佩服你。” 洪越表情僵硬，目光瞬也不瞬地盯着她：“为什么？” “你父亲贪赃枉法，罪证确凿，还需要本宫告诉你为什么？” “就因为我没跟温湛赔礼？”他声音沉寂，透着一股子阴冷意味，“我现在给他赔礼道歉来得及吗？长公主殿下就算要我给他跪下，我也愿意。” 比起洪家一大家子的生死，他觉得没什么接受不了的。 尊严算什么？ 一朝被打入大牢，什么都没了，还有资格谈尊严？ “不必。”楚青凰平静道，“本宫要做的事情，从来就没有做不到的。” 院内还有禁卫把箱子继续往外抬，洪夫人和洪家千金梳妆台的妆匣都被搜刮了出来，还有一些字画真迹，古玩玉器，甚至是宝剑名弓，一一摆在宽阔的庭院里，简直让人瞠目结舌。 “洪大人这几年尚书做的，实在是不亏。”楚青凰拿出账册，丢给禁军千户长，“安排一些人把洪大人一家子拿下，其余人开始对账，账册里所有的东西必须都在这里。” “是。” 楚天胤攥着手，心里恨毒了楚青凰。 户部尚书洪家是他的财政后盾，这些钱原本是用来养人，为他登基铺路做准备的，如今所有金银被搜刮一空不说，连户部这个肥缺就此也要失去，他真的恨不得把楚青凰身上的肉一片片剜下来！ “去丞相府。”楚天胤转身，只把咬牙咬得咯咯作响，声音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似的，“如今之际只能弃车保帅，明哲保身。” 没有证据之前他可以用一切手段阻拦，如今证据确凿，他若再跟洪家沾上，那就是自寻死路。 楚天胤翻身上马，看向楚青凰的目光如啐了毒的冰剑，随即他调转马头，疾驰而去。 若说在凤瑾之被打之后，楚天胤还幻想着能挽回瑾之跟楚青凰之间的关系，让楚青凰继续为他所用，那么今晚之后，这样的想法正式宣布破灭。 即日开始，他跟楚青凰势不两立！ 第46章 冲冠一怒为蓝颜 皇内城就这么大，宫里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人百般关注揣测，更何况是官员被抄这么大的事情。 一个晚上，消息不胫而走， 凤相府，亲王府，公主府，各大世家权臣府邸，几乎无一例外地都在半个时辰之内得到了消息，正在吃饭的惊掉了筷子，看书差点把书撕烂，正要就寝的瞬间睡意全无。 “户部尚书府被抄？此事当真？” “千真万确。” “七公主带人抄的？” “已经是长公主了。” “哦对，对，是长公主。”某官员喃喃自语，也不知是佩服还是惊惧，“长公主殿下还真是说到做到啊，第一个抄了户部尚书府……洪家背后可是站着太后，长公主她居然真的敢，真是勇气可嘉，勇气可嘉……” 翎王府里，正在书房与幕僚议事楚天翎在听到消息之后，也不免一惊：“你说什么？七妹带人去抄家？” “是。”王府护卫统领点头，“卑职刚收到的消息，长公主殿下带着禁卫抄了户部尚书府的家，从洪家库房、书房地下密室和卧房抄出了大量金银珠宝、字画真迹、古玩玉器……洪家这次完了。” 楚天翎沉默着，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记住网址http://wap. 虽然他一直就知道这个皇妹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可是抄二品高官的家……这么重大的事情，她居然做得如此干脆利落。 这可是冒着得罪太后、凤家和凤贵妃母子，以及朝中大臣人人自危的风险，把此事当成小孩子过家家似的办了，果然是楚青凰的行事风格。 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至少他没料到她动作会这么快，这么突然。 “殿下对此事怎么看？”幕僚开口问他，“属下以为这是好事。” 楚天翎转头看着他：“怎么说？” “洪尚书掌管财政大权，可他帮的人是三皇子，经今晚一抄，三皇子损失朝中一员中枢大臣不说，财力上损失得最为严重，他只怕把长公主恨到骨子里去了。”幕僚深沉说道，“眼下正是我们拉拢长公主殿下最好的时机。” 楚天翎沉吟片刻：“但是也不能太着急，表现得太急了，会让父皇不满。” “这个是自然。”幕僚点头，“可是拉拢长公主的方式得好好想想，这一点才是最重要也最让人为难的，殿下知道长公主这个人不太好说话，尤其是最近……” 楚天翎明白他的意思。 楚青凰以前脾气就不好，暴戾成性，没脑子地宠爱凤瑾之，对其他人皆不假辞色，以至于没人敢靠近她。 从小到大，她跟皇兄们之间的关系冷漠得近乎是陌生人，一时之间想要拉拢，谈何容易？ 况且这两天她连凤瑾之都厌恶上了，一上来就砍了楚天胤一条胳膊，越发让人心惊于她的翻脸无情。 楚天翎沉思片刻，抬眸看向护卫统领：“有没有听说楚青凰今晚为什么突然去尚书府抄家？” “听说了。”护卫统领点头，“长公主殿下原本陪着温家二公子温湛去了温家，给温大人祝寿，可席间遇到洪家公子对温湛出言不逊，挑拨温励和温湛的关系，以至于温励当着众公子的面刁难温湛，并让人动手打了他，长公主殿下就命洪家公子给温湛赔礼，洪家公子态度倨傲，后来长公主就带着人走了，紧接着就去抄了洪尚书的家。” 楚天翎听完，有些不敢置信：“本王没记错的话，那温家二公子温湛好像是七妹的男宠？” “准确来说，是侍君。” 侍君？ 楚天翎皱眉，侍君不就是男宠吗？ 不过这不是重点。 楚天翎皱眉：“七妹居然为了一个男宠去抄洪尚书的家？” 这跟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昏君有何区别？ 果然还是个没理智的疯子。 楚天翎瞬间打消了拉拢楚青凰的念头，缓缓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简直荒谬。” “殿下切不可做如是想。”幕僚在一旁开口，面上表情意味深长，“抄家一事不是小事，即便是行事无所顾忌的长公主，也不能在这种事情上由着性子胡来。” 楚天翎皱眉：“什么意思？” “户部尚书位居二品，乃是朝中高官，背后又有太后撑腰，如果长公主殿下此番一怒为蓝颜，兴师动众抄了户部尚书的家，却没有抄出这些贪赃所得，户部尚书会放过她？太后娘娘那里如何交代？文武百官即便出于自保，也会口诛笔伐，谴责长公主此番所为。” 楚天翎闻言沉思片刻，随即缓缓点头。 “所以长公主并不是冲动所为。”幕僚淡淡说道，“而且今天晚上的行动出奇顺利，这足以证明长公主殿下早有准备，或者说，她早就掌握了户部尚书贪赃枉法的证据，今晚洪家嫡子的倨傲不过是长公主发作的借口而已。” 楚天翎听他说的极有道理，点头的同时，眉头也不由皱了起来：“如此说来，楚青凰的手段似乎超出了我们的想象，除了户部尚书，不知她下一个要对付的人是谁？” 从她上次在御书房说要抄家开始，至今也不过才过去数日，楚青凰居然就掌握了户部尚书贪赃枉法的证据，且那么精准地在带人去洪家时，就把所有的东西都挖了个底朝天，让洪尚书无所遁形，百口莫辩。 这种一招置对手于死地再也无法翻身的行事风格，实在是让人胆寒，如果她的手里还掌握了其他人贪污的证据，或者就算不是贪污，而是其他罪名…… “这段时间让手下的人都安分些，有事没事不要往楚青凰面前凑。”楚天翎吩咐，“不管谁家府邸出什么事，都不许任何人掺和进去。另外，手里有该销毁的证据全部销毁，别被她抓着把柄。” “是。” 第47章 好狠的手段 丞相府。 “她疯了！她真的是疯了！”凤相焦灼地在书房里踱着步子，声音透着咬牙切齿的怒意，“楚青凰这个疯子！” 楚天胤满脸阴沉在坐在一旁：“舅舅觉得，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办？” 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凤相闭了闭眼：“洪家已经完了，明日早朝上，殿下千万不要为洪家求情，非常时期必须远离陛下的怒火。” “这个我自然知道。”楚天胤握拳，狠狠地捶了下桌子，“可是此番我们损失太严重，除掉一个洪家，就相当于斩了本王一条胳膊，楚青凰真是好狠的手段！”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有些迁怒：“瑾之此前不是一直好好的，怎么突然间就把楚青凰给惹怒了？这一怒不要紧，简直要了本王半条命！” “殿下这是什么意思？”凤相脸色一沉，“楚青凰本来就是我行我素的疯子，谁知道她整日里在想些什么？瑾之这段时间不也遭了不小的罪，事情怎么能怪到他的头上？” 楚天胤绷着脸：“舅舅难道没看到？事情就是从瑾之被罚之后开始失控的，楚青凰以前对我们什么态度？现在又是什么态度？这般天翻地覆的变化，总不可能没个原因吧。” 凤相怒道：“所以你就认为是瑾之的错？” http://wap. “不管是不是瑾之的错，一定是因为瑾之而起。”楚天胤冷冷说道，“本王筹谋了这么久，洪家是最大的后盾，却在今晚功亏一篑，一切筹谋付之东流，让本王怎么能甘心？” 凤相深深吸了一口气，忽然觉得心寒。 患难见人心，这句话果然没说错。 瑾之为了帮他，不惜入赘公主府委屈自己做了楚青凰的驸马，甚至在公主府被打了板子都忍了下来，如今身上的伤势还没痊愈呢，就换来了这样一番指责。 凤相疲惫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语气冷淡：“长公主此前来过凤家一次，说她已经休了瑾之，让凤家去长公主府把人接回来。” 楚天胤脸色微变：“舅舅怎么回复她的？” “那天我不在家。”凤相淡道，“不过此事大概已经没什么转圜的余地了，早些把瑾之接回来也好，省得在长公主府被苛待。” “若是真的让楚青凰休了瑾之，舅舅以后在朝堂上还怎么立足？凤家会成为满朝文武的笑柄。”楚天胤皱眉，“我觉得还是应该让瑾之再想想办法。” 凤相冷笑：“楚青凰已经彻底翻了脸，还有什么办法可想？” 楚天胤沉默片刻，放软了语气：“舅舅别生气，方才我语气是急了些，可实在是被楚青凰气到了，她今晚一出手就动到了我的命脉，我真是恨不得剁碎了她！” 凤相眉眼裹着一层阴霾，想到那日在御书房，楚青凰那副理所当然的语气和神鬼不惧的架势，心头也有些不安。 “怕只怕这才是开始。”他沉声道，“楚青凰接下来还会做些什么，谁也不知道，眼下看来，我们不能贸然跟她对着干，却也需要时刻保持警惕……若能找个万无一失的杀手，神不知鬼不觉把她除掉或许才能真正让人安心。” 除掉她？ 楚天胤想到今晚他安排的死士，眉眼笼上一层阴霾。 他总觉得哪里出了问题。 按理说在刺杀和下毒双重准备之下，楚青凰根本不可能安然无恙离开温家，可那四个死士到现在还没有动静……如果是已经动手了却刺杀失败，那四个死士大概率也已经没了。 “殿下在想什么？” 楚天胤回神，压下心头阴郁：“若要对付楚青凰，还需从长计议，她身边的那个影卫需要先除掉，否则就算派出多少高手也刺杀不了楚青凰。” 凤相若有所思：“楚青凰以前对这个影卫不是很厌恶？为什么突然间就……” “这两天楚青凰身上发生的变化太多了，谁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楚天胤揉了揉眉心，一个晚上就让他身心俱疲，“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此番楚青凰所为，端妃母子会是最大的得利者。” 凤相眉眼微深：“还有几日，世家贵女们在郊外举办的曲水流觞诗会就要开始了，也许这会是个机会。” 曲水流觞会？ 楚天胤皱眉：“洪家发生这么大的事情，谁敢在这个时候举办流觞诗会？” “殿下这句话就说错了。”凤相到底心思深沉了些，“对我们来说，洪家一事是当头一棒，以至于殿下损失惨重，可对于皇上来说却是好事。即便明日早朝皇上表现得多震怒，心里却绝对是高兴的，查抄一个户部尚书府就能暂时解决国库空虚的难题，他怎么可能不高兴？” 楚天胤沉默。 “洪家免不了会被下入大牢，全家问斩也肯定是免不了的，但问斩是秋后的事情。”凤相端起茶盏，平静地喝了口茶，“皇上的坏心情最多维持一天，等长公主进宫禀报了抄家所得，以及跟皇上讨论以后的计划之后，皇上绝对会龙心大悦。” 第48章 后宫不得干政 凤相说的没错。 皇帝陛下愤怒的情绪持续时间并不长，甚至不用等到明天早上，今晚就足以让他高兴，高兴到直接摆驾去了端妃处。 “皇上来了？”端妃已经卸了妆容，洗漱结束准备就寝了，听到禀报不由诧异，“今晚不是应该摆驾凤贵妃处？” 宫人摇头表示不知。 端妃也没时间多问，因为她已经看见了皇帝陛下的明黄龙袍，连忙起身迎驾：“臣妾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快快请起。”皇上本就宠她，此时见了她，高兴的情绪更是溢于言表，“爱妃这两天辛苦了吧。” 辛苦？ 端妃纳闷，她辛苦什么？ 皇帝陛下看着跪了一地的宫人，抬手挥了挥：“都退下。” “是。” 宫人们低眉垂眼地退了出去。 wap. 端妃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皇帝神色，唇角扬起一抹温柔笑意：“看起来像是有好事发生，皇上就别再吊臣妾的胃口了，不如与臣妾分享分享？” “爱妃啊，你真是替朕生了个好女儿。”皇帝陛下笑着叹了口气，“要是哪位皇子也有青凰这般魄力，朕哪里还需要操心储君的问题？直接就立他为储，甚至都不用担心以后会被外戚控制，可你看看那几个东西，一个个除了推卸责任就是推卸责任，关键时刻连一个敢出头的都没有。” 端妃安静地听着，脸上始终带着温柔的笑意，等皇上抱怨得差不多了，才柔声开口：“青凰做了什么让皇上如此高兴？” “她抄了户部尚书的家。”皇上道，“就在今晚。” 端妃一怔，随即既惊且喜。 青凰居然这么快就把户部尚书的府邸给抄了？简直出乎了她的意料。 这个女儿果然是个靠谱的……至少在做事风格这一点上还是非常靠谱的，不怕得罪人。 心里明明已经笑开了花，端妃面上却不动声色，甚至眉心蹙起，语气里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些许担忧：“这……是不是太突然了？” 皇帝陛下点头：“的确挺突然。” “户部尚书可是二品高官，手握户部财政大权，青凰这样做实在不太妥当。”端妃皱眉，“且不说会不会引起其他大臣的不满，单单这个尚书府就不是那么好抄的，万一抄了之后没找到足够的证据怎么办？她该如何跟群臣交代？太后也定然不会轻易饶过——” “这些你都不用担心，青凰做事不会那么冲动。”皇上打断她的话，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证据肯定是会有的，洪承海这两年仗着太后撑腰，捞了不少油水，此事若由朕出面，太后那边势必没法交代，青凰此番算是替朕解决了一个难题，凤家一党也是时候打压一下了。” 端妃听着，缓缓点头：“能替皇上分忧解难，青凰义不容辞，只是太后肯定会知道……” “青凰的脾气，太后也拿她没办法。”皇上说道，“明日一早事情就成了定局，就算是太后也不能包庇。” 端妃琢磨着他的话，大致能猜出此时宫门应该已被封锁了，所以皇上才不担心太后阻挠，等到明日一早太后得知了情况，就算如何震怒不悦，面对着铁一般的证据也毫无办法。 毕竟事前阻挠总有诸多理由，可事实确凿之后，谁也不能跟律法作对。 心下稍安，端妃语气轻松道：“户部尚书若是被治了罪，皇上觉得空缺应该由谁来顶上？” 皇上反问：“爱妃觉得谁比较合适？” 端妃笑道：“后宫不得干政，臣妾可不敢随便替皇上拿主意。” 皇帝也跟着笑了起来：“明日朕问问青凰。” 问问青凰？ 端妃压下心头暗喜，缓缓点头：“皇上可以问她的意见，却也不必事事都听她的，青凰毕竟还年轻，总有考虑不周的时候。” “朕心里有数。”皇上说着，揽着她的腰，“时间不早了，该就寝了。” 端妃善解人意：“皇上今晚不是应该翻贵妃姐姐的牌子？” “今晚不想去凤贵妃那儿。”皇上语气冷淡下来，“户部尚书是凤氏一党的人，他们明明知道朕最厌恶朝臣拉帮结派，结党营私，却偏要犯朕的大忌。” 端妃心头一沉。 虽然不确定皇上这话是不是故意说给她听的，但“结党营私”四个字罪名不小，野心勃勃，足以让任何人生出警惕。 “今晚让他们折腾去吧。”皇上冷道，“明日一早证据确凿摆在面前，朕倒要看看，还有谁敢替洪家求情！” 第49章 侍君应有的样子 洪家上下暂时被押了起来。 在得知宫门落了锁之后，楚青凰无所谓地放弃了进宫的想法，命人召来大理寺卿以及大理寺差役，跟他们借了手铐脚镣，让禁卫把洪家老少锁住，暂时看管在宅子里。 三千禁卫包围得洪家府邸密不透风，一只蚊子都休想逃得出去。 为了防止有人不知死活地前来灭口，楚青凰命扶风，扶云，扶影，扶微四人守在此处，不管是想救人的还是想灭口的，一律杀无赦。 忙活了半夜，楚青凰终于带着扶苍回了公主府。 锦兰和明月准备了一些清淡的热食，以及一碗黑乎乎的汤药：“汤药半个时辰就就煎好了，一直在炉子上温着，现在正好可以喝。” 扶苍没说什么，沉默地端起汤药喝完。 楚青凰刚要坐下来用膳，外面温湛求见。 “进来。” 温湛走进来，恭敬行礼：“参见殿下。” “何事？” 记住网址http://wap. “没什么特别的事，就是想感谢一下殿下今日对我的维护。”温湛低眉，语气温润谦恭，“顺便想跟殿下说几句话。” “你现在最主要的任务是准备功课，以应对即将到来的秋闱。”楚青凰冷道，“别想任何不该想的事情。” 温湛微愕，随即嘴角一抽：“殿下白日里还冲冠一怒为蓝颜，晚上就这么冷漠，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适？” 楚青凰皱眉。 “臣既然是殿下的侍君，就应该有个侍君的样子。”他温声道，“若不争宠，如何能叫侍君？” 楚青凰淡道：“你想做什么？” “小人打算争宠。”温湛轻咳一声，“殿下可以提前习惯这种情况。” 楚青凰第一次听到有人在她面前自称小人，表情细不可查地顿了一下，随即淡道：“本宫今晚有些累了，想争宠，等户部尚书府这桩案子过去了再说。” 温湛点头应了声是，很快告退离去。 楚青凰盯着他的背影，眉心微皱，有个侍君的样子？ 侍君应该是什么样子？ 她想象着那几个容貌各有特色的侍君一窝蜂过来争宠的画面，表情古怪，随即摇头甩去脑子里诡异的画面，转头看了扶苍一眼：“站着干什么？吃饭。” “是。” 宵夜不能吃太多，楚青凰和扶苍都只吃了一碗白粥。 晚膳用过之后已近子时，不知不觉半夜过去了，楚青凰站在窗前看外面的月色，沉默地想着户部尚书府一事。 “殿下，早些入睡吧。”锦兰站在一旁开口，“明日一早还得早起进宫。” 楚青凰嗯了一声，转身走到内室，在床上半躺下来。 西齐这位皇帝陛下从幼时登基开始，就养成了早起上朝的习惯，虽年幼时朝政大权被林氏一族把持，可他到底也凭着非一般的忍力扳倒了林氏摄政王，如愿掌了大权，后来二十多年的帝王生涯中一直非常勤政。 只是西齐从几十年前内乱开始，国力就亏得厉害，元气大伤之后想要恢复当年强盛，显然并不容易。 尤其是如今天下局势很微妙。 当今大陆从曾经的九国变成了如今的七国，分别为东陵，大周，西齐，北疆，蜀国，青国和炎国。 其中东陵国力最盛，兵力最强，在吞并了南越和羽国之后，东陵疆土也最为广袤，这些年来一直维持着强盛巅峰，无人敢招惹。 大周和东陵有着一层亲戚关系，蜀国则自愿成为东陵的臣属国。 青国和炎国疆域最小，依附着周边强国维持生存。 二十多年前，东陵吞并了屡次挑衅的南越之后，对各国的震慑极大，大周和蜀国率先开始朝贡东陵以示忠诚，之后西齐和北疆的处境就变得较为尴尬。 南越灭国的教训刻骨铭心，谁也不敢以身试法得罪东陵，更担心东陵借口出兵，所以只硬气地坚持了三年之后，就跟着大周和蜀国一起借着庆祝帝王生辰的名义开始纳贡。 然而一年两年还没什么，随着纳贡成为了习惯，连年送出去的巨额金银玉器和绫罗绸缎却实在是一笔不小的负担，这两年国库亏得厉害，没钱就没办法安心练兵买马，军队强大就成了奢望。 军队不强，自然更不敢跟强国抗衡，如此恶性循环，可见皇帝压力有多大。 这也是楚青凰可以由着性子抄权臣府邸的原因。 国库太缺银两，偏偏西齐贪官又多，皇帝不敢同时得罪各大家族，只能借着楚青凰这个女儿的手达到惩治贪官充盈国库的目的，反正楚青凰自小凶名在外，不怕得罪人。 然而纵然帝王如何心思深沉，他也绝不可能想得到，这个女儿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女儿，他在利用楚青凰的同时，又何尝不是在被楚青凰利用？ … 是夜，扶苍依旧抱着楚青凰的腰入睡。 只是在楚青凰睡着之后，他忽然睁开眼，沉默不发一语地盯着她看了好久，忽然抬手一拂，一缕真气拂过她的睡穴。 楚青凰睡得更沉了些。 扶苍目光微转，视线落在她的手腕上，唇角轻抿，指尖搭上她脉门。 脉象平稳有力，没有异常。 扶苍收回手，悄无声息地起身下床，穿好鞋走到窗前，轻轻拉开窗子，身子一闪，如鬼魅般闪了出去，很快融入黑夜。 第50章 事在人为 楚天胤从相府离开，回到王府也已经夜半。 王妃齐氏尚未就寝，见他一脸阴郁，柔声开口：“殿下也别太气怒，气大伤身。事已至此，我们应该想想该如何补救。” 楚天胤走到内室坐下，沉着脸不说话。 齐氏给他倒了杯热茶，温声道：“楚青凰活着对我们来说就是一个变数，眼下想要安稳地争夺那个位置，楚青凰就必须死。” 楚天胤抬眸看她：“你有什么办法？” “方法其实很多。”齐氏笑了笑，“每年的四月份，帝都贵女们都会在郊外举办曲水流觞诗会，许多世家公子也会去凑个热闹，人多杂乱，是下手的好时机。” 楚天胤摇头：“楚青凰武功厉害，她身边还有高手影卫贴身保护，哪那么容易得手？” “事在人为。”齐氏淡淡一笑，“楚青凰性子暴戾，没什么脑子，到时候我们寻个恰当的时机，安排一个替死鬼丫鬟跟她身边的影卫发生点关系，楚青凰看见之后定会勃然大怒……影卫武功强悍，旁人无法得手，但是若由楚青凰亲自动手，影卫绝没有活路。” 楚天胤闻言沉思片刻，缓缓点头：“这个办法倒是可行，但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流觞诗会之前，殿下可以先安排几个人做内应。”齐氏道，“不管怎么说，只要能制造机会让楚青凰生出误会，就不愁除不掉影卫。” 只要她身边那个影卫消失，以楚青凰那个冲动暴虐的性情，早晚必死无疑。 http://wap. 楚天胤显然觉得她说得有道理，脑子里已经勾勒出了计划实施之后的美好画面，心情终于稍稍平复了一些。 眼下他只是损失了一个户部尚书，虽然令人心痛，但只要能除掉楚青凰，便算是出了心中一口恶气。 有太后和丞相府在，他在众皇子中依然不会落于下风，今日损失的，以后再慢慢筹谋就是。 不过，内应？ 楚天胤沉眉想了片刻：“长公主府的齐陵不是你庶兄吗？你可以让他帮忙。” 齐氏听到齐陵的名字，面上瞬间泛起厌恶之色：“他不过是个卑贱的庶子，能帮什么忙？王爷知道我跟他素无往来，就别为难妾身了。” 楚天胤微愕：“生气了？” 齐氏摇头：“妾身没有生王爷的气。” “没关系，你不愿跟他往来，本王不勉强。”楚天胤温柔一笑，“横竖可以利用的人很多，不差他一个。” 齐氏展颜一笑，恭顺道：“妾身跟殿下是夫妻关系，自然事事为殿下考虑周全，只是齐陵实在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人，不但出身低贱，如今更是以色侍人，简直丢尽了男人的脸面。妾身不愿意与他来往，也是为了王爷的名声考虑。” 她说这句话说得柔声细语，冠冕堂皇，好像早已忘了齐陵入公主府是谁的主意。 楚天胤嗯了一声：“等来日本王登基，你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本王也不愿意你与卑贱之人过多牵扯。” 齐氏抿唇一笑，心里也憧憬着那一日的到来，面上不由越发温柔贤惠：“不早了，妾身服侍殿下更衣就寝。” 夜色浓重，窗外树影婆娑。 楚天胤躺在床上却有些睡不着。 虽心情略略平复了些，可一想到从洪家抄出来的那些金银白白从手里飞了出去，他就恨得咬牙切齿，只想立刻把楚青凰碎尸万段了才能消他心头之恨。 转头望着身边的齐氏，楚天胤眼神深沉难测，齐氏生得不算绝色，勉强可以说是清丽而已。 都说娶妻娶贤，齐氏容貌比不过他几房妾氏，这性子也委实算不得贤惠，有几分小聪明，偶尔也能帮他出谋划策，最重要的是家世不错。 她的父亲是镇北王，手握兵权，镇守一方，这桩婚事当初还是太后给他撮合的，为的就是让他拥有更有力的筹码，可楚天胤心里却清楚，他父皇一心想要撤掉藩王，收回兵权，镇北王是皇帝心腹大患，早晚得除掉。 况且楚天胤自己也不喜欢太过聪明的女子。 所以就算以后登基为帝，齐氏也不可能是皇后。 楚天胤想着想着，一阵困倦袭来，不知不觉就陷入了睡眠，这一觉睡得格外沉。 第51章 跪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之后，扶苍回到公主府。 走到窗前停驻了片刻，寝殿里没什么动静，他动作极轻地拉开窗户，无声无息如一阵风般闪身入内，正要回到床上睡觉，却忽然听到一声清冷的询问：“深更半夜的，去哪儿了？” 扶苍身体一僵，下一瞬已经跪倒在床前：“属下该死。” 空气安静了一瞬。 楚青凰缓缓从床上坐起身，吩咐道：“掌灯。” 扶苍起身点燃一盏灯火，转身又跪了下去。 楚青凰靠在床沿，眉眼淡漠如雪：“大半夜的不睡觉，干什么去了？” 扶苍沉默片刻：“属下该死。” “你知道本宫的脾气。”楚青凰皱眉，“没有那么多耐性一遍又一遍的问你。” 扶苍抿唇：“属下去了晋王府。” 三皇子楚天胤封号晋王。 wap. 楚青凰道：“去晋王府干什么？” “……做了件事。”扶苍低头说道，“属下未得主子允许，擅自离开主子身边，还以下犯上冒犯主子，属下该死。” 楚青凰瞅着他这副恭敬温顺的态度，只微微沉吟片刻，大概就猜出他去做了什么。 作为她的贴身影者，他今晚擅自离开的举动只是失职，然而胆敢点她睡穴的行为却堪称大逆不道，按规矩足以治个死罪。 不过这人脱离苦海也才没几天，楚青凰自然不会用暗阁那些严酷的大刑来惩罚他，只淡淡说道：“既然不想睡，就在这里跪着吧。” 说着，她重新在床上躺了下来。 扶苍抬眸看了她一眼，随即垂下眸子，沉默如影子般安静地跪着，连呼吸的声音几乎都被敛至虚无，看起来驯服又乖巧，完全没有杀人时的凶狠残酷。 殿下真的比以前温柔了太多，他心里想着。 他今晚犯了这么大的错，居然只是罚跪？若是在以往，不打得他皮开肉绽奄奄一息，惩罚都不会停止。 嗯？ 楚青凰眉眼微动，温柔？ 都被罚跪了居然还觉得她温柔？ 好吧，鉴于他以前的日子过得太过悲惨，楚青凰表示能理解他的想法，只是如此一来，好像连让他跪着都有些不忍。 于是楚青凰也没为难自己，很快遵从本心：“跪半个时辰，自己算着时间。” “是。” 内殿的灯火只点了一盏，光线有些昏暗，跪半个时辰对于影者来说不难熬，跟平时独自藏身在角落里没什么区别。 扶苍谨记命令，暗自计算着时间。 半个时辰之后，他抬头看了一眼楚青凰，长公主殿下闭着眼像是已经睡着了，睡着的殿下看着越发明艳动人，肌肤瓷白无瑕，嫩得像是能掐出水来。 睫毛很长很翘，无端少了一些冷漠。 扶苍起身去后面把自己从头到脚洗干净，重新换了一身干净的黑衣，才回到殿内，站在榻前迟疑片刻，思忖着该在锦榻上睡，还是去殿下的床上睡。 很快他做了决定。 扶苍悄无声息地走进内室，身子轻如柳絮，轻手轻脚地在楚青凰身边躺了下来。 依然是双手搁在腹部，标准乖巧的睡姿，只是睡着睡着就忍不住朝温暖之处挪了过来。 环抱着细腰，嗅着熟悉的让他安心的气息，扶苍很快陷入沉睡。 楚青凰睁开眼，看了一眼他的手，很快又没事人似的闭眼。 她不知道他今晚具体做了什么，也没费神去逼问他，不过她知道扶苍去了晋王府，对楚天胤来说一定不是什么好事，而归根究底，原因应该在于今天她在温家被刺杀一事。 这家伙是去报仇的。 这一夜过得很快。 前半夜忙忙碌碌过去了，后半夜时间更短，因为寅时宫门已开，大臣们已陆陆续续开始上朝。 楚青凰只睡了不到两个时辰。 洪家还被看押着，罪证需要提交，许多事情急待处理，她没那么多时间休息。 起身洗漱，扶苍低眉垂眼服侍着她更衣，两人踏出东上阁之际，外面传来消息，晋王府出事了！ 第52章 兵不血刃 “殿下。”明月提着药包，匆匆走到楚青凰面前屈膝行礼，“外面传来消息，晋王把王妃杀了。” 晋王把王妃杀了？ 楚青凰表情一顿，下意识地转头看向身侧的扶苍，扶苍低眉垂眼，像是没听到明月的话一样，脸上看不出一点表情波动。 “怎么回事？”楚青凰收回视线，看向明月。 明月压低了声音：“听说晋王昨晚是和王妃一起睡的，今日早早起身之后王妃却不在身边，晋王心头生疑，起身没多久就发现王妃与人私通，震怒之下拔剑把王妃和那个男的都杀了。” 楚青凰：“……” 昨晚被斩去了户部尚书这条手臂，今早发现被戴了绿帽子，短短一夜就发生了两次巨大变故，不知道晋王的心脏能不能承受得了这么大的刺激。 “本宫知道了。”楚青凰瞥向她手里的药包，“去煎药？” “是。”明月点头，“之前殿下拿回来的药还剩两贴，这一贴喝完就剩下晚上一贴了，明日还要继续喝吗？” 楚青凰道：“继续，本宫今晚再去太医院拿药。” “是。” 记住网址http://wap. 明月告退离开。 楚青凰举步往公主府外走去，边走边道：“你做的？” “晋王妃是镇北王的女儿，她跟楚天胤是一丘之貉。”扶苍道，“楚天胤杀了自己的王妃，镇北王不会放过他。” 楚天胤想让楚青凰在温家被刺杀，嫁祸给温行云，一箭双雕，扶苍就还他一个一箭双雕。 楚天胤不但会成为皇城笑柄，被皇帝问罪，还会跟镇北王反目成仇，从此失去镇北王这个掌兵权的岳父靠山。 楚青凰瞥他一眼，“你脑子不笨。” 借刀杀人，反目成仇。 这些丑闻皆发生在晋王府内部，不管是与人私通还是杀妻，都跟旁人无关。 置于人死地，却不会留任何证据。 这一招兵不血刃确实厉害。 扶苍沉默不语。 楚青凰没再去想晋王府的事情，即便现在楚天胤已经失控，王府里一片阴霾笼罩，眼下也不关她的事情。 抵达洪家大门外，守在洪家府邸外的禁卫朝她行礼，楚青凰走进大门，看到了镣铐上身的洪家一家老小，淡淡道：“把洪尚书押上，所有的脏银抬上，随本宫进宫面圣。” “是！” 楚青凰翻身上马，数百禁卫抬着一只只沉甸甸的木箱，浩浩荡荡往皇宫方向而去。 今日早朝的气氛很压抑，大殿上弥漫着一股让人不安的气息。 皇帝端坐在龙椅上，看着底下表情各异的大臣们，冷冷一笑，“宣长公主！” 太监高声喊道：“宣长公主上殿——” 众人目光注视下，一身暗红色长裙的楚青凰脚步沉稳地走进来，身姿纤长凛峭，眉眼间色泽淡漠，年仅十五岁的少女周身竟流泻出让人心悸的威压，跟往日他们印象中的楚青凰有了翻天覆地似的变化。 她的身后，禁卫们把一只只沉重的箱子抬上殿。 群臣沉默地看着，有人诧异，有人震惊，有人不安。 这些都是从尚书府抄出来的？ “这是本宫昨晚从洪家抄出来的家产。”楚青凰目光微扫，声音冷漠无情，“各位大人可以好好看看，本宫是否冤枉了他。” 洪尚书跪在殿上，脸色惨白颓废，眼神里已经没了光彩。 “本朝二品官员俸银标准是每年四百两，加上勤政嘉奖，政绩奖赏，君王额外赏赐……全裹在一起，洪尚书每年可以领到的白银应该不超过一千两。”楚青凰语气冷漠，条理清晰，“可这些箱子里撇除玉器、绸缎、字画等暂时不好估值的东西不算，只算金银便有七十万两之多，抵得上西齐一个州一年的税银，众位大人想替洪尚书求情的，想给他喊冤的，可以先解释一下这笔巨额银两的来历。” 文武百官噤若寒蝉，没人敢在这个时候替洪尚书求情。 即便许多人心里已经恨透了楚青凰，有些人正在瑟瑟发抖，可面对着摆在大殿上这一箱箱的铁证，连“栽赃嫁祸”这个理由都没办法说出口。 若说一本账册可以栽赃嫁祸，一封书信可以栽赃嫁祸，可这么多的银子，成箱成箱的金银玉器、古玩字画皆是从洪家搜出来的，如何嫁祸？ 谁有这么大的本事，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这么多东西放到洪家？ “洪承海。”皇帝语调冰冷沉怒，“你有何话可说？” “臣……罪，罪臣无……无话可说，求……求皇上……” “既然无话可说，就不用求朕了。”皇帝眉眼笼罩着杀气，“来人！把洪尚书一家押入死牢，秋后问斩！” 洪尚书眼前一黑，瘫软的身体毫无反抗之力地被押了出去，连求饶都没了力气。 大殿上一片死寂般的安静。 “八十万两。”皇帝冷笑，“简直让朕大开眼界啊。” 群臣跪下高呼：“皇上圣明！” 皇帝深深吸了一口气，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冷冷道：“朕已经赋予青凰全权查处贪官的权力，接下来不管查到谁，其他人不得阻挠，否则按同罪论处！” 百官一惊，心头越发不安。 “三皇子呢？”皇帝目光在皇子之列搜索一圈，没看见楚天胤，“他今日没来上朝？” “回禀皇上。”贴身太监转过身，压低了声音，“晋王府出了点事……” 皇帝见他说话支支吾吾的，皱眉道：“出了什么事？” 难不成是被洪尚书贪墨之事吓得不敢来了？ “晋王……晋王把王妃给杀了。” 什么？ 皇帝脸色骤变，惊怒交加：“这是怎么回事？” 群臣咯噔一下，不安地抬头看向皇上，这又是怎么了？陈公公说了什么事情，让皇上如此惊怒？ “儿臣今日起得早，大概听说了一点情况。”楚青凰语气淡淡，“晋王早上起身之后发现王妃做了一些不该做的事情，大怒之下失手把王妃杀了，儿臣有要务在身，尚未问清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大惊。 晋王失手杀了王妃？ 王妃齐氏可是镇北王的女儿！ 第53章 双重打击 今日的早朝注定不安生，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户部尚书洪承海刚刚被打入死牢，晋王府又出了大事，即便主子的事情没人敢乱传，可王府内人多嘴杂，如此大的事情想要控制又谈何容易？ 一个早上消息就传得沸沸扬扬，整个皇城几乎都知道晋王失手杀了自己的王妃，各种版本的流言悄然扩散，晋王妃在王府里与人私通被晋王抓个正着，晋王头顶一片绿云笼罩，一气之下杀死了奸夫淫妇—— 这起滔天丑闻想瞒都瞒不住。 皇上大发雷霆，命楚青凰负责把抄出来的银两全部安排入库，并整理好所有的证据和账册，一并送去御书房之后便宣布散朝。 散朝之后，皇帝传旨急召楚天胤进宫。 大臣们心惊胆战之余，凤氏一族以丞相为首的官员个个表情凝重而不安，像是天要塌下来似的，连带着看向楚青凰的眼神都有些惊惧阴冷。 后宫里更是热闹极了。 太后上了年纪，一贯醒得比较早，女官服侍她更衣，几个侍女端着水盆等洗漱用物，恭敬站在一旁等着伺候太后。 “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一炷香之前就来了，正率后宫众嫔妃候在外面，等着给太后娘娘请安呢。” 太后皱眉：“她们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早？” http://wap. “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女官低声说道，语气里带着几分谨慎，“不过昨天晚上发生了一件大事，今日早朝上陛下大发雷霆。” 大发雷霆？ 太后表情一沉：“昨晚发生了什么事？哀家怎么一点都没听说？” “昨天夜里皇上命禁军统领把宫门落了锁，外面的消息传不到宫里。”女官低头给她整理着华服，语气越发小心，“听说长公主昨晚带人把户部尚书洪承海的家给抄了。” 太后脸色骤变：“洪家？” “是。” 太后没说话，表情却肉眼可见地阴沉了许多。 早早把宫门落了锁，皇帝这是在防谁？ “太后娘娘！”贴身太监冯平匆匆而走进内殿，“外面出事了！” 太后怒道：“又发生了什么事？” “晋王府发生了命案，晋王殿下把王妃给……失手给杀了！” 太后眼前一黑，差点没栽过去。 “太后娘娘息怒！”冯平连忙扶住她的胳膊，“请太后保重凤体！” 宫人瞬间齐齐伏跪在地：“请太后娘娘保重凤体！” 仁寿宫外，以皇后娘娘为首的后宫嫔妃们安静地站着，其中皇后一派雍容华贵，端妃神色闲适，贵妃表情苍白阴郁，娴妃事不关己，其他低阶嫔妃个个表情恭敬，眉眼微垂，严谨遵守着嫔妃请安时该有的规矩。 凤贵妃此时的心情犹如热锅上蚂蚁，如果说户部尚书府被抄只是让她震怒，怒到连续咒骂楚青凰这个贱人之外，那么晋王府的事情足以让她慌乱不安，六神无主。 天胤被戴了绿帽子，还亲手杀了自己的王妃！ 这是两件事，足以让她多年来的筹谋毁于一旦。 对于任何一个男人来说，被戴绿帽这件事都会让人失去理智，这是一个奇耻大辱，何况发生在身份尊贵的皇子身上，简直是皇室丑闻。 可比起亲手杀死王妃这件事，丑闻都得靠边站。 凤贵妃想到儿子今后的处境，一颗心像是被油煎火燎，一会儿又坠入了冰窖，原本太后给他撮合了镇北王这桩婚事，就是希望以后能得到一点助力，然而助力尚未得到，齐氏却死了。 她甚至不知道事情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大早上听到这个噩耗般的消息，她匆匆换了衣服就来找太后，没想到皇后和端妃也破天荒的起了个大早，上赶着来给太后请安。 凤贵妃心里那个恨啊。 她们一定是故意的，故意看她笑话，故意不想让她跟太后独处，故意想耽误她求救的时间。 端妃跟她说话时，眼底的幸灾乐祸几乎都要写在脸上了，温柔端庄？见鬼的温柔端庄。 第54章 额外的嘉奖 御书房里。 皇帝坐在龙椅上，压抑着怒火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儿臣失手。”楚天胤神色僵白地跪在地上，语气木然，“实在是失去了理智。” “失手？”皇帝拍案大怒，“你的王妃是镇北王嫡女！你一句失手就能解决这件事吗？你告诉朕，朕该如何跟镇北王交代？” 楚天胤低头不语。 他现在脑子里乱哄哄的一片，根本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明明昨天晚上他跟王妃还好好的，他们还一起商议了对付楚青凰的计划，然而早上醒来，他却发现王妃跟侍卫统领睡在了一起。 那一瞬间愤怒冲昏了头脑，他感觉自己绿云罩顶，根本无心去思考这件事是否合理或者出了什么纰漏，提剑就把两个人一起杀了。 鲜血溅到脸上，温热粘稠的感觉让他感到恶心，此番变故惊动了王府里的下人，失控之下，他浑浑噩噩呆坐了好一会儿，才惊觉自己做了什么。 急急命人去宣太医，可齐氏被当胸一剑贯穿心脉，气息全无，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 楚天胤心里像是被压了一块石头，脑子也昏昏沉沉的，他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个噩梦，怎么也无法相信这件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wap. “皇上，长公主殿下来了。”陈海禀报，“皇上可要让殿下现在进来？” 皇帝陛下闭了闭眼，压下怒火点头。 陈海于是亲自把楚青凰迎了进来。 跨进御书房的门槛，楚青凰看也没看一旁跪着的楚天胤，径自走到龙案前，把手里的账册和名单放在案上，“除了金银之外，字画、玉器、绸缎、古玩之类都已清点完毕，户部尚书府所有的罪证也都在这里，跟户部有牵扯的官员名单儿臣已经整理好，父皇稍后可以过目一下。” 皇帝看着摆在面前的证据，拿过来随意翻了翻，轻轻吐出一口气：“青凰，你这件事办得实在是漂亮，朕都不知道该怎么奖赏你了。” “不必奖赏，这是儿臣早就立下的承诺。”楚青凰淡道，“奖赏之前已经给过了。” 皇帝点头。 是啊，奖赏他已经提前给过了，破例给了她长公主的封号和特权，暗阁暂时也归她掌管，她现在只是在做她承诺过的事。 可皇帝还是高兴。 虽然楚天胤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让他高兴的情绪打了折扣，不过总的来说，户部尚书府的破灭算是一个好的开端，代表着青凰的魄力和以后越来越好的风气。 “昨晚辛苦了。”皇帝揉了揉眉心，“你先回去休息，接下来的事情朕会安排。” 楚青凰点头。 “对了。”皇帝抬眸看着她，“户部尚书之位空缺，你有没有合适的人选举荐上来？” 楚青凰沉默片刻，眉心微拧：“这算是额外的嘉赏？” “不算。”皇帝笑了笑，“你要有合适的人选，朕可以参考一下。” 楚青凰点头：“儿臣最近挺喜欢温湛的。” 温湛？ 皇上听着这个名字耳生，没想起这是哪位官员的名字。 “他的父亲是户部侍郎温行云。”楚青凰道，“父皇若是有其他合适的人选可以优先提拔，若没有，就提温行云吧。温湛不错，他的父亲应该也差不到哪儿去。” 皇帝沉默了好一会儿。 眼下提谁上来倒是其次了，他沉默的是楚青凰的态度和语气。 温湛不错？ 他仔细想了想，温湛好像是温行云的次子，而且还是庶子，曾经因长得不错被楚青凰强行纳进了府里，所以现在的身份应该是青凰的侍君之一？ 除他之外，公主府应该还有几个侍君。 皇帝想起青凰之前的荒唐行为，自打公主府有了凤瑾之之后才开始“改邪归正”，没再继续纳侍君，而且四位公子在公主府里也没了存在感。 没想到凤瑾之失宠之后，温湛却冒出了头。 眉头拧了拧，皇帝忍不住怀疑青凰是不是移情别恋了，以前喜欢凤瑾之时，什么都紧着凤家和三皇子，连她的母妃都靠边站，如今凤瑾之失了宠，她开始喜欢温湛，又要开始提拔温家了？ 这样真的好吗？ “咳。”皇帝轻咳一声，“青凰。” 楚青凰沉默地看着他。 “……没什么。”皇帝压下了想说的话，“既然如此，就让温行云顶替尚书之位吧，他的资历也够了。” 虽说温行云能力不怎么样，但看在青凰的面子上，倒也不是不能提。 温家根基尚浅，两年之内不担心他步洪尚书后尘，如果以后也撑大了胃口……嗯，看青凰喜欢这个温家庶子能喜欢多久吧，等她对他感情淡了，到时候处置了就是。 楚天胤跪在一旁，听着皇帝和楚青凰的对话，心头几乎愤怒到了极点。 楚、青、凰！ 若不是她，户部尚书府根本不会倒台，为了一个温湛而扶持温行云？简直是笑话！她根本就是为了楚天铮筹谋。 谁不知道温家是端妃一党的人？ “还有件事。”楚青凰平静开口，“昨晚儿臣陪温湛去温家给他父亲祝寿，在温家遇到了刺客。” 楚天胤心头一紧。 “刺客？”皇帝一惊，上下打量着楚青凰，“你有没有受伤？刺客是谁派去的，查到了没有？” “儿臣大概是能猜出是谁，父皇不用担心。”楚青凰说着，转头看了眼楚天胤，“想要儿臣的命，没那么容易。” 楚天胤双手不自觉地攥紧，这句话是说给他听的？ 第55章 谁最有钱? 楚青凰没有在御书房逗留太久。 昨晚忙了半宿，今天早上又早早就起了身，她要回去补个眠。洪尚书府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接下来是审案还是继续调查，都是刑部的事情，洪家同党是继续查还是放过，也由皇帝做主。 她不想掺和。 回到公主府已经过了早膳时间，再过一个时辰就吃得午饭了，不过长公主府没什么严苛的时间规定，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 楚青凰先去泡了个热水澡，换一身衣服，清清爽爽地坐下来用膳。 明月把药也煎好了，端过来放在桌上。 扶苍挨着楚青凰坐下，一碗药还没开始喝，外面就响起一阵脚步声。 楚青凰抬眸那一瞬，差点被闪花了眼，只见往日深居简出的四位公子一起走了进来，身姿颀长高挑，风华流泻，容貌皆是俊美出众，一眼看去倒也养眼。 走进殿内，四人优雅地撩衣行礼：“参见长公主殿下。” 楚青凰没说话，沉默地打量着他们。 白衣的脱俗，蓝衣的飘逸，红衣的鲜艳，云衣的淡泊。 记住网址http://wap. 容貌不俗，衣品不俗，气度各有千秋，视觉上的确是一种不错的享受。 然而楚青凰却是皱眉：“这是干什么？” “温公子说，长公主殿下身份尊贵，是一府之主，我们身为侍君，按规矩应该晨昏定省，给殿下请安。”白衣公子恭敬地开口，“若能跟公主殿下一起共进早膳，那就再好不过了。” 楚青凰目光落在温湛脸上。 “小人的确是这个想法。”温湛谦恭说道，“小人昨晚见识到了长公主殿下英明神武的风姿，深深地被殿下的魄力折服，仔细考虑一番之后，温湛愿意服侍殿下，只望殿下抬爱，偶尔施舍一些怜爱即可。” 偶尔施舍一些怜爱？ 楚青凰淡道：“本宫没空怜爱你们。” “殿下说的这是什么话？”一袭红衣的少年像是有些委屈，“我们都是殿下的侍君，当初殿下强抢我们进府的时候，又没说我们进府是要受冷落的。” 楚青凰面无表情：“所以呢？” 所以？ 红羽弱弱地开口：“所以殿下不是应该雨露均沾吗？” 空气一静。 楚青凰放下筷子，抬手揉着眉心。 她真的想剖开这少年的脑袋，看看他脑子里装了什么奇葩的想法。 雨露均沾？ 听听，这是正常男子应该说的话？ “本宫昨晚忙了半夜，今天早上天没亮就起身进了宫，稍后要补个觉。”楚青凰语气淡淡，“所以今天没空应付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红羽表情微动：“殿下这意思是，等殿下休息好了就可以？” 楚青凰没说话，目光沉默地从四人身上掠过，须臾，问了一个看似毫不相干的问题：“你们四个人中谁最有钱？” 呃？ 这个问题该如何回答？ “我最穷。”红羽朝旁边移了一步，“殿下忘了吗？我是殿下从人贩子手里买回来的，就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什么都没有，更不可能有钱。” 楚青凰敛眸。 “我是温家庶子，殿下知道的。”温湛笑了笑，“我手里一贯就拮据，不怎么有钱，好在住在公主府的日子里生活还算安逸，下人们也没有为难我，一日三餐不成问题，我们花钱的地方也不多，所以不用为了生计发愁。” 楚青凰嘴角扯了扯。 “我虽然有点积蓄，但不舍得花。”齐陵拧眉，“就如温湛所说，我们住在公主府里，吃穿用度都有人送过去，没什么花钱的地方，所以从家里带来的一百两银子还剩下大半。” 一百两？ 楚青凰表情微妙。 “回禀殿下。”最后一个说话的是沈重锦，谦恭有礼，仪态翩翩，“我——” “本宫知道你也没钱。”楚青凰淡淡接下了他的话，“所以你们进公主府最大的好处，就是从此吃穿不愁？” 四人面露赧色：“殿下圣明。” “那么谁来给本宫解释一下，你们身上穿的红色鲛绡、蜀锦长衫、缎袍、天蚕丝雪衣是哪位神仙所赠与？”楚青凰抬眸，声音清冷漠然，“三位庶子，一个孤儿，穿的衣服却比帝都正儿八经的世家嫡子还要好，你们可真是穷得让人刮目相看。” 话音落下，殿内瞬间陷入一片安静。 “红羽。”楚青凰看向第一个哭穷的少年，“你身上这件衣服是南海鲛绡所制，轻薄飘逸，入水不濡，据说数年能得一匹，价值千金，你先给本宫解释解释。” 红羽默默看了她一眼，一双漆黑的瞳眸里流露出无辜之色：“殿下，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你的衣服哪来的？” “捡……捡的。” “跪下。” 红羽瘪了瘪嘴，委委屈屈地跪了下来。 楚青凰目光微转，看向齐陵。 “咳。”齐陵轻咳一声，不等楚青凰发问就开口说道，“我的也是捡的。” 说完跟着跪了下来。 楚青凰：“……” 沈重锦支支吾吾：“我……我不知道自己身上的衣服值不值钱……” “绝对超过一百两。” 沈重锦噎了噎，不发一语地跪了下来。 楚青凰皱眉，看向温湛：“你的衣服是谁给你的？” 温湛默默撩衣一跪，无话可说。 “你们不止这一身衣裳。”楚青凰声音淡漠，“前次跟本宫一起用膳时，身上穿的衣服料子同样都是难得的珍品，所以等你们给本宫一个合理的解释之前，就这么跪着吧。” 穿得起这么昂贵的料子，却一个个在她面前哭穷？ 按着他们世家庶子不得宠的身份地位，以及进了公主府之后就受冷落至今的处境，理该青衣布衫才合乎常理。 然而瞧瞧眼前这四位的衣着气度，说他们是皇子权贵只怕都有人深信不疑。 第56章 教教他规矩 说完这句话，楚青凰目光微转，落在扶苍的身上。 扶苍抿了抿唇：“属下的衣服是暗阁影卫统一发放的劲衣。” 他的衣服是真不值钱，一身单薄的黑色劲衣，方便行动，夜间便于藏身，大教习和影卫都穿一样颜色的衣服，唯一的区别就是大教习穿三重领，扶苍这个第一高手穿两重领，其他的普通影卫穿单层领。 “以后跟在本宫身边，需要经常出入各种场合，总是穿一身黑劲衣也不行。”楚青凰道，“稍后让尚衣局的人过来，给你量身做两套衣服。” “殿下，这不公平。”红羽抬眸，“为什么扶苍就可以搞特权？” 楚青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想取代本宫的位置？” 啊？ 红羽一懵，连忙摇头：“小的不敢。” “不敢就闭嘴。”楚青凰道，“这是本宫的府邸，本宫想给谁特权，谁就有特权，本宫想要谁死，谁就活不到今天晚上。” 红羽缩了缩脖子，弱弱地说道：“我还是觉得殿下应该雨露均沾……” “最近不是温湛得宠吗？”齐陵转头，看向跪在身边的温家公子，“怎么我眼瞅着殿下好像对你也没多特别？” http://wap. 温湛默了一瞬：“殿下对我的宠爱正如昙花一现。” 楚青凰没说什么，淡定地用膳。 “不过殿下是不是忘了件事儿？”齐陵抬眸，“数日前殿下就说要休了驸马，怎么到现在还没动静？驸马爷不会复宠吧？” 还没有动静？ 楚青凰这两天并没有关注后院的事情，闻言皱眉：“凤家没人来接他回去？” “没有。” 楚青凰嗯了一声，不发一语地用完早膳，移驾窗前喝了盏茶，“扶苍，准备笔墨。” 扶苍领命。 楚青凰在书案上铺开一张宣纸，刚提笔写下“休书”二字，外面又响起一阵脚步声。 “殿下，驸马爷求见。” 楚青凰动作微顿，语气淡漠：“让他进来。” 来得正好，省得她专程派人送休书过去。 凤瑾之走了进来，一身锦衣玉袍衬得他玉树临风，姿容俊逸雅致，脸色还带着几分苍白，不过看起来已经恢复了五六成，起码自己走路没问题了。 目光在殿内排排跪的四人身上一掠而过，凤瑾之很快看向坐在梨花木书案前像是正在写什么的楚青凰，表情很冷，冷得有些阴沉，像是天边沉沉压下来的乌云。 “楚青凰。”他冷冷开口，“你在报复我？” 扶苍抬头看他，目光冷煞如剑，眼底杀机一闪而逝。 正在罚跪的四位侍君齐齐皱眉。 “这位驸马爷不会是个傻子吧？” “都这个时候了，居然还敢跟长公主殿下言语挑衅，大概是担心自己死得不够快。” “他并不是担心自己死得慢。”齐陵不疾不徐地摇头，“而是觉得自己是天下第一美男，自以为是地幻想殿下还对他有感情，外面出的那些事情都是殿下为了引起他的注意，想逼他屈服的手段。” 红羽撇了撇嘴：“花孔雀都没他自恋。” 四人光明正大地窃窃私语，语调虽然不高，却绝对确保殿内所有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凤瑾之的脸色像是霜打过一样冷得刺骨，如果眼神可以杀人，此时这四位侍君大概都已经被万箭穿心。 “凤瑾之，如果本宫是你，这会儿应该恭恭敬敬地跪下来行礼，做小伏低才是上策。”楚青凰放下笔，淡漠开口，“在本宫面前挑衅逞强，并不会让本宫觉得你多硬气，反而会起一个适得其反的作用。” 凤瑾之双手紧握成拳，冷冷地注视着楚青凰：“你就是想逼我下跪？” “逼你？”楚青凰眉心微皱，声音里多了几分嘲弄，“扶苍，教教他规矩。” 话音刚落，眼前黑影一闪。 砰！ 凤瑾之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膝窝处一阵熟悉的剧痛袭来，他整个人无法控制地往前扑倒，膝盖重重地砸在地上，霎时疼得他眼前一片黑雾，脸色刷白，好半晌没缓过来。 红羽瑟缩了一下：“好疼。” 齐陵偏头看他：“踢的又不是你，你疼什么？” 红羽道：“看着都疼。” “以后学乖点就行。”温湛吸了口气，力持镇定地开口，“不然下一个遭殃的就是你。” 第57章 休书 “所以本宫想让你下跪，还需要用逼迫的方式？”楚青凰看着凤瑾之冷汗涔涔的痛苦模样，面无表情地开口，“凤瑾之，直到现在你都没有认清自己的身份。” 凤瑾之疼得一张脸都扭曲了，缓了好半晌，他才抬起冷汗涔涔的脸，“你……” “这份休书你拿着，马上收拾东西离开本宫的府邸，即日开始，你跟本宫不再有任何关系。”楚青凰拿起写好的休书，绕过书案走过来，把休书丢给凤瑾之，“以后记得尊卑之别，见到本宫若是再有失礼之处，本宫心情好便罢了，遇到本宫心情不好的时候，你就自认倒霉。” 凤瑾之表情僵住，目光缓缓看着落在自己面前的休书，那眼神像是在看什么怪物，良久没有动作。 楚青凰也没再理他，淡漠吩咐：“都出去跪着，别打扰本宫休息。” 红羽弱弱抬头：“殿下，我们还需要跪多久？” “等你什么时候想通了，愿意告诉本宫真话为止。” 红羽无辜：“我说的都是真话。” “出去。” 红羽瘪了瘪嘴，默默起身走了出去。 其他三人也不发一语地走了出去，唯独凤瑾之还留在殿内，像是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wap. 可惜楚青凰没打算给他挣扎的机会，“扶苍，把他丢出去。” “是。” 扶苍一手揪起凤瑾之的后颈，一手拾起地上的休书，疾步往外走去。 走到殿门外，扶苍显然没有丝毫怜香惜玉的心思，把休书朝凤瑾之怀里一塞，再把凤瑾之往殿阶下一扔，任由他咕噜咕噜滚了下去。 扶苍转身入殿，随手关上殿门。 这一套动作做得如行云流水般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利落得直到凤瑾之滚落到了台阶下，都没有想起来要反抗。 当然，就算他有反抗的心思，也没反抗的本事。 四位换了个地方跪着的侍君沉默不发一语，眼神复杂地看着滚落到他们不远处的凤瑾之，眼底像是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的模样。 “他怎么一直没反应？”红羽皱眉，“不会是死了吧。” 齐陵看了一阵，猜测道：“可能骨头摔碎了。” “他的骨头跟瓷器似的，这么容易碎掉？”沈重锦觉得不像，“应该是摔到了脑子，晕了过去。” 温湛拧眉：“殿下好像不太懂得怜香惜玉？” “他是香还是玉？” 温湛一默，“你们猜他会晕多久？” “半个时辰。” “一个时辰。” “我们打个赌吧。”红羽道，“我下注一百两，赌他很快就会醒过来。” “我跟一百两，我赌他在装死。” “你们哪来这么多钱？”温湛笑了笑，“红羽，如果你想好了该如何跟殿下解释，不如现在就去，解释之后我们就不用再继续跪了。” 此言一出，其他三人顿时安静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红羽皱眉：“方才有人说到钱吗？” 齐陵摇头：“没有。” “所以是温湛听错了。”红羽说道，语气格外轻松，“我们哪来的一百两？一百文都没有。” “那如何解释我们身上穿着价值不菲的衣服？”沈重锦苦恼，“解释不了就得一直跪着，这么跪下去的话，会不会把腿跪断？” 温湛叹了口气：“我是文弱书生——” 吱呀一声。 殿门从里面被拉开，露出扶苍那张俊美异常却也冷峻异常的脸：“殿下有令，谁再叽叽喳喳说话，赏一百鞭子。” 话音落下，终于全体噤声。 第58章 真是可怜 “扶苍。”楚青凰倚着床头，平静地看着自己的影卫，“本宫府里这四位侍君除了都是美男子之外，每个人身上好像都藏着一点秘密，本宫不喜欢被蒙在鼓里的感觉。” 扶苍垂眸：“属下去查。” “暂时不用。”楚青凰语气淡淡，“本宫要他们亲口说出来。” 扶苍应是。 楚青凰起身站在窗前，看着窗外安静罚跪的几人，心头暗自思索他们的来历——除了明面上的庶子和孤儿身份之外，他们绝对还有不为人知的第二重身份。 也许可以用读心术来探知。 不过楚青凰并不着急，就像此前温湛所说的“凭直觉”，她现在凭着直觉也能感受得到，这四个人应该没有什么叵测居心。 至少暂时来说，还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居心。 目光微转，楚青凰看向被扶苍扔出去的凤瑾之，还在昏迷着？ 楚青凰有些不耐，正要说话，却见凤瑾之身体忽然动了一下，立时有四双眼睛落到了他的身上，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似的盯着他。 温湛四人被罚噤声，原本还以为罚跪的过程是枯燥无聊的，没想到凤瑾之居然没晕过去，方才大概是疼得厉害了，好一会儿没动静。 记住网址http://wap. 这会儿显然缓过了神。 不过缓过神不代表不疼，温湛几人不发一语地看着他，一个个面无表情，却见凤瑾之动了一下之后又不动了，跟濒死的鱼儿似的。 红羽忍不住皱眉。 这凤家嫡子体质也太差了，这么点苦头都吃不了，看起来竟比女子还弱不禁风。 他当真没投错胎？ 如此过了好一会儿，凤瑾之终于又开始动，双臂艰难地一点点撑起身体，急促的喘息声泄露了他的痛苦，也听出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眼前一片雾沉沉的黑暗，凤瑾之浑身的骨头和皮肉都在叫嚣着疼痛，活到二十岁，他从来娇生惯养，这几天当真是把从小到大没吃过的苦头都吃了一遍。 若是换成其他人，定然已经学乖。 可凤瑾之以前被楚青凰惯坏了，以至于他到现在还以为楚青凰只是在用这种方式引起他的注意，以及在他这里受了气之后就报复凤家和三皇子，想逼他屈服。 因形势比人强，凤瑾之今日待在梧桐苑思忖再三，决定过来跟楚青凰示好，暂时放下身段跟她和平相处，甚至就算她想要得寸进尺，逼他搬过来与她同住，他也会予以满足。 然而还没等他表达来意，她却给了他一份休书。 该死的楚青凰，竟真的给他写了休书！ 凤瑾之咬牙切齿地想着，当初赐婚是她求皇上赐的，如今耍脾气就想休了他？凭什么？ 就算要休也该是他休了她才对，这天下还从没有妻子休了丈夫的，她简直离经叛道，狂妄无忌，简直就是个疯子！ 凤瑾之恨不得把休书撕碎了砸到她脸上去。 “凤瑾之，醒了就别装死。”冷漠无情的声音忽然响起，楚青凰站在窗边看着他，毫无感情的目光像是在看一只蝼蚁，“本宫给你半日时间收拾东西，天黑之前如果你还在本宫的府里，本宫会让扶苍亲自把你送回去，并将你被休弃一事昭告天下。” 凤瑾之一僵。 “真是可怜。”红羽低低叹了口气，一脸的惆怅，“就像宫里失宠的嫔妃似的，一朝没了君王宠爱，瞬间落得被休弃的下场……莫怪世人常说，最是无情帝王家。” 齐陵转头看着他，眼神古怪：“你是不是活腻味了？” 连帝王家的事情也敢随意非议？而且还是当着长公主的面，嫌自己的命太长了？ “红羽这话说的不对。”温湛不紧不慢地纠正，“帝王嫔妃失宠之后是不会被休弃的，休弃代表着重获自由，可那些失宠的嫔妃并无重获自由的幸运，她们只会凄凄惨惨地待在冷宫里，冷清凄苦地过完下半辈子，有的说不定二十多岁就香消玉殒，毕竟后宫沼泽之地，多的是红颜白骨。” 红羽像是被吓住了：“这……那我还是不要争宠了吧，万一以后失宠了，会不会被打入冷宫？” 此言一出，其他三人瞬间沉默。 打入冷宫？ 这貌似是皇帝才有的权力。 “红羽。”沈重锦幽幽开口，“你是不是想进宫服侍皇上？” 齐陵提醒他们：“殿下罚我们噤声呢，你们是否嫌罚跪太轻了，想被拖出去打板子？” 当然不想。 红羽和沈重锦终于安静下来。 凤瑾之从地上爬了起来，他庆幸自己还能站着。 虽然浑身哪哪都疼，神态看起来也无比苍白狼狈，但他今天没别的选择，必须强撑着精神去应付楚青凰的“刁难”。 他不能被休弃。 户部尚书洪家被抄没，晋王府又出了事，父亲的意思是让他重新挽回楚青凰的喜欢，哪怕只是逢场作戏，他也必须演下去。 否则晋王以后的路会非常难走。 演戏对他来说并不难。 抬头看着楚青凰，他嘴角轻抿，黯然开口：“殿下，我们是夫妻，一日夫妻百日恩，今日瑾之来此，只是想求殿下再给我一个机会，一个弥补曾经说错话、做错事的机会。” 楚青凰目光冷漠，像是在看一个努力表演的小丑。 “即便我以前有做的不好之处，我们到底也是夫妻一场。”凤瑾之低眸，“以前都是我的错，我……我会改，殿下别这么绝情好吗？” 呃？ 红羽懵了懵，凤瑾之在跟殿下低声下气地求饶？ 果然是个能屈能伸的大丈夫。 第59章 殿下真是仁慈 楚青凰沉默注视着放下身段的凤瑾之，望见他为了利益而不得不暂时舍弃的骄傲，望见他形势逼人之下他做出的忍耐。 洪家被抄和晋王府发生的事情显然他已经知道了，身为晋王的表弟，凤家跟晋王是一条船上的至亲，凤贵妃母子若出事，凤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不管以后哪位皇子登基，凤家都必死无疑。 所以凤瑾之不得不忍，毕竟比起晋王和凤家的生死荣华，眼下舍弃的这点骄傲和尊严根本微不足道。 楚青凰眉眼淡漠：“你想弥补？” 凤瑾之一听有戏，顿时精神微震，心里忍不住冷笑楚青凰还是以前的楚青凰，只要他把身段放低，她果然就露出了那副花痴模样。 然而不管心里如何是想，凤瑾之面上却一副真诚的表情：“是，求殿下给我一次机会。” “既然如此，本宫就给你一次机会。”楚青凰冷漠说道，“拿着休书从本宫的府邸大门外三步一跪，九步一叩，跪行到凤家大门外，你能做到，本宫就原谅你。” 凤瑾之脸色僵硬，所有的得意和冷笑瞬间不翼而飞，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楚青凰：“殿下？” “能做到就现在去做，做不到就立刻收拾东西滚蛋。” 凤瑾之像是被腊月寒冰的天气冻住了似的，良久没有任何反应，若仔细看，会发现他此时的脸色是铁青而僵白的——气到了极点之后的情绪流露，死死地咬着牙才能控制的怒火爆发。 http://wap. 红羽默默低头：“长公主殿下真是仁慈。” “我也觉得殿下太过温柔了。”温湛点头，“长公主府离凤家其实也没多远，绕过两条街而已，就算是跪行回去，也无需半日功夫。” 凤瑾之阴冷地看着他们。 无需半日功夫？真亏他们说得出口。 别说他现在的体力根本做不到，就算做到了也会颜面尽失，从此没脸见人。 堂堂丞相府嫡子为了三皇子的帝位入赘公主府，已经算是一种屈辱，如今还要从公主府外跪行到凤家大门外，大街上人来人往，他世家嫡子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今日若当真去做了，明天他就会成为全城人的笑柄！ 凤瑾之正愤怒着，楚青凰已经关了窗子，显然没打算再给他讨价还价的余地。 “长公主殿下已经给了一次机会，虽说有点为难，但比起洪尚书府的命运，这的确已经是格外的宽宏大量了。”温湛不疾不徐地说道，“驸马昨晚是没亲眼见到，那洪家的儿子只说了一句话让殿下不满，殿下就带人抄了洪家，比起洪越，长公主对驸马还是有感情存在的。” 只说了一句话？ 凤瑾之一凛，他虽然知道楚青凰昨晚抄了洪家，却并不知道起因是什么，只以为她是出于报复他的心思，并清楚洪家是三皇子的人，所以才拿洪家下手，没想到这里面还有洪越的原因。 凤瑾之僵站了好一会儿。 若是跟洪越相比，楚青凰对他确实还是仁慈，毕竟这个性情暴戾的公主以往若真讨厌一个人，几乎都是往死里整，还从未对谁手下留情过。 她这段时间对凤瑾之所做的虽然不算仁慈，但比起她一贯的脾气，又的确算得上手下留情，所以凤瑾之才总是生出一种错觉，以为楚青凰的目的就是为了逼他屈服。 偏偏温湛和齐陵好像生怕他误解不够深似的，不介意继续让他的自以为是更强烈一些。 “三皇子杀了王妃一事，不知道镇北王知道之后会不会亲自上京问罪？”温湛蹙眉，像是担忧，“齐陵，镇北王是你的父亲吧？你父亲对这个女儿态度怎么样？” 齐陵语气疏淡：“嫡女自然是比较金贵的，况且不管女儿得不得宠，晋王的行为都可视为对镇北王的挑衅，这不是感情问题，而是维系姻亲关系的棋子被杀了，你若是镇北王，会无动于衷吗？” 凤瑾之心头一沉，是啊，三皇子杀了王妃。 除了杀人罪需要给天下臣民一个交代之外，这件事里最严重的后果是跟镇北王的反目成仇，昨晚失去了洪家的财库支持，今早失去了镇北王的兵力支持。 只一夜时间，三皇子就被人折了两条手臂，现在处境艰难，如果再跟楚青凰反目，那就真的没有任何翻盘的可能了。 “长公主殿下！”院外一人疾步而来，单膝跪在殿阶下，“启禀殿下，宫里刚刚传来消息，晋王被降了爵位，现在成了晋郡王，并罚俸一年，责打三十廷杖。” 凤瑾之脚下一软，一颗心沉入谷底。 亲王被降为郡王？ “这么看来，晋王离争储又远了一步。”齐陵叹了口气，“其他皇子都是亲王，唯独三皇子成了郡王，这身份上就矮了一头。” 红羽语气天真：“咱长公主殿下如今正得盛宠，若是殿下愿意帮他一下，三皇子其实还是有机会翻身的。” “你们俩不要命了？”温湛蹙眉，“储君之事岂可擅议？况且长公主殿下想帮谁，那是殿下自己的事情，你们是不是也想被殿下拖出去打板子？” 话音落下，红羽和齐陵同时噤声。 凤瑾之不自觉地攥紧手，心头艰难挣扎。 沈重锦幽幽开口：“驸马还是照长公主说的去做吧，否则三皇子只怕没有跟其他皇子抗衡的筹码了。” 凤瑾之抿紧唇，脸色阴沉，不发一语地转身离去。 第60章 三跪九叩 红羽转头看着凤瑾之离开的背影，等他走出院门，才收回视线，悄咪咪地问道：“你们觉得他会从公主府大门外三跪九叩到凤府吗？” 温湛语气淡淡：“会的。” “可是这样做的话，他的脸就丢尽了。” “对于利益至上的人来说，脸面并不值钱。”温湛声音很平静，“到了必要的时候，亲情或者尊严其实都可以被舍弃。” 他的父亲之前对嫡子温励可是宝贝得很，然而为了一个户部尚书的位置，不照样可以说打就打？ 利益熏心的人，亲情和尊严都是微不足道的东西。 三皇子现在正是处境艰难的时候，而凤瑾之心里很清楚，现在能替三皇子挽回局势的人唯有长公主殿下。 在失去了户部这个财政支撑，同时又即将跟镇北王反目的情况下，除非凤家蠢到了无可救药的程度，否则绝不可能选择跟楚青凰闹僵。 他们没有这样的勇气。 “唉。”红羽低低地叹了口气，“成年人的世界真是复杂，既要算计别人，又要保全自己，还要时刻想着怎么演戏……想想都累得慌。” 说到这里，他语气突然轻快起来：“我觉得还是做长公主殿下的侍君比较好，可以穿美美的衣裳，吃可口的饭菜，偶尔过来争争宠，小日子过得简直无比惬意。” wap. 此言一出，其他三人齐齐转头看着他。 “干嘛？”红羽戒备，“为什么都这么看着我？难道我说的不对？” “你说的挺对。”齐陵笑了笑，“只是眼下你应该好好想想，该找一个什么样的借口来应付长公主殿下的提问，关于你身上这件衣服的由来，你貌似还没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争宠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争到的，一不小心说不定连小命都争没了。 红羽闻言，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忍不住嘀咕：“我说了是捡的，殿下偏不信，我能怎么办？” “你觉得殿下是三岁小孩？” 红羽眉头拧了拧：“那怎么办？我们要是给不出解释，是不是就得一直跪这儿？” “大概是吧。” 红羽脸色一垮，垂头丧气地说道：“我身娇体弱，承受不住的。” “你承受不住？”齐陵嗤笑，“想做一个得宠的侍君，这点苦都吃不了，你还能干什么？” 红羽反驳：“争宠靠的是美貌，又不是吃苦耐劳。” 齐陵道：“美貌在长公主殿下这里最不值钱。” 况且楚青凰的心肠是铁石做的，暂时只怕还没有怜香惜玉这个概念。 四人跪在殿阶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像是已经把楚青凰方才要求他们噤声的命令忘在了脑后，甚至连闲聊的内容都有些胆大包天。 不过楚青凰懒得理会，在殿内补了一觉，补觉的时间不长，午时就醒了过来。 扶苍适时地递上一盏茶：“凤瑾之遵照着主子的意思办了，从公主府外跪到了凤家，一路上很多人看热闹，凤丞相气得差点没晕过去。” 楚青凰沉默片刻，竟真的三跪九叩回去了？ 该说凤瑾之能屈能伸，还是对楚天胤太过忠心？ 楚青凰伸手接过茶盏，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半日过去依然跪得轻松的四个人，眼底划过一抹幽深色泽。 “主子真的决定原谅他？” “原谅谁？”楚青凰随口问了一句，“哦，你说凤瑾之？” 扶苍低头：“属下逾越。” “嗯，本宫是打算原谅他。” 扶苍抿唇沉默，素来表情寡淡的脸上看不出情绪波动。 “吩咐下去，让人把梧桐苑里所有属于凤瑾之的东西都收拾一下，用马车给凤家送过去，就说本宫已经原谅他以前的冒犯之罪，以后不会再追究。”楚青凰吩咐，“并告诉凤家人，就说本宫已经休了凤瑾之，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扶苍微默，神色明显可见几分轻松，“是，属下这就去办。” 说着转身就走，很快拉开房门闪身而出。 楚青凰独自在窗前站了一阵，敛眸喝了口茶，静静等着宫里的消息传来。 … 从朱雀街到昌明街，路上围了太多的人，权贵子弟，世家姑娘，丫鬟，小厮……当然还有维持秩序在皇城内巡逻的金吾卫。 个个瞪大着眼，一脸惊奇地看着灰头土脸神情狼狈的凤家嫡子。 “听说这位驸马爷被长公主殿下休了，不知道今天又在搞什么把戏，难道是用这样的方式赎罪？” “堂堂凤家嫡子落得如此狼狈，真是让人唏嘘。” “听说长公主殿下以前挺喜欢这位驸马的，怎么突然间……” “还不是凤瑾之不识好歹。”有人冷嗤一声，“我听说长公主以前特别喜欢凤瑾之，可是这位驸马不领情，当着长公主的面不是谩骂就是羞辱，大概把长公主的耐性耗光了吧。” “这么说来，今日这番苦楚是他自作自受？” 长街上时不时会有马车经过，然而达官贵人们显然也都喜欢看热闹，行经此处时不约而同地给凤瑾之让出了一条路，礼仪周正谦逊，坚决不阻挠他三跪九叩的诚意。 一辆奢华大马车停在一旁，马车里的人漫不经心地说了句话：“长公主休了凤瑾之？” 声音动听如天籁，带着一种无与伦比的尊贵圣洁气度。 “是。” “呵。”一记轻笑响起，透着几分疏懒，几分漫不经心的凉薄，“不错。” 不错？ 什么不错？ 马车两旁的属下心头泛起疑问，却不敢问，恭敬地低着头，只当做没听到这句意味不明的夸赞。 第61章 拜楚青凰所赐 在几乎半个皇城之人的围观之下，凤瑾之顶着火辣辣的难堪和愤怒，以及平生所受过的最大屈辱，终于三步一跪，跪行到了凤相府大门外。 脸色惨白，冷汗涔涔，浑身上下都透着几乎力竭的疲惫和憔悴，两个膝盖已经被磨破，双手红肿破皮，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曾经的权贵公子眼下只看得见狼狈不堪。 凤夫人心疼得直掉泪。 “这到底是怎么了？”她上前扶起儿子，又气又怒又心疼，眼眶不自觉地发红，“长公主她……她太过分……” 以前光风霁月的儿子，眼下都被折磨成了什么样？ 该死的楚青凰！ 把那该死的贱人千刀万剐都难消心头之恨！ 丞相站在一旁，脸色沉怒：“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是让你尽量哄着长公主吗？” “父亲息怒。”凤瑾之声音嘶哑干涩，浑身酸痛，软绵无力，连声音都听着都有些飘，“我今日去找长公主殿下求和，她提出的条件就是让儿子从公主府跪行到凤家门外，并说儿子能做到，就原谅我——” “她简直太过分了！”凤夫人没听完就怒火中烧，言语间咬牙切齿的意味几乎无法克制，“你好歹也是丞相府嫡子，她凭什么如此羞辱于你？” “母亲。”凤瑾之开口提醒，唇瓣发白脱了皮，“外面有很多人看着，母亲说话注意一下，万一传到了长公主的耳朵里，只怕——” 记住网址http://wap. “丞相大人！” 一个稳重的中年声音响起，众人抬头看去。 只见一辆马车不紧不慢地行了过来，身着灰色袍服的中年男子坐在马车前，待马车行到大门外停下，男子走了下来，朝凤丞相作揖行礼：“在下乃是长公主府管家，特奉殿下之命，把凤公子的衣物用品和纸笔书册都收拾妥当送了过来，请丞相和夫人清点查收。” 凤丞相闻言一僵：“你说什么？” “长公主殿下命我送来了凤公子的衣物用品和之前带去公主府的一些书籍。”管家转身，指了指车厢，“都在这里了，请丞相和夫人清点一下。” 凤丞相脸色极为难看：“长公主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丞相还不知道？”管家有些讶异，随即解释道：“殿下已经休了驸马，从此凤公子就是自由之身，跟长公主不再是夫妻关系。” 凤瑾之表情僵硬，缓缓抬起头：“你说什么？” 管家表情微妙。 这凤家父子耳朵是不是有些不太好使？怎么都需要一遍遍重复？ 不过算了，长公主殿下既然吩咐他来办事，他自然要把话说清楚，把事情办妥当。 于是管家耐着性子又重复了一遍，这一次说得更详细，一字一句：“长公主殿下知道凤公子以前入赘公主府并非心甘情愿，这一年多以来在公主府也受了一些委屈，殿下痛定思痛，决定放凤公子自由，所以给了凤公子休书一封。即日开始，凤公子和长公主殿下男婚女嫁，各不相干，长公主殿下仁慈，鉴于今日凤公子赔礼道歉的方式诚意十足，以往冒犯之罪到此为止，殿下决定既往不咎，原谅凤公子。” 大街上一片安静如雪，仿佛连风声都停止了。 寻常平民百姓无法靠近丞相府，所以暂时还不知道休书这一出，然而许多达官贵人专门冲着看热闹来的，此时自然把管家的话听得一清二楚，面上不由浮现诧异之色。 长公主殿下休了凤瑾之？ 堂堂丞相府嫡子，居然被长公主殿下一封休书打发了出来？ 这…… 不是说凤瑾之在长公主府很受宠吗？ 凤瑾之表情僵硬，呆滞如石雕一般许久没有反应，耳边嗡嗡的，浑身的酸痛于此时疯狂地叫嚣着席卷而来。 他甚至能感觉到外面那些嘲笑的眼神，幸灾乐祸的目光，以及看笑话似的窃窃私语，像是一记记毫不留情的耳光扇在了他的脸上。 凤瑾之身子晃了晃，眼前一黑，软软地栽了过去！ “瑾之！”凤夫人一阵惊慌失措，连忙伸手把儿子扶住，“来人！把大公子扶进内院休息，春桃，去请大夫！快点！” “是，夫人！” 凤丞相冷冷一拂袖，沉怒道：“关门！” 沉寂了数日的丞相府，终于因为长子的回来而陷入一阵兵荒马乱，因为三皇子之事焦头烂额的丞相，此时更是把楚青凰恨到了骨子里。 大门缓缓关了起来，丞相脸上表情铁青阴冷，声音里充满肃杀之气：“楚青凰，我与你势不两立！” 今天将是丞相府颜面尽失的一天，而这一切都是拜楚青凰所赐。 “都散了吧。”外面围观的人群渐渐转身离开，伴随着低低的私语声，空气中仿佛弥漫起一阵让人不安的气息，“长公主殿下最近是不是打算拿凤家攒功绩？” “总感觉天要变了。”男子压低的声音透着一股不寻常的意味，“先是户部尚书洪大人，接着三皇子，再来一个凤瑾之被休……洪大人和丞相府可都是效忠三皇子的人，长公主这是要对付三皇子吧？” “长公主对付三皇子干什么？对她又没什么好处。”另外一个声音更是低得几不可闻，“我觉得是端妃娘娘出手了。” “……对啊，我怎么把端妃娘娘给忘了？长公主是端妃娘娘的女儿，不管她在私情方面如何乱来，总不可能帮着旁人对付自己的母亲。” 毕竟后宫里的妃嫔皆是敌人，尤其是膝下有皇子要争储的嫔妃，那就更是不死不休的死敌，端妃为了自己的儿子，必然要对付凤贵妃一党。 楚青凰身为端妃之女，五皇子之妹，帮着自己的母妃打压对手，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儿。 几人像是终于想明白了关键，不由交换了一个眼神，“看来朝堂真的是要变天了啊。” 第62章 聪明反被聪明误 不知情的人都理所当然地以为楚青凰是为了端妃和楚天铮筹谋，连端妃母子也如此认为。 然而当皇帝陛下命人颁下旨意，提拔温行云为户部尚书宫之后，坐在甘泉宫里听宫人讲述凤瑾之三跪九叩奇谈的端妃脸色骤然一变，脸上轻松的神色瞬间不翼而飞。 “温行云？” “是的，母妃。”十八岁的楚天铮脸上浮现不悦之色，“七妹怎么回事？此前母妃不是告诉过她要提二舅舅？为什么最终提上来的人却是温行云？” 端妃神色冷沉：“来人，传长公主进宫一趟。” “是。” 楚天铮脸色不太好看：“母妃现在传她进来也没什么用了，父皇旨意已经颁了下去，改不了了。” 端妃坐起身，蹙眉道：“你先别着急。” “我怎么能不急？”楚天铮怒气冲冲，“我已经答应了凌敬，甚至在他面前夸下海口，不出三月就让二舅舅进入内阁，谁知道楚青凰突然搞出这样的幺蛾子？” 凌敬是凌家二舅凌安杰的长子，自小跟楚天铮一起长大，两人年纪相仿，感情比亲兄弟还亲。 因端妃有意让凌安杰掌管户部大权，所以才让楚青凰先对付户部尚书，并在洪家倒台之后，理所当然地认为楚青凰会照她的话去做，在皇帝面前举荐凌安杰——她以为这已是板上钉钉的事。 http://wap. 所以楚天铮才迫不及待地在凌敬面前夸下海口，想让凌敬高兴高兴，谁料到最后坐上户部尚书之位的人居然是温行云。 楚云铮刚听到这个消息，差点没气晕过去。 “你先冷静一下，等青凰过来了看她怎么说。”端妃沉吟片刻，“此事也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楚天铮满腔怒火地坐了下来，连续喝了两杯凉茶，才把怒火稍稍压下了一点。 反正今天楚青凰要是不给他一个交代，他跟她没完。 “所以今日凤瑾之算是丢尽了脸面？”端妃转头看向身边大宫女，继续方才没说完的话，“凤相气得够呛吧。” “听说凤相气得脸色铁青，当着那么多达官显贵的面就命人把大门给关了。” 端妃淡道：“以前青凰喜欢凤瑾之，喜欢得像是入了魔怔一样，怎么突然间就对他厌弃了？” “这个奴婢也不太清楚，一直没听谁说起过。”大宫女恭敬回道，“长公主殿下好像突然间就不喜欢他了，一点情分都不念着。” “不念着情分才好，跟凤家有什么情分可谈？”端妃喝了口茶，眉目冷淡，“凤瑾之今日颜面尽失，成了全城人的笑话，以后在世家嫡子之中只怕也无法再混得开了，想要挽回颜面，除非凤家能助楚天胤争得储位。” 说着冷哼一声，“不过眼下看来，怕是难如登天。” 大宫女烟罗在端妃面前一贯得宠，说话时胆子自然也大些：“依奴婢看，三皇子想要夺得那位置根本毫无可能，以前有洪尚书在，晋王妃齐氏也是个贤内助，然而如今洪尚书没了，齐氏也没了，等镇北王得到消息上京要一个交代时，晋郡王的处境只会更难，想要翻身谈何容易？” 端妃执着茶盏，面上泛起一丝胜券在握的微笑：“是这个理儿。” 其实烟罗说的也不完全正确。 齐氏不是最重要的棋子，洪尚书的倒台也不是决定楚天胤胜负的致命关键，真正让他无法翻盘的是皇帝的心思。 端妃眉眼微深。 凤家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以太后做靠山。 帝王最忌讳的就是后宫干政，若是皇后或者其他妃嫔干政，皇上最起码可以呵斥责罚，可太后是他的母亲，不管是出于孝道还是因为帝王的身份，他都不能对自己的母亲不敬。 可后宫干政这件事偏偏又不能容。 那么皇上心里的这份不满会发泄在谁的身上？自然是以太后做靠山的罪魁祸首，所以凤家和洪家是聪明反被聪明误，皇帝想要对付凤家，凤家就绝没有活路。 “娘娘，长公主殿下到了。” 端妃抬眸，看见一身暗红长袍的楚青凰走了进来，身姿纤长，容貌明艳，眉眼间萦绕着清冷色泽。 “青凰。”端妃坐正了身体，有些不满地看着楚青凰，“本宫让你过来，是为了户部尚书的位子。” 楚青凰淡道：“户部尚书位子怎么了？” “你装什么傻？”楚天铮皱眉，不悦地盯着她，“母妃不是让你举荐二舅舅上位？为什么最后坐上尚书之位的会是温行云？” 楚青凰眸色微冷，面无表情地看着楚天铮。 楚天铮被她看得一悸，气势不自觉地弱了三分：“你……你看我干什么？” 楚青凰冷漠不语。 端妃见状有些不悦，却压下了这份不悦：“今日你父皇刚刚颁下圣旨，提拔温行云为户部尚书，本宫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楚青凰淡道：“温行云不也是你的人？” 户部两位侍郎，一个姓杨，一个是温行云。 端妃皱眉。 温行云的确是她的人，可温行云是温行云，是一颗随时可以牺牲的棋子，能跟凌家亲人相提并论？ 权力永远是掌握在自家人才能让人安心。 “我想让你二舅——” “他在吏部任职。” 端妃语气一顿：“那又如何？” 楚青凰语气淡淡，听不出特别情绪：“我以为你说的往上提提，是想让他做吏部尚书。” 端妃一滞，没料到会听到这样的解释：“你的意思是，有办法让你二舅舅做吏部尚书？” 楚青凰道：“需要一点时间。” 端妃沉默。 她其实并不想让凌家接触吏部，因为楚天翎在吏部任职，就算凌安杰坐上吏部尚书的位子，也根本掌握不了吏部大权。 吏部始终会是翎王说了算。 况且翎王的身份有些敏感，作为前皇后的嫡子，翎王既占了嫡又是长子，前皇后因难产而死，在皇帝心里始终有着不一样的地位。 翎王自小没了母亲，皇帝对这个长子一直爱护有加，即便没有母亲护着，暂时来说，后宫嫔妃也都聪明的不想去招惹他。 端妃自然也不想。 就算要招惹，也得等到其他皇子都被铲除了再说，眼下这个时候谁先去动翎王，谁就是蠢。 端妃沉吟须臾，试着开口：“青凰，你跟凤瑾之彻底闹僵了？” 楚青凰淡淡嗯了一声。 “既然如此，本宫想让你嫁给凌敬，就是你二舅舅家的嫡长子。”端妃看着她，温柔地笑了笑，“你意下如何？” “母妃？”楚天铮诧异，“让七妹嫁给凌敬？” 端妃点头。 这个女儿太捉摸不定了，嫁给凌敬来个亲上加亲，才能让她安心。 楚青凰听着她心里的想法，面上没有丝毫异样神色流露：“你是想凌敬进长公主府做侍君？” 端妃笑意一僵：“你说什么？” “本宫的府邸已经有了四位侍君，凌敬去了只能排第五，他若愿意，本宫没意见。” 端妃脸色阴郁：“我的意思是让凌敬做你的驸马。” 第63章 凌敬 “本宫刚休了一个驸马，暂时没打算再娶第二个。”楚青凰语气平静，显然不认为应该给眼前这个女人面子，“况且凌敬不是本宫喜欢的类型，入不得本宫的眼。” 端妃捏紧了手里的帕子，笑着提醒她：“青凰，为人子女者，婚事当由母亲做主。” 楚青凰平静地不作回应。 就算由母亲做主，也轮不到端妃。 她的亲生母亲都没跟她说过这样的话。 “七妹，你这是什么态度？”楚天铮见她如此冷漠，不由怒道，“母妃面前，你能不能有个做女儿的样子？” 楚青凰瞥了他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楚青凰！”楚天铮气极，“母妃，您看看她，当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 端妃蹙眉，有些冷淡地注视着楚青凰离开的背影，平静地说道：“没必要生气，她只要能替你做事，助你铲除对手，其他的暂时都可以忽略。” 楚天铮一听觉得有道理。 楚青凰这暴戾脾气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早该习惯，只是以前她因为喜欢凤瑾之，所以一直跟凤家人亲近，反而对端妃和楚天铮对这个皇兄始终保持着冷漠疏离的态度，让他想发脾气都没机会。 wap. 如今好不容易跟凤瑾之闹僵了，跟凤家也撕破了脸，楚天铮下意识地以为楚青凰以后只能靠端妃和他这个皇兄，所以才对楚青凰的态度不满，想摆出皇兄的架子训斥一番。 然而他却忘了，楚青凰根本谁也不用靠，反而是这些争储的皇兄们一个个想拉拢她，想要借助笼络她暂时保全自己，以及铲除对手。 楚天铮皱眉：“虽然她是我妹妹，可这般没规矩的妹妹，我依然觉得应该好好教训一番。” 端妃没说话。 一个连自己的母亲和兄长都不放在眼里的女子，的确该好好教训一番。 不过教训也不必由她亲自来，她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 …… 楚青凰在出宫路上遇到了一个人。 一个阴柔俊秀，看起来斯文清瘦的男子，二十岁出头的年纪，五官生得并不丑，给人的感觉却很阴冷，如毒蛇一般的男人。 凌敬，端妃想要给她指婚的凌家二房嫡子。 “长公主殿下。”凌敬走到近前，目光落在楚青凰脸上，“刚从端妃娘娘宫里出来？” 他的脸很白，病态的白，声音也透着丝丝让人不舒服的意味。 楚青凰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正要擦肩而过，却听对方说道：“我今日进宫，是为了长公主而来。” 楚青凰脚步微顿，“是吗？” “端妃姑母想把你赐婚给我。”凌敬开口，语调听着很平静，平静到有一种万事尽在掌握的感觉，“我希望我们成婚之后，殿下能把公主府后院里那些侍君都遣散，虽然我知道你跟他们并未发生过礼教之外的关系，但这种关系本身就已经超出了礼教允许的范围。” 楚青凰原本是不想搭理他的。 对于一个初次见面就让人心生厌恶的人，她觉得多说一个字，多给他一个眼神都是浪费时间。 然而凌敬这句话却让她想笑。 “凌敬。”她微微偏头，漠然的目光带着睥睨而嘲弄的色泽，像是在看一只蝼蚁，“你在跟本宫说话？” 凌敬表情一顿，缓缓点头：“我的确是在跟长公主殿下说话。” “既然知道本宫是长公主，你此时不是应该跪在本宫脚下？”楚青凰语气冰冷，“需要本宫教你规矩？” 凌敬神色微变，随即从容不迫地躬身行了个礼，端的是君子好风度：“臣凌敬，见过长公主殿下。” “本宫的话你听不懂？”楚青凰冷声开口，“跪下。” 凌敬沉默片刻，微敛的眸子里划过一抹冷意，随即撩开衣袍跪了下来。 “这不是可以跪吗？”楚青凰嘲讽，“本宫还以为你听不懂人话。” 凌敬表情平静：“臣行的是君臣之礼，只是臣要提醒长公主，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殿下最近应该好好看看三从四德，待来日过了凌家的门——” “过了凌家的门？”楚青凰冷冷一哂，“凌家，你要不要回去照照镜子？” 凌敬神色微变，眼底浮现阴鸷之色。 “本宫府里有多少侍君，跟你没有任何关系，轮不到你来教本宫如何做事。”楚青凰居高临下，丝毫不掩饰俯视的目光，“如果你不想落得跟凤瑾之一样的下场，就安分一点，好好记着自己的身份，别肖想不属于你的……即便只是长公主驸马这个身份，你也没一点可能。” 丢下这句话，她转身离开。 “长公主殿下。”凌敬抬眸，“四月十八的曲水流觞诗会我也会去，希望殿下赏脸。” 楚青凰脚步微顿，平静地开口：“跪在这里反省半个时辰，为了你的狂傲无礼。” 凌敬握紧双手，不发一语地注视着女子离去的背影，眼底色泽幽深诡谲。 楚青凰。 西齐长公主。 身份尊贵，性情暴戾，容貌……美丽明艳。 凌敬嘴角微挑，挑起一抹志在必得的光芒浮现，这样的女子征服起来才有挑战性，不是吗？ 他已经开始想象她嫁给他之后的情景，还有那间专门为她而准备的屋子。 他跟凤瑾之那个蠢货不一样，他有的是办法让这个女子屈服，折了她的傲气，让她学会低头服从，学会三从四德，让她明白夫为天的真理。 还要让她知道，这个世间的女子只配跪在男人脚下苟延残喘，不听话的女人将会受到严厉的惩罚。 第64章 当街下跪 “凌敬是凌安杰的嫡子，打小体弱，身体一直不太好，练武原本是为了强身健体，后来武功练得倒是不错，算是文武双全。”扶苍跪在车厢里，把凌敬的底细详细地禀报给楚青凰，“除了武功之外，凌敬还擅长使毒，他跟帝都世家公子少有往来，经常一个人呆在宅内研究毒物，喜欢在丫鬟身上试毒。” 楚青凰沉默不语。 凌敬这个人她知道一些，因为脑子里有原主的记忆，方才跟凌敬靠近时，她用读心术也听了一些。 的确是一条毒蛇。 不过毒蛇的种类有很多，有些剧毒无比，有些上不了台面，凌敬这样的级别还差得远。 只是凌家人似乎都有些自以为是。 是不是这些年的掌权和盛宠让他们有些飘飘然了？端妃在后宫里二十年盛宠不衰，风头几乎盖过了当今皇后，储君争斗虽说是四足鼎立，可显然端妃母子占据了最大的优势。 除了端妃最得皇帝的宠爱，凌家手握兵权也是他们狂傲的底气，莫怪凌敬连长公主都不放在眼里——毕竟楚青凰就算如何厉害，也只不过是一位公主。 纵然这位公主比寻常女子武功高强了一点，身份尊贵了一些，脾气暴戾了一点。 文武百官对她都有些忌惮，尤其在这一次抄了洪家之后。 可凌家无惧。 记住网址http://wap. 手里掌握着二十万兵权的人，在皇上面前都底气十足，何况面对着一个公主？ 楚青凰声音淡淡：“凌安成掌兵权的时间够久了，本宫想要他手里的十万银甲军。” 扶苍低眸：“属下去杀了他。” 楚青凰瞥他一眼：“别动不动就杀人，本宫还没到要他命的地步。” “是。” 马车忽然停下，楚青凰皱眉：“发生了什么事？” “殿下，前面是六公主的马车。”下人回道，“六公主没有要避让的意思……呃，六公主下车了。” 楚青凰没说话。 没过多久，楚宜灵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七妹。” 楚青凰坐在榻上没动，明月上前打起车帘，楚青凰看到站在车外的楚宜灵，淡漠问道：“有事？” 楚宜灵脸色有些苍白，比上一次见到的时候憔悴了许多：“我可以跟七妹谈谈吗？” 楚青凰目光微垂，看向她垂在身侧的双手，“你想跟本宫谈什么？” “谈凤瑾之一事。” “凤瑾之已经回到了丞相府，你想跟他说什么，想做什么，可以直接去相府，不必来找本宫。”楚青凰淡道，“本宫已经给了他休书一封，从此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楚宜灵脸色似乎又白了几分：“七妹……” “楚宜灵。”楚青凰淡淡开口，“你是不是很奇怪，本宫昨晚怎么能从温家安然无恙地走出来？” 楚宜灵脸色骤变：“七……七妹在说什么？我……我听不懂……” “听不懂吗？”楚青凰扯了扯唇角，“本宫就当你听不懂，不过以后有关楚天胤和凤瑾之的事情，别再拿来本宫面前说，本宫很忙，没空理会他们。” 说着，吩咐道：“回府。” 然而下一瞬，楚宜灵直接在马车前跪了下来：“七妹，求你高抬贵手，放三皇兄一条生路！” 人来人往的街道上，达官贵人们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而驻足，其中不乏当朝官员，读书的学子，世家嫡女，还有皇族宗亲王爷。 看见这一幕，人群中响起严厉的指责：“七公主简直太不像话！竟当街让自己的姐姐给她下跪，这天下还有王法吗？” “你懂什么？”有人反驳，“七公主最近只是查抄了洪尚书府，并没有对三皇子做些什么，三皇子是自己倒霉，遇上王妃偷人，结果被三皇子一剑杀死……跟七公主有什么关系？” “但是……但是也不能让自己的姐姐当街下跪呀，这成何体统？” “七公主脾气果然是暴戾。” 丁家公子冷冷道：“七公主目中无人，连自己的姐姐都能如此羞辱，简直太过狂肆！我必须告诉父亲，让他明天再在皇上面前弹劾七公主！” “七公主现在已经被册封为长公主，你的称呼得改一改了。” “不管她是七公主还是长公主，长幼有序，皇家兄弟姐妹更应该以身作则，怎能让自己的姐姐当街下跪？” 是啊，只能让自己的姐姐当街下跪呢？ “明明是六公主自己下跪的，你们都是睁眼瞎？” 楚青凰坐在马车里，把长街两旁的窃窃私语听在耳朵里，面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冷冷地重复了一声：“还不走？” “是。” 马车很快行驶起来，楚宜灵原本跪着没动，她在赌，赌楚青凰没胆子从她身上越过去，然而当马车丝毫没有停留地直冲过来，她吓得几乎魂飞魄散，急急狼狈地朝旁边避了开去。 长公主府的马车疾驰而去，只留下一片尘土飞扬。 楚宜灵吓出了一身冷汗，惊魂未定地盯着远去的马车，狠狠攥紧了双手，掌心藏着的针瞬间刺进肉里，她吃痛之下猛地松开手，低头看向自己摊开的掌心。 被针尖刺破的地方泛起了黑色。 楚宜灵脸色一变，连忙起身往自己的马车走去。 第65章 暂避锋芒 楚宜灵的当街拦车，目的自然不是为了诱导大臣去弹劾楚青凰，上折子弹劾对于我行我素的楚青凰来说根本不痛不痒，她的目的是让她死，死得越惨越好。 楚青凰若不死，旁人就没有好日子过。 然而想杀楚青凰，显然也没那么容易。 楚宜灵坐上马车，看着自己掌心渗出的黑色血迹，冷冷道：“驱车去晋王府，快点。” “是。” 没人敢在这个时候提醒她晋王现在已经是晋郡王，不能再称晋王，楚宜灵是楚天胤的亲妹妹，自然向着自己的皇兄，早上楚天胤在宫里受完杖责就被宫人送回了王府，并被皇上责令闭门思过一月，这期间没有圣谕不得踏出王府大门一步。 连凤贵妃想见自己的儿子都见不到。 好在楚宜灵可以帮母妃照顾一下兄长，同时也不放弃出谋划策。 晋郡王府大门紧闭，楚宜灵从侧门进入，随着下人直达楚天胤的寝居，受了伤的楚天胤正趴在床上休息，旁边有个三十多岁的女医正随身照顾着。 “阿黛姑姑。”楚宜灵疾步走进屋子，“快给我解药。” 女医看见她掌心的黑色血迹，顿时一惊：“公主殿下中了毒？” http://wap. “本宫不慎。”楚宜灵语气阴冷，看着阿黛给她的手上了一层药，并递给她一粒散发出苦涩味道的黑色丸子让她服下，“王爷刚睡下。” 楚宜灵服下解药，走到床前椅子上坐下来，冷冷说道：“这两天算是阴沟里翻了船，栽在了楚青凰手上，这口气不讨回来，我实在难消心头之恨。” 阿黛沉默片刻：“依奴婢之见，这两天公主还是安心照顾王爷比较妥当，七公主那边可以先交给旁人对付，我们暂避锋芒。” “交给旁人对付？”楚宜灵皱眉，“现在满朝文武都避她如蛇蝎，谁敢对付她？” “奴婢刚刚得知，就在公主殿下跟七公主相遇之前，七公主在宫里还遇到了凌家二房的嫡子凌敬。”阿黛笑了笑，笑意幽深，“端妃有意把七公主嫁给凌敬。” 楚宜灵闻言诧异：“把楚青凰嫁给凌敬？” 这是什么搭配？ “七公主不太好控制，端妃可能也是担心这个女儿太过桀骜不驯，不听她掌控，所以才生出了让她嫁给凌敬的想法。”阿黛淡淡说道，“七公主不会答应的，这样一来他们母女就会生出嫌隙，嫌隙大了，积攒的不满多了，自然而然就会母女反目。” 楚宜灵沉默，若有所思。 “奴婢还得知，这位凌家嫡子对七公主志在必得。” 楚宜灵眉梢轻挑：“志在必得？他哪来这么大的自信？” 就楚青凰那样的脾气，虽然她恨不得置她于死地，可楚宜灵还是不得不承认，楚青凰武功是一流的强悍，如今又有长公主封号，比起皇后膝下的嫡公主都要尊贵，怎么可能看得上凌敬那个不男不女的东西？ 凌家嫡子她见过，但次数不多，第一感觉就不太好，阴气森森的，让人忍不住想敬而远之。 “七公主对他也是不喜，在宫里遇到的时候就命他跪下，给了他一个下马威。”阿黛沉眉，“端妃很快就会知道这件事，她前脚刚说了指婚一事，后脚七公主就给了凌公子一个下马威，端妃对此一定会不满，甚至会认为这是七公主对她的挑衅。” 如此一来，母女二人之间的嫌隙不就结下了吗？ 楚宜灵缓缓点头：“你说得对。” 虽然她不知道阿黛的消息为何如此灵通，宫里刚刚发生的事情她都能这么快知道，但太后既然让她过来照顾皇兄，便代表她定有过人之处。 “所以公主殿下这段时间还是要沉住气，对付七公主不急于一时。”阿黛说道，“王妃没了，公主殿下就要多费些心思照顾王爷，先远离是非之地。” 提到王妃，楚宜灵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她总觉得王妃齐氏跟王府护卫统领私通这件事太过不合常理，可现在死无对证，想要查清真相都做不到。 楚宜灵沉默片刻：“既然如此，曲水流觞诗会你觉得本宫去，还是不去？” “当然要去。”阿黛说道，“不但这次流觞诗会要去，以后不管是什么场合，但凡有七公主在的地方，公主殿下您都可以去，但是切记不要跟七公主直面为敌。” 楚宜灵点头。 “流觞诗会上总有几个冲动暴躁的世家贵女可以利用，七公主是个忍不得的脾气，有人冒犯她，她定然会报复，一旦报复的人多了，树敌就会越来越多，这其中不乏小人。” 楚宜灵闻言连连点头，嘴角忍不住扬起一个笑容。 阿黛莫怪是跟在太后身边服侍了多年的人，这份心计只怕多少人都望尘莫及。 她笑了笑，真心说道：“阿黛姑姑，你真是个聪明的女子，皇兄身边有你，本宫可以放一百个心。” “公主殿下不必抬举，奴婢也是奉了太后之命过来照顾王爷，自然凡事替王爷考虑。”阿黛转头看着楚天胤，“奴婢是看着王爷长大的，看他如今伤成这样心里实在不是滋味，但宫里历来福祸相依，此番遭罪对殿下来说不一定是坏事。” 楚宜灵不解：“不是坏事？” 阿黛点头：“眼下七公主风头正盛，免不了还要得罪人，王爷避开了，其他利益受损的人就会出头，等七公主把那些个王爷们一个个收拾了，我们殿下说不定就能坐收渔翁之利。” 楚宜灵顿时了然，越听越觉得她说得有道理。 早知道她就应该早些避开楚青凰的风头，让瑾之留在长公主府，安安分分地做个驸马，也好过现在颜面尽失被休弃回家。 “阿黛姑姑说得对。”楚宜灵深深吸了一口气，“暂时避其锋芒没什么不好，等那些争储的王爷们都死绝了，还怕皇兄没机会？” 况且只要他们母妃不失宠，一日还坐在贵妃的位子上，就不担心皇兄以后没机会恢复亲王位，若是皇子们闹个几败俱伤，说不定到时候父皇直接就把三皇兄立了储君。 楚宜灵这边正打着如意算盘，甘泉宫里却是一阵大动肝火，素来温柔的端妃神色不虞，连声音都多了几分冷意：“青凰让凌敬下跪？” “是的，娘娘。”烟罗点头，“而且正是跪在了人来人往的宫道上。” “简直胡闹！”端妃表情沉下，“传本宫命令，立刻让凌敬起来，传楚青凰进宫！” 烟罗迟疑：“长公主刚出宫，这会儿再把她叫过来，只怕她……” “本宫是她的母亲，她连自己的母妃都要违逆吗？！”端妃大怒，“简直不成体统！” “是。”烟罗低头，恭敬地道：“奴婢即刻让人去传。” “传谁？”一袭明黄龙袍的皇帝陛下走进来，笑意盈盈地问道，“爱妃这是在跟谁生气？” 宫人伏地跪下，恭迎圣驾。 端妃一惊，瞬间换上一副温柔的笑意，起身迎上前去：“皇上怎么来了也不让人通禀一声？臣妾都没办法迎接皇上。” “朕在你这里还需要这些虚礼？”皇帝在云锦软榻上坐了下来，接过烟罗呈上来的茶盏，“发生了什么事？” 端妃挥手摒退左右，在皇帝身边坐下，“还不是青凰？这个女儿生来就是克我的。” “青凰不是刚立了大功？”皇上讶异，“她做了什么事让你如此生气？” …… 宝宝们，新书需要呵护，数据和你们的评价是作者最大的创作动力。 这段时间凰凰会努力码字，更新多多，还望宝宝们尽量别攒文，给这本书创造一个比较好看的追读数据。 ps：本书男女双洁1v1，前期大女主搞事业，以飒爽为主。 网文类型多，套路多，几百万字的大长篇难免有跟别的书撞梗的时候，凰凰仅能保证每一个字都是自己用心想出来的剧情，自己用手敲出来的，不能保证跟别的书完全不同。 如果有对文风熟悉的读者，以前看过的那本说不定就是我写的，就这样。 第66章 算盘落空 “本宫许久没见家里人了，今儿不是闲着没事做吗？忽然想起凌敬还未成亲，便让人传他进宫来叙叙话。”端妃语气淡淡，“谁料到左等也不来，右等也没来，原以为是他怠慢，一问之下才知道是半路遇到了青凰。” 皇帝不解：“遇到青凰怎么了？” 端妃薄怒：“凌敬不知怎么惹怒了她，青凰竟直接命凌敬在宫道上罚跪，简直太不像话。” 皇上听完之后也颇为讶异，随即呵呵一笑：“年轻人之间有点摩擦很正常，青凰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从小就是这样。凌家小子不管怎么说也是个男子，皮厚肉糙的，跪一会儿就跪一会儿，少不了他一块肉。” “皇上说的是。”端妃叹了口气，“臣妾倒也不是心疼凌敬，而是担心青凰刚立了功不知收敛，万一落人口实，朝堂上那些个言官少不了要弹劾她。” “这有什么可担心的？青凰从小到大被弹劾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朕早就习惯了。”皇帝端起茶盏轻啜一口，想起青凰最近办的事，心情明显见好，“朕倒是觉得青凰最近脾气已经收敛了许多，办起事来有模有样，不像以前那么冲动，这是好事儿。” 顿了顿，他摇头笑道：“可不能再收敛了，要是跟那些皇子们一样胆小怕事，朕还能指望谁给朕办差？” 端妃表情微顿，攥着帕子的手紧了紧，随即笑道：“她到底是个女儿家，早晚要嫁人的，虽说替皇上分忧是她分内之事，可得罪的人太多，以后还有哪个男子敢娶她？” “青凰又不靠男子养活，有什么可担心的？”皇帝对这一点倒是看得开，“大不了给她多选几个貌美的侍君，满足她喜欢美男子的嗜好。” 端妃闻言，脸上的笑意差点维持不住。 死命地捏紧了手里的帕子，端妃才控制着自己没有失态，她简直不敢相信这句话是从皇帝嘴里说出来的。 wap. 堂堂一国公主，光明正大地在府里养男宠，离经叛道，不知廉耻，皇帝居然还抱着支持的态度？ “比起青凰，反而是天胤更让人生气。”皇帝放下茶盏，心情忍不住就阴郁了一些，“好好的一个晋王妃说没就没了，也不知他是怎么管理的王府。” 齐氏是皇帝儿媳，与人私通一事实在叫他难以启齿，何况现在比起死无对证的这件事，更要紧的是应该怎么跟镇北王交代。 “如果镇北王问起此事，到时候就说王妃是病逝，料他也不敢跟皇上兴师问罪。”端妃语气淡淡，“何况齐氏有错在先，就算真要追究，一个败坏皇室声誉的罪名扣下去，镇北王也得乖乖认罪。” 皇帝闻言，缓缓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 “皇上。”端妃迟疑片刻，试探着开口，“青凰是臣妾的女儿，臣妾还是希望她能做一个循规蹈矩的女子，好好嫁人，侍奉公婆——” “青凰那个脾气，可没人敢让她侍奉。”皇帝陛下失笑，“不怕她一鞭子甩下去脑袋开花？” 端妃笑意微凝：“……”到底还能不能正常地交流？ “青凰的婚事暂时不用着急，她才十五岁，朕还指望着她替朕好好肃清一下朝堂呢。”皇上自有自己的算盘，“等明年殿试之后，朕会留意一下，看有没有合适的青年才俊，家世什么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投青凰的脾气。” 既然要让青凰好好施展拳脚整肃朝堂，就不能让她嫁给权臣世家子弟，否则只会让权臣世家坐大。 楚青凰单枪匹马，皇帝才敢无限制地放权给她，一旦皇族跟世家成了姻亲关系，他就得顾忌着外戚专权，到时难免束手束脚，瞻前顾后。 至少在他的目标没有达成之前，不会考虑让青凰嫁人。 端妃今日只是想试探一下皇上的态度，听到这里，心里已然有数，暗自恼恨没有早些把楚青凰嫁给凌敬。 眼下只能先暂停打算了。 “端妃，凤家那小子的事情你应该听说了吧。” 端妃沉默片刻：“皇上说的是凤瑾之？” “是啊。”皇上淡淡一笑，“青凰这次确实有些不像话，休夫就休夫，怎么能让堂堂凤家嫡子三跪九叩着回去？丞相好歹也是朝上一品大员，也就青凰敢如此落凤家面子。” 端妃点头：“凤家嫡子受了些委屈——” “明日早朝上，朕得好好安抚他一番才是。”皇帝叹了口气，放松身体倚在软榻上，懒懒地闭上眼，“好在青凰功大于过，朕就不训斥她了，跟凤瑾之断了关系也好，凤瑾之配不上朕的女儿。” 嘴上虽然说着训斥，可他的语气却听不出一点恼怒，甚至还觉得青凰这件事做得格外漂亮似的，隐隐有种自豪的感觉。 端妃面上善解人意地笑着，笑意却不达眼底。 楚青凰能得皇帝重用，对她来说是个好事，至少能帮助天铮铺路，可如果她堂堂宠妃连自己女儿的婚事都做不了主，显然就不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了。 端妃沉默着，只得打消跟皇帝商议把青凰嫁给凌敬的念头——跟皇上商议压根没什么用，商议不出什么让人满意的结果来，她必须想其他的办法。 第67章 绞尽四人脑汁 不管是在宫里偶遇的凌敬，还是当街拦她马车的楚宜灵，都被楚青凰抛在了脑后。 回到公主府，四位侍君还老老实实地跪在东上阁庭院里，楚青凰站在回廊上，看着那四道俊秀出尘的身影，沉默了好一会儿。 这四人除了容貌出色之外，体力似乎也不错，跪了这么长时间，居然都没有显露出疲惫之色。 远远看去，一个个看起来像是轻松得很。 楚青凰抬脚走了过去，平静地开口：“想到该如何跟本宫解释了吗？” 四人闻声，齐齐转头看来，并恭敬地低头行礼：“参见殿下。” 礼数倒是不错。 楚青凰淡道：“本宫今晚心情不错，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如果还是没有任何解释的话，那么直到明天早上，你们都不再有说话的机会。” 红羽眨了眨眼：“殿下这意思是，如果我们没有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就要继续跪到明天早上？” “这还需要问吗？肯定就是这个意思。”齐陵瞥他一眼，“你真是傻得可以。” 红羽不满：“你不傻，怎么到现在都没有想出合理的解释？” 记住网址http://wap. 齐陵语塞片刻：“谁说我没有合理的解释？我就是想体会一下被罚跪的滋味而已。” “你有病。”红羽皱眉，可怜兮兮地看向楚青凰，一张漂亮的脸蛋看起来分外惹人怜爱，“殿下，我跪得膝盖疼。” 楚青凰淡道：“显然还不够疼。” 红羽撇嘴：“都怪沈重锦。” “怪我干什么？又不是我让你们穿这些名贵的料子。”沈重锦嗤笑，“你们自己爱慕虚荣，一个个打扮得跟开屏的孔雀似的，居然把责任推到我的身上，简直可笑。” 楚青凰抬步欲走。 “殿下等等！”红羽连忙开口，争取坦白从宽，“沈重锦是开绸缎庄子的老板，我们的衣服都是他给的，没要钱。” 楚青凰脚步微顿，转过头看着四人。 四颗脑袋齐齐点头。 “回禀殿下，小人的母亲过世早，留下了几间铺子是小人在打理。”沈重锦开口解释，语气听起来格外诚恳，“小人手里有一个绸缎铺子，铺子里各种布料都有，只是一些特别昂贵的料子比较少，殿下身份尊贵，我们虽然只是殿下的侍君，却也不敢穿得太寒酸，生怕丢了殿下的脸面，所以……” “生怕丢了本宫的脸面？”楚青凰挑唇，“所以一个个打扮得像是要进宫选秀似的？” 沈重锦轻咳一声：“毕竟是侍君嘛，争宠还是要争一争的。” 楚青凰信了他的邪。 沈重锦是沈家庶子，他的父亲是当朝御史沈言，据说刚正不阿，嫉恶如仇，当初沈重锦被楚青凰强抢过来做侍君时，这位沈御史连上了七八道折子，弹劾七公主行为悖逆，无法无天。 可惜当时的楚青凰是个软硬不吃的脾气，他越是弹劾，楚青凰越是狂肆，把沈重锦要过来之后宁愿把他丢在后院自生自灭，也不愿意放他自由。 皇帝袒护自己的女儿，沈御史也没办法，后来见实在拿她没辙，也就慢慢消停了下来。 楚青凰回想片刻，觉得沈御史还算是个不错的官员，沈家嫡长子沈重云性情沉稳有才华，跟温励那种纨绔不同，心胸也不算狭隘，对这个弟弟似乎并未有过苛待。 至于沈重锦已经过世的那个生母，不过是沈御史的一个妾室，楚青凰自然没兴趣去了解。 不过不管怎么说，到底也算是给了她一个解释——即便这个解释听起来像是绞尽四个人的脑汁才想出来的。 楚青凰还是格外开恩，允许他们起身去休息。 “四月十八日郊外有人举办曲水流觞诗会，温湛跟本宫一起去。” 温湛点头：“是。” 温行云寿辰那日，长公主殿下对温湛的维护有目共睹，这两日正是新宠风光之时，外人面前至少该做这样子，免得让人以为他这个温家庶子刚刚得宠就失宠了。 “殿下，我也想去。”红羽满怀期待地开口，“听说曲水流觞诗会上有许多才子佳人，男的俊，女的美，我想去见识一下。” 楚青凰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举步离去。 红羽拧眉，殿下这是同意还是没同意？ 四人终于得以起身，虽说身体素质都比较好，不至于撑不住，可到底也是肉体凡胎，跪了这么久跪得膝盖疼，起身的时候动作都有些滞涩。 小心翼翼地揉着双膝，红羽疼得眉毛都皱到了一起：“殿下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 “怜香惜玉？”齐陵瞥他一眼，“大白天里说什么傻话呢？” 长公主要是懂得怜香惜玉，这公主府只怕要人满为患。 “天已经黑了。”红羽反驳。 “天黑了也还没到就寝时间，离做梦还早。”齐陵道，“别总说一些不切实际的梦话。” “梦想还是要有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实现了呢。”红羽嗤笑，“等我得到殿下宠爱的那天，你们别抱我大腿就成。” 温湛悠悠叹了口气：“祝你早日心想事成。” 说着转身离开。 “红羽，你一定可以的。”沈重锦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予鼓励，“我相信你。” 齐陵默默看了红羽一眼，语重心长：“红羽——”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红羽打断了他的话，“男儿志在争宠，放心，我是不到黄河心不死，这辈子定要争到殿下的宠爱不可。” 齐陵：“……”其心可佩。 “齐陵，曲水流觞诗会你去不去？”红羽拧眉想了想，“我挺想去的。” 据说西齐很多世家公子和贵女特别喜欢搞这些活动，诗会那天定有很多人参加，很热闹，而且只要有他家殿下在的地方，一定有好戏可看。 红羽想到近段时间被楚青凰整治过的人，以及见到楚青凰就发憷的家族公子，忍不住就有些蠢蠢欲动。 “殿下已经说了，温湛陪她去。”齐陵语气淡定，“你就乖乖留在府中独守空房吧。” 第68章 冤家齐聚 四月十八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皇城郊外山脚下空气清新，视野宽阔，环境优美。 楚青凰坐着马车抵达郊外。 扶苍一袭黑衣坐在车前，才获新宠的温湛有幸和楚青凰同坐在马车里，虽是同乘一车，温湛却自动与殿下保持着安全距离，哪怕在外人面前极尽争宠之能事，独处的时候也绝不会主动靠近楚青凰半步。 所有的“宠爱”都是做给外人看的，他心里清楚，不管外面传闻长公主如何花痴，至少现在的楚青凰对男女之事根本没一点兴趣。 抵达城郊，两人一前一后下了马车，一袭飘逸蓝袍衬得温公子风流俊逸，雅致无双，刚从马车上下来，就吸引了一大片目光停留——这样的目光更多是好奇或者戏谑，而不是惊艳。 楚青凰抬眸看去，触目所及皆是青山绿水。 山脚下亭台楼阁耸立，平坦宽敞的草地上摆了不少桌椅，年轻的公子贵女们三三两两围成一团，或是闲谈，或是嬉笑，其中一位被众多贵女簇拥着的女子，俨然就是提前到来的六公主楚宜灵。 男子之中生面孔和熟面孔都有，不过以熟面孔居多，个个锦衣华服，贵气端方。 一条溪水从山脚蜿蜒而下，溪水上漂浮着硕大的莲叶，溪水两旁已经放置了一个个供人落座的蒲团。 身穿粉衣俏丽的丫鬟们正穿梭在席间，将美酒佳肴和新鲜的瓜果摆上桌。 http://wap. “长公主殿下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随即仿佛连空气都安静了下来，不管是闲聊的还是准备吟诗的，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楚青凰，以及她身边的温湛。 楚青凰目光微转，表情微妙。 今日来的这些男子之中，有几张面孔都是跟她有过“渊源”的，比如温家长子温励，虽然楚青凰在温行云寿辰的次日并没有真的派人去查看温励的伤势，但想来温行云不敢糊弄她，那日温励定挨了一顿狠厉的家法。 休息数日，伤势应该好得差不多了。 除了温励之外，当日跟他在一起的那些狐朋狗友也出现了几个，曲水流觞诗会是西齐贵女和公子们最喜欢的活动之一，今日能来这么多人不算奇怪。 人群中还有一个熟人——被楚青凰休弃回家的凤瑾之。 原以为短时间之内他是没脸出来见人了，没料到到底低估了他的勇气。 楚青凰目光从他脸上短暂停留，回家休息了数日，凤瑾之今日气色还不错，比离开公主府那日精神强多了。 视线缓缓转动，楚青凰很快看到了凌敬，也跟她有过一点小小的不愉快。 再加上恨不得对她除之而后快的楚宜灵…… 楚青凰忽然意识到，从原主身上醒过来之后的这段时间里，她貌似整治了不少人，此前还没什么感觉，今日所有年轻的公子哥和贵女们齐聚一堂，她才发现什么叫冤家路窄。 被她整治过的“冤家”今日居然全来了。 “长公主殿下，温公子。”一阵静默之后，很快有人热情地迎上来，“吃的喝的都已准备妥当，人也到得差不多了，就等着长公主殿下您了。” 楚青凰颔首，沉默地抬脚走了过去。 “咳。”温湛走到楚青凰身侧，忽然轻咳一声，压低声音说道，“今日这场面貌似有点危险，殿下一定要注意人身安全。” 树敌太多，难免有小人暗算，务必小心谨慎。 楚青凰淡淡瞥他一眼，不置可否。 “七妹。”楚宜灵甩开簇拥着她的众多贵女，满脸温柔笑意地走过来，伸手就要去挽楚青凰的手，“今日人多热闹，都在等你呢。” 楚青凰神色淡漠疏离，对她的示好无动于衷，更厌恶跟这种表里不一的人虚伪客套，明明心里恨她恨不得马上弄死她，面上却要维持着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不觉得累？ “长公主殿下不是最喜欢让人跪着说话？”一个女子不冷不热地开口，俏丽的脸上浮现一抹讥诮，“今日来了这么多人，是否需要一个个跟殿下行礼？” 此言一出，其他人不约而同地一惊。 第一个跟长公主发难的居然是凌家嫡女凌雪？ 凌雪跟楚青凰不是表姐妹吗？ 凌雪是端妃的亲侄女儿，楚青凰又是端妃的女儿，就算其他人跟楚青凰不和，凌雪也应该站在楚青凰这边才是，怎么楚青凰刚来，她就开口嘲讽？ 是故意如此，还是真的对楚青凰不满？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内情的人贵女们心下狐疑，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位暴戾长公主的反应。 而在场的男子却大多明白是怎么回事。 楚青凰自然也清楚凌雪的敌意从何而来，她目光平静落在凌雪面上，姿容俏丽的女子是在给凌敬打抱不平呢。 “本宫的确喜欢让人跪着说话。”楚青凰语气冷漠，目光透着冰霜似的色泽，“尤其是你。” 凌雪脸色一变，下意识地攥紧手。 “跪下。” 凌雪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楚青——” “敢直呼本宫名讳？”楚青凰语气冷了些，“信不信本宫让你跪到明天早上？” 凌雪表情瞬间僵住。 空气中的温度仿佛骤然下降了似的，贵女们心下凛然，不自觉地绞紧了手里的帕子。 “长公主殿下。”凌敬走过来，伸手把凌雪护在身后，病态苍白的脸上浮现一抹谴责，“今日的诗会应该是热闹而轻快的，请长公主殿下不要破坏这里的气氛。” “所以这就是她以下犯上的理由？”楚青凰语气越发冷如冰霜，“本宫是不是给你们脸了？” 凌敬表情沉了沉，低头道：“臣代舍妹给殿下赔罪。” 第69章 果然是个狠人 “凌雪以下犯上，为什么由你来赔罪？她没长嘴吗？”楚青凰眉眼寒凉，绝美的脸上泛着冷煞之气，“本宫再说一遍，跪下。” 凌雪咬着唇，姣美的脸上一阵火辣辣的难堪：“如果端妃姑姑知道——” 楚青凰冷道：“你可以直接搬出太后，看本宫会不会买账。” 凌雪咬牙暗恨，有些后悔自己沉不住气，她不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挑衅楚青凰，可是一想到她几日前居然让凌敬跪在人来人往的宫道上，她就咽不下这口气。 楚青凰能有今日威风和荣宠，不就是靠着端妃姑姑和凌家的庇护？若不是端妃这些年圣宠不衰，就楚青凰这样的脾气早就去见了阎王，哪有机会对她颐指气使？ 然而归根结底，姑姑之所以可以荣宠至今，却是因为凌家掌管二十万兵马大权，若没有凌家作为后盾，连端妃姑姑在宫里都会寸步难行，何况是楚青凰这个没有一点脑子的公主。 她凭什么站在这里羞辱她？ “七妹。”楚宜灵笑着开口打圆场，属于皇族公主的高雅尽显无疑，“今天是开心的日子，凌姑娘只是无心之过，并非有意冒犯七妹。七妹大人有大量，别跟凌姑娘一般计较，否则宫里的端妃也难做不是？” 楚青凰平静地看她一眼，态度冷硬而疏离。 周遭众公子和贵女虽然没说话，可此时却不由自主地拿六公主和七公主做比较，毫无疑问，对于天下的男人们来说，温柔大度的女子永远占据最大的优势。 不管这件事中谁对谁错，弱者都已经被先入为主地给予了同情和偏向。 wap. 而素来行事狂悖不羁，性情又暴躁难驯的楚青凰，原本在众人心目中印象就不佳，近段时间行事更是让人惊惧忌惮——当男人对女子生出了忌惮害怕等情绪，自然而然就代表了一种他们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厌恶和排斥。 这天下是属于男人的天下，女子就该学着温顺服从。 太过强悍的女子只会让人不喜。 所以当楚宜灵说出了这句打圆场的话之后，其他人自然而然地开口表态：“六公主说得对，凌姑娘不是故意的，长公主殿下何必跟一个弱女子计较？” “若是端妃娘娘知道长公主殿下跟凌姑娘起了争执，想来也不会高兴。” “今日是热闹的流觞诗会，大家聚在一起不容易，应该高高兴兴的，何必为了一点小事动怒？” “确实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长公主殿下心胸宽广，就当凌姑娘说错了话——” “然而直到现在为止，凌姑娘都没有对自己说错的话表示一句歉意。”温湛站在楚青凰身侧，不疾不徐地开口打断众人的劝解，“今日这件事不是凌姑娘说错话，而是凌家仗着兵权，根本不把长公主殿下放在眼里，这是有意识的以下犯上，尊卑不分，若严重点，甚至可以说是藐视皇权，诸位难道都觉得凌姑娘的态度是对的？” 此言一出，众人像是突然被掐住了脖子，所有声音刹那间静止。 天安地静。 众人神色各异，但无疑的，都带着几分不安。 藐视皇权。 这四个字的分量太重，在场之人谁也承担不起这样的指控。 温湛唇角挑着一丝笑意：“如果凌姑娘当真是无意识地说错话，那么她此时应该诚心诚意地跪下来，态度诚恳地跟殿下赔礼致歉，请求殿下的原谅，这才是君臣尊卑该有的规矩，不容丝毫轻慢。” 凌雪脸色一点点变了，手里的帕子几乎被绞烂。 “若仗着人多劝和，就试图把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只会让人生出一种错觉——西齐律令国法都是摆设，规矩也可以用来讨价还价，这种想法显然是非常可怕的。”温湛笑得斯文从容，“来日到了皇上面前，你们是否也可以这般目无尊贵，讨价还价？” 话音落下，周遭终于陷入一片死寂。 在场的人脸色青白交错，没过多久，方才说话的几个人皆生出了后怕，怕自己说错的那句话让楚青凰报复，步洪家后尘。 毕竟前车之鉴刚过去没几日，今日在场之人记忆犹新，楚青凰又是个冷酷无情的性情，真是怒了她，不知道她又要做出什么事来。 凌雪是端妃的侄女儿，是楚青凰表姐，这位殿下就算如何生气，也不可能真的拿自己母妃的娘家撒气，到时候倒霉的还是他们这些帮腔之人。 几个人越想越不安，于是现场很快响起了请罪的声音。 “温公子说的对，方才是臣考虑不周，请长公主殿下大人有大量，原谅臣方才的失言。”一个男子恭敬地低头开口，“臣回去之后一定闭门反省，告诫自己以后绝不再犯这样的错误。” “臣方才言语有失，请长公主殿下恕罪。” “请长公主殿下恕罪。” 于是一时之间，说错话的几个男子纷纷低头请罪，当真是打脸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楚青凰还没开始发落，一个个就怕死怕得惶惶不安。 楚宜灵面带微笑，丝毫不惊，就像眼前发生的一幕跟她无关似的。 凌雪的脸色却一点点白了下去。 “本宫一向仁慈，不喜欢对柔弱女流动粗。”楚青凰开口，顺便摸了摸腰间的鞭子，“不过若是有需要，本宫也不介意在你这张如花似玉的脸蛋上添两道伤痕。” 凌雪脸色骤变。 “长公主殿下。”凌敬眸心微细，声音幽沉，“事情闹大了对你也不好，我给殿下赔个罪，并保证回去之后一定好好教训妹妹，还望公主殿下放过她这一次。” “事情闹大了对本宫不好？”楚青凰淡淡开口，“这话从何说起？” 凌敬抿唇沉默片刻，“作为家规不严的兄长，凌雪有错，也是我这个兄长的责任，我愿意接受当公主殿下的惩罚。” “是吗？”楚青凰讽刺地笑笑，“既然如此，跪下来给本宫请罪，并自扇二十个耳光。” 话音落下，公子贵女们齐齐退后一步，脸上浮现异色。 连自己母亲的娘家侄子都不放过，这位长公主殿下是打算把所有人都得罪光，跟天下人为敌吗？ 果然是个狠人。 第70章 还是六公主识大体 凌敬的脸色一瞬间变得阴沉无比。 周遭气氛也很僵。 楚宜灵敛眸，掩去眼底阴冷的笑意，阿黛姑姑说得果然没错，不用她亲自跟楚青凰对上，只要挑拨这些没脑子的人触怒楚青凰，就不怕她那个暴戾的脾气不得罪人。 得罪的人多了，就算是长公主，也总会有阴沟翻船的那一天。 何况凌家兄妹都是端妃母族的侄亲，楚青凰今日整了他们，明日……不，今晚端妃就会召楚青凰进宫问话，楚青凰若是孝顺，自然就得受下这份憋屈。 若不服，那么她跟端妃之间的母女关系就会恶化，如此一来，想要离间她们的关系就太容易了。 楚青凰果然还是那个没脑子的楚青凰，封了长公主又如何？只要她的暴戾脾气不改，早晚有一天会众叛亲离，成为所有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长公主殿下。”凌敬嘴角扬起一抹笑意，看着楚青凰的眼神透着幽冷色泽，“凌雪不懂规矩，臣已经替她给长公主赔罪，还望长公主能看在端妃姑姑的面子上——” “这是本宫跟她之间的事情，你为什么那么喜欢把旁人搬出来？”楚青凰挑眉，“如果本宫让你给父皇一个面子，就此跪下，你给是不给？” 凌敬一僵，沉默地跪了下来：“臣不敢目无圣上。” “本宫是御封的长公主。”楚青凰一字一句提醒他，也提醒在场的所有人，“你们对本宫不敬，便是对皇上不敬，若不服，本宫可以带尔等去御乾宫理论。” 记住网址http://wap. 话音落下，在场之人齐齐心惊。 “请长公主殿下息怒，一点小事何至于惊动皇上？” “不然凌姑娘就给长公主赔个罪吧，长公主身份尊贵，本来就是凌姑娘冒犯在先。” “是啊，今日长公主殿下能赏脸来参加曲水流觞诗会，本就是我们的荣幸，可凌姑娘一上来就说话带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冒犯长公主，长公主能不生气吗？” 凌雪脸上青白交错，简直不敢相信这些人见风使舵，变脸比翻书还快的速度。 “七妹。”楚宜灵不甘寂寞地开口，笑容总是温温柔柔，一副良善体贴的模样，“凌公子是七妹的表兄，又是端妃娘娘的侄子，凌将军手握兵权，在朝堂上威信很高，今日若凌公子在此受辱，凌将军和端妃娘娘知道之后只怕不会高兴。” 果然还是六公主善解人意识大体，众人暗自点头。 明明最近凤氏一族受了不少屈辱，洪家被七公主亲自带人抄没，凤瑾之被七公主一封休书休回了家，还在众目睽睽之下一路跪行回去，身为凤贵妃之女的六公主却一点都不记仇，还反过来处处劝解七公主，这样的心胸，这样的脾性，谁能不喜欢？ 哪像七公主得理不饶人，性子彪悍冷酷，不是让这个跪就是让那个跪，动不动抽鞭子甩耳光，简直就是世间第一残暴公主。 同样是皇帝的女儿，怎么差别就这么大？ 楚青凰目光微转，不管是熟人还是没见过的世家公子贵女，此时对上她的目光，个个恭敬谦卑，然而心里的想法偏偏又出卖了他们的表里不一。 她不是不知道楚宜灵这番话是在火上浇油，一是为了有意无意地提醒凌雪，让她不用怕——其他人或许害怕得罪七公主，但凌家完全不必。 有端妃和凌安成在，就算是楚青凰王也不能对她做什么。 第二自然是为了拉好感。 今天诗会上来的人这么多，朝中上下大大小小的官员但凡能叫得上名号的，家里有适龄的公子贵女，几乎都出现在了这里，因为这是一年之中，除了元宵节和乞巧节之外，难得可以不必过度顾及男女之防的场合，许多公子喜欢展示才华，很多贵女也愿意在这样的场合下让皇族贵胄了解自己的才情和学识。 人越多，议论就越大，再加上天时、地利、人和——六公主温柔，七公主强势。 六公主善解人意，七公主冷酷无情。 六公主温柔大度，七公主睚眦必报。 种种表现都可以让在场的这些人不知不觉地开始站队，楚青凰就会陷入一种被敌意包围的局势。 只可惜有句话叫做，官大一级压死人。 楚青凰的身份和脾气注定了她不会在乎这些人的敌意，所以楚宜灵的小算计只能是白打。 “本宫最近又有些手痒。”楚青凰敛眸，纤手抚着系在腰间的黑色长鞭，“温湛，你说本宫应该拉个人出来鞭打一番发泄发泄，还是直接带人去抄家比较合适？” 空气一凝，众人脸色骤变。 “回禀公主殿下，听说国库最近还是不太充裕。”温湛低头，“我觉得抄家比较妥当，一来抄出了银子可以让皇上高兴，说不定再给公主殿下加封更高一级的封号；二来殿下也能出一出今日所受的气闷，让一些没脑子的东西好好长长记性。” 话音刚落，只听咚、咚、咚、咚……接二连三清晰利落的声音响起，周遭站着的众人瞬间跪倒了一大片。 “长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长公主殿下威武霸气，盖世无双！” “长公主美貌倾城，文武双全！” 凌雪和楚宜灵看着眼前场景，仿佛风中凌乱。 温湛嘴角轻轻一抽，面上维持着斯文从容的浅笑，心里却忍不住鄙视这些人比老鼠还小的胆子，就这样的胆量，也敢在长公主面前指点江山？ 吓不死他们。 着实体会了一把狐假虎威之乐趣的温湛心里叹息，身份尊贵本事强悍就是好啊，今日若换成旁人，被这么多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围攻，就算不气哭也绝做不到如此完美的反击。 果然权力是个好东西。 有足够强悍的本事支撑着的身份和权力，更是无坚不摧。 温湛抬眸，看到了站在不远处凉亭里的凤瑾之，对方面无表情地看着此处一幕，也不知道是不想跟楚青凰照面，还是对楚青凰心有余悸，暂时不敢跟她正面抗衡，所以才静静地站在那里，冷眼看着这里发生的一切。 第71章 谁为尊 这场闹剧最终还是以凌家兄妹下跪认错作为终结，不过认错也认得心不甘情不愿，容色娇美的凌雪眼眶一红，泫然欲泣的模样看起来就像一个惨遭恶婆婆欺负却不敢反抗的小媳妇，轻而易举就虏获了在场大部分男子的怜惜欲。 毕竟很多男人天生就有一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喜欢保护弱小——即便掌管兵权且有端妃撑腰的凌家女儿压根跟弱小不沾边。 不过相较于强势的楚青凰，凌雪也勉强算是弱小了，众人面上不敢说话，心里却认定，就算楚青凰最终占了上风，但从头到尾都是长公主殿下仗势欺人，胡搅蛮缠。 对了，今日是谁给长公主发了帖子？ 她这样动辄甩鞭子打人，一个不高兴就喜欢抄家的女子，不应该待在公主府舞刀弄枪吗？怎么跑来这诗情画意的地方打扰他们的兴致，破坏他们美好的心情？ 心里万般嘀咕，嘴上却没人敢再乱说话。 连楚宜灵都不得不暂时安分下来。 “天色不早了，活动现在就开始吧。” 一个身穿水绿色长裙的女子在四个丫鬟簇拥下缓缓走过来，冲着楚青凰行礼：“妾身卢氏，见过长公主殿下。” 她是今日负责主持流觞诗会的安郡王妃，年约二十七八，同属皇族女眷。 她的丈夫安郡王是当今几位皇子的堂兄，不过并没有参与任何一位皇子的争储之战，平日里行事作风低调不张扬，在一众皇族权贵之中也不太爱出风头，所以存在感极低。 http://wap. 众贵女和公子分开走，几个平日里相处较好的公子哥走在一处，贵女圈子里也有经常往来的几个好友聚在一起，其他的就是各有心思看碟下菜的人了。 “今日天气不错。”温湛走在楚青凰身侧，温润浅笑着，“殿下可有兴致一起坐坐？” 楚青凰沉默地看着已经围在溪水边的那男男女女，缓缓点头，跟温湛一起走过去，选了个人少的地方坐下。 “曲水流觞开始之前，我们可以先做首诗预热一下。”一个身穿粉裳的女子扬声笑道，“各位觉得如何？” “这主意不错。”一个穿着鹅黄色长裙的少女点头附和，“不如就以曲水流觞为题……今日六公主为尊，不如先从六公主开始吧。” 楚宜灵看了说话的少女一眼，似真似假地斥了一句：“就凭这句话就该打，到底谁为尊？” 说话的女子一愣，随即才反应过来似的，作势打了自己一下：“瞧我这记性，七公主刚刚册封了长公主封号，理该是长公主为尊。” 说着，她转头看向楚青凰，语气谦恭：“不知长公主殿下可有兴趣？” 然而表面上的谦恭却掩不住心里的鄙夷，这个花痴草包整日里只知道舞刀弄枪，仗着一身蛮力动辄鞭打他人，遇到好看的男子就强抢进府，她能作诗？ 简直是笑话。 看她今日如何出丑还差不多。 “七妹不擅长这个，别为难她。”楚宜灵温柔笑道。 那少女闻言作惊讶状：“长公主殿下不擅长作诗？” 楚青凰冷眼瞧着她们一唱一和，声音淡得听不出情绪：“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一凛，骤然安静下来。 “本宫在问你话。”楚青凰嗓音清冷，“你叫什么名字？” 溪水旁的其他人不管离得近还是离得远的，这会儿都察觉到了气氛不对，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到了她们身上，眼神里有些明显的惊疑不安。 又怎么了？ 鹅黄色长裙女子脸色微白，可能终于意识到了眼前这位长公主是个阴晴不定的脾气，不安地开口：“臣……臣女温裳。” 温裳？ 楚青凰沉默地打量着她。 少女生了一张小巧的瓜子脸，肌肤白皙娇嫩，身段玲玲有致，身上穿着时下世家女子常穿的缎裙，料子上乘，但也不是顶级的昂贵。 见衣如见人。 这个少女家世肯定不算差，然而在众多不是公主就是郡主或者权臣世家的嫡女之中，便显得有些寻常……嗯？她姓温？ 楚青凰转头看向温湛：“你家的？” 温湛缓缓点头：“准确来说，是温励的亲妹妹。” 至于跟他，不是同一个娘生的。 楚青凰了然，目光落回到温裳的脸上：“你知不知道你父亲的尚书之位是本宫在皇上面前举荐的？” 温裳咬着唇，“臣……臣女……” “如果今日你惹了本宫不高兴，本宫随时可以去皇上面前弹劾温大人教女无方。”楚青凰拂了拂袍袖，“到时候你父亲被撤了职，回去之后会不会把你也打得皮开肉绽？” 温裳脸色一白，扑通一声就跪下了：“臣女知罪！长公主殿下息怒，我知道错了！” 众人诡异地沉默着，然后默默转头望着眼前流动的溪水。 今天的流觞诗会只怕是办不成了吧，有楚青凰在，此处只会成为她仗势欺人耍威风的地儿，他们还怎么玩？ 第72章 珍珠和鱼目 “温湛。”楚青凰冷冷开口，“你觉得本宫应该如何处罚你这位妹妹？” 温裳一脸苍白地看向温湛。 温湛沉默片刻，温软开口：“殿下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饶过她这一次？” 温裳面露紧张之色。 “本宫饶过她，她能记住教训？” “回……回禀长公主殿下，”温裳抖着声音开口，“臣女一定记得，下……下次再也不敢了，求殿下饶恕臣女这一次。” 温湛笑了笑，再次开口求情：“殿下那是菩萨心肠，就不要跟小姑娘一般计较了。” 菩萨心肠？ 在场诸人表情微妙。 长公主殿下好一副菩萨心肠，温家庶子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功力真是不浅。 楚青凰沉默地看着温湛好一会儿，才淡淡点头：“既然如此，本宫就饶过她一次，下次再犯，本宫定让温大人这尚书之位换个人来做。” wap. 温湛浅笑：“谢殿下。” 温裳仿佛死里逃生般松了口气，连忙谢恩：“多谢长公主殿下开恩！臣女以后再也不敢了。” 她决定以后见着长公主就绕道走，实在绕不过去的话一定乖乖跪下，绝不再嘴欠，长公主殿下的气势太吓人了。 楚青凰没说话。 温裳小心谨慎地觑着她的脸色，缓缓起身坐在一旁，见楚青凰对此没什么反应，紧绷着的神经才彻底松懈下来。 众人沉默着，好一会儿都没人再轻易开口。 此间气氛实在太凝重，完全没有了往年举办流觞诗会时的轻松闲适——虽然往年也有世家贵女之间无形的针锋相对，争强好胜，试图在诗词才艺上比个高低，可谁也没有楚青凰这般强势的脾气和强大的威压。 流觞诗会尚未开始，接二连三的冲突已经让所有的轻松气氛化为乌有。 沉默了良久，楚宜灵适时地开口缓和气氛：“有本宫和七妹在这里，你们可能玩得不会太愉快，这样吧，我跟七妹去山间逛逛，诸位玩得开心点。” 说着，转头看向楚青凰：“七妹。” 楚青凰看了她一眼，神色淡漠看不出情绪波动，却在楚宜灵期待的目光下，漫不经心地点头：“嗯。” 温湛跟着起身：“殿下。” “你留在这里陪他们玩。”楚青凰道，“若能拔得头筹，回去之后本宫有赏。” 温湛谦恭低头：“多谢殿下。” 楚青凰转头往山间走去。 楚宜灵跟楚青凰并肩走了一段，转头看向她身侧如影子般跟随的扶苍，淡淡笑道：“我有私密话想跟七妹单独说说。” 楚青凰嘴角掠过嘲弄的弧度，态度非常配合：“扶苍，你留在这里等我。” 扶苍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低头应了声是。 楚宜灵笑了笑，跟楚青凰一起往山间走去。 “前面有座凉亭，我们可以到那里坐着说话。”楚宜灵语气温婉平和，听着当真像是对着好姐妹一样，仿佛连日来发生的事情都已云淡风轻随风消散了似的，不留半点怨恨，“七妹现在喜欢温湛？” 楚青凰淡淡应了一声，也不知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温公子看着也不错，容貌斯文儒雅，俊秀出众，浑身透着一股书卷气，的确是七妹喜欢的类型。”楚宜灵叹了口气，“可庶子到底是庶子，哪有嫡子天生清贵的气度和傲骨？” 楚青凰没说话。 “庶子身份卑微，除了以色侍人攀附权贵，根本没有真心可言。”楚宜灵语重心长地开口，“七妹聪慧，应该能分得清珍珠和鱼目。” 楚青凰淡问：“谁是珍珠，谁是鱼目？” “自然相爷家嫡子是珍珠。”楚宜灵笑了笑，“温家庶子怎么能跟瑾之相提并论？” 楚青凰正要说话，前面忽然响起一个嘲讽的声音：“这不是长公主驸马吗？怎么一个人待在这里？被长公主休弃之后黯然神伤，没脸见人了？” “要是真没脸见人，今天凤公子就不会来这里了。”另外一个男子冷笑着说道，“不会是想挽回跟长公主这段感情吧？劝凤公子还是别抱有幻想了，没看见长公主殿下身边已经有了新欢？” “我要是凤公子，今天肯定不会出来丢人现眼，毕竟那日在长街上三跪九叩可是那么多人都看见了，短短数日过去，印象还深刻着呢。” “是啊，相府的脸面都让你丢尽了，今日居然还真敢出来见人？” 楚宜灵脸上浮现怒色，疾步走了过去，看见站在凉亭里的几个人：“你们都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凉亭里的几个年轻男子都是皇族勋贵子弟，此时见到六公主，脸上也并无多少慌乱之色，只是嬉笑着行礼：“参见六公主。” 楚宜灵面上怒意未消，冷冷怒斥：“堂堂相府嫡子，岂容你们落井下石？都给我滚！” “六公主息怒，”一个穿着天蓝色缎袍的男子似假似真地告了个罪，“我们这也是为了开导凤公子，让他别在一棵树上吊死，这天下的女子多如繁星，何必总是奢望不属于自己的？” 楚青凰平静地站在凉亭外，抬头就对上了凤瑾之那双黯然隐忍的眸子。 第73章 山中多虫蛇 演得挺像那么回事的。 楚青凰心里想着，长公主往日痴心喜欢着的男子一朝落魄，立时引得皇族勋贵落井下石，他却一句不曾辩驳，默默忍下所有的嘲讽踩踏，只为了勾起长公主殿下的心疼，重新挽回两人之间的感情。 多痴心的男子，多精湛的演技。 难得还有一个楚宜灵心甘情愿、处心积虑地配合着他，再找上几个家世不错的子弟配合演出…… 若是以前的楚青凰，大概就要被这出戏码骗了过去。 “长……长公主殿下。”凉亭里有男子发现了楚青凰，脸色微变，立刻恭敬地行礼，“参见殿下。” 其他人纷纷行礼：“臣参见长公主殿下。” 楚宜灵满脸怒色：“还不快滚？” 几个男子飞快地转身离开凉亭，然而他们却不是往山下走去，而是三三两两往山上密林的方向而去，也不知是见着楚青凰吓得慌不择路，还是有什么其他的目的。 凉亭中很快安静了下来。 楚宜灵沉默片刻，黯然苦笑：“让七妹见笑了，没想到这些人会如此……” 记住网址http://wap. 如此什么？ 楚青凰明白她的意思，却并未接茬。 凤瑾之没说话。 他的手里还捧着本书，看样子方才是单独在这里看书图个清静，不愿意去小溪边凑热闹。 没想到躲在这里也没能躲个清静，反而遭到了几个人的言语围攻，若非楚宜灵和楚青凰出现得及时，不知道那几个人还会冒出怎样不堪入耳的话来。 楚青凰目光微转，沉默地打量着四周，须臾，抬脚走进凉亭，淡淡道：“山上密林多虫蛇，待在这里只怕不太安全。” 楚宜灵神情微顿，看向那几人离开的方向，冷冷说道：“真让他们受些教训才好，一个个只知道捧高踩低，落井下石，不知家里怎么教出这样的东西来。” “捧高踩低？”楚青凰淡哂，“堂堂丞相府嫡子，应该还没有低到尘埃里去。” 楚宜灵苦笑：“帝都皇城少不了喜欢看笑话的世家公子，瑾之那日所受的委屈，很多人都亲眼所见……七妹应该知道，越是清贵骄傲的人，一朝受辱，多的看笑话的人。” 楚青凰唇角微扯：“是吗？” 凤瑾之坐在凉亭一角，眉目微敛，看起来多了几分隐忍和内敛，不若往日高高在上，看起来真真让人心疼。 楚青凰冷眼看着眼前这一出拙劣的戏码，耳膜里忽然钻入簌簌的声响，像是某种爬行物发出的声音。 眉心微皱，她不动声色地看着四周，草丛微动，那声响越来越近。 “七妹。”楚宜灵看着楚青凰，“你怎么不说话？” 楚青凰抬眸看着她，眼底划过一丝怜悯：“你今天出门时，身上是否抹了驱虫的香？” 楚宜灵心头咯噔一下，随即镇定地笑了笑：“香？我每次出门都会系着香囊，尤其在山脚密林一带，这是习惯……七妹是不是不喜欢这个味道？” “倒也没有不喜欢。”楚青凰语气淡淡，“凤公子也喜欢这样的香囊？” 凤瑾之攥着书册的手一紧，语气平静：“山中多虫蛇，小心一点都没坏处。” “是吗？”楚青凰淡漠扬唇，“今日只怕这香囊要失效了，你们小心一点。” 说完这句，她转身走出凉亭，脚步从容地沿着山间小路往下走去。 楚宜灵跟凤瑾之对视一眼，两人心头同时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随即看向凉亭外的草丛。 簌簌的声响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明显。 楚宜灵脸色一点点发白。 蛇。 五彩斑斓的蛇。 一条，两条，三条……数不清的蛇从四面八方突突而来，嘶嘶地吐着信子，让人血液凝结，寒气从脚底窜上脊背。 更可怕的是，众蛇的目标有志一同，齐齐往凉亭方向包围而来。 楚宜灵吓得花容失色，再也无法维持温柔镇定的表象，蓦地发出一声尖叫：“啊！” 转过身，毫无形象地疾步跑出凉亭，往山下疯跑而去。 “啊啊啊！救命！救命啊！”凄厉的惨叫一声声溢出喉咙，形象崩溃的六公主再也没有了高贵优雅，只剩下恐惧和失态，“来人啊！快来人啊！蛇！蛇！啊啊啊——” 簌簌！簌簌！ 凤瑾之浑身血液仿佛都僵住了，呆坐在凉亭里好半晌没反应，直到山上也响起恐惧慌乱的惨叫声：“救命啊！蛇啊！毒蛇，啊——” 他才如梦初醒般，扔掉手里的书就慌慌张张跑出凉亭。 簌簌！簌簌！ 数不清的蛇仿佛如影随形般追着他们而去。 “七妹！七妹等我！”楚宜灵看到了山间脚步悠闲的楚青凰，眼底划过一抹狠毒，恐惧地喊道，“七妹救我！” 说着，她疯狂跑到楚青凰身侧，伸手想要把楚青凰嫁给拽住，长公主殿下身子轻轻一避，就避开了她的触碰。 楚宜灵脸色白得透彻，戒备地盯着那些速度极快的蛇，很快发现，众蛇吐着信子朝她蜂拥而来，哪怕楚青凰就站在她身侧，众蛇也像是睁眼瞎似的看不见，独独就对准了楚宜灵。 六公主殿下吓得魂飞魄散，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何事，这些蛇明明是冲着楚青凰来的，为什么到头来却全部追着她，楚青凰反而一点事都没有？ 楚青凰像是没看到周围数不清的毒蛇围攻，目光嘲讽地看着楚宜灵：“是不是又失算了？” 楚宜灵惊骇地看着她。 “今日一点小小的教训，希望你记忆深刻一点。”楚青凰嘴角微扯，抬手打了个响指，“玩得开心一点。” 簌簌！ 蛇的速度更快了，眼看着就要爬到了楚宜灵的脚下，楚宜灵吓得脸色惨白，转身往山下冲刺：“救命啊！救命啊！啊啊啊——” 山下人影一闪，扶苍如一阵风般急掠而过，当他看到完好无损的楚青凰正闲庭信步走来，才蓦然停下脚步，眼底的不安缓缓褪去，转头看着像是讨债似的追着楚宜灵和凤瑾之而去的蛇群，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第74章 形象全无 溪水边的诸位公子贵女好不容易盼走了楚青凰，卯足了劲，打算在诗会上好好表现一番。 然而酒盏沿着小溪才走了两个来回，凌敬作了首诗，赢得满场叫好声，堪堪拂去了方才被楚青凰影响的坏心情，第二盏酒好巧不巧地停在了温湛面前，温二公子喝了酒，正要作诗一首，山间就响起了凄厉的惨叫声。 众人神经一凛，不约而同地起身看向山间方向。 “啊啊！救命啊！” “救命啊！蛇啊！啊！来人啊——” 恐惧的求救声有越来越加剧的迹象，一声比一声凄厉，众人不安地看着。 “好像是六公主的声音。” “的确是六公主……她怎么了？” “不会又是惹到了长公主殿下吧？” “这次应该不是。”温湛拧眉，“我好像听六公主大喊有蛇？” 蛇？ http://wap. 众人一惊，随即不安地面面相觑。 山中多虫蛇，他们知道，但诸人并未深入密林外围，应该不至于招惹到蛇才是。 他们往年在此举办过多少次曲水流觞诗会，都没有遇到过被蛇围攻的情况，这次是怎么了？ “你们谁会武功？” “糟了！七公主也在山上。”温湛脸色微变，抬脚就往山间方向而去，“六公主喊得这么凄厉，七公主却没动静，不会遇到了危险吧？” 他的表情太过真实，以至于其他人也被影响到，不由想到了这种可能。 “长公主殿下可是皇上最宠的女儿，万一她发生意外，今日在场的人只怕都逃不了干系。” 此言一出，其他人纷纷色变。 不管众人心里是厌恶长公主，还是恐惧长公主，都无法否认如今的楚青凰的确是皇帝最宠的女儿，而身为世家嫡子嫡女，他们显然很清楚，一旦长公主发生意外，皇帝雷霆震怒之下，他们在场之人能保住性命就算烧高香了，轻则父亲丢官去爵，重则直接打入死牢，秋后问斩都有可能。 这般一想，公子们抬脚就往山间跑过去，慌忙之下连喊护卫救人都忘了，然而他们刚奔到山间小径上，就见踉踉跄跄的六公主花容失色地奔跑而来。 向来姿态高雅端庄的六公主头发乱了，脸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华贵漂亮的裙装因摔跤而沾了泥土草渍，看起来当真是形象全无，狼狈至极。 她身后的凤瑾之也好不到哪里去，脸色发白僵硬，额头上冷汗涔涔，眼底掩饰不住恐惧之色，脚步数次趔趄而差点摔跤，看起来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众人沉默地看着。 “救命！”楚宜灵抬头看到眼前众人，眼前一黑，身体摇晃着栽了过去，嘴里还在低喊着，“救命啊，有蛇，很多很多蛇……” “六公主！”一个丫鬟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及时扶住楚宜灵，“六公主殿下！” 众人朝山上看去，入目没看到一条蛇，只看见神色从容淡漠的楚青凰缓缓走来，纤细修长的身姿，清冷疏离的眉眼。 那张堪称绝美倾城的少女容颜泛着冰霜似的色泽，让人望而生畏。 “长公主殿下。”温湛担忧地迎过去，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楚青凰，“您没事吧？六公主说有蛇，我可担心死了。” “哪来的蛇？”楚青凰蹙眉，有些不耐地看着晕过去的楚宜灵，“她得了癔症？” 呃？ 众人神色微僵，不自觉地转头看向倒在丫鬟怀里的楚宜灵，须臾，又转头看了看同样狼狈失态的凤瑾之，表情莫名古怪。 到底是怎么回事？有蛇还是没蛇？ 六公主得了癔症，凤瑾之也得了癔症？ 众人沉默间，山间又响起一阵慌乱的大喊声：“救命啊！救命！有蛇！快跑啊，蛇群追过来了！” 众人抬头看去，发丝凌乱脸色苍白的几个皇室勋贵公子慌不择路地跑下来，个个神情难掩恐惧，一路跌跌撞撞，像是撞见鬼了似的。 众人下意识地又去看楚青凰，长公主殿下依然是那副冷漠疏离、从容镇定的模样，仿佛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众人表情越发古怪。 所以除了长公主之外，其他上山的人都得了癔症？ 第75章 自作自受 其他人得没得癔症，谁也不知道，反正楚青凰肯定没得。 “扶苍。”楚青凰声音淡漠，透着几分冷硬无情的色泽，“这几个人记一下名字，稍后查一查都是谁家的儿子，本宫得了空会好好跟他们算账。” “是。” 楚青凰说着，目光从在场诸人面上掠过：“各位继续玩，本宫不打扰你们的好兴致。” 丢下这句话，楚青凰转身往马车方向走去。 扶苍跟随左右。 温湛朝众人颔首告辞，也跟着楚青凰离去。 众人神色各异，沉默地注视着楚青凰离开的背影，有人心惊胆战，有人若有所思，有人惶惶不安，然而毫无疑问的，众人在这一刻彻底失去了玩闹的兴致。 继续玩？ 谁还有心情继续玩？ 被楚青凰点了名的几个皇室勋贵脸色原本就脸色惨白，方才被蛇群追逐的惊吓尚未褪去，此时听到楚青凰撂下的这句话，瞬间眼前一黑，恨不得当场昏死过去才好。 wap. “凤公子，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有人不解地看向凤瑾之，忍不住提出心里的疑问，“山上当真有蛇？” 凤瑾之脸色极为难看，僵白而带着惊悸，闻言木然地看了一眼问话的人，什么也没说，很快转身离开。 只是下盘虚脱，两条腿发软，走路时身体像是飘在棉絮上，整个人恍恍惚惚的，像极了惊吓的样子。 长公主府的马车很快行驶起来，慢慢离开众人的视线。 “殿下，山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温湛蹙眉，“有人搞幺蛾子？” 楚青凰斜倚在车内软榻上，手翻着兵书：“嗯。” 温湛心里好奇，不由问道：“真有蛇？” 方才楚宜灵和凤瑾之受到惊吓的样子不像是伪装，楚宜灵一直喊着有蛇，凤瑾之虽然没有大喊大叫，但表情跟楚宜灵如出一辙，而后来下山的几个人更加慌乱惊惧，同样惨叫着有蛇追过来，所以不太可能是假话。 “凤瑾之和楚宜灵使出的拙劣伎俩罢了。”楚青凰语气虽淡，眼底色泽却冷漠，“故意引本宫上山，在凉亭里看到凤瑾之被人贬低羞辱，想让本宫对凤瑾之旧情复燃。” 温湛表情一顿，随即缓缓点头：“的确挺拙劣的。” “眼见着本宫没上当，那几人在山上引了蛇群过来，想用毒蛇来对付本宫。”楚青凰声音冷了冷，“本宫让他们好好尝尝被蛇群追赶的滋味。” 没直接要了他们的命，已经是她格外仁慈。 “引了蛇群？”温湛皱眉，“他们用了什么办法？不担心反噬？” 楚青凰想到楚宜灵方才尖叫着逃窜的模样，心情不错，不介意满足温湛的好奇心，“楚宜灵和凤瑾之都戴着特殊气味的香囊，原以为可以避开蛇群的攻击，没料到最终自作自受。” 温湛沉默片刻：“这个计策实在是歹毒。” 山中蛇群种类多，引来的蛇群之中定有剧毒之蛇，一旦被它们咬上一口，说不定立时就会致命。 楚宜灵这是想置楚青凰于死地。 而且就算楚青凰真的被毒蛇咬到，也没人能证明是六公主所为，最多就说是个意外，毕竟谁都知道山上有蛇出没，被毒蛇咬到不是什么稀罕事。 六公主计策之深沉，可见一斑。 “歹毒？”楚青凰冷冷一哂，“没人能在算计本宫之后还能安然无恙，楚宜灵很快就会尝到作茧自缚的后果。” 坐在车外的扶苍沉默地驾着车，耳畔听到楚青凰和温湛的对话，脑子里浮现的却是楚宜灵和凤瑾之被蛇群追逐逃窜的那一幕。 眼见着到了山脚下，楚青凰弹指一挥，只说了句：“自己去玩。” 那些仿佛有灵性的蛇就像收到特殊的指令一样，纷纷隐入草丛，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他们面前，被追得狼狈失控的楚宜灵和凤瑾之没有看到这一幕，走在楚青凰身侧的扶苍却看得清清楚楚。 所以当山下众人听到楚宜灵尖叫救命的声音匆匆赶到之后，那些蛇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一条蛇都没能见到。 温湛叹息着，楚宜灵和凤瑾之原本只是把长公主当成了可以利用的傻子，后来在事情超出他们掌控之后演变为算计和敌意，直到现在却已经完全转化成杀机。 看来以后不管走到何处，长公主殿下时刻都得注意人身安全了。 第76章 陌生少年 马车行到长公主府大门外，楚青凰下车之后遇到一个人，一个十七八岁温润如水的少年。 “长公主殿下。”少年一袭白衣，如芝兰玉树，礼仪恭敬而周正，“在下楚陵川，见过长公主。” 管家和护卫统领陆骏都站在门外。 显然这个陌生少年的出现对他们来说是值得戒备的，但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们又并没有自作主张赶走这个少年，反而默许他留在这里等候长公主归来。 楚青凰沉默地打量着他。 少年肌肤白皙，身段修长，有着一张秀美雅致的脸庞，俊雅的眉眼轮廓带着点熟悉的感觉，看着干净而淡泊，勾起了她的一丝丝回忆。 “楚陵川？” “是。” “会医术的楚陵川？” “是。” “擅长做生意的楚陵川？” 记住网址http://wap. 少年依然回答：“是。” 连续三个“是”，让楚青凰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和善了许多，她嘴角勾了勾，“随本宫进府。” “是。” 跟在楚青凰身侧的扶苍薄唇抿紧，从看见这个少年开始，他的表情就有些戒备，不知为何，即便楚青凰的后院有四位侍君，那四人也口口声声说要争宠，可他没有丝毫敌意和危机感。 这个少年的出现却让他浑身的神经都绷了起来。 只是他素来善于控制情绪，此时稍稍敛眸便掩去了眼底的敌意，沉默地跟着楚青凰一路往东上阁走去。 少年随楚青凰去了书房。 扶苍走到房门前停下，沉默地驻足，楚青凰伸手关门之际见他站着没动，淡道：“进来。” 扶苍抿唇，恭敬地应了声是，随即跟着走进书房。 “属下楚陵川，参见小公主。”楚陵川撩着衣袍跪下，郑重地行参拜大礼，“公主殿下千岁。” 扶苍眉心微拢。 小公主？ “起来。”楚青凰走到书案后的椅子上坐下，“你来得挺快。” 楚陵川道：“接到殿下的信报就急急赶了过来，不敢耽搁殿下的要事。” “在哪儿接到的信报？” 少年默了一瞬，“北疆。” “北疆？”楚青凰皱眉，“你大老远的从北疆赶了过来？” “是。”楚陵川低眉，“北疆那边有桩较大的生意，父亲命属下亲自去处理，属下已经在北疆待了一月有余。” 楚青凰沉默片刻：“辛苦了。” “不敢言苦。”楚陵川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透着恭敬，“听从公主调派，是属下分内之责。” 楚青凰道：“我的影卫身体有点问题，想让你过来给他看看。” 影卫？ 楚陵川俊秀雅致的脸上难得浮现一抹错愕，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站在楚青凰身侧的扶苍，眼底划过一抹异色，随即低眉：“是。” 他走到扶苍身侧，淡道：“麻烦伸出手腕。” 扶苍沉默着没动。 “扶苍。”楚青凰淡淡开口，“让他给你把把脉。” 扶苍抿了抿唇，不发一语地伸出手腕，任由少年掐住他的命门。 时间一点点过去。 楚青凰没有打扰他，径自拿起书案上几本册子翻看起来，心里思忖着下一个该去抄谁的家？ 楚陵川迟疑：“他……” “他叫扶苍，我的影卫。” “扶苍的身体看起来没什么大问题。”楚陵川松开他的手腕，如实回道，“就脾胃有点不太好，慢慢调养一下即可，身体往日有些透支，最近休息得不错，已经无碍。” 楚青凰拧眉，淡道：“扶苍，你出去一下。” 扶苍抿唇，应了声是，沉默不发一语地走了出去。 房门被关上，楚青凰眉心微拧：“其他方面当真没什么问题？” “属下没察觉到异常。” “他每到晚上独自睡着时，身子就冷得发抖。”楚青凰斟酌片刻，实话实说，“抱着本宫睡时就不会，这种情况有没有可能是中毒？” 楚陵川微愕：“抱着殿下睡？” 他方才就觉得这个影卫跟殿下的关系有些不太寻常，没料到是真的不太寻常，然而一个影卫……公主殿下多尊贵的身份，怎么能跟一个影卫如此亲密？ 楚青凰点头：“不是他放肆越矩，是我见他晚上冷得厉害，主动让他到床上睡，然后不知怎么的，就……” 局势的发展就有些超出她预料了。 楚陵川沉默了好一会儿。 他心里想的是东陵那几位爷如果知道小公主被一个影卫占了便宜，这个影卫会怎么死？ 楚青凰默默看着他。 楚陵川暂时回神，想到楚青凰方才的问题，缓缓摇头：“没有中毒，如果殿下所言是真的，不是他刻意伪装的话，那么最有可能是被人下了摄魂术。” 摄魂术？ “属下写信问问羽王。”楚陵川道，“他也许会清楚这种情况。” 羽王擅长预知占卜之术，精通命格之相，想必能看出扶苍身上的问题所在。 第77章 属下嘴贱 楚青凰嗯了一声：“此事倒也不急，你一个人过来的？” “不是。属下带了几个护卫，都安顿在了客栈。” “打算什么时候走？” “属下暂时就不走了。”楚陵川笑了笑，“刚好留在西齐这边查一下账，殿下有什么需要，属下也能随叫随到。” 楚青凰抬眸看他：“皇兄收到消息了没有？” “殿下不用担心，陛下和战王都得知了殿下的下落，只是东陵与西齐路途遥，赶过来可能还需要一些时间。” 楚青凰皱眉：“谁让他们过来的？” “两位主子都担心殿下，急着过来也是为了确认殿下安然。”楚陵川道，“不过陛下暂时走不开，先过来的可能会是战王殿下。” 楚青凰沉默着。 虽然她重生在原主身上时间不长，但重生之前有一段时间她是灵魂在游荡，所以东陵那边她其实已经出事了有一段时间。 况且她十八岁大劫是皇兄早早就知道的情况，莫怪他们担心。 http://wap. “你替我发一封书信过去，让二皇兄好好准备一下再过来，七月之前抵达西齐就行。” “七月？”楚陵川不解，“殿下可是有什么打算？” “本宫在西齐皇帝面前做了承诺，三个月之内东陵会有使臣过来，减免西齐今年的上贡。”楚青凰道，“让二皇兄亲自过来通知此事，想来更有威慑力。” 楚陵川微默，随即缓缓点头：“殿下说的极是。战王统领三军，若亲自带人前来，西齐皇帝只怕会吓得睡不着觉。” 东陵兵马强大，日夜不曾间断的铁骑训练是其他国家望尘莫及的强悍，战马兵器皆是精良，战王更是东陵除了皇帝陛下之外第二尊贵的人物，手握东陵四十万兵马大权，西齐皇帝得知他亲自到来，除了睡不着觉之外，还得率百官亲自出城迎接，以示诚意。 至于殿下为何要减免西齐上贡，这不用多问，反正东陵富庶，不在乎这点牛毛细雨，殿下玩得开心就好。 “父王和娘亲现在可好？” “都好。”楚陵川点头，“殿下不用担心，有羽王在，摄政王伯伯早已知道殿下无恙，所以并未造成太大的惊慌。” 楚青凰嗯了一声，心下稍安。 “你暂时先在公主府住下，对外就说我又收了个侍君。”楚青凰道，“稍后我要进宫一趟，你先去见见后院那几个人，看看有没有认识的，今晚开始帮扶苍调养一下身子。” 楚陵川表情微妙：“侍君？” “不是我的。”楚青凰看了他一眼，“以前这个公主是个爱男色的花痴。” 楚陵川哦了一声，“其实就算是公主喜欢的也没关系。” 楚青凰沉默。 “女皇陛下在位时没能三宫六院，公主殿下可以弥补这个遗憾。” 楚青凰淡道：“放肆。” “属下嘴贱。”楚陵川低头认错，恭敬谦卑的态度格外周正，“殿下恕罪。” 楚青凰没兴趣治他的罪，只是又问了几个问题，楚陵川一一作答。 最后楚青凰道：“沈重锦你是否认识？” “沈重锦？”楚陵川想了想，随即摇头，“没听说过。”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不值得他认识。 楚青凰没再多问什么，“你先去处理一下自己的事情，明天过来公主府暂住。” “是。” 楚陵川恭敬应下，随即躬身告退，转身拉开房门走出去之际，冷不防对上了影卫那双冷漠中隐藏着敌意的眸子。 楚陵川为之一怔，随即淡道：“如果我知道你待在殿下身边是别有用心，你会知道什么叫求死不能。” 说完这句话，没等扶苍回应，他径自举步离开。 扶苍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的背影，眼底色泽翻涌，直到耳畔响起主子的召唤，他敛下眸子，抬脚入了书房。 …… 宫中大乱！ 六公主得了癔症，被人急急送回宫中之后就开始陷入昏迷，脸色惨白，嘴里不停地发出呓语。 “啊！有蛇！” “救命啊……啊啊！不要过来！” “不要追我！滚开！救命……救命！” 太医被急召入公主殿，几番诊治之后都没办法让六公主清醒过来，楚宜灵躺在床上，因恐惧而不停地翻滚，疯狂地伸手拍打着空气，却始终紧闭双眼，一张脸煞白煞白的。 凤贵妃急得团团转，忍不住怒吼：“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不是医术精湛吗？这点小症状都看不好？要你们何用？！” “回禀贵妃娘娘，六公主这是受了极大的惊吓，只怕需要特殊的方法才能让她镇定下来。” “什么特殊的方法？” “这，臣……臣暂时还想好，只能先喝点汤药试试看……” “那还不快去开药！” “是。” 凤贵妃脸色冷得可怕，冷冷询问跟随楚宜灵而去的几个侍女，得知是在跟楚青凰一起发生的事情之后，她片刻没停地去了御乾宫求见皇上。 “皇上！”凤贵妃扑倒在皇帝面前，痛哭出声，“求皇上给臣妾做主，给宜灵做主啊！” 皇帝皱眉：“贵妃起来慢慢说，发生了何事？” 凤贵妃擦了擦眼泪：“城郊今日举办曲水流觞诗会，宜灵和青凰都去参加了，不知是青凰近日行为让人惊惧，还是因为她跟众家公子贵女不和，以至于今日郊外冲突不断，宜灵为了缓和气氛，主动邀约山间小路走走，没料到这一走居然遭了暗算，这会儿……这会儿……” 眼眶通红，凤贵妃急得眼泪簌簌而下，“这会儿正惊吓过度，躺在床上昏厥呓语，臣妾心中焦灼，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求皇上给臣妾做主！” 皇帝听闻她讲完，频频皱眉：“你的意思是，宜灵这般状态是青凰所为？” 凤贵妃脸色苍白：“青凰跟宜灵一起上山，下山回来之后青凰完好无损，宜灵却惊吓过度，臣妾不得不多心……” “应该不太可能。”皇帝语气平静，“青凰不是一个会欺负姐姐的人，你先冷静一下，待朕召青凰过来问问清楚。” 凤贵妃一震，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楚青凰不是会欺负姐姐的人？难道在皇上心里，楚青凰这个女儿是个普度众生的菩萨吗？ 第78章 偏心 楚青凰当然不是普度众生的菩萨。 不过皇帝自认为对这个女儿还是挺了解的，青凰虽然脾气不太好，可大概是天生武力超群的原因，她的行事作风一直偏向于男子，就算欺负人，一般也不会欺负柔弱的姑娘家——除非对方主动找死。 所以对于凤贵妃的话，他眼下只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 皇帝命人去传召楚青凰进宫，随即朝凤贵妃说道：“有没有安排太医去给宜灵看看？” 凤贵妃拭着眼角，神色焦灼，语带哽咽：“已经看了，但是太医说不太乐观……” 美人垂泪尚能博得几分怜惜，可凤贵妃已经年过四十，就算保养得再好，到底也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了。 皇帝语气淡淡：“你先别着急，稍后朕会召太医过来仔细询问一番，惊吓过度只需好好休养几日，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 凤贵妃神色微僵，她的女儿现在躺在床上惊吓不断，皇上却如此轻描淡写地说没什么大碍？ 他到底偏心偏到了什么程度？ 楚青凰是他的女儿，难道宜灵就不是他的女儿了？ “皇上——” wap. “跪安吧。” 凤贵妃捏紧了手里的帕子，压抑着心头愤怒，屈膝告退。 皇帝坐在龙案前，淡淡开口：“陈海，你说说看，这是怎么回事？” 贴身太监陈海躬身道：“老奴不敢擅议公主之事。” “恕你无罪。” “是。”陈海低头，恭敬而谨慎地开口，“以老奴的想法，长公主殿下素来是个直来直往的性情，若要欺负六公主，无需特意绕到山上。” 皇上嗯了一声。 “老奴此前听说一事。”陈海说道，“几日前长公主殿下出宫，在路上遇到六公主拦车，长公主殿下大概是心情不太好，不想理会六公主，没想到六公主居然当街给长公主跪了下来，当时很多人都看到了这一幕，有人当场谴责长公主不知长幼，居然让姐姐下跪。” 皇帝皱眉：“堂堂公主当街下跪，成何体统？” 陈海道：“次日丁御史就上了弹劾的折子，说长公主殿下目无长幼，骄横跋扈……陛下应该还记得那份折子。” “朕当然记得。”皇帝陛下点头，表情沉怒，“丁御史也是吃饱了撑的，朝堂上贪官污吏那么多，没见他弹劾几个，天天盯着青凰不放，朕真是太纵容他了！” 洪尚书府被抄出了近八十万两银子之前，也没见丁御史上过一份弹劾洪成海贪污的折子，倒是青凰一个办正事的公主，天天被这些眼瞎的御史弹劾，他眼瞅着这些御史都是不想干了！ 皇帝陛下沉默了一会儿：“你方才说青凰那日出宫心情不太好？为什么？” “老奴也是听说了一点。”陈海压低了声音，“端妃娘娘有意把长公主殿下许配给凌家二房的嫡子，碰巧那日长公主出宫路上遇到了凌公子。” 皇帝想了想，缓缓点头：“朕知道这个，端妃那日有提起过。” “凌家嫡子好像已经以长公主驸马自己居，开口就让长公主殿下把后院侍君遣散，说有违女儿家的三从四德，长公主殿下好像有些不太高兴，这才罚他跪了半个时辰。” “遣散后院？”皇帝脸色一沉，“朕都没干涉青凰的后院，他算个什么东西？八字还没一撇，居然就敢对青凰的行为指手画脚？” 陈海低头：“皇上息怒，凌公子毕竟是端妃的侄子。” 皇帝语气冷冷：“凌家这些年大概也是有些不知道身份了，仗着端妃受宠，连公主都敢不放在眼里，朕是不是太纵容他们了？” “皇上且息怒。”陈海低眉垂眼，递上一盏茶：“长公主殿下任何人的账都不买，凌家公子不管仗着什么，都不可能对长公主殿下产生半点影响。” 皇帝闻言，沉默了须臾：“朕不会让青凰嫁给凌敬，他想都不要想。” “皇上圣明，长公主看起来也并没有要跟凌家结亲的意思。” 皇帝叹了口气，眉心皱得紧紧的：“端妃也是糊涂了，明知道朕不喜欢嫔妃拿自己女儿的婚事做筹码，她还是明知故犯，也不知是不是想试探朕的底线。” 陈海心头一惊，连忙说道：“陛下应该是多心了吧，端妃娘娘应该没有这个想法。” “有没有这个想法，她自己心里清楚。”皇帝揉着眉心，“不过凌家掌兵权时间够久了……” 陈海心里咯噔一下，低眉沉默着，不敢再说话。 帝王心思不可擅自揣测，就算陛下真有敲打凌家的意思，也不是他能随意插嘴的。 况且端妃一族眼下正得势，皇上究竟是想单纯地敲打一下，还是真有点什么别的心思，谁也不敢胡乱猜测。 “皇上，长公主殿下到了。” 皇帝诧异地抬头看去：“来得挺快，快让青凰进来。” “是。” 第79章 降为昭仪 楚青凰踏进御乾宫，微微欠身行礼：“父皇。” “青凰。”皇帝压下心头情绪，温和地开口，“宜灵在郊外山上出了点事，听说此时正呓语不停，方才凤贵妃说她跟你一起去了山上，朕想问问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楚青凰神色冷漠：“父皇应该把凤瑾之和皇族那几个勋贵子弟一起召过来问问。” 皇帝一听她的语气，就知道另有隐情，语气微沉：“凤瑾之和勋贵子弟？” “嗯。”楚青凰语气淡淡，“楚宜灵主动邀我去山间走走，让凤瑾之和那几个勋贵子弟配合着演了一出戏，恰好让我听到他们对凤瑾之冷嘲热讽，以为我会因此对凤瑾之旧情复燃，我就当看了一出笑话，自然不会上当。” 皇帝皱眉：“的确是笑话。” 凤瑾之都被休回家了，居然还不死心？以前对青凰冷嘲热讽看不上的时候，怎么不见他这么多花招？ “我原本以为他们只是演了一出戏，没料到真正歹毒的在后面。”楚青凰语气里透着厌恶，“楚宜灵和凤瑾之今日上山都佩戴了可以驱蛇虫的香囊，那几个勋贵子弟上山之后不知做了什么，没多久就有几条毒蛇出现在凉亭里。” 说到这里，她眼神越发冰冷厌恶：“原本楚宜灵还得意地想让我被毒蛇咬死，结果不知是她的驱蛇香囊失去了效用，还是用错了可以吸引蛇虫的香，那几条蛇追着他们两个不放，反倒对我视而不见，我乍见之下也是一懵，反应过来之后就紧跟了上去，把几条蛇给杀了，为了担心引起恐慌，直接让影卫把蛇的尸体丢去了山林里。” 皇帝越听脸色越沉，听到最后，眉眼间已然笼了一层寒霜：“居然有这样的事情？简直胆大包天！” 吸引毒蛇来攻击青凰？ 记住网址http://wap. 谁想出来这么恶毒的主意？ “父皇不必生气。”楚青凰淡道，“楚宜灵想伤到我并不容易，如今她受了惊吓也算是自作自受，吃此一次教训，下次大概不敢再乱来了。” 皇帝沉着脸不说话。 楚青凰见他不说话，也不再开口，就这么静静地站着，表情肉眼可见地冷漠厌烦，看起来就像是在郊外所受的委屈还未完全发泄出来。 “陈海。”皇帝冰冷开口，“传朕旨意，凤贵妃教女无方，即日起降为昭仪，着她母女二人搬出永福宫，迁往清音殿居住！” 顿了顿，怒气冲冲地补充了一句：“不得诏令，不许她们再踏出清音殿，太后那里请安也免了吧。” 陈海心惊胆战地领旨：“奴才这就去办。” 皇帝深深吸了一口气。 青凰不会撒谎，他知道。 况且凤瑾之和楚宜灵佩戴香囊的事情他只要派人去一查就能查出真相，青凰也不会撒这样拙劣的谎。 想到方才陈海所说的话，楚宜灵都能舍弃皇族公主的尊严，当街对着青凰下跪，只为了让人看到青凰骄纵跋扈，身上佩戴香囊引来毒蛇又算什么？ 他只是没料到这个看似温柔的女儿居然如此歹毒，出手就是置青凰于死地的阴毒招数。 她是为了凤瑾之抱不平，还是想给楚天胤讨个公道？ 楚天胤被降为郡王是他自己犯了错，跟青凰没有任何关系，她心里不平，是对他这个父皇的处置不满吗？ 还有温行云过寿那次，青凰也遇到了刺杀，其中未尝就没有楚宜灵和楚天胤的手笔。 皇帝越想越是无法控制怒火，御乾宫里一片低气压笼罩。 “父皇可以命人先把凤瑾之和那几个勋贵子弟带进宫来问问，顺便查一查他们身上的香囊是谁给的。”楚青凰平静地开口，“等查清真相再发落凤贵妃也不迟。” 皇帝冷道：“凤贵妃教子无方，教女也不成样子，她现在已经配不上贵妃这个位份！朕没直接把她打入冷宫已经对她够网开一面了！” 楚青凰沉默。 “你先回去休息。”皇帝压下脾气，“此事朕会给你一个交代。” 楚青凰点了点头，“儿臣告退。” 说完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竟半点也没有要继续逗留的意思。 她离开之后，皇帝就派禁军去传召凤瑾之和今日一同去山上的几个勋贵子弟，等待的时间里，他越想越生气，随即意识到，自从楚青凰抄了洪家之后，这个女儿就成了后宫嫔妃和众皇子的香饽饽和眼中钉—— 若能拉拢，则是香饽饽。 若不能拉拢，便是除之而后快的眼中钉。 连端妃这个亲生母亲都在打自己女儿的主意，由此可见，青凰现在的处境有多危险。 这才抄了一个尚书府而已，今日去郊外参加曲水流觞诗会就差点被毒蛇咬到，谁知道来日的明刀暗箭又有多少？ 皇帝表情沉怒：“来人！” “皇上！” “传暗阁三位掌事。” “是！” 侍卫领命而去。 走出宫门，楚青凰上了马车。 “扶苍。”她淡淡开口，“去暗阁交代一声，告诉他们今日发生在山上的真相是什么。” “是。” 楚青凰独自坐在车厢软榻上，敛眸看着自己的掌心，清冷如画的眉眼泛着冰霜之色。 她早就说过，敢算计她的人就得做好承担后果的心理准备。 楚天胤被降为郡王爵位，凤贵妃被降为昭仪，母子二人从此跟储位再无任何关系，楚宜灵这个公主的地位也会随着凤贵妃位分的降低而变得毫无分量。 她倒要看看，楚宜灵温柔如白莲的形象还能维持多久，她那满腹阴毒的算计还能用在何处。 第80章 唯一的希望 圣旨很快传到永福宫，凤贵妃被降为昭仪。 陈海带人去传旨时，凤贵妃不敢置信地盯着眼前的宫人，恍惚间以为自己听错。 “你说什么？”她脸色煞白，震惊地盯着陈海，“这是为什么？你告诉本宫，这是为什么？！” 陈海低眉垂眼，语气恭顺却强硬：“这是皇上的意思，奴才只是奉命行事，还请昭仪娘娘尽快带着六公主搬出永福宫，迁往清音殿居住。” “本宫不会去的！”凤贵妃咬牙怒道，扬高的语调因激动而带着几分尖锐，“本宫没有做错什么，皇上凭什么降我的位分！是不是楚青凰那个小贱人害我？陈海，是不是她害我？！” 不，她不能去！ 她是四妃之首的贵妃，后宫里除了皇后之外属她最尊贵，皇上凭什么降她的位分？ 降为昭仪之后，天胤将再也没有争夺储君的资格！她不能去，她死都不去！ “我要见皇上！陈海，我要见皇上！你听到没有？！我要见皇上！” 陈海把圣旨合上，抬手示意跟来的宫人：“带昭仪娘娘和六公主去清音殿，你们这些伺候的人，定要把昭仪娘娘和六公主照顾得好好的，不允许出现任何闪失，听到没有？” 永福宫惶恐跪地：“是！” http://wap. “清音殿需要清静，六公主更需要静养。”陈海仔细交代，“尽量不要让不相干之人去打扰昭仪娘娘和六公主的安静，若发生意外状况，你们这一颗颗脑袋都不够砍的，明白吗？” 这是要把凤贵妃母子半软禁在清音殿的意思。 “是！婢子明白！” 陈海朝凤贵妃……哦不，凤昭仪行礼告退：“奴才还要去复旨，还望昭仪娘娘配合一点，莫要再惹怒皇上。” 说完，径自转身离开，浑然不顾身后凤氏失控之下的厉声尖叫。 宫中的风向随时在变，虽说帝心不可测，可又有谁的心思是真正不可揣测的呢？能精准地猜摸透帝王心中的想法，才能在尔虞我诈的宫中活得长久。 太后也好，皇后也罢，后宫诸位妃嫔全加在一起，也没有一个人会比皇上身边伺候的太监更明白帝王心意。 眼下国库空虚，国家正处在疲软状态，随时面临着被他国铁骑征伐吞并的命运，皇帝急于充盈国库，急切地想要强壮兵马，膝下诸位皇子却没人敢接下这份差事。 唯有长公主具备这份魄力。 所以谁敢阻挠长公主做事，谁就是跟皇上作对，谁敢暗中对长公主下手，谁就是试探皇上底线，不可饶恕！ 陈海心里明白，皇上在意的并不仅仅是女儿的安危，更是楚青凰带给他的希望，他迫切地想让西齐在他手中变得强大，哪怕只有一点点希望，他也绝不会放弃。 因此，皇上才毫不介意地容忍长公主所有异于常人的脾气和性情，可以无限度地包容她所有离经叛道的行为——只要她能替皇上达成他想做的事情。 然而如果她做不到。 陈海敛眸，希望有多大，失望就会有多大，若长公主最终让皇上失望了，只怕失宠反而是最乐观的结果。 皇子们若聪明，眼下应该尽全力协助长公主，而不是想办法拖后腿，更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阴谋暗算长公主，否则绝对会落得一个无比凄惨的下场。 第81章 发落 皇上一边在御乾宫审问凤瑾之和那几个参与计划的勋贵子弟，一边派暗阁掌事去查明真相。 暗阁的行动速度很快，效率很高，很快就查清了来龙去脉。 “启禀皇上！今日郊外参加流觞诗会的公子贵女多达四十余人，安郡王妃两日前就递了帖子给长公主殿下，长公主和六公主皆去参加了流觞诗会。” “今早长公主殿下抵达山脚下，刚下了马车，就受到凌家嫡女的言语冒犯，长公主因此跟凌家兄妹起了一点冲突，随后在六公主的示意之下，户部尚书温行云的嫡女温裳也开口挑衅长公主，长公主生气怒斥，温姑娘认错之后，长公主宽宏大量饶过了她。” “只是接二连三的冲突让在场的气氛有些受到影响，六公主便主动提议跟长公主一起去山上走走，长公主应允。” “凤家嫡子坐在山腰凉亭中，几位皇族宗室公子对凤公子冷嘲热讽，恰好被长公主和六公主听见，随后六公主训斥了几人，几位公子离开凉亭，往山上而去。” “经属下所查，凤公子和六公主当日佩戴的香囊具有驱蛇虫效果，香囊中的香乃是太后娘娘身边的阿黛宫女所调配，阿黛奉太后之命，正在晋郡王府照顾三殿下，六公主曾数次出入晋郡王府。” “几位勋贵子弟用来招蛇的香也是六公主所给，目的就是为了引出毒蛇对付长公主，只是计划出了一点意外，毒蛇没有伤害长公主，反而一直追逐着六公主和凤公子而去，几位勋贵子弟也被毒蛇追赶，惊慌连连。” “六公主和凤公子惊惧失控之下，一直在喊救命，直至跑到山脚下，溪水边正在进行流觞诗会的众人听到喊救命声匆匆起身去查看，却并未见到一条蛇的踪影。” “长公主殿下为了不引起众人恐慌，称六公主是得了癔症，之后便丢下六公主和凤公子等一行人，径自上了马车打道回府。” “今日郊外所发生的事情经过就是如此，请皇上明鉴！” wap. 暗阁三位掌事有条不紊地把所查到的结果一一禀报，随即静默地跪在地上，等待着皇上决断。 皇帝陛下不发一语地坐在龙椅上，平静到冰冷的脸上没有丝毫情绪波动，然而眉眼间层层威压却已昭示了他心里怒到极点的情绪。 六公主挑拨温家嫡女冒犯长公主。 六公主安排皇族勋贵子弟演戏，对凤瑾之落井下石，目的却是为了勾起楚青凰心软。 六公主亲自给了几个皇族子弟引蛇的香，试图引来毒蛇对付长公主。 六公主出入晋郡王府，跟太后身边的阿黛频繁接触。 一桩桩一件件，皆是六公主授意。 他今天对凤贵妃的处置还是轻了！他就不该把她降为昭仪，而是应该直接贬为宫女，把母女二人一同打入冷宫幽禁终生！ 皇帝深深吸了一口气。 “来人！”闭了闭眼，他的语气透着冰冷肃杀之气，“把这几个人拖出去，每人重打五十大板！” “是！” “宣凤相入宫！” “奴才遵旨！” 第82章 争宠之路很难 皇帝先发落凤贵妃，接着召丞相嫡子和几个宗室子弟入宫审问，再然后几个人直接被拖出去打了五十大板。 帝王之怒如天降雷霆，震得宫里宫外一片风声鹤唳。 诸位皇子大臣们都在暗中打听究竟发生了何事，已经回了长公主府的楚青凰却早已把一切抛诸脑后，回到寝殿沐浴更衣，和扶苍一起用了一顿丰盛的晚膳，随即手执一杯茶盏，坐在窗前锦榻上悠闲品茗。 扶苍站在一旁，往日如影子般静寂无声，今日却总是时不时地把目光落在楚青凰脸上，似是欲言又止。 “怎么了？”楚青凰察觉到他的异常目光，淡淡发问，“想说什么？” 扶苍抿唇沉默了片刻，缓缓摇头。 “长公主殿下。”外面传来少年红羽的声音，带着一丝娇软的语调，“我来给殿下请安。” 扶苍眸色一冷，周身气息骤然下降。 楚青凰看了他一眼，微微转头，看向不请自来的红羽。 “长公主殿下觉得我这身衣服好看吗？”少年一袭红色袍服，衬得姿容昳丽，明明是个少年，此时却比女子还要明艳不可方物，“殿下喜不喜欢我这身打扮？” “不错，挺漂亮的。”楚青凰语气淡淡，“衣服多少钱？” 记住网址http://wap. 少年表情一僵，讪笑道：“提钱多俗气。” “俗气？”楚青凰挑眉，“你的衣服是不沾凡尘俗气的神仙送给你的？” “……这倒不是。”红羽轻咳一声，“就是随便花了点钱……嗯，昨晚去了赌场赢了点小钱……” “昨天晚上赢了点小钱，今天衣服穿在身上了？”楚青凰语气平静，“据本宫所知，这般昂贵的料子大多是贵人们用来量身裁制衣裳，成衣铺子里很少见着这种料子和款式的衣服。” 而且即便是达官贵人，也少有人能穿得起这种顶级昂贵的料子。 红羽讪讪：“殿下，我是来争宠的，不重要的问题可以先行略过……钱是俗物，虽然生活中处处需要用到银子，可是如长公主殿下这般高贵的女子，还是不要时刻把钱财挂在嘴边为好，有损殿下的形象。” “本宫什么形象？” “高贵典雅，端庄大方，气度出众，浑然天成。”红羽一连用了四个成语，说完又补充道：“最重要的是殿下人美心善，貌若天仙。” 楚青凰语气淡淡：“你有何事相求？” 红羽一噎，“人家是真心来争宠的。” 人家？ 楚青凰表情一顿，平静地盯着他看了片刻：“你想如何争宠？” 红羽睁着亮晶晶的双眼：“今晚奴家来侍寝？” 扶苍垂在身侧的双手蓦地攥紧，冰冷目光落在少年纤弱的脖子上，心里计算着如何让他死得痛苦些。 “你来侍寝？”楚青凰挑唇，“当真？” 红羽连连点头：“比珍珠还真。” “既然如此，先把衣服脱了。”楚青凰漫不经心地命令，“本宫先检查一下你的身体有无瑕疵，以及身上是否藏有杀人暗器。” 红羽一愣，随即撇嘴：“我是真心喜欢殿下，怎么可能在身上藏什么杀人暗器，殿下就如此不信任我？” “脱衣服。” 红羽臊红了脸：“人家只脱给殿下一个人看。” 扶苍沉默地看着他，抿唇不发一语，垂在身侧的双手越发攥得紧了些。 红羽提出要求：“殿下让扶苍出去。” 楚青凰眉梢轻挑，尚未说话，就听扶苍沉寂的声音响起：“属下是主子的贴身影卫，片刻不得离开主子身边，否则便是失职。” 红羽皱眉：“片刻不得离开？你都不用如厕吗？” 扶苍漠然以对。 “殿下。”红羽撒娇，“你看今晚月色如此美好，我想跟殿下一起出去走——” 扶苍忽然伸手，如提小鸡一般抓着后颈把他提了起来，转身往外走去。 “你干什么？放开我！”红羽踢着腿挣扎，“扶苍，你放肆！当着长公主殿下的面，你居然如此没有规矩，你想挨鞭子是不是？放开我！” 走到殿阶下，扶苍手上一松，毫不留情地把他丢了出去，红羽伸手触地，身体轻盈一翻，完好地站在了殿阶下。 他的表情极为愤怒，像是炸毛的豹子：“殿下，扶苍太放肆了，殿下应该狠狠地惩罚他！” 楚青凰透过窗子，没错过红羽方才那灵活的身姿，沉默地喝了口茶，她道：“红羽。” “殿下？” “想不想去青楼玩玩？” 啊？ 红羽一懵：“殿下是想让我去当花魁？” 楚青凰嘴角一抽，默默看他一阵：“你这副姿容若是去青楼接客，一夜豪赚千金应该没问题。” “人家是殿下的人，怎么可能去伺候别的人？”红羽身子一跃，瞬间走到窗前，低眉垂眼表忠心，“奴家生是殿下的人，死是殿下的鬼，此生此世绝不——” 一道凌厉掌风袭来，红羽瞬间戒备，下意识地抬手反击，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强劲的力道疾点他身上要穴，红羽骤然感觉到自己浑身的力气像是一瞬间流失殆尽，丝毫反抗之力都没有，一双手软绵绵地抬起，却还没来得及求救，就被扶苍毫不留情地丢了下去。 身子从窗前滚落石阶下，然后红羽整个人就这么安静地躺在了地上，望着天上白云飘飘，好半晌没动静。 “这是出师未捷身先死？”不远处的回廊上，齐陵摸着下巴，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红羽，“我都跟他说了，让他不要冲动，他偏不听，这下总该相信我的话了吧。” 沈重锦坐在扶栏上，悠闲地翘着腿：“不信邪就得吃大亏，眼下府里最得宠的人是温湛，温公子这个时候都没去殿下面前争宠，红羽却敢不自量力，啧啧……” 被点到名的温公子幽幽叹了口气：“争宠之路很难，难于上青天。” 三人说完，好一阵面面相觑。 第83章 失落 当晚沐浴更衣之后，扶苍规规矩矩地躺在床上，许久没有睡着。 楚青凰靠在床头，安静地翻看着记载朝中各部大臣资料的卷宗，眉眼疏懒闲适，整个人透着一种慵然放松的状态。 没过多久，扶苍默默地翻身跪起。 楚青凰转头看了他一眼：“睡不着？” 扶苍语气恭顺而平静：“主子没有就寝之前，属下不可以先睡。” 楚青凰嗯了一声：“还有别的吗？” 扶苍低头沉默片刻，道：“属下今日行为逾了分寸，请主子责罚。” “什么行为？” 扶苍沉默。 “所有本宫没有制止的行为，都是被默许的。”楚青凰道，“不必事后请罪。” 扶苍敛眸：“是。” http://wap. 请罪不是他的主要目的，他就是想跟主子说说话，可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而且尊卑有别，他不能逾越了身份。 楚青凰放下手里的卷宗，调整了更舒适的姿势靠着，目光落在眼前青年的头顶，忽然伸手挑起他的下巴，端详着他这张俊美绝伦的脸。 扶苍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一怔，却只是安静地跪着，没有任何抗拒的动作，也没说话，微敛着眸子，看起来格外温顺乖巧。 楚青凰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想了想，她道：“今天出现的那个少年叫楚陵川，算是本宫的一个手下，能力很强，擅长医术和打理生意，你对他无需抱有敌意。” 扶苍抿唇：“是。” “你是本宫的贴身影卫，本事同样很强，只是你们各自厉害的领域不同，无需做比较。” “是。” “本宫的贴身影卫只有你一个，以后也不会再有旁人。”楚青凰说道，“只要你不背叛本宫，本宫就不会不要你，你可以一直待在本宫身边。” “……是。”扶苍应下，“属下不会背叛主子，绝不会。” “嗯，本宫也不怕你背叛。”楚青凰语气淡淡，“背叛本宫的人，下场都不会太好。” 扶苍神色微变：“属下不敢。” 楚青凰当然知道他不敢。 松开他的下巴，楚青凰道：“凤贵妃母子已经失势，你觉得三皇子一党的官员要不要做个大清扫？” 扶苍有些失落，目光下意识落在楚青凰的手上，低了低眉：“主子的事情，属下不敢擅议。” “本宫让你说。” “是。”扶苍沉思片刻，“扶风和扶影这两日已经查清了丞相府的藏银之处，主子若要抄家，随时都可以。” “能抄出多少银子？” “六十万两。” “比起洪家还要少一些？” “三皇子的银钱主要都堆放在了尚书府，洪家贪墨的财富除了八十万两白银之外，那些字画古玩、珠宝玉器若是拿出去变卖，可以卖到五十万两。” 楚青凰点头：“这个本宫知道。” “原本三皇子打算把丞相府的地窖跟洪家地下密室打通，修一条长长的密道，用密道来转移这些银子，但是还没来得及修，洪家就被抄了。” 楚青凰挑眉：“修密道？” “是。” 楚青凰沉默。 凤家跟洪家隔了一条街，中间隔着好几座权臣的府邸，若想悄无声息地打通密道，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凤家的六十万两银子全部藏在地窖，表面上看不出贪奢了巨额赃银，若是密道能打通，凤家和洪家的财富聚在一起，足够三皇子招兵买马。”扶苍道，“镇北王封地远离帝都皇城，这笔银两若是到了他的手里，便可以替三皇子壮大兵力，为以后登基做准备。” 可惜洪家被抄，镇北王的女儿被杀，三皇子从亲王被降为郡王，再加上楚宜灵蹦跶得欢，连累她的母妃被降为昭仪…… 这一桩桩一件件，直接把高高在上坐拥权臣和财富帮手的楚天胤推进了泥潭，并且从此很难再有翻身的机会。 楚青凰淡道：“所以除了丞相府之外，三皇子府其他的余党其实已经无足轻重？” 扶苍摇头：“不是无足轻重，而是主子抄家的行为已经给了所有人一个震慑，这些官员或多或少都不干净，经不起抄，这种情况下，他们不敢替三皇子出头。” 权臣世家根深叶茂，其下门生遍布，君王之所以不敢擅自动，便是因为牵一发而动全身。 但楚青凰的行为直接给了那些人血腥的震慑，没有人敢拿全家老小甚至是九族性命为代价，坚持自己本就掺杂着私利的忠心。 君王若要抄谁，至少还要派官员查一查，官员之间若有利益勾结，欺上瞒下也不是难事，可楚青凰却连反应的时间都不给，直接就带人去抄了，这种情况下，谁敢逞强？ 第84章 恨得牙痒痒 楚青凰注视着眼前的影卫，目光沉沉：“你对朝堂上的事情了解不少。” 扶苍低眉：“这是属下的职责。” “职责？”楚青凰挑唇，“本宫以为你的职责应该只是贴身保护主子的安危。” 扶苍神色微紧，沉默不语。 “什么时候开始查这些的？” 扶苍道：“这两天才开始查。” “怪不得一直没见到那几个扶字辈的影卫。” 扶苍低头：“属下自作主张，请主子降罪责罚。” “如果你查这些官员的底细，是为了便于在本宫询问时可以很好地作答，本宫似乎没有理由责罚你。” 扶苍沉默不语。 “行了。”楚青凰在床上躺下来，“睡觉吧。” wap. “是。” 扶苍重新在床上平躺了下来，双手交叠在腹部，规规矩矩的姿势，完全看不出睡着之后会有“冒犯主子”的意图。 恰在此时，外面一阵脚步声响起。 扶苍下意识地就要起身，却被楚青凰眼神压下。 “殿下。”外面响起护卫统领陆骏恭敬的声音，“康郡王、清郡王、平世子和荣王求见。” 楚青凰躺在床上，声音冷漠：“本宫要睡了，谁也不见。” “是。” 陆骏领命离开。 这几位王爷世子皆是皇族勋贵，也就是今日在郊外配合楚宜灵演戏的那几个勋贵子弟的父亲，儿子闯了祸，在宫里被皇上发落，每人打了五十板子。 若是在往常，宝贝儿子被打板子定会让这些宗室王爷和夫人心疼个半死，然而此次被打板子却绝对只能算是小事儿。 楚青凰离开郊外时撂下的那句话才让他们寝食难安，在弄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几位皇族之中已经上了年纪的王爷只得亲自来一趟长公主府，替他们不成器的儿子请罪，否则被长公主秋后算账，后果绝对会让他们悔断肝肠。 然而他们要见楚青凰，却不代表楚青凰就一定要见他们。 不管外面如何混乱，对她而言都不会再有什么影响，她明天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没空理会闲杂人等的诉求。 夜深人静，长公主府大门外的下马石前停着数辆马车，几位宗室王爷不停地踱着步子，看得出焦灼难耐。 一身护卫统领服饰的陆骏从大门内走出来，冲着几位王爷世子抱拳：“长公主殿下已经睡下了，各位王爷世子请回。” 此言一出，几位王爷如兜头被浇了一盆凉水。 “长公主殿下不愿意见我们？” 陆骏道：“长公主晚上睡得比较早，就寝之后任何人来见，长公主都不会见，并非故意针对几位王爷。” 几位王爷神色凝重，彼此对视了一阵：“你们打算怎么办？” “在这里等着吧。”康郡王叹了口气，“逆子铸下大错，我们还能怎么办？尽力取得长公主殿下的谅解，以后再慢慢收拾那几个小畜生。” 谋害长公主？ 这几个小畜生简直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荣王沉声道：“的确应该严加管教，否则早晚得闯出更大的祸事出来。” 他是四人之中年纪最大的，爵位也最高，是当今皇帝的亲堂兄，年纪已过五十，膝下三个儿子，犯事的楚玄钰是最小的一个，才十八岁，平日里就喜欢跟那些纨绔子弟混在一起，他的母亲对他溺爱得很，舍不得管教，长子早就对此表达过不满。 没想到此番居然连长公主都敢谋害？ 想到皇帝的雷霆震怒，他们都该庆幸长公主没伤到皮毛，否则那几个逆子被千刀万剐只怕都难消皇上之怒！ 其他三人闻言，齐齐皱眉。 “说来都怨六公主。”康郡王语气颇带怨怒，“平日里装出一副温温柔柔的样子，暗地里却挑拨几个没脑子的东西对付长公主，这不是害死人吗？本王要是早知道她有这般心计，打死也不让那小畜生去郊外参加什么流觞诗会。” 几个不学无术的纨绔，会作诗还是能抚琴？跟去凑什么热闹？ 结果热闹没凑成，反而凑来了一顿无妄之灾，想想都让人恨得牙痒痒。 心下正后怕，夜间忽然响起一阵马蹄声。 四人同时转头看去，却见一个年轻的墨袍男子策马而来，轮廓深邃，气度沉稳，年纪约莫二十五六岁，带着属于皇族特有的贵气。 “玄弈？” 骏马行到近前，年轻男子勒马停下，利落地翻身下马。 一身墨袍衬得男子身姿颀长凛峭，气势不凡。 “父王。”男子冲着荣王开口，顺便跟其他几个长辈打了招呼，“长公主不见你们？” 荣王点头：“陆统领说长公主已经睡下了，我们打算在这里等到明天早上。” 此人正是荣王府嫡长子楚玄弈，已封了世子之位，文武双全，眼下掌管九门禁军，楚青凰手里的三千禁卫就是从他手下拨出来的。 楚玄弈望了望长公主府的大门，沉默片刻，“我去试试。” “你？” 楚玄弈道：“父王放心，我不会冒犯长公主。” 说着，已抬脚走了过去。 第85章 荣王府世子 走到大门前，楚玄弈跟陆峻说明来意：“请陆统领再去通报一次，若长公主还是不见，我绝不再为难陆统领。” 陆骏原想说长公主殿下已经下了命令，连你的父王和几位叔伯都不见，又怎么会见你？ 然而楚玄弈到底是荣王府世子，又掌管禁军大权，此时态度如此客气有礼，让陆骏连拒绝的话都不好说出口。 犹豫片刻，他点了点头：“请世子稍等。” 楚玄弈道了声：“多谢。”便站在大门处等候。 陆骏抵达东上阁，硬着头皮又禀了一次：“殿下，荣王府世子求见。” 这么点时间里，楚青凰当然还没有睡着，陆骏禀报之后，寝殿内许久没有动静，陆骏不由头皮发麻，正要默默地退下，却见原本光线昏暗的殿内忽然燃起了灯火。 房门从里面被打开，扶苍声音冷漠：“殿下有令，带楚玄弈去书房候着。” 陆骏松了口气，点头转身而去。 楚青凰起了身，扶苍传令之后，立即返回内殿服侍主子穿衣，低敛的眉眼看不出情绪波动。 “睡眠被打搅，不高兴了？” 记住网址http://wap. 扶苍微怔，随即抿了抿唇：“楚玄弈打扰主子好眠，着实该死。” “本宫不是还没睡着吗？谈不上打扰。”楚青凰淡淡说道，“况且楚玄弈跟旁人不同，本宫花费一点时间在他身上也值得。” 扶苍于是就不再说话了。 楚青凰打理好身上穿着，站在窗前看了一会儿夜色，东上阁外回廊上悬挂着两排灯笼，夜风吹拂，灯火摇曳，院外当值的护卫手里提着灯火巡逻，深夜的长公主府内内外外戒备森严，大抵是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楚青凰淡淡开口：“这府里的防守你又重新布置了一遍？” “是。”扶苍恭敬回道，“调了几个暗阁高手入府，防守更周密了一些。” “本宫身边有你这个第一高手，还担心遇到刺杀？” 扶苍低声道：“以防万一。” 不是完全为了防止刺杀，还要杜绝所有奸细入府潜伏的可能。 楚青凰嗯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在窗前站了片刻，转身走出寝殿。 扶苍沉默地跟在身后。 荣王是当今皇上的堂兄，楚青凰的堂伯父，也是西齐跟皇帝平辈之中硕果仅存的一位亲王。 皇帝陛下当年登基时尚且年幼，朝政大权掌握在摄政王林翱的手里，林氏一族掌权那几年里，皇族同辈的堂兄弟被林翱几乎诛杀殆尽，唯有荣王得以幸存。 当年荣王还是个世子，年纪不大，喜欢跟纨绔子弟们混在一起，不思进取，不争名利，对林氏没有威胁，所以得以逃过一劫。 后来几年里，善隐忍的皇帝陛下年岁渐长，到了亲政之龄，林翱不愿意交还摄政大权，保皇派和林氏一族展开了长达三年的夺权内战，最终以林氏一族的全军覆没告终。 皇帝顺利夺得亲政大权之后，第一个封赏端妃和凌氏一族，其次便是册封了荣王亲王爵——由此可见，当年的纨绔世子只是个表象，在皇帝亲政过程中，荣王也是立过功的。 不过荣王跟凌氏一族不同，皇帝亲政之后，人人都知端妃盛宠，凌氏一族显赫无双，身为皇帝堂兄的荣王却不如外戚显赫，行事极为低调，人前人后从不以功臣自居，甚至主动远离朝中权臣的示好，从不参与皇子之间的争斗，始终保持着对皇帝的忠心。 荣王膝下有三个儿子，楚玄弈是荣王府嫡长子，承世子爵，打小知进取，文武双全，行事稳重，冠礼之后便掌了禁军大权。 次子楚玄策年方十九，尚未入仕，还在府中潜心读书，来年打算参加科考。 幼子楚玄钰打小文不成武不就，偏偏得了荣王妃最多的宠爱，以至于直接被养成了一个纨绔少爷。 原本这个纨绔倒也不算多该死，毕竟从未做过偷鸡摸狗、强抢民女之事，可蠢就蠢在他脑子不够用，这次居然被楚宜灵三言两语骗去做了不该做的事情，霎时把素来低调不惹眼的荣王府陷于水火，让二十多年来几乎从未犯过错的荣王亲自上长公主府来请罪，也算是开了先河。 第86章 要你的忠诚 楚青凰和扶苍抵达书房，守在门外的护卫替她开了门，躬身行礼。 一只脚刚踏进书房，楚青凰就看到了跪在地上的年轻男子，脚步微顿，她沉默地走了进去。 “臣楚玄弈，参见长公主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行这么大的礼？”楚青凰语气淡淡，“是预知到了荣王府即将大祸临头？” 楚玄弈神色微紧，低头道：“臣深夜冒昧打扰，是为了替舍弟赔罪，想求长公主一个恩典。” 楚青凰挑眉：“恩典？” “玄钰伤重在身，此时没办法起身，待他伤势好转，臣一定把他带来任由长公主殿下责罚。”楚玄弈声音沉稳，挺直的脊背透着不卑不亢的气度，“还望长公主殿下宽限几日。” “皇上不是已经罚过了他？”楚青凰走到椅子前坐下，语气淡漠，“一罪不二罚，本宫没兴趣再责罚他。” 没兴趣责罚不代表此事就揭了过去，若她愿意干干脆脆发作一次，反而不会让人感到不安。 怕就怕不知什么时候来个突击报复。 楚玄弈沉默片刻：“长兄如父。玄钰之所以铸下大错，除了被母亲惯坏，臣这个兄长当得也并不称职，愿受殿下重责。” http://wap. “本宫又不是你的父亲，有什么资格重责于你？”楚青凰淡哂，“请罪倒是请得很有诚意，就这么担心本宫报复荣王府？” 楚玄弈心头微凛。 他以前跟这位公主殿下接触不多，却也知道外面都是怎么评价她的，可此时短短几句话的功夫，他却听出了跟传言完全不相符的感觉。 “楚玄弈。”楚青凰挑唇，“或许本宫应该叫你一声堂兄？” “臣不敢。” “不管你敢不敢，你的年纪比本宫大，这个关系改变不了。”楚青凰道，“不过既然你如此有诚意，本宫也不介意告诉你，本宫原是计划明日一早就带人去查抄荣王府和康郡王府，好好惩罚一下他们胆敢谋害本宫的行为。” 楚玄弈一震，不自觉地攥紧双手：“荣王府并未有过贪污——” “有没有不是你说了算的。”楚青凰平静地打断了他的话，“虽然荣王这些年做事极为小心谨慎，可你该知道，宗室勋贵开销极大，仅凭着荣王那点俸禄和嘉赏，根本不足以支撑王府的支出，你若非要坚持，本宫可以让你死得瞑目。” 楚玄弈抬眸：“那么长公主殿下应该也清楚，非法所得只要不超过一定数额，皇上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父王并未贪过不该得的银子，若按照长公主殿下的标准，满朝文武只怕一个都不会剩下。” “既然如此，你跪在这里干什么？”楚青凰冷冷一哂，“等着本宫抄没荣王府之后自证清白多好？还能落一个廉洁的好名声。” 楚玄弈抿紧唇瓣，低头道：“臣知错。” “行了。”楚青凰声音淡漠了许多，“你回去吧，本宫不会动荣王府，荣王这些年忠心耿耿，没有生出过异心，本宫心里清楚。” 楚玄弈跪着没动：“谋害长公主是死罪。” “你也知道是死罪？”楚青凰冷笑，“若本宫与你较真，整个荣王府都得给这个不成器的儿子陪葬。” 楚玄弈表情骤变：“求殿下——” “本宫是不是必须亲口告诉你，已经饶恕了楚玄钰和那几个勋贵子弟才行？” “臣不敢。” “楚玄弈。”楚青凰淡淡开口，“本宫是个心眼比针尖还小的人，没有人在算计本宫之后还能安然无恙。” 所以她到底是打算对付荣王府，还是愿意放过荣王府？ 楚玄弈沉默着，好一会儿都琢磨不透她的意思。 书房内安静了良久。 楚玄弈从未觉得时间如此煎熬，迟疑再三，他选择了一个最安全也最关键的问题：“殿下如何才能饶过玄钰？” “很简单。”楚青凰不再跟他浪费时间，平静地提出条件，“即日开始你效忠于本宫，以后所言所行唯本宫之命是从，本宫自会放过荣王府。” 楚玄弈一震，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她。 眼前这个少女才十五岁，肌肤白皙，容色极美。 虽然她破例的封号和所行之事已经让人快要忘了她的年纪，可这个少女的的确确才十五岁，正处在女子一生之中最美好的年华。 然而就这么一个少女，却让整个朝堂官员都忌惮害怕，此时她眉眼间流露出的气度威压，根本是寻常这个年纪的少女不可能拥有的。 楚玄弈心头情绪翻滚，好一会儿才道：“荣王府只忠于皇上。” “本宫知道。”楚青凰道，“荣王府忠于皇上，所以本宫没让荣王表态，本宫要的是你的忠诚。” 第87章 奖罚分明 楚玄弈没说话，眉眼低垂，心里正做着艰难的抉择。 他做事素来沉稳，身手不错，所以年纪轻轻就被皇帝委以重任，得以掌管大内禁军调度统领之权，这些年从未出过差错。 甚至放眼少年时期，也很少出现过让他犹豫不决的事情，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他心里比谁都清楚。 可此时他却是拿整个荣王府在赌——赌楚青凰手里掌握了多少证据，赌她是否真的会睚眦必报，事后算账。 然而他发现自己并不敢赌楚青凰的心慈手软。 郊外曲水流觞诗会上发生的事情已经牵扯到了很多人，所有参与其中的人都陷入了漩涡之中，六公主受到了惩罚，凤贵妃受牵连被降了昭仪，丞相府嫡子同样被重打五十大板——皇上之怒，可见一斑。 皇上对长公主的维护，到此时已容不得任何人再去怀疑试探。 一阵茶香弥散。 楚玄弈低头沉默间，扶苍转身去取了茶叶，沏一盏茶端了过来，沉默而恭敬地递给楚青凰。 楚青凰坐在椅子上，手执茶盏安静品茗，看起来闲适而从容，半点没有着急的样子。 她也的确不需要着急。 wap. 楚玄弈考虑的时间越久，就证明他在心里反复思量着此事决定之后的各种后果，经过三思之后的抉择通常都是理智而坚定的——尤其是一个本就聪明沉稳的人，在评估完各种风险之后做下的决定便不会再轻易更改。 书房里陷入一阵冗长的静默。 扶苍沉默站在一旁，目光时而会抬起，悄悄看一眼楚青凰绝美的侧颜，然后再自然而然地垂落，不敢过分明目张胆。 一盏茶见了底，楚青凰搁下茶盏。 楚玄弈抬起头：“臣可否知道，殿下以后是否会让臣做一些违背圣意的事情？” “楚玄弈。”楚青凰挑眉，“你只需要考虑是否同意本宫的条件，其他的问题不是你该问的，效忠于本宫就等同于你将交付你所有的忠诚，哪怕本宫让你弑君杀父，你也得照做，没得选择。” 楚玄弈脸色变了变。 “当然，本宫不会让你弑君，也不会让你杀父。”楚青凰语气淡淡，“所以你可以放心。” 顿了顿，她漫不经心地补充了一句：“真心忠诚于本宫的人，本宫不但可以保他性命无忧，还可以保他的家族安然无恙——你可以当做这是本宫给你的承诺，免了你的后顾之忧。” 楚玄弈心头微凛，有些想法已经浮现于脑海，呼之欲出，然而他却硬生生压下了那个念头。 “臣……”话到嘴边，艰难地迟疑一阵，他才再度开口，“臣愿意效忠于长公主殿下，心甘情愿受殿下驱使，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楚青凰挑眉：“本宫不需要你肝脑涂地，只需要随叫随到就好。” “是。” “还有你那个不成器的弟弟，”楚青凰站起身，声音淡淡，“为了避免再给荣王府招来祸患，你这个兄长该尽一尽管教之责了。” 楚玄弈蓦地松了口气：“是。” “刚才你说什么？长兄如父。”楚青凰缓缓点头，“既然你这个长兄失职，就在这里替他跪上一夜吧，本宫是个奖罚分明的人，有错必罚，有功必赏，望你记住。” 虽说子不教父之过，可她总不好让皇室那几个长辈叔伯过来罚跪，所以楚玄弈受责也是名正言顺。 楚玄弈缓缓松开攥紧的双手，低声道：“臣谨记。” 楚青凰走出书房，平静地吩咐：“陆骏，出去告诉那几位王爷，就说荣王府世子正在本宫府里长跪不起，替他弟弟求情，让他们先回去，有什么事明天早上再说。” “是，属下这就去。” 楚青凰转身离开，扶苍沉默地跟着。 书房重地独留楚玄弈一人静静地跪着，房门被关上之际，他抬头看向长公主的书案。 书案上整齐堆放着厚厚的一摞卷宗和数本名册，距离近得仿佛触手可及，只要他起身就可以拿到。 然而他盯着书案上的卷宗看了许久，最终却缓缓垂下眸子，专心地罚跪，不再多想。 第88章 一碗水端不平 自打三皇子被降为郡王之后，仁寿宫里的消息就有些闭塞。 昨日宫里发生的巨变已经过去了一夜，太后却没听到一点风声，直到今早起身，皇后率后宫众嫔妃进来请安时，太后才发现嫔妃之中少了一人。 目光落在眼前规规矩矩站着的众位妃嫔身上，太后看来看去都没看到凤贵妃，忍不住皱眉：“贵妃怎么没来？” 皇后站在后宫首位，一身凤袍衬得气度雍容，明艳华贵。 听到太后问话，她谦恭地禀报：“贵妃教女无方，已经被皇上贬为昭仪，以后只怕都不能过来给太后娘娘请安了。” 太后正在喝茶，听到这句话整个人都僵住了。 “你说什么？”她表情猝变，看着眼前端庄华贵的皇后，脸色一瞬间阴沉了下来，“贵妃被贬？” 皇后点头：“是。” 太后心头一紧，为什么后宫发生的事情她一点都不知道？ “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回太后娘娘，就昨日。” 记住网址http://wap. 太后握紧茶盏，精美的护甲散发出冷冷寒光，她克制着心头怒火，目光从眼前诸位嫔妃面上掠过。 皇后如定海神针似的镇定自若，面上永远挂着属于后宫之主的雍容典雅，仿佛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变色。 端妃神色淡漠，淡漠中微带高傲，那是二十年盛宠不衰积攒下来的傲气。 娴妃还是那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好像宫里宫外发生的事情都跟她没有一点关系，她也完全不想关心似的。 其他嫔妃也依然低眉垂眼，姿态恭谨。 唯独少了一个贵妃。 太后心头情绪翻滚得厉害，说不出来是失望还是愤恨，冷静了好一会儿，她才淡淡开口：“宜灵做什么事情惹怒了皇上？” “事情挺大的。”皇后语气恭谨，“六公主试图谋害小七，还教唆宗亲权贵中几位少爷参与，虽然小七武力超群并无大碍，可挡不住皇上雷霆大怒，认为谋害公主一事罪无可恕，而贵妃教女无方，自然承担了皇上大半的怒火。” 太后猝然抬眸看向端妃。 谋害小七？ 端妃一派恭敬从容，嘴角甚至泄露一丝微微上扬的弧度，明明是一副温柔贤淑的模样，看在太后眼里，却无端多了几分挑衅意味。 眼底划过一丝怒意，太后攥紧了茶盏，声音力持平静：“事情查清楚了没有？皇上会不会是受人蛊惑？” 端妃正得圣宠，难保不是她教唆楚青凰演了一出戏，故意栽赃嫁祸给贵妃母女。 “事情发生在郊外杏山上，凤家嫡子和那几个参与的兄贵子弟都已经招认，并且被皇上下旨各打五十大板，至于之后还会不会被继续算账，臣妾暂时还不太清楚。”皇后仪态端方，语气不急不躁，“后宫不得干政。此事臣妾并未去问皇上，所以还不知皇上心里是怎样一个打算，但是可以肯定，若小七心里怒气未消，此事只怕还不算完。” 简而言之，言而简之，此事的关键还是在楚青凰身上，长公主殿下现在是皇帝的心头宝，财神爷，轻易得罪不得。 别说谋害，就是让长公主不高兴了，都得被罚跪半个时辰起步——具体可参照凌家嫡子凌敬。 还有荣王府世子楚玄弈。 皇后今早刚刚得到消息，听说那几位宗室王爷昨天晚上就去了长公主府，可惜没能见到长公主的面，荣王府世子楚玄弈甚至在公主府长跪不起，为那几个闯了祸似的逆子求情，一直到现在还没有消息。 由此可见，长公主最近特别喜欢让人下跪。 不知道这是什么癖好？ 不过比起以前动辄抽鞭子甩人一脸血的行径，现在这种罚跪的惩罚方式似乎温和了许多——如果忽略凤贵妃已经被降为昭仪，三皇子已经被降为郡王，凤瑾之接二连三地挨打受罚不提。 楚青凰的确比以前温和了许多，至少不管是罚跪还是挨板子，她只需要动动嘴皮子，连亲自动手都不需要。 难不成是因为封了长公主之后需要保持威仪，所以打人的任务就交给了旁人去做？ 皇后心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太后的脸色却一阵阵阴沉难看，后宫嫔妃虽然都是皇帝的妻妾，皇子公主也都是皇帝的儿女，作为太后她本该一碗水端平。 然而人心都是偏的。 所有嫔妃之中最得她欢心的是凤贵妃，连带着她最喜欢的皇子公主自然就是天胤和宜灵，然而这段时间凤家接二连三地出事，丞相府连番受挫，凤贵妃母子接连失宠，让她这个太后着实感到心力交瘁。 最无力的是皇帝都在防着她。 洪家被抄，她一无所知，天胤被降爵，她没能说上话。 贵妃被贬为昭仪，她还是最后一个知道。 皇帝对她这个母后当真是防得紧啊，连皇后和端妃都知道的事情，却独独瞒着她这个太后。 太后心情阴郁，没兴致让人留下来喝茶，冷冰冰地开口：“哀家身子有些不适，都跪安吧。” 第89章 帝王一怒 凤瑾之伤势还未完全恢复，又一次被打了五十大板，伤上加伤，几乎要了他一条命。 昏昏沉沉被抬回府的时候，脸色惨白，发丝凌乱，衣服上全是血迹，伤势惨不忍睹，凤夫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失控地吼着让人去请大夫，这一次已完全抽不出精力去咒骂罪魁祸首，反而是惶恐不安大于气愤，整个人像是被一盆凉水从头顶泼了下来。 “相爷，这……这到底该怎么办？该如何是好啊？”凤夫人急得团团转，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三皇子被降了爵位，贵妃娘娘又被贬，瑾之受了如此重罚，我……我们……” 余下的话虽然没说完，可他们都清楚是什么意思。 皇帝一怒，伏尸百万。 虽然他们不至于伏尸百万，可皇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凤贵妃母子骤然失宠，凤家绝对会受到牵连。 凤相表情僵白，紧紧地锁着眉，看下人们小心翼翼地给瑾之剪开被血迹黏在一起的衣服，昏迷中的凤瑾之疼得一阵阵抽搐，让他这个父亲也跟着心疼。 然而比起眼下的处境，这点皮肉伤又算得了什么？ 丞相沉默不发一语地踱着步子，表情笼上了一层阴郁不安的光泽，浸淫官场这么多年，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失去帝心的家族会落得怎样一个下场。 这段时间他们像是霉运当头，从洪家到三皇子再到相府和贵妃母女，接二连三受挫，而每一次遭挫几乎都活生生剥了他们一层皮。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http://wap. 凤相眼底划过一丝阴毒，背在身后的双手无法克制地紧握成拳。 他们之所以落到这般境地，完全是楚青凰的功劳！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响起，相府下人引着大夫匆匆而入：“大夫，快给公子看看！公子伤得有点重，你动作轻点——” “相爷！”外面侍心腹匆匆跨入门槛，走到凤相身侧，低声禀报，“荣王和康郡王几人亲自去了长公主府请罪，长公主没见几位王爷，却允许荣王府世子进了府邸，眼下还不知道情况如何，相爷可有什么打算？” 打算？ 凤相转头看向趴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儿子，冷冷地想着，若真能打算，他现在恨不得把楚青凰五马分尸！ 牙龈几乎被咬碎，凤相克制着想把楚青凰生吞活剥的恨意，闭了闭眼：“备马车。”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是！”心腹领命离去。 “相爷。”凤夫人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要去长公主府？” 凤相冷冷道：“不然还能怎么办？” “你堂堂位高权重的丞相，百官之首，难道要跟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低头请罪？”凤夫人震惊，“传出去相府颜面何存？丞相威严何在？你以后还怎么在朝堂上立足？” 凤相语气阴沉：“不去赔罪，难道等着一个谋害公主的罪名扣下来，全府跟着遭殃吗？！” 说完这句话，他不再理会凤夫人的表情反应，怒气冲冲地抬脚往外走去。 外面夜幕沉沉。 凤相眉眼笼罩着一层厚厚的阴霾，既生气六公主的冲动无脑，又怨恨楚青凰的冷酷无情，更气皇帝轻易就被楚青凰左右了想法，连自己的亲生儿子和女儿都不放过。 简直就是个昏君！ “相爷！”门外侍卫疾步而来，“刚刚得到的消息，荣王和几位郡王已经坐马车离开了长公主府。” 凤相脚步一顿，“他们已经见过了长公主？” “没有。”侍卫摇头，“长公主殿下谁也不见。” 架子挺大。 凤相停下脚步，独自站了片刻，冷冷一拂袍袖，转身走了回去。 第90章 本宫心胸狭隘 晚间皇后驾临甘泉宫，端妃率宫人起身相迎。 “妹妹不用多礼。”皇后笑得一派端庄高贵，走到上座坐了下来，“小七此番差事办得不错，端妃妹妹最近应是春风得意吧。” 春风得意？ “不敢当。”端妃唇角扬起的弧度恰到好处的完美，把志得意满完美地隐藏在眼底，“替皇上分忧解劳是青凰分内之事，妹妹只会督促青凰好好办差，并不会因此而觉得有多了不起。” 一口一个小七，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楚青凰是她皇后的女儿，没事叫这么亲热干什么？ 叫得再亲热，小七也不是她的女儿。 皇后语气温和：“听说妹妹有意把小七许给凌家二房嫡子，不知小七对这桩婚事怎么看？” 端妃神色一僵，哪壶不开提哪壶！ 身后嫔妃一个个低着头，只当没有听见这两位言语间的刀锋犀利。 深深吸了一口气，端妃扬起一抹温柔谦恭的笑意：“皇后姐姐这是从哪听来的小道消息？虽说儿女婚事需听从父母之命，可青凰身份特殊，我这个母妃也不能擅自决定她的婚事，此事还需皇上做主，以及青凰自己喜欢才行。” 皇后缓缓点头：“说的也是，以本宫看，凌家那小子配不上小七。” wap. 端妃嘴角弧度一僵。 配不上？ 配不配得上你说了算？ 然而皇后到底是皇后，端妃这些年再得宠，明面上也不会跟皇后杠上，皇上二十多年间从未生出过废后的想法，足见这位皇后在皇帝心里的地位。 她不会蠢到在礼节这种小事上，给对方留下傲慢无礼的把柄。 有青凰在，不管是凤贵妃还是皇后，最终都只会成为失败者，她不急于这一时。 闲谈不过须臾，皇后起身告辞，端妃恭送。 待皇后离开，端妃转头询问身边的嬷嬷：“青凰晚上一直待在府里？” “应该是的。”赵嬷嬷应下，“听说近日公主睡得比较早，晚间都待在公主府。” 端妃坐在榻上，神色淡淡：“明日人去告诉她一声，得饶人处且饶人，荣王府世子好歹也是皇族世子，与她又有着亲缘关系，不必过分为难，就当是给荣王和那几位郡王爷一个面子。” 把凤家和皇后一族的势力该铲除的都铲除了，让天铮没了绊脚石就成，至于这些宗室老王爷们，暂时动不得，天铮以后若要登基，还需要这些老王爷们鼎力扶持。 赵嬷嬷应道：“娘娘放心，奴婢稍后就让人过去说一说。” 不必过分为难？ 楚青凰表示自己并没有为难谁的意思，楚玄弈来替他家不成器的弟弟求情，她这个被谋害的公主大发慈悲既往不咎，不过是顺便提了个小小的要求而已。 楚玄弈跪在书房一夜，是他替自己的弟弟受责，算是为难吗？ 不。 把人罚了之后还不给承诺，才是为难。 男子汉大丈夫理应承担自己该承担的责任，否则岂不成了懦夫？ “康郡王、清郡王和平世子家的几个，本宫今日决定一并放过，以后不再追究，人情都算在你的头上。”楚青凰站在殿阶上，看着站在阶下微带疲色的男子，“他们三家欠你一个人情，以后有必要的时候记得让他们还上。” 楚玄弈垂眸：“多谢殿下宽宏大量。” “宽宏大量？”楚青凰挑了挑唇，“不必违心奉承，本宫心胸狭隘，跟宽宏大量不沾边。” 楚玄弈没说话，或者该说，他现在完全不知道该如何跟这位公主正常地交流。 楚青凰脑子里想的东西跟旁人不一样，她与人沟通的方式也直白得让人不知该如何回应，仿佛世人所习惯的含蓄、迂回、客套在她身上完全不起一点作用。 她直白又霸道，明明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公主，那种尊贵强势的气度却仿佛早已将天下尽数掌控，自信而又高高在上，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楚玄弈心头沉沉，第一次觉得公主其实也是可以跟皇子相提并论的。 第91章 先来后到 走出长公主府大门之际，楚玄弈看到了一个温润如水的薄衫少年，两人四目相对，各自脚步都顿了一顿。 楚陵川浅笑着颔首，从容地与他擦肩而过。 楚玄弈眉心微皱，心头忍不住疑惑这个少年的身份，容貌生得不错，依着长公主以往的惯性，大概又是男宠什么的……但气度不像。 楚玄弈转头看着少年修长如青竹的背影，心头泛起狐疑。 一个可以自由踏进长公主府大门而无需通报的少年，他是什么身份？ “弈世子。”陆统领走过来，恭敬行礼，“可是有什么问题？” 楚玄弈看了他一眼，迟疑片刻，还是问出了口：“那个少年我似乎未曾见过，应该不是帝都世家公子。” 身为荣王府世子，又掌管宫廷禁军，大多时候有世家公子出现的场合，他都需要调派禁军维持秩序，可这个少年他却一次也没见过。 陆峻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淡淡哦了一声：“你说楚公子？这是长公主新收的侍君，昨晚就来了，殿下让他回去处理一下自己的事情，今天开始搬进公主府住。” 新收的侍君？ 楚玄弈表情霎时微妙，动了动嘴，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记住网址http://wap. 沉默片刻，他道了声告辞，脚步有些滞涩地走出了公主府大门，跪了一夜的两条腿酸痛胀涩，对于练武之人来说倒也不会吃不消，眼下能让长公主消了气，比什么都重要。 只是…… 新收的侍君？ 楚玄弈拧眉。 这个少年既然他没有见过，那么长公主又是从何处认识的此人？ 难道又是谁家庶子？ 楚玄弈在脑子里思索着这个少年可能的身份，想来想去却想不出会是谁家的，而且他姓楚？ 如果是西齐帝都人士，那只能是皇族子弟，这个范围就更小了，他这个荣王府世子不可能没见过才是，况且长公主也不可能糊涂到把宗室子弟收来当男宠。 楚玄弈压下心头情绪，最后看了眼长公主府大门，转身上了自己的马，策马离开。 楚陵川随着长公主府的吴嬷嬷抵达西院，行过一座拱桥，看到了回廊中或坐或站，或倚靠着扶栏的几个男子，其中最惹眼的是一个红衣少年。 楚陵川目光停落，那一袭红衣当成是夺目耀眼，让人想忽视都难。 湖面上波光粼粼，曲折的回廊连着花厅，空气中萦绕着清冽花香之气，廊下公子无双，闲看湖中锦鲤嬉戏，闲时手谈一局，悠然自得，疏懒惬意。 楚陵川表情有些微妙，说不出是感叹还是羡慕，都是差不多年纪的公子，有人可以凭借几分姿色悠然隐居如此桃源圣地，有人却要满天下奔波，处理各地钱庄和马场生意，忙得脚不沾地。 唉。 同人不同命。 随着吴嬷嬷走进花厅，楚陵川瞬间迎上了四双投过来的眼睛。 “来新人了？”红衣少年第一站起身，迎上眉目俊秀的楚陵川，眼神微亮，“你叫什么名字？长公主殿下的新宠？” 楚陵川笑得温雅无害：“在下楚陵川，即日开始将跟各位一同住在西院，请多多指教。” “楚陵川？”齐陵斜倚着栏杆，一袭白衣胜雪，纯净不染尘埃，“皇族宗室公子？” “怎么可能？”温湛缓缓摇头轻笑，“殿下再糊涂，也不可能把宗室公子弄进来当侍君。”况且他家殿下现在可一点都不糊涂。 说的也是。 齐陵点头：“所以你应该不是西齐人士。” “不管是不是西齐人士，既然入了长公主殿下这后院，就得有个先来后到的规矩。”一身云袍的沈重锦淡淡开口，“吴嬷嬷有没有教他该如何拜见兄长？” 吴嬷嬷平静地看了他一眼，转头看向楚陵川：“公子有什么需要可以跟他们四人说，或者直接找我也行，我手里还有一些别的活，暂时先告退了。” 楚陵川点头：“请便。” “皇帝后宫里都有姐姐妹妹的称呼，我们是不是也弄个哥哥弟弟？”红羽兴奋地开口，“如果按照先来后到的规矩，我应该算是哥哥了吧？咳，那个……小川川，你以后乖一点，我们都会好好照顾你的。” 小川川？ 楚陵川看着眼前这个分明比自己还小上一两岁的少年，笑容有片刻的龟裂，随即恢复从容淡定。 “楚陵川……这名字好像有点耳熟。”齐陵托着下巴，细细思索回想，“让我想想在何处听过这个名字。” 楚陵川声音温和悦耳，像天籁之音：“公主殿下的后院好和谐，在下预料之中的争风吃醋，勾心斗角好像都不存在。” “争风吃醋？”温湛偏头淡笑，“你面前这个红衣的家伙最近正在想办法争宠，可惜有点出师不利，如果你也打算争宠，我觉得你们俩可以好好商量一下对策，看看该如何投公主之所好。” 第92章 金大腿 楚陵川看向红羽。 “怎么？”红羽扬眉，不服地看向温湛，“你是担心我争得殿下的宠爱之后，地位凌驾于你之上？” 温湛失笑：“一个侍君你想要什么地位？封你个娘娘做做？” 红羽气结：“你才是娘娘。” 楚陵川礼貌地开口：“不知谁可以带我去住处安顿？” “红羽。”齐陵开口，“你带楚公子去。” 红羽皱眉：“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年纪最小。” “年纪小怎么了？”红羽皱眉，显然对这个安排感到不满，“年纪小不是应该受到保护吗？为什么每次跑腿都是我？” “天气越来越热了，夏季衣裳每天都得换新的。”沈重锦不疾不徐地看着他，“你若是想继续穿美美的新衣服，就别那么抱怨，否则我让你跟殿下身边的扶苍影卫一样，天天一身黑色劲衣，看你还怎么去殿下面前争宠。” 红羽脸色微变，恨恨地看着看他：“你真是个狡诈的狐狸。” http://wap. 他懒得跟他一般计较。 沈重锦坦然受下：“多谢夸奖。” 红羽撇了撇嘴，转头看向楚陵川，“楚公子请。” 楚陵川温和地道了声谢，跟其他三人颔首告辞，便转身跟红羽一起离开了。 花厅里三人安静地注视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齐陵道：“你们怎么看？” “楚姓？”沈重锦摸了摸下巴，“除了我们四人之外，能堂而皇之地踏进长公主府后院，一定是殿下信任的人。” “他以后会跟我们一起住在西院，然而你们有没有发现，他今日没带任何行李过来？”温湛淡笑，“这说明什么？” 齐陵挑眉：“说明他晚上不洗澡，不换衣服？” 温湛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说明他可以自由出入公主府，并且在西齐皇城一定还有其他住处。”沈重锦拧眉，“由此可见，他来历不凡。” 一个冠着西齐皇姓的少年——即便他不是西齐皇族人，这个姓氏也是极为惹眼的。 他可以光明正大地冠着这个姓氏来到西齐帝都，自由出入长公主府…… 脑子里灵光一闪，沈重锦惊得直起身子：“我知道他是谁了！” 空气一静。 温湛和齐陵不约而同地转头看他。 “怪不得你方才说这个名字耳熟。”沈重锦抬手扶额，深深地吸了口气，“的确耳熟，不熟都不行。” 齐陵沉默片刻：“自己人？” 沈重锦点头：“九州大陆名号最大的红顶商人姓楚，生意势力遍布天下，涉及到的产业多而繁杂，便是铁器、战马、兵器这些直接关乎到各国朝堂战争方面的生意都掌握在他的手里。” 温湛听他说完，缓缓摇头：“我不认识。” “你这个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文弱书生，自然不会认识。”齐陵瞥他一眼，“不过我虽听说过，却也只是闻其名而素未谋面，没见过他本人。” 沈重锦点头：“刚才这位就是楚家主膝下唯一的儿子。” 温湛默了默，语气微妙：“刚才你们说什么来着？拜见兄长的规矩？谁是兄长？谁是弟弟？” “楚陵川是兄长。”沈重锦叹了口气，斜倚扶栏，“这可是条金大腿啊，镶金镶玉的大腿，一定得抱紧了。” “故圣人云，”齐陵从腰间抽出一柄扇子，刷地甩开折扇，“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齐某是个有气节有骨气的大丈夫。” 温湛道：“读书人不能为五斗米折腰。” “现在让你折腰的可不是五斗米。”沈重锦嗤笑，“那是富可敌国的金山银山。” 言之有理。 所以这大腿到底是抱还是不抱？ 第93章 母子 夜色沉沉，御乾宫里灯火通明。 “皇上。”陈海走进殿内，躬身禀报，“仁寿宫来人传了消息，说太后娘娘凤体欠安，皇上要不要过去看一下？” 皇帝陛下坐在龙案后批奏折，闻言淡道：“召太医瞧了没？” “已经瞧过了。” “太医怎么说？” “太医说是情绪不稳，郁结于心，气不顺……”陈海声音越来越小，低眉垂眼，“其实原因皇上也知道的，不管怎么说，还是过去看一眼吧。” 皇帝合起手里正在看的折子，随手搁在一旁，“今日外面有没有什么动静？” “没有。各个府邸都安静得很。” “只怕都成了惊弓之鸟。”皇帝冷冷一笑，“偌大的朝堂，连个站得住脚的人都没有，可见朕的大臣都腐败到了什么程度。” 历朝历代就算贪官横行，奸臣当道，总有那么一两个忠心正直的官员坚守本心，一心忠君，心系百姓，然而看看现在的西齐，满朝文武竟连一个清官都找不出来。 陈海恭敬地道：“清官肯定是有的，只是长公主殿下此番雷霆手段让人心有忌惮，大臣们不安也是人之常情。” wap. 皇帝没说话。 雷霆手段？ 现在的西齐就需要青凰这样的雷霆手段，否则谁还能治得了这些撑大了胃口的世家贪官？ 皇帝沉默片刻：“昨晚上也没动静？” 陈海道：“听说那几位宗室王爷昨晚都去了长公主府赔罪，只是公主殿下晚上睡得早，王爷们没见着她的面。” “不见是对的。”皇帝端起茶喝了一口，“荣王他们毕竟是长辈，总不能让他们低声下气求青凰，但是此事事态严重，又不能轻拿轻放，总要给他们一些教训才行。” 不见才能让他们心里没底，下次不敢再犯这样的错误。 “皇上说得是。”陈海低笑，“长公主殿下一定也是这么想的。” 皇帝叹了口气，站起身：“摆驾仁寿宫。” “是。” 抵达仁寿宫，皇上从御撵上下来，步行走进太后寝宫，抬手摒退跪了一地的宫人，只留下陈海在一旁伺候。 走进内殿，看到侧卧在织锦软榻上小憩的太后，皇帝请了安，走到锦榻对面坐了下来：“母后身子骨可好了些？” 太后似是有些疲惫，神色郁郁，好一会儿才睁开眼，不冷不热地说道：“难得皇上还记得关心哀家的身体。” “母后说的这是哪里话？”皇帝叹了口气，“朕这两天政务繁忙，想着有皇后和端妃照顾，又有太医随叫随到，母后的身子应该没什么大碍，所以才来得少了些。” 太后好一阵没说话，微阖着双目，气色不佳。 皇帝坐在一旁喝茶，沉默了半晌，才淡淡说道：“近来宫里发生的事情有些多，外面一些乱七八糟的流言，朕吩咐他们别往母后跟前传，以免听了影响心情，母后保重凤体要紧。” “流言？”太后冷冷一笑，“天胤被降为郡王是流言？贵妃被降为昭仪是流言？还是瑾之被当庭杖责是流言？” 皇帝敛眸未语。 太后坐直身子，声音始终阴郁不虞：“哀家岁数大了，原本的确不愿意理会外面那些琐碎之事，可皇上应该知道，后宫里最贴心的人是贵妃，其他人什么心思哀家心里清楚，有几个是真心对待哀家的？” 皇帝暗道，贵妃那是贴心吗？那是狼子野心。 “天胤素来是我最喜欢的孙子，你不声不响地让人把他打了一顿，又降为郡王，这是要干什么？”太后脸色微沉，“让他彻底断了争储的念想？” “朕没有这个意思。” “皇上没有这个意思，却是这样做了。” “朕如果不这样处理，以后没办法面对镇北王。”皇帝皱眉，正色说道，“胤儿的王妃是他亲手所杀，不管他杀死齐氏的原因是什么，此事皇族都必须给镇北王一个交代，朕总不能不打不罚，当此事没发生过吧。” 太后语塞片刻：“那凤贵妃呢？她犯了什么错？” “她错在教女无方。”皇上脸色微冷，“宜灵跟凤瑾之合谋，教唆宗室勋贵子弟谋害长公主，只这一条就不可原谅，朕没把他打入冷宫，便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对她网开一面，否则……” 顿了顿，“母后应该知道，宜灵和凤瑾之这样的行为，历来是应该被处死的。” 太后一震。 若坐实了谋害长公主的罪名，的确没办法轻饶，然而即便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可皇室子女到底是不一样的。 死罪活罪还不是取决于皇上？ 皇上愿意放过，这些事就可以当做没有发生，皇上若不愿意放过，当然会借此机会狠狠地惩治一顿。 太后有些心累，慢慢地又躺回雕凤纹锦榻上。 “皇上是一国之君，天下万民的生死都由皇上掌控，即便是自己的儿女，生死荣华也在皇帝一念之间，哀家老了，早已管不动皇上。”太后挥了挥手，“皇上爱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吧。” 皇帝端着茶盏，神色平静：“胤儿身边有个宫中女医叫阿黛，母后应该知道。” 太后一惊，眉头微锁：“她怎么了？” “宜灵用来谋害青凰的香药出自阿黛的手。”皇帝语调平静，无波无澜，“朕知道阿黛是母后身边的人，所以此次只当是看在母后的份上，朕不追究她的罪责。” 太后闻言，脸色蓦地阴沉下来。 什么意思？ 皇帝这是在警告她？ 贬了贵妃，罚了瑾之，降了天胤的王爵，却偏偏放过一个医女？ 皇帝好手段。 重要的人一个没落下，个个顶格处罚，不重要的人却连责问都没有，还美其名曰看在她的份上？ 太后冷笑连连：“哀家是不是应该感谢皇上恩典？” “母后不必生气。”皇上声音沉了沉，“您是朕的母后，朕孝敬您理所应当，这些年即便国库空虚，母后这边的月例用度也从未减过，以后还是如此，母后想吃什么直接跟御膳房说，或者让小厨房多做些母后爱吃的食物，衣服头面也没人敢亏着母后，宫廷最好的钗头首饰都紧着母后先用，朕绝不会亏待母后半分。” 太后脸色渐渐难看：“皇上跟哀家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母后岁数大了，应该好好安享荣华。”皇帝平静说道，“前朝立储之事，各位皇子党派之争，以及后宫嫔妃之间的争斗，母后就不要参与了，劳心劳神，最后也不一定能达成所愿，没意思。” 太后僵住。 皇上放下茶盏，起身拂了拂龙袍袖口和袍摆：“母后凤体欠安，这两日就让皇后和端妃轮流过来伺候着，宫中几个女医也上点心，早晚请安切脉，切不可有什么闪失。” 说着吩咐陈海：“这些事你平日里多盯着点，以后再有什么烦心的事情，记得提醒他们别往太后宫里传。” “是。”陈海低着头，“奴才遵旨。” 皇上朝太后躬身：“儿臣还有政务在身，就不陪母后多坐了，母后好好歇着。” 话落，转身离去。 太后攥紧手里的帕子，表情僵滞，目光木然盯着皇上离开的背影，就像是在看一个自己完全不认识的人。 第94章 凌家请帖 仿佛昭示着最近多事之秋，连带着天气都有些不太好。 连续三天阴气沉沉，空气燥热得慌，楚青凰没出府，就呆在府中看看书，喝喝茶，早晚跟扶苍切磋一下武艺。 起初她刚提出比试时，扶苍脸色僵白，大概是想起了以前每一次武艺切磋之后的噩梦——以前的楚青凰在武功上略逊扶苍一筹，偏偏扶苍又是个孤傲不懂服软的性子，每次比武都拿出真本事。 以至于原主输了之后心情不好，就会仗着身份的压制使劲折磨他。若是一次两次也就罢了，然而长达一年多的残酷手段已经在这个影卫心头留下了深刻的阴影。 所以这般下意识的反应，楚青凰自然明白，不过噩梦也有醒来的时候，想要拂去阴影，就得对症下药。 于是一连三日，楚青凰和扶苍待在东上阁寸步未出，早上比试三次场，比完之后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喝喝茶，看看窗外风景。 第一天比试，扶苍毫无意外地大获全胜，这是楚青凰意料之中的结果，对于一个从小开始训练的顶尖影者来说，他的天赋和训练的强度几乎无人可比，即便楚青凰从小是个武痴，天赋也是百里难出其一，可两人身份的不同，注定练武的方式有所差距。 没有人敢把暗阁那套训练方式用在身份尊贵的公主身上。 三场比试之后，扶苍身姿僵硬地跪在地上，像是在等待鞭子无情地落下，然而楚青凰淡淡一笑：“方才你若是输了，本宫还有理由治你一个懈怠武功之罪，可结果是你赢了，还做出这副请罪的样子干什么？” 扶苍微怔，抬眸看向楚青凰，随即意识到这样是没规矩的，又连忙垂下眸子。 “起来。”楚青凰转身走进寝殿，抬手解开自己身上特意为了比武而穿的黑色劲衣，“把本宫的衣服拿过来。” 记住网址http://wap. 扶苍沉默地起身而去。 拿来楚青凰的衣服服侍她穿上，一身暗红束腰长袍衬得殿下身姿纤长却不柔弱，从头到脚透着一股凛峭尊贵的气度。 扶苍稍稍有些失神，随即垂眸退后一步，沉默地站着。 殿下已经不是以前的殿下了。 脑子里闪过这个想法，素来寡淡冷漠的心扉一角好像有什么在悄悄变得柔软。 “殿下比武累了吧？”锦兰端着刚沏好的茶走进来，托盘上还放着两盘刚出炉的小点心，“婢子刚沏了茶，殿下喝点茶休息一会儿，尝尝厨房刚做出来的糕点。” 楚青凰抬眸看了扶苍一眼：“过来陪本宫坐一会儿。” 扶苍自失神中回过神来，恭敬地应了句是，走到楚青凰对面坐下。 “殿下。”锦兰自袖子里抽出一份请柬，双手呈上，“这是凌家刚送过来的帖子，请殿下过目。” “放下吧。” “是。”锦兰放下请柬，拿起托盘，“婢子告退。” 楚青凰喝着茶，淡道：“镇北王接到女儿被杀的消息之后，用不了多久就会亲自进京。” 扶苍沉默片刻，轻轻点头：“是。” “这对本宫来说，是一个机会。”楚青凰淡道，“得到凌家兵权的一个机会。” 扶苍道：“主子让我去杀了他？” “杀谁？” “镇北王。”扶苍说着，解释道，“镇北王如果被杀，他封地上的将士就会生出不满，十万兵马对于朝廷来说是个威胁。” 一旦有兵马的威胁，皇帝就必然需要任命一个的将领，凌家的势力越来越大，这个时候正得皇帝信任的长公主掌兵马大权便会顺理成章。 只是如何让凌家心甘情愿交出兵权，还得好好想一想。 “这样代价太大了。”楚青凰漫不经心地开口，“本宫想玩玩而已，没打算让西齐陷入内乱。” “是。” “扶苍。”楚青凰抬眸看他，像是在解释，又像是提醒，“本宫行事虽然霸道，但是也有底线，任何时候都不能漠视无辜百姓的生死，游戏的精髓在于享受这个过程，最终的结果能达到固然好，达不到对本宫来说也没什么影响，但是生灵涂炭却是本宫不想看到的。” 她的母亲曾是个温柔的女皇，她的父王勤政为民，为了天下苍生的富庶安稳，做了多少帝王终其一生都做不到的事情，这样的安定不该由她来打破。 扶苍沉默了一会儿，“是。属下谨记。” 主子是在告诉他不许滥杀无辜，他记下了。 “凤贵妃一党被按进了泥潭，凌家这个时候派人送来帖子，一定是有所图。”楚青凰拿起桌上请柬，“本宫想要他的兵权，就得跟他有所接触，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扶苍越发恭顺了些：“是。” 殿下很厉害。 说出来的话句句都是高深莫测，运筹帷幄，而且……很霸气。 比皇帝还霸气。 楚青凰抬眸看着他，表情微妙。 扶苍眉眼微垂，沉默。 天气乌云沉沉，看不到一丝阳光，连带着人的心情好像都有些不太舒朗，一个上午就这么悠悠闲闲地过去。 午时楚青凰召几个侍君过来一起用午膳，七个人坐满了一桌。 扶苍眼神有些冷，尤其在看到红羽时，像是随时等着要把他丢出去似的架势。 “凌家递来一份请帖，邀请本宫三日后过府赏花。”楚青凰目光从眼前几个人面上掠过，语气淡淡，“你们跟本宫一起去。” 啊？ 几位公子齐齐一愣。 第95章 懊恼 红羽下意识地开口：“殿下真打算雨露均沾了？” “红羽，闭嘴。”齐陵皱眉瞪他一眼，然后转头看向楚青凰，“殿下有何吩咐？” “随本宫一起去就行了，让凌家的人好好见识一下本宫后院侍君们的风采。”楚青凰淡道，“对于其他的，到时候见招拆招，你们随意发挥，不必顾忌本宫，当然更不必顾忌宫里的端妃。” 众位公子明白了，看来凌家是打算走凤瑾之的路，想让长公主成为真正的一家人——并且还是一个听话的一家人。 可惜。 不说别的，单就凌家大房嫡子和二房嫡子，容貌虽然都说还看得过去，可是比起长公主府后院这五位公子，那就差得老远了。 长公主素来喜欢以貌取人，漂亮的少年都想收进后院，可对于那些长相一般的，很多时候她连看都不想看一眼。 到时候五位公子一现身，凌家少爷绝对会被衬托得黯然失色。 想娶长公主？ 只怕到时候给长公主做侍君，还要看殿下是否瞧得上他们。 众人沉默了须臾，红羽默默抬眸，看向楚青凰：“我们出去给殿下镇场子，殿下以后能不能对我们一视同仁，多分一点宠爱给我们？” http://wap. 楚青凰目光淡淡。 “咳。”楚陵川抬手，掩嘴轻咳一声，“我觉得作为一个侍君，这种时候提出这样的要求实属大逆不道，得寸进尺，按照规矩是应该被拖出去打板子的。” 红羽一默，缓缓转头看向这个温和无害的少年。 “楚公子说得对。”齐陵点头附和，“红羽最近有些飘，总想试探殿下的耐性，理该替他松松筋骨。” 温湛点头：“没错。” 沈重锦跟着点头：“楚公子和齐公子说的都对。” 红羽：“……”他什么时候被人孤立了，自己却不知道？ 这群叛徒。 …… 傍晚时分，扶苍跟楚青凰又比试了三场。 不知道是发挥失误还是刻意放水，扶苍居然连输两场，并在楚青凰面无表情看着他的时候，抿了抿唇：“属下无能。” 无能？ 楚青凰不置可否，语调很平静：“你会下棋吗？” 下棋？ 扶苍沉默片刻，缓缓摇头。 下棋他只是略懂一点，但离擅长还有很大的距离。 “真可惜。”楚青凰语调波澜不惊，“本宫原本还打算晚上你若再赢三场，就教你下棋，这两天天气不太好，闲着也是闲着。不过既然你输了，那就算了吧。” 扶苍眉眼微垂。 下棋是个消磨时间的事，他自己虽然没机会与人对弈过，却见过旁人下棋，需要绝对的安静，凝神细思，没有旁人打扰。 最重要的是，只有两个人。 这般想着，脑海中仿佛就勾勒出了一幅画面，阳光从窗子渗透而入，两个人于窗前相对而坐，一人执黑，一人执白，棋盘上黑白棋子纵横交错，室内一片静谧祥和。 棋子落盘，只需稍稍抬眸，就可将对面女子绝美的容颜尽收眼底…… 扶苍隐隐有些后悔。 他只是想让主子开心一下，所以才稍稍放了一点水，主子武功强悍，跟他差距本就不大，他只需要不那么全力以赴，主子轻轻松松就可以赢过他。 可是…… 楚青凰转身往外走去：“陪本宫去花园里走走。” 扶苍回神，声音忍不住就沉寂了些：“是。” 两人一前一后踏出院门，外面阴气沉沉，天边乌云遮住了光亮，看起来随时都像要下雨的样子，有些闷，有些燥。 原本以为这样的傍晚，花园里是不会有什么人的，没料到却有人比他们更早一步到了花园。 “楚公子昨晚没宿在后院吧，是出去住了？”一袭白衣的齐陵悠闲坐在秋千上，目光静静落在眼前少年面上，“城东南记票号跟你是什么关系？” 南记票号？ 楚青凰脚步微顿，目光落在楚陵川身上。 “齐公子知道我昨晚去了哪里？”楚陵川站在花园长廊上，看着一袭白衣荡秋千的男子，唇角始终噙着浅浅的笑意，“看来你对我的行踪了如指掌。” “楚公子初来乍到，在下作为长公主殿下的侍君，总该提防一下。”齐陵淡笑，“按照规矩来说，侍君其实并没有自由出入公主府的权力，作为殿下的第五个侍君，我们晚间就寝时看不见你的踪影，自然要想办法查一查的。” 楚陵川像是好奇：“你们都查到了什么？” 齐陵正要说话，视线里却映入楚青凰冷漠绝艳的容颜，连忙稳住秋千，起身行礼：“殿下。” 楚陵川转头，看向长廊一头走来的女子，躬身道：“殿下。” “看起来你们相处得挺不错。”楚青凰淡道，“吾心甚慰。” 楚陵川浅笑：“后院里的公子个个都是好脾性，相处起来比较轻松。” 虽然这两天齐陵和沈重锦总有意无意地打探他的身份，不过总的来说，气氛确实不错。 大家相处得挺愉快，一团和气。 他从未见过如此和谐的“内宅小妾们”。 楚青凰嗯了一声，淡道：“今晚一起用晚膳，你去通知一下其他几个，别迟到了。” 跟在楚青凰身侧的扶苍敛眸沉默，嘴角忍不住抿紧，心里再一次生出后悔之意。 原本两个人的对弈变成了七个人的晚膳，都是他自己作的。 楚青凰转头，平平静静地瞥了他一眼，细不可查地扬了扬唇，转身走了出去。 扶苍低着头，没看见她的表情，可心里的懊恼只有他自己知道。 第96章 小影卫挺崇拜她 接下来的两天里，每天两次比试，每次三场。 楚青凰再无一次赢过。 早上扶苍赢了三场比试之后，按照惯例请了个罪，确定楚青凰没有因此生气之后，默默转身进了西暖阁，拿来一套棋具，触手生暖的黑白棋子乃是暖玉所制，是上次抄家时从洪家库房里抄出来的。 楚青凰辛苦一场，对于那些金银俗物没什么兴趣，反正她也不缺银子，倒是这套棋具被她留了下来。 原主武功虽然厉害，却不是个擅棋之人，对风花雪月也没什么兴趣，所以长公主府中几乎没有什么棋具、琴箫之类可以打发时间的器物。 楚青凰抄家之后留下一套棋具，还留下了一张乌木琴。 此时这套棋具果然就派上了用场。 眼看着扶苍在窗前的矮榻上放好了棋盘，楚青凰沉默一瞬，走过去坐了下来，淡道：“当真想学？” 扶苍点头：“是。” “本宫做师父会比较严厉。”楚青凰淡淡开口，“学不好的话可能会挨打。” 扶苍薄唇轻抿，不发一语。 wap. “不过放心，本宫不会对你动鞭子。”楚青凰知道鞭子是他的阴影，况且长鞭对她来说是兵器，对来对付旁人的，不会惩罚在自己人身上，“稍后你去外面寻一根藤条过来，当作你的家法。” 藤条？ 扶苍默了片刻：“藤条力度不大，打人不疼。” 楚青凰挑眉：“疼不疼你说了算？” “属下不敢。” 楚青凰示意他坐下，把黑子棋盒放在他面前：“你执黑先行。” 扶苍低眉，从棋盒里取出一颗黑子，落入棋盘。 楚青凰随后跟进一颗白子，边落子边跟扶苍简短地交谈，扶苍确实不太擅长弈棋，不过这不是什么让人奇怪的事情。 暗阁影卫从小到大学习杀人的招数，武功方向大多强悍到让人防不胜防，不管是护主还是执行暗杀的任务，很少有失手的时候，其他方面最多学一些试毒辨毒的能力。 至于琴棋书画一类，那是达官贵人才有闲情逸致摆弄的才艺。 扶苍不擅长，楚青凰也不意外。 她有时间就多教教，反正有益无害。 傍晚的时间就在两人水平完全不对等的对弈中一点点流逝，天黑之际，外面终于下起了绵绵细雨，拂去了一点燥热，空气里里稍稍多了几分凉爽之意。 吴嬷嬷前来禀报：“殿下，端妃娘娘请您进宫一趟。” 楚青凰目光落在棋盘上，声音淡淡：“这么晚了，进宫干什么？” “甘泉宫来的赵嬷嬷说，端妃娘娘很久没跟殿下一起用晚膳了，想让殿下进宫，母女之间说说话。” 楚青凰挑眉，母女之间说说话？ 上一次见面还语气强硬地想让她嫁给凌敬，这会儿就开始走母女温情的路线了？ 眉眼微深，楚青凰漫不经心地点头：“让赵嬷嬷先候着，本宫下完这盘就去。” 吴嬷嬷迟疑了片刻：“殿下，这样好吗？” 虽然一个嬷嬷无足轻重，可是赵嬷嬷代表的是端妃，母亲有请，女儿摆着架子，好像有些说不过去。 “无妨。”楚青凰淡道，“你不必忌惮她，她要是敢发脾气，你可以抽她。” 啊？ 吴嬷嬷表情一紧，长公主殿下可以随时抽鞭子打人，她可不敢呀，她就是一个嬷嬷，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那赵嬷嬷背后的主子是正得圣宠的端妃娘娘…… 楚青凰目光微转：“红羽在后院？” “在的。” 楚青凰吩咐：“让他去招待赵嬷嬷。” 啊这…… 吴嬷嬷表情更古怪，端妃娘娘有意让公主嫁给凌家的侄子，长公主殿下却让她的侍君去招待赵嬷嬷？ 殿下确定不是故意给端妃添堵的？ 吴嬷嬷心头嘀咕，却也不敢再三质疑主子的话，恭敬应了声是，便转身去往后院而去。 “扶苍。”楚青凰取一子放上棋盘，声音淡淡，“知道本宫为什么让红羽去招待赵嬷嬷？” 扶苍沉思片刻：“属下不知。” “下棋要用心，心无旁骛，平心静气。”楚青凰捻一颗白子落入棋盘，语气平静，“如果心态浮躁，情绪上大喜大怒，结果只会是惨败。” 扶苍也不知听懂她想表达的意思没有，乖乖点头：“是。” “做其他的事情也一样，能用武力解决的，可以用武力来解决。暂时不方便用武力解决的，就得用脑子去想。”楚青凰抬眸看他一眼，“端妃二十多年盛宠不衰，虽然不是正宫皇后，她背后的势力却并不比皇后逊色，对付凌家暂时就不能用武力。” 扶苍点头：“是。” “然而就算不用武力，本宫也不是忍气吞声的性子。端妃让本宫不快，本宫也不介意给她添堵。”楚青凰眉眼微冷，“一次两次她可以忍，三次四次她可以逼着自己忍，等次数一多，她的情绪已不由得她自己控制。” 扶苍脑子里有什么开窍了似的，顿悟：“属下明白。” 楚青凰挑眉：“你明白什么了？” “端妃正得盛宠，主子暂时不方便跟他硬碰硬。”扶苍道，“所以就让她自己情绪失控，先沉不住气。” 跟自己的母亲作对，就算最后赢了，也会落人口舌，甚至引发一些不好的后果——没有人会在乎母女之中究竟谁对谁错，也没人在乎端妃如何对待自己的女儿，只要母女二人敌对，世人口诛笔伐的一定是“不孝女”。 况且凌家手握兵权，在没有把兵权握到自己手里之前，傻子才会跟他们撕破脸。 可是即便暂时不跟他们撕破脸，也不代表就要容忍他们的无理取闹，给他们添添堵还是可以的，毕竟楚青凰的脾气是公认的“不懂事”，一些小小的失礼之处可以被容忍。 一个人一旦情绪失控，就容易做出不理智的事情——尤其是宫里的妃子。 皇后嫔妃常伴君侧，身处权力中心，错误犯得多了，就算是再得宠的妃子，也会慢慢失去皇帝宠爱。 女儿不能直接跟母亲对上，但皇帝想要处置自己的妃子，却没有人敢提出不满。 这就是人家常说的谋略。 扶苍在心里得出结论，他家殿下是个聪慧有谋略的女子，文武双全，心有丘壑，比天下很多男子厉害得多了。 楚青凰目光微抬，看着扶苍的眼神越发微妙。 小影卫对她似乎挺崇拜。 沉默片刻，她不介意让他更崇拜一点：“亲自动手虽然很有成就感，但借刀杀人也是人们常用的一个计策，不管是在后宫还是在战场，这一招永远是可行之计。” 扶苍点头，主子果然深谙权谋之术。 楚青凰嘴角忍不住一抽，她发现读心术是个挺有趣的异能，小影卫丰富的心理想法能让她心情变得不错。 第97章 少年很美 不同于东上阁的轻松闲适，前厅的气氛明显有些压抑。 赵嬷嬷等得着急，左等公主也不来，右等还是没来，忍不住冲着侍女发火：“吴嬷嬷到底有没有去通传？皇上和端妃娘娘都在甘泉宫等着殿下去用膳，耽搁了时辰，你们这些贱蹄子脑袋都不够砍的！” 侍女们站在一旁，低头不敢说话。 “再去两个人通传一下。”赵嬷嬷皱眉，冷冷命道，“请长公主殿下速度快些，别让皇上和端妃娘娘等太久。” 端妃传命也敢如此怠慢，像什么话？ 赵嬷嬷想着楚青凰那性情，也不知像谁，跟温柔优雅的端妃娘娘根本不像母女俩，简直就是个活煞神。 若不是她对端妃还有利用价值…… “这么晚了，外面还下着雨呢，端妃娘娘请长公主殿下进宫用膳？”一柄伞，一袭红衣，少年悠然踏雨而来，声音慵懒如猫，“难道长公主府已经穷得揭不开锅了？” 赵嬷嬷脸色一变，正要斥责是谁如此无礼，然而抬头看去，一瞬间却差点被闪花了眼，“你……你是谁？” 眼前这个少年很美。 秀美绝伦，惊艳天下。 记住网址http://wap. 一袭红衣更是让他光芒四射，风华绝代，尤其方才打伞刚走到门前的时候，那种惊若天人的感觉，让她这个见惯后宫美色的嬷嬷都差点失神。 然而她很快回过神来。 这个少年说的话，简直胆大包天！ 赵嬷嬷冷冷看着他，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端妃娘娘传命，也容你如此放肆编排？” “编排？我哪敢编排端妃娘娘？”红羽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把伞递给旁边的侍女，抬脚跨进门槛，“我只是觉得奇怪而已。寻常风和日丽时不见端妃过来传令，眼下天黑路滑，细雨绵绵，端妃却想到了长公主殿下还没用晚膳……难不成端妃是觉得细雨绵绵之下适合谈情说爱，在宫里给殿下又安排了哪家公子准备邂逅？” 赵嬷嬷怒道：“你放肆！” “那么凶干什么？当心吓到我。”红羽蹙眉，小心地抬手拍了拍心口，一脸受惊地看着她，“我告诉你啊，殿下现在最宠我，除了我，她看都不会看别人一眼，我也绝不会让什么乱七八糟的男子进府，府里的阿猫阿狗已经够多——” “你是长公主殿下的男宠？”赵嬷嬷震惊。 “说得这么难听干什么？”红羽不满，“人家是公主的侍君。” 侍君？ 不就是男宠吗？ 赵嬷嬷脸色阴沉：“你一个身份卑贱以色侍人的东西，居然也敢随意编排端妃娘娘？你活腻味了？！” “你放肆！”红羽沉下脸厉喝，“你一个低贱的奴才，也敢在我面前耍威风？你是不是想直着进来，躺着出去？” “你……你……”赵嬷嬷伸手，颤巍巍地指着他，气得脸色扭曲，语无伦次，“你简直……简直胆大包天！不知死活！我……我一定去端妃娘娘面前参你，明天就让端妃娘娘把你杖毙，活活杖毙！看看究竟是谁躺着出去！” 第98章 殿下最宠我 红羽挑眉：“嬷嬷年纪大了，别如此暴躁，稍后万一让长公主殿下看到，还以为我欺负了你呢。” 赵嬷嬷已经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脸颊不断地抽搐，只恨不得立刻让人把他拉出去杖毙……如果可以的话，杖毙一百次也不解恨。 “嬷嬷喝茶吗？”红羽在左边椅子上坐下来，抬手给自己倒了杯茶，“外面还在下雨，嬷嬷稍安勿躁，等殿下忙完了再跟你进宫。” 忙完？ 赵嬷嬷一愣，脸上的怒意微微收敛了一些，声音却还是冷冷的：“公主殿下在忙什么？” “自然忙着皇上交代的事情，这是机密，不能随便跟人说的。”红羽想了想，“其实我也不知道殿下在忙什么，反正很忙，忙得脚不沾地，连我这个最受宠的侍君想见殿下一面都有些难。” 说完，还惆怅地叹了口气：“殿下实在是太辛苦了。” 赵嬷嬷动了动嘴，终于什么也没说，眉头皱得紧紧的，沉默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继续等。 不然还能怎么办？ “嬷嬷可否跟我说说，端妃娘娘为什么让殿下这个时候进宫？”红羽睁着眼，一脸好奇宝宝的表情，“应该不会真的给殿下安排公子邂逅吧。” 赵嬷嬷刚压下的怒火被这句话又激了起来，冷冰冰说道：“端妃娘娘的事情也是你能过问的？” http://wap. 不知廉耻的小贱蹄子，把以色侍人之事说得如此光明正大，果然能得长公主青眼的人，跟她本就是一路货色。 红羽目光从他脸上扫过，眸心微细，暗道这嬷嬷好像很看不起公主殿下。 身为端妃身边的嬷嬷，她的态度通常就代表了背后主子的态度，如果不是端妃平日里对长公主的态度影响了她，就此时身在长公主府的地盘上，这位嬷嬷借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如此跋扈。 况且以长公主殿下平日里的作风来看，偌大的皇城，有几个人心底里是不惧她的？ 就算蠢到无可救药的那些人，表面上总是忍不住想在殿下面前蹦达，可一旦殿下当了真，一个个还不是吓得面无血色，跪地求饶？ 真以为端妃是长公主殿下的母妃，就可以不把殿下放在眼里了？一个嬷嬷都敢狗仗人势，可见那位端妃压根就不是个合格的母亲。 红羽这般想着，唇角便扬起一个魅惑众生的弧度：“嬷嬷。” 赵嬷嬷一个咯噔，盯着他狐媚子似的表情，怒道：“你又想说什么？” “嬷嬷这么激动做什么？当心吓着人家。”红羽搁下茶盏，手托着腮，眸光潋滟，一幅风情万种美人图的模样，“人家就是想问问，端妃娘娘的品级高，还是长公主殿下的地位更尊贵一些？” 赵嬷嬷脸色一沉：“你什么意思？” “随口一问。”红羽撇嘴，“原本来讲，应该是长公主比端妃娘娘地位高，身份更尊贵，可是端妃娘娘是长辈，又是殿下的母亲，所以长公主应该比端妃娘娘矮上一头？” 赵嬷嬷皱眉：“确实应该如此。” “但是刚才我所说的，只是基于常理上来讲。”红羽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关键在于我家长公主殿下跟其他公主貌似不太一样，。” 赵嬷嬷脸色又是一变，这小贱蹄子到底想说什么？ “其他公主既不能握兵权，又不能帮皇上办事，还柔柔弱弱的，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不如我家殿下这般深得圣宠，更从未有过让皇上破例封为长公主的待遇。”红羽眯眼，一脸崇拜的表情，“我家殿下果然是最厉害的。” 赵嬷嬷脸色铁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头道：“谁去长公主那边再催一下？看看长公主什么时候可以忙完，莫让皇上和端妃娘娘等久了。” 继续在这里待下去，她一定会被这个小贱蹄子气到吐血。 “嬷嬷是不是在心里骂我？”红羽挑眉，“我原本身份卑贱，嬷嬷如果想骂我的话，可以直接骂出来的，我保证不会骂回去，在心里骂人会把自己憋坏……不过容我猜一下，嬷嬷骂我什么？” 赵嬷嬷呼吸急促。 “其实对于我们这样的身份来说，旁人如何看我不重要，被人骂也不重要，只要殿下愿意宠我，让我吃穿不愁，让我可以穿到美美的衣裳，骂几句又何妨？” 红羽语气淡淡，“比起嬷嬷在宫里当牛做马，至少我过得比神仙还快活，公主殿下不打我也不骂我，天天宠着我——” “你才当牛做马！”赵嬷嬷忍无可忍，怒声打断了他的话，“端妃娘娘对我很好，我从来没有当牛做马的感觉。” “不管你有没有，反正是个奴婢嘛，端妃把吃不完的菜赏给你，你都得感恩戴德，我就不同了，殿下宠我已经宠到了可以让我跟她一起用膳的程度，就是两个人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边吃还可以边聊天，殿下看着我就心情好——” “长公主来了！” 红羽声音一卡，默默转头看向厅外。 扶苍撑着伞，一身尊贵威压的长公主不疾不徐地走了进来，寒凉如水的目光从红羽身上掠过，看向赵嬷嬷。 “参……参见长公主殿下。”赵嬷嬷慌慌张张跪地行礼，“老奴参见殿下，殿下千岁！” 第99章 受了一肚子气 楚青凰表情冷漠：“大老远就听到你们争执，还有没有一点规矩？” “殿下。”红羽漂亮的脸蛋布满委屈之色，像只花蝴蝶似的朝楚青凰扑过去，“人家——” 人家还没说完，就被一只手拎着丢了出去。 红羽气得跳脚：“殿下，扶苍太放肆了！” 扶苍沉默地站在楚青凰身侧，不理会他的叫喳喳，若非看在他方才对付赵嬷嬷有功的份上，就不是丢出去这么简单了。 赵嬷嬷起身，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恭敬地低头：“禀长公主殿下，端妃娘娘在甘泉宫准备了丰盛的膳食，让殿下进宫一同用膳。” “端妃娘娘大概是以为殿下穷得吃不起饭了，天天在饿肚子？”红羽走进来，低声咕哝，“既然知道殿下穷，怎么不让人送点银子过来？这顿饭吃完还有明天呢，又不能天天进宫蹭吃蹭喝。” 赵嬷嬷脸色黑青黑青的，当着楚青凰的面又不敢发作，只在心里把红羽骂了个狗血淋头。 小贱蹄子果然蠢得可以。 端妃说让公主去用膳就真的是去用膳了？不知道什么是由头？ 宫里的娘娘请人，历来不是用膳就是喝茶赏花，难不成直接说一句“我有机密的事找你谈”？ wap. 蠢货。 赵嬷嬷心里骂得越狠，表面上语气就越发恭敬谨慎：“宫里的马车已经在外面候着了，殿下可还有什么需要吩咐的？” “没什么需要吩咐的。”楚青凰淡道，“走吧。” 赵嬷嬷松了口气，黑青的脸色这才好看了点：“是。” 外面的雨下得大了些。 往长公主大门方向走去的路上，扶苍稳稳地撑着伞，确保不会有一丝雨落在主子身上，赵嬷嬷就没这般待遇了，她一个宫里的嬷嬷，说好听点是端妃面前红人，难听点就是个奴才，哪敢在长公主面前撑伞？ 走出大门，上了马车，扶苍收伞站在马车旁。 “扶苍。”楚青凰淡淡开口，“上车。” 赵嬷嬷脸色一变，不自觉地看向一身黑衣的扶苍。 这个人是长公主殿下的侍卫吧？殿下什么意思？让一个侍卫跟她同车？ 更让她震惊的是，这个叫扶苍的侍卫在听到长公主的吩咐之后，居然没有一丝迟疑，直接踏上马车，掀开车帘就躬身走了进去。 赵嬷嬷脸色霎时青白交错。 长公主殿下府里已经有了五个侍君，这会儿居然又跟侍卫不清不楚地搞在了一起，简直……简直…… 犹豫再三，赵嬷嬷还是忍着性子开口：“殿下，男女有别，况且侍卫身份低微，怎能跟殿下同乘一车？” 楚青凰坐在马车里，淡淡嗯了一声：“本宫知道。” 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这般没有顾忌？ 赵嬷嬷皱眉，盯着封闭的马车看了许久，确定楚青凰并没有让侍卫下车的打算，才冷冷地抬手。 马车缓缓行驶起来。 她回宫之后一定要跟端妃娘娘好好说说，长公主这般放荡行为简直丢尽了娘娘的脸！ 淅沥沥的雨水淋在身上，虽然不大，可浑身湿漉的感觉并不好受，尤其赵嬷嬷在宫里几乎也算得上是养尊处优，因得了端妃信任，甘泉宫的粗活根本不需要她动手，娘娘的事情她一声吩咐，下面自然有人争着抢着去干。 她这个嬷嬷过得比一般官家夫人还自在。 然而今晚在长公主受了一肚子气不说，还要淋着雨跟长公主一起进宫，长公主宁愿让一个护卫进车同行，都不知道照顾一下她这个嬷嬷。 端妃娘娘都没这么对过她。 赵嬷嬷心里不悦，一边走一边在心里恨恨地想着，回宫之后一定要在娘娘面前好好告状，这位殿下根本不把端妃放在眼里。 第100章 偏不让他们如愿 因来回耽搁的一点时间，楚青凰抵达甘泉宫已近亥时，对于宫里习惯早睡早起的娘娘们来说，这个时间用晚膳，那真的是够晚的了。 端妃在仁寿宫笑得脸色都快僵了，如果不是碍于皇帝在场，她的脾气早在一盏茶之前就该爆发。 二十多年来，她一贯以温柔的形象示人，尤其在皇上面前，当真是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年轻时曾是后宫最美的一朵解语花，皇上每次来她这里，都能得到最体贴舒心的照顾。 一晃二十多年过去，美好的青春年华一去不复返，好在凌家如今盛宠不衰，只要再熬几年，熬到天铮坐上太子之位，熬到皇帝驾鹤西归，端妃理所当然荣升太后之位，这一辈子也就算是得偿所愿，所求圆满了。 除了一个不得她欢心的楚青凰，其他的真是求仁得仁。 脑海里勾勒出数年后的美好画面，端妃心情转好，脾气终于压下来一些，以一种温柔中略带谴责的口吻说道：“青凰这孩子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赵嬷嬷去了这么久，怎么到现在还不见回来？” 皇帝喝着茶，安抚道：“不必着急，青凰这两天应该挺忙，朕等她就是了。况且青凰此前在郊外受了惊吓，理该好好休息两天。” 受了惊吓？ 端妃微愕，皇上是怎么睁着眼睛把这句话说出口的？ 那日去郊外的众家公子贵女多达四十余人，从郊外回来之后，大多公子贵女连续数日闭门未出，若说他们受到惊吓还有几分可信度，然而…… 楚青凰？ 记住网址http://wap. 就算所有人都吓个半死，楚青凰也绝不会受到一点影响。 端妃端过茶盏，吩咐宫人把桌上的膳食都撤下：“这些都凉了，去换一桌热的上来。” “是。” 宫人们正要上前，却听外面有人通报：“皇上，娘娘，长公主殿下来了！” 话音落下，皇帝和端妃同时抬头看去，随即就看到了楚青凰那张脱俗出尘的容颜。 “如今国库还不太充裕，就算抄了洪家，得了七八十万两银子，对于军饷来说也是九牛一毛，缺口很大。”楚青凰目光落在那些宫人的身上，“所以后宫是不是应该杜绝奢靡浪费？” 端妃神色一僵，端着茶盏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父皇。”楚青凰这才欠身行礼，“这么晚了还召我来吃饭？赵嬷嬷再去得晚一点，我就睡着了。” 跟着走进来的赵嬷嬷脸色骤变，阴郁地咬了咬牙，即便一直以来她都擅长戴着面具说话，此时听了楚青凰的话，也差点忍不住破功。 抬头跟端妃对视了一眼，赵嬷嬷躬身走到一旁站着，心里有一箩筐的怨气想控诉，可在皇上面前只能先忍着。 去得晚？ 长公主好意思让她在前厅等了足足半个时辰，此时却能如此理直气壮地说她去得晚？ 皇上让她坐下，语带关心：“最近很早睡？” “白天把该做完的事做完，晚上无事可做，自然应该早早睡。”楚青凰走到桌前坐下，“儿臣是练武之人，晚上早点睡，早上还得早起练功，不能荒废了武艺。” 皇帝同意地点头：“这样的作息很好。” 比起那些大半夜还在殚精竭虑筹谋布局的皇子权臣们来说，青凰的日子过得显然简单得多。 当然，长公主还有几个貌美的侍君，若说真的没事可干大概也有些水分，但儿女私情方面当然不必跟他细说。 总的来说，青凰的日子过得越简单，就越能让皇上放心，他如今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青凰跟哪位皇子过从甚密——就算同是端妃所出的天铮也一样。 他希望青凰能远离所有皇子，跟朝中大臣们也能保持安全的距离。 “今晚把你叫进宫，除了一起用个晚膳之外，还有件事想跟你说一下。”皇帝主动开口，“前些日子你在郊外遇到刺杀的事情，朕已经对相关参与之人做了处置，这两天你没进宫，可能也不太清楚，现在朕想问问你，对于贵妃母女的处置，你是否满意？” 楚青凰微讶：“贵妃母女？” “哦，现在已经不是贵妃了。”皇帝提起之前的凤贵妃，现在的凤昭仪，声音不自觉地冷了几分，“贵妃被贬为昭仪，宜灵这两日跟他母亲先去了清音殿，自那日回来之后，他总是噩梦连连，呓语不停，听太医说情况不太好，真是自作自受！” 说到最后一句，难免多了几分怒火难抑的意味。 楚青凰沉默片刻：“我没什么不满意的，父皇做主就好。” “青凰。”端妃温柔浅笑，“你父皇说你受了委屈，连凤家嫡子都没有逃过重责，被狠狠打了五十大板，这会儿只怕还昏迷不醒呢。还有那几位宗室勋贵子弟皆受了责罚，我的意思是，既然几位王爷都主动去示弱赔罪了，那你就大人有大量，别再跟他们一般计较。” 楚青凰没说话。 “几位王爷都能放下身段去赔罪，凤相到现在可有动静？”皇帝怒问，“他是不是觉得他的架子比公主和几位王爷还要大？朕责罚凤瑾之，倒是委屈了他？” 端妃看了楚青凰一眼，淡笑劝道：“凤相毕竟是一国之相……” 楚青凰轻哂。 当着皇帝陛下的面，端妃娘娘这句话可谓是火上浇油，一直在提醒着皇上，几位王爷都去赔罪了，丞相大人却一点表示都没有，这是怨恨陛下的责罚，还是根本不把长公主放在眼里？ 当然也是在提醒楚青凰，天气渐渐热了，丞相府却该凉了。 然而楚青凰会如她的意？ “丞相大人爱子心切，大概是还没有想到赔罪这回事吧。”楚青凰语气淡淡，并不介意凤相去不去赔罪，“况且凤瑾之跟其他几人不同，那几个勋贵子弟此前没有受伤，五十大板要不了他们的命，但凤瑾之是伤上加伤，情况可能比较危险，丞相大人留在府中照顾儿子也是天经地义。” 凤相赔不赔罪都影响不了将亡的结局，现在的凤家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而已。 端妃笑意一滞，你是听不明白我的意思吗？ “伤上加伤也是他自作自受。”皇帝冷冷说道，“凤相若还是不知道如何教育自己的儿子，下次只会闯出更大的祸事来。” 楚青凰敛眸，自顾自地夹了点菜来吃，暂时对凤家没什么兴趣。 手里掌握了足够的证据，想抄家随时可以去，但是眼下皇后和端妃都在等着看她的动作，都想让楚青凰趁热打铁，把三皇子从泥潭再按进地狱里去。 可惜楚青凰偏不让他们如愿。 第101章 她不傻 有她在，三皇子楚天胤和凤家翻盘的可能性几乎断绝，已不足为惧，但如果现在就把凤氏一党掐死，朝上大臣们就会瞬间调转风向，被迫选择皇后或者端妃。 端妃的胜算甚至会更大一些。 因为楚青凰是端妃的女儿，而皇帝对楚青凰的宠爱有目共睹，朝臣们抱紧端妃的大腿，才不担心楚青凰对付他们。 可这样一来，她所做的一切不就是为端妃做了嫁衣裳？ 楚青凰慢条斯理地吃着宫廷御膳，不由想着，她有那么傻？ 她的人手还没安插进朝堂中枢，暂时还得留凤家一口气吊着，吊着凤家和楚天胤就是吊着他们那一派的大臣，就是牵制端妃和凌家。 至于皇后。 皇后是个聪明人，膝下二皇子楚天阔乃是嫡子，胜算最大，她现在什么都不做，只冷眼看着凌家和凤家两虎争斗就够她偷笑了，到时候各皇子斗得你死我活，她坐收渔翁之利多好？ 楚青凰觉得后宫嫔妃之中，暂时能算得上有点脑子，且耐得住性子的也只有皇后了，怪不得端妃盛宠这么多年，都没能取代了皇后的位子。 人家做事周密，不轻易犯错，不让人抓着把柄，就算是皇帝也不能无缘无故就把皇后给废了。 她想得正入神，耳畔响起一声温柔的轻喊：“青凰。” http://wap. 楚青凰嘴里还吃着肉呢，闻言抬头看向端妃。 “听说你府里又进了个侍君。”难得端妃还能笑得如此自然不失态，暗地里也不知道有没有把帕子绞碎，“不知那个少年是什么人。” 楚青凰咽下嘴里的食物，漫不经心地抽出干净的帕子拭了拭嘴角：“一个漂亮的少年，跟我府里其他四人倒也能相提并论，容貌不错，性情也挺好的。” 谁关心他容貌美不美，性情好不好？ 端妃保持笑意：“我问的是他的身份。” “身份？”楚青凰挑眉，“他不是世家嫡子，也不是庶子，身份来历比较简单，挺干净的。” 端妃咬牙。 说来说去，不还是没说出他的身份？ “你要是真喜欢，就留在府里吧。”皇帝淡笑着打圆场，“只要别朝世家嫡子下手就行，尤其是人家只有一个宝贝儿子的，得让人家娶妻生子，传宗接代。” 皇帝大多时候还是挺明事理的，懂得为臣子着想。 “父皇放心。”楚青凰声音淡漠，“那日去郊外我已经看过了，世家嫡子没几个长得好看的，入不得我的眼。” 皇帝闻言，表情顿时就有些古怪。 眼光还挺高。 虽说他也不赞成从世家嫡子中挑选……嗯，毕竟侍君的确不是一个光彩的头衔，有点折辱人了，但西齐各大世家嫡子应该也没那么差吧。 “我吃饱了。”楚青凰推开自己面前的碗筷，“父皇可还有别的事情？没事我就先回去了。” 皇帝看了看外面天色，点头：“早点回去吧，宫门落锁的时间快到了。” “儿臣告退。” 楚青凰很快起身离开，半点没有拖泥带水的意思，前后逗留不过盏茶功夫，好像让皇帝和端妃等她这么久，就单纯地过来吃顿饭就完成了任务似的。 皇帝若有所思地注视着她的背影，直到楚青凰走远了些，他才转头看向端妃：“朕眼瞅着青凰对你这个母妃怎么有些冷淡？你们母女之间发生了不愉快？” 应该不是他的错觉吧。 端妃心里怒极，面上却不得不带着无奈的笑意：“可能是之前臣妾要把她嫁给凌敬，让她有些不太高兴吧？” 皇上缓缓点头，如果是他，大概也不会太高兴。 谁愿意放着后院里那么多貌美的侍君不要，嫁给一个脾气不好还没有自知之明的凌家嫡子？ 皇上想到此前陈海所说的，凌敬居然敢让青凰遣散后院，不由淡道：“青凰这脾性，凌家那小子只怕拿捏不住，让凌敬以后离青凰远一点，否则起了冲突，他只有吃亏的份。” 端妃脸上的笑意几乎就要端不住，暗自吸了一口气，她柔声道：“皇上放心，青凰既然不喜欢，臣妾以后就不提此事了。” “嗯，这样最好。”皇帝抚着她的手，“朕可不愿意看到青凰跟凌家再闹出什么不愉快来。” 端妃笑意僵硬，左手的指甲掐得掌心一阵阵生疼，才勉强克制住没在皇上面前失态。 …… 即将走到宫门口时，楚青凰被一个太监给拦住了，楚青凰认识他，是太后身边的大太监冯平。 “长公主殿下。”冯平恭敬地行了个礼，“太后娘娘有请。” 楚青凰淡道：“本宫要回府休息。” “太后娘娘说，有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想跟长公主殿下说，殿下听了一定不会后悔。” 楚青凰淡漠：“什么事？” “奴才不知，具体事情只有太后娘娘知晓。”冯平道，“还请长公主殿下恕罪。” 楚青凰想了片刻，“本宫时间有限，没空耽搁。” 冯平道：“殿下放心，就几句话的功夫。” 楚青凰看他一眼，冷漠地点了点头，跟他一起往仁寿宫而去，抵达殿外，冯平也没进去通报，直接让楚青凰进去。 的确没耽搁什么功夫。 因为刚走进太后寝宫，楚青凰就看见了坐在凤椅上等着她的太后。 太后显然没打算故弄玄虚，见着楚青凰，直接挥手屏退左右，开门见山：“哀家有个秘密要告诉你，但是有条件。” 皇宫里历来最不缺的就是秘密。 楚青凰站着，声音淡淡：“什么秘密？” 第102章 秘密 “关于你的皇兄。”太后淡道，“应该说跟他的身世有关。” 身世？ 楚青凰平静地看着她，面上没有浮现一点异样神色。 太后冷冷一笑：“他不是皇上的亲生儿子。” 楚青凰细不可查地挑眉：“端妃出过墙？” 如果真是如此，这可是个致命的秘密。 太后若早知道这件事，怎么可能容忍端妃盛宠至今，不应该早就把她灭了？ “不是。”太后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的想法，眉心紧皱，“他也不是端妃所生。” 楚青凰沉默。 好吧，不是出墙。 虽说有些意外，但跟她有什么关系？ wap. 历来宫廷里就不缺秘密，狸猫换太子，捂死刚出生的婴儿构陷对手，或者宫妃出墙……都不是什么稀奇事儿。 甚至于即便太后此时告诉她，她不是端妃亲生女儿，她也完全不会在意。 反正端妃看起来也并不在乎原主这个女儿，既然如此，做个陌路人挺好的。 “你一点都不惊讶？”太后端详着楚青凰淡漠的反应，忍不住皱眉，“能不能给哀家一点回应？” 面对着这个叛逆的孙女，她总有一种自说自话的烦躁感。 “不是不惊讶。”楚青凰淡道，“只是无所谓。” 无所谓？ 太后冷笑：“如果哀家把这个秘密告诉皇上，你的母妃很快就会被处死，凌家会被诛灭九族，你所拥有的一切都会全部失去，甚至连性命都难保，你凭什么无所谓？” 楚青凰沉默。 看着太后激动的表情，她好像只能沉默。 此时她似乎能理解原主脾气为什么会那么暴戾。从出生开始，环绕在周围的人个个满腹算计，没一个真心，亲祖母和母亲对她都只有厌恶的算计。 她脾气能好才怪。 况且本来就有天赋异禀的强悍武功，以及尊贵的身份，她连忍气吞声都不需要，自然会一天比一天暴躁，这种暴躁一旦成为习惯，就很难再改变。 “青凰。”太后声音里充满压抑的怒火，“你又在想什么？哀家在跟你说话，你能不能对哀家尊敬一点？” 楚青凰抬眸，决定给她一个面子：“太后方才说楚天铮不是端妃所生，这个秘密他自己应该不知道吧？” 太后脸色沉了沉。 不是因为楚青凰问的问题，而是因为她对端妃和楚天铮的称呼。 太后不悦：“即便你现在已被册封为长公主，也不能连自己的母妃都不放在眼里，端妃是你叫的？直呼自己兄长的名字，这是哪来的规矩？” “宫门快落锁了，如果太后还要以这种兴师问罪的口吻跟我说话，请恕我无法奉陪。”楚青凰淡漠开口，“太后知道的所有秘密都可以自己留着，什么时候有用了就拿出来用一用，我不在乎。” 太后差点被她气死：“你！” 楚青凰态度平静而冷漠，大有一副转身就走的架势。 “如果皇上知道天铮不是他的亲生儿子，绝不可能再对他有一丝宠爱，凌家也会失去帝心，这对你没有任何好处。”太后语气冰冷，“小七，不管你如何逞强，在帝王之家，皇子和公主只能依托着母妃家族的势力而生存，他们荣宠显赫，你就尊贵，他们若是失势，你将变得一文不值。” 她以为楚青凰脑子愚钝，所以不介意一句一字解释给她听，以期望能唤起她的不安。 然而楚青凰只是漠然。 太后脸色越来越难看，很想把茶盏摔到她脸上去。 这是什么表情？究竟能不能给一句回应？ 冷冰冰的跟空气似的。 太后深深吸了一口气：“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想说的？ 楚青凰想了想：“楚天铮既然不是端妃的儿子，那他又怎么会成为五皇子？难道是端妃生不出儿子，又想保住自己的地位，所以才做了一些皇上不知道的事情？” 太后沉默。 端妃自己也不知道这件事，知道真相的人只有她和凤贵妃。 她们握着这个筹码，为的就是有朝一日把端妃打入地狱，等皇上知道了楚天铮不是他的亲生子，一定会怀疑端妃的名节，到时候一个惑乱宫闱的罪名扣下来，等待她的就只有死路一条。 太后冷冷地想着，记起此前端妃得意的表情，恨不得现在就把她打入地狱。 然而还不到时候。 皇帝对她已经有了不满，眼下就算她捅出这个秘密，皇帝也会怀疑她的用心，质疑这个秘密的可信度。 想到这里，太后就气得咬牙切齿，她是皇帝的母亲，可皇上居然跟她离了心…… 第103章 不接受任何人的威胁 缓缓从愤怒的情绪中抽离，太后定了定神：“关于当年事情的细情，你暂时不必知道，你只需知道，哀家告诉你的皆是事实。” “多谢太后告诉我这个秘密。”楚青凰开口，“太后想要我做什么？” 太后沉默片刻，她以为自己所说的这件事已经威胁到了楚青凰，为了保全自己的地位，楚青凰一定会答应她的条件。 毕竟就算她如何愚蠢，也该知道一旦失去母妃的地位支持，她这个长公主离失去皇帝信任也就不远了，武功高强又如何？ 没有皇帝宠爱和信任，没有兵权的支撑，她一个人还能抵得上千军万马不成？ 于是太后终于说出自己的目的：“等凤贵妃这件事的风波过去之后，你到皇上面前提一提，就说当日在郊外宜灵的行为只是一场误会，你们姐妹之间感情很好，宜灵没理由害你，让皇上恢复凤贵妃的位分。” 楚青凰沉默地看着她。 此时谈不谈条件对她来说倒是已经无关紧要，她只是深深地怀疑，这位太后是怎么从先皇的后宫生存下来并熬到了皇帝登基，然后荣登太后宝座的？ 哦。 她知道了，不能说太后是个胜利者，而是她运气好。 皇上幼年登基，只能证明先帝驾崩得突然，她当年位居皇后之位，儿子即位为帝，她自然就成了太后。 记住网址http://wap. 不过楚青凰觉得她是个忘恩负义、过河拆桥之人。 “有件事我有点搞不明白，还望太后能给我解惑。”楚青凰目光直视太后，“当年父皇登基时尚且年幼，林氏一族把持朝政，当年的太后应该没本事凭一己之力帮自己的儿子坐稳帝位，夺得亲政大权。父皇之所以能除掉林氏，靠的是端妃一族，凌家辅佐，按理说太后应该格外感谢凌家才是，为什么反而亲近凤贵妃，对凌家抱有如此大的敌意？” 太后脸色骤变，语气冰冷：“这不是你该过问的事情！” 她的失控只在一瞬间，仿佛被触及到了什么不能提的死穴，脸色铁青，眼神充满了杀气。 但是很快她就镇定了下来，抬手理了理鬓角的发丝，恢复了一派雍容华贵的太后气度。 “这件事跟你没什么关系，哀家如何抉择不是你应该过问的，你只要答应哀家的条件即可。” 楚青凰淡哂：“既然如此，我就不耽搁太后休息了。” 说罢，转身往外走去，半点耽搁的时间都没有。 太后在身后气得浑身发抖，抬手一挥，几案上茶盏茶壶尽皆被扫落在地上，一阵清脆的声音响起，茶盏碎裂一地。 “扶苍。”楚青凰唇角微挑，声音充满着讽刺意味，“西齐这座皇宫里似乎埋藏着许多秘密。本宫有预感，这些秘密很快就会被一一揭开，到时候必然会发生一场让人不安的大动荡。” 扶苍沉默地跟来她身侧，“主子答应了太后的条件？” 嗯？ 楚青凰嗤笑：“为什么要答应她？” “如果太后真的对付端妃……” “她想对付谁就对付谁，跟本宫无关。”楚青凰道，“本宫不会接受任何人的威胁。” 扶苍低眉：“是。” 第104章 一整片后花园 四月二十六，连续阴沉绵绵了三日的天气终于放晴。 早晨空气清新，阳光普照。 楚青凰起身洗漱之后，穿着一身束腰长袍走到殿外，就看见站在宽阔庭院里等候着的五位如花似玉的公子。 当真是各有风情，一个赛一个的俊俏。 楚青凰沉默地看着他们，不能说打扮得花枝招展，只能说五人所穿的衣服一个比一个昂贵飘逸，活脱脱的神仙贵公子形象。 当然，依然是一身红衣的红羽最显眼。 “给长公主殿下请安，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五人同时弯腰行礼，端的是优雅清贵好风度。 楚青凰没说话。 原主虽然脑子不太灵光，但审美眼光挺好的，如果她能把审美的精力放在其他事情上，也不至于早早就把自己作死。 “外面都传言你们一个个以色侍人，不知廉耻，你们倒好，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们的身份似的，一个个打扮得这么……”楚青凰轻咳一声，语气平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真要进宫选秀。” “如果稳坐深宫的是位女皇陛下，我们进宫选秀也不是不可以。”楚陵川温雅一笑，“殿下这几位侍君都是随遇而安的性子，有吃有喝有穿，他们就心满意足了，日子过得比湖中的锦鲤还要悠闲自在，殿下都不用担心他们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http://wap. “我们心甘情愿当殿下的后花园。”红羽抬手表忠心，“殿下闲着无事的时候，可以去花园里坐坐，赏赏风景，牡丹有牡丹的高贵，梅花有梅花的傲骨，莲花有莲花的圣洁……” “你是莲花还是梅花？”齐陵转头，“要不要去写几篇诗词献给殿下？” 红羽拧眉：“我的意思是说我们都是殿下的后花园，各有风情，都对殿下忠心耿耿，爱慕有加，殿下可以——” “雨露均沾？”齐陵皱眉，“除了这个词，你还有别的词汇吗？” 红羽噎了噎：“就算换一百个词，不还是这个意思么？” 齐陵轻嗤。 “我心无大志。”红羽坚定地认准自己的目标，“反正我这辈子就委身给殿下了，生是殿下的人，死是殿下的尸体——” “死了就拖去喂狗。”楚青凰语气淡淡，“本宫要你的尸体干什么？” 红羽一副震惊而受伤的表情：“殿下好无情。” 其他四人扶额，简直没眼看。 楚青凰步下殿阶，举步往外走去，扶苍沉默地紧随其后。 五位侍君转身跟上，浩浩荡荡像是去参加选美比赛一样，就连长公主府里经过的侍女和护卫都忍不住多看了他们几眼，暗道殿下真是好福气。 长公主府大门外停了两辆豪华宽阔的马车。 齐陵几人走到外面站着，看着马车陷入了沉默。 “两辆马车？”红羽果然又是第一个开口，“我们怎么坐？” “本宫跟扶苍同乘。”楚青凰声音淡淡，显然没什么不好安排的，“你们五个人一辆。” 红羽不敢相信：“我们五个人？” 楚青凰皱眉：“有什么意见？” 红羽缩了缩脖子：“倒也不是有意见，只是我感觉这样子一起坐……看着像是拉一马车货物……” 他们都是待宰的羊羔，等着被卖入青楼接客似的，多影响他们翩翩美男子的风度。 “行了，有的坐就不错了。”沈重锦转身走上第二辆马车，“你要是不满，就跟在马车后面走着，少一个人，我们就少挤着一些。” 红羽闻言，顿时皱眉：“你才跟在后面走着呢，这么远的路程走得我香汗淋漓——” “香汗淋漓？”温湛嘴角一抽，“红羽，你要不要多读一些书？” 楚青凰没理会几人又开始斗嘴的乐趣，径自踏上第一辆马车，等扶苍也跟着上车之后，马车缓缓行驶起来，开始往凌家方向而去。 红羽见状足尖一点，一袭红衣飘飘掠上马车，挑起帘子躬身就钻进了马车里。 马车内部很宽敞，容纳五个人并不显得拥挤，红羽坐下之后，温湛和楚陵川也很快进了马车，坐下之后，楚陵川迟疑一瞬：“我想起来一件事。” 四双眼睛齐刷刷盯着他看。 “什么事？”温湛笑问，“有东西落下了？” “不是。”楚陵川眉心微拧，“凌家二房嫡子叫凌敬……对吧？” 四颗脑袋齐齐点头：“没错。” “就叫凌敬。” “我觉得凌敬这个名字他都不配拥有，敢肖想咱家殿下，他应该改叫癞蛤蟆。”红羽冷哼，“也不照照镜子瞧瞧自己那副德行。” 楚陵川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红羽公子方才露的那一手轻功不错，不知师承何人？” “轻功？”红羽皱眉，一脸迷惘加不解的表情，“什么是轻功？我哪有什么轻功？金公子看错了吧。” 楚陵川表情一顿：“金公子？” 红羽咳了一声：“我说的楚公子，你听错了。” “在下年纪轻轻的，耳朵应该没问题。”楚陵川转头看向其他三人，“你们说呢？” 齐陵淡定：“红羽说的是楚公子。” 温湛和沈重锦点头：“确实是楚公子听错了。” “是吗？”楚陵川笑了笑，“那就当我听错了吧。” 第105章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马车里诡异地沉默一阵。 齐陵抬眸看向楚陵川：“楚公子方才说想起一件事，不知是什么事？” “哦。”楚陵川反应过来自己的话还没说完，继续说道，“那位凌家二房的嫡子凌敬可能有一些特殊的癖好，他喜欢研究一些毒物，并把毒物用在人的身上做试验，还喜欢一些不为人知的……咳，情趣，总之不是个心善之人。” 在场的几位公子虽看起来个个飘逸出尘，淡泊名利，却绝不是单纯不解世事的少年，看楚陵川的表情和语气就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怪不得我一直觉得凌家这位嫡子看起来阴沉沉的，果然我的感觉没错。”红羽托着下巴，嘴角微撇，“这样的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不行，我非给他一个教训不可。” 居然敢肖想他家尊贵无双美貌倾城的长公主殿下，士可忍孰不可忍，必须让他知道知道厉害。 …… 马车抵达凌家大门外，缓缓停下。 接到通报之后，凌家家主凌安成率夫人及子侄下人门在前缘迎接长公主大驾。 马车停下之后，从马车里先下来一个身穿黑色袍服的男子——或者更准确来说，是一个黑袍俊美少年。 这个少年自然就是扶苍。 wap. 他身上的黑色长袍是楚青凰让人给他刚做的，料子上乘，袖口和领口处绣着金线竹纹，合身的袍子衬得他高挑身姿，腰身窄瘦，整个人如一柄未出鞘的宝剑，锋芒尽敛，只余忠诚恭顺。 以后参加一些赏花会或者家宴什么的，扶苍都可以穿这样的衣服随她出席，而不必穿影卫的劲衣。 扶苍以前身份特殊，大多时候都是待在暗处保护公主，所以除了府中护卫和东上阁伺候的下人之外，真正认识他的人其实不多。 凌安成第一眼看到这个少年，见他容貌俊美得过火，以为是楚青凰的男宠，眉头一皱，脸色当场就沉了下来。 扶苍站在马车一旁，伸手掀开车帘，微微躬身，静候着主子下车。 待楚青凰走出马车，凌安成脸色越发冰冷难看，简直不成体统！ 她到底有没有把凌家放在眼里？过来凌家做客，居然都敢跟男宠同乘一车。 简直不知羞耻！ 凌夫人的脸色也不好看，现场的气氛几乎降至冰点。 谁也没有料到，长公主已经肆无忌惮到来自己舅舅家做客，还光明正大地带着男宠。 这是荒唐到了什么地步？ 然而凌家主和凌夫人很快就发现，他们现在生气还太早了，随着踢踢踏踏的马蹄声停下，后面一辆马车紧跟着停了下来。 凌安成转头看去，原以为马车上是载着什么东西，等车帘被掀开，从马车上走出来一个红衣少年时，他表情霎时一僵。 “见过凌将军，见过凌夫人。”红羽走过来，站在楚青凰跟前，极为礼貌的朝凌家夫妇见礼，“我叫红羽，是长公主殿下的侍君，请凌将军和凌夫人多多指教。” 凌安成是个中年武将，掌兵多年，早已练就了威严冷沉荣辱不惊的定力，此时却还是被眼前的一幕气到了。 此时他的脸色已经非铁青可以形容，简直是青中透着黑，黑里泛着白，白里还透着一股咬牙切齿的怒火。 一身白衣飘飘的齐陵跃下马车，走过来站在红羽身侧，优雅地欠身行礼：“在下齐陵，长公主殿下的侍君，见过凌将军和凌夫人，请两位多多指教。” 紧接着是一身湖蓝轻袍的楚陵川。 十八岁的少年看起来就像青竹一样雅致无双，身段修长，俊雅无双，连礼仪风度都是无懈可击的完美：“在下楚陵川，长公主殿下的侍君，见过凌将军和凌夫人。” 凌安成呼吸急促，脸色气到涨红，脸颊不住地抖动。 最后是一身藏青袍服的沈重锦，和月牙白长袍手摇折扇的温湛。 两人拱了拱手，正要行礼，忽然听到失控的凌安成沉怒开口：“荒唐！简直荒唐至极！长公主殿下到底是想干什么？！” 第106章 世风日下 楚青凰面无表情地负手而立，目光平静落在凌安成的脸上：“凌将军对本宫的行事作风有何不满？” 凌安成脸色黑沉黑沉的，显然已是气到了极点的征兆。 他的身侧站在同样脸色冰冷的凌夫人，身后站着凌家大房嫡子凌衍和凌家二房嫡子凌敬，两人表情同样沉怒阴鸷。 二老爷凌安杰上朝还没回来。 至于其他人，如二夫人和大房二房妾室，凌家嫡女凌雪，庶女凌什么的……楚青凰没兴趣一个个去认识。 “不是凌夫人发帖邀请长公主殿下过来赏花吃茶的吗？”红羽蹙眉，“难道是我们不请自来，所以凌将军和凌夫人才如此愤怒？” 齐陵若有所思地看着凌安成：“凌将军好像不太欢迎殿下。” “应该不止凌将军不欢迎吧？”温湛目光从身后的凌家人面上扫过，幽幽叹了口气，“我感觉好像凌家所有人都不太欢迎殿下。” “殿下，要不我们回去吧。”红羽委屈地瘪嘴，“凌将军看我们的眼神很不友善，今天一定不会准备我们的午饭，我想回去跟殿下一起用午饭。” 沈重锦缓缓点头：“红羽终于说了句实诚的话。” “人家没有不欢迎殿下。”楚陵川不甘寂寞地凑上一句，“是我们几个不受欢迎。” 记住网址http://wap. 随着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凌安成的脸色由青到白，由白涨红，垂在身侧的双手狠狠攥紧，大有把眼前这几个嘴碎之人劈成肉泥的冲动。 然而目光落在楚青凰那张始终窥不见半点波澜的脸上，凌安成最终还是收敛了怒火，黑沉黑沉的表情一点点压下，僵硬地低头行礼：“臣见过长公主殿下，请殿下入内。” 身侧的凌夫人，后面的凌衍、凌敬以及一干嫡女、庶女终于僵硬的跟着行礼，一个个表情像是要上刑场似的难看。 “参见长公主殿下，殿下千岁！” 楚青凰表情淡漠，自始至终都没有发生过变化，对凌家人脸上几乎沸腾的怒火视而不见，抬脚往府里走去。 扶苍不发一语地跟在她身侧，落后半步距离。 五位公子潇洒从容地跟上，边走边打量着府邸的景致布局。 温湛惊奇地开口：“凌家果然气派，我还是第一次来呢。” “废话，你一个小小的温家庶子，哪有机会登门凌将军的府邸？”齐陵毫不客气地嗤他，“连你的嫡兄都不一定来过。” “齐公子这话说的，好像你去过很多达官贵人的府邸似的。” 齐陵清了清喉咙：“我对旁人的府邸不感兴趣，此生能进长公主府，得以服侍长公主殿下，对我来说就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足以回味一生。” “你真不要脸。”红羽不屑地开口，“堂堂七尺男儿不思进取，没有保家卫国的鸿鹄大志，反而愿意缩在内宅方寸之内，这么点出息简直让人看不起。” 齐陵嘴角一抽，偏头瞥他一眼：“你有出息？这两天天天围着殿下转的人是谁？天天费尽心思想让殿下宠着的人是谁？说别人不要脸，也不看看自己的脸皮还剩下多少。” “你能跟我比吗？”红羽皱眉，“我的志向就是成为殿下的专宠，并且这一生都将为这个目标而努力，你呢？没出息，连争宠都不敢，还好意思说能服侍殿下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显然你上辈子修的福分还不够多。” “我——” “闭嘴。”楚青凰冷冷开口，“你们俩有完没完？” 齐陵和红羽噤声。 其他三人笑得怡然自得，沈重锦淡淡一笑：“活该。” 红羽瞪他一眼。 以凌安成为首的凌家人气得脸色青白交错，已经没办法用任何词汇来形容。 第107章 凌家的家风 今天……不，他们三天前递请柬给长公主府，让楚青凰过来做客的举动根本就是愚蠢而多余的。 他们就不该让她过来。 眼前这荒唐的一幕简直能把人活活气死，进了棺材板的死人都能气得跳出来。 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厚颜无耻、荒谬绝伦、毫无廉耻之心的女子，到别人家登门做客都能带上一大票男宠，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丝毫不以男宠身份为耻，反而一副与有荣焉的骄傲自豪感。 世风日下，世风日下！ 凌安成心肺都快气炸了。 大房夫人应氏和二房夫人季氏跟在后面，表情各异。 “大嫂，我实在不想让凌敬跟长公主成亲。”季氏压低声音，语带不满，“长公主的荒唐行为你也看到了，凌敬若真的娶了她，以后这……这不得成为全皇城的笑柄？” “可这是端妃娘娘的意思。”应氏低声说道，“长公主太不驯了，这脾气根本没人能比，若不让她跟凌敬成亲，万一以后被皇后一派拉了过去，只怕我们后悔莫及。” 这样的事情又不是没有发生过。 以前喜欢凤瑾之时，楚青凰可从来没有在乎过自己是谁的女儿，一心一意跟凤家和三皇子亲近，连端妃都拿她无计可施。 http://wap. 现在好不容易跟凤家决裂了，他们自然需抢得先机，把楚青凰这个本就是己方阵营的女子彻底拉拢过来。 否则，难保以后不会再被皇后安排的哪位公子迷了心智。 想到这里，应氏不由看向那几个俊美风采夺目的侍君，忍不住怀疑其中是否就有皇后安排的“内奸”，故意用来迷惑楚青凰这个花痴。 “可为什么一定是凌敬？”二房夫人神色阴郁，“凌衍不是也还没娶妻吗？” 应氏闻言，表情淡了下来：“凌衍掌兵权，跟长公主不太合适，况且这是端妃的意思，又不是你我能做主的。” 季氏沉默下来。 端妃娘娘想要把楚青凰嫁给凌敬，可长公主今日之行为实在是荒唐。 若非端妃授意，她根本不可能让凌敬娶这样的女子入门——即便她是公主之尊。 她甚至都能想象得到，凌敬一旦跟楚青凰成了亲，以后内宅会有多混乱，楚青凰这般行为绝对会让他成为全帝都世家公子的笑柄！ 想到这里，她不由对端妃生出了几分不满，同样是凌家嫡子，为什么偏让凌敬跟楚青凰成亲，就因为凌衍掌兵权，所以只能用凌敬来拉拢楚青凰？ 一行人走到中院，凌家大房夫人命人把楚青凰带去泼墨楼，大房嫡子凌衍、二房嫡子凌敬，大房、二房两位夫人陪同在侧。 至于其他人…… “各位公子请我去花园里逛逛吧。”凌雪看着眼前几位公子，语气冷淡，“大伯跟长公主殿下有正事要谈。” “男女授受不亲，我们怎么能跟凌姑娘一起去逛花园？”红羽皱眉，“我得为殿下守身如玉。” 凌雪神色微僵，随即淡笑：“你误会了。我也并不愿意跟你们待在一块，只是希望你们自己找乐子，别打扰了大伯和我娘他们跟长公主谈正事而已。” 虽然这几个人皮相都是一等一的好，可凌雪已经自动在心里把他们跟青楼那些以色侍人的小倌划上了等号，那么就算如何俊美，也依然没办法改变他们身份低贱的事实。 这种肮脏的货色，她连多看一眼都怕侮辱了自己的眼睛，还守身如玉？ 真以为她们这些名门出身的贵女都跟楚青凰一样不要脸？ 第108章 突如其来的变故 “谈正事？”红羽嗤了一声，“别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你们不就是想给我家殿下后院里塞人？我告诉你，殿下后院五个人已经够多了，人满为患你知不知道？” “红羽说得没错。”温湛说道，“确实不能再多了，否则殿下照顾不过来。” 简直不知廉耻！ 凌雪表情沉怒：“你们都是男子，光天化日之下跟长公主坐在一起，像什么话？” 她真正想说的是男宠，然而顾忌自己世家贵女的教养，到底没把话说得太难听。 “凌家两位公子不也是男子？为什么他们可以跟殿下坐在一起？”红羽不满，“还有凌将军也是男子，如果真要分得这么清楚，就应该让两位夫人陪着谈正事就行。” “大伯是殿下的舅舅。”凌雪冷道，“舅舅跟殿下谈话不能吗？那殿下进宫是不是也要避着皇上？” 红羽震惊：“你居然敢冒犯皇上？” 凌雪脸色一变，急声道：“我什么时候冒犯皇上了？你别血口喷人，我只是打个比方。” “我不管，反正我要待在殿下身边。”红羽丝毫没有身为客人的自觉，更没有作为侍君该有的分寸，明目张胆地逾越分寸，在人人敬重的凌将军府尽情地蹦跶，“殿下，我要跟您待在一块儿。” 话音落下，他已经几步上前，跟上了楚青凰。 wap. 凌安成见状，脸色再度沉下：“放肆！” 红羽像是被吓到了一般，眼眶一红，直往楚青凰怀里缩去：“殿……殿下……” 扶苍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随即低下头，难得没动手把他扔出去。 楚青凰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顶：“乖，别怕。” 虽然红羽年纪在侍君中最小，可他个头并不矮，楚青凰是个女子，身高自然是没办法跟男子相提并论的，于是红羽自动矮下身体，让殿下摸得更顺手些。 这分明是宠爱的摸头动作，却偏生因为身高问题和红羽的动作而显得有些好笑。 红羽乖巧地点头：“嗯，有殿下在，我谁都不怕。” 凌安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楚陵川和齐陵几人于是光明正大地跟了上去，簇拥在楚青凰身侧，让人恍惚以为置身青楼勾栏之地。 凌家大房嫡子凌衍根子身后几步之距，目光冰冷地盯着窜到前面的几个人，冷冷开口：“这就是姑母让你娶的女子？简直不堪入目。” “姑母不是想让我娶她，而是让她为我们所用。”凌敬语气阴沉，“她脾气太过桀骜难驯，只有让她成为凌家的媳妇，才能让她的心系在凌家，之前我也不太高兴娶她，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改变主意？”凌衍皱眉，“你想做什么？” “大哥不觉得这样的女子征服起来才更有挑战性吗？”凌敬低声冷笑，声音里充满着毒蛇的味道，“我要让她成为我的俘虏，让她从高高在上的长公主变成卑贱的女奴，让她——” 风声急促而过！ 正在说话的凌敬声音蓦地卡住，视线里闪电般划过一道红色疾影，速度快到让他无法反应，随即胸口一阵剧痛袭来，清瘦的身体骤然如抛物线一般凌空飞了起来—— 砰！ 凌敬整个人重重地撞在墙上，然后摔落而下，蓦地喷出一口血！ 噗！ 凌家人都被这一幕吓呆了。 第109章 殿下别怕 “凌敬！”凌衍反应最快，疾步而去，把他半扶起来，“凌敬！” 凌安成震惊地疾步而去，下意识地先查看凌敬的伤势。 “这是怎么了？”季氏脸色骤变，惨白着脸跑到凌敬身侧蹲下，“这是怎么了？敬儿！敬儿！” “这……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几个凌家女儿不安地对视着，“有刺客？” “方才谁动的手？！”凌安成站起身厉声开口，目光从楚青凰面上掠过，看向扶苍，齐陵，温湛，沈重锦，“是谁？” 死一般的寂静。 扶苍面无表情地站在楚青凰左侧落后半步的位置，从大门外下马车开始，他就一直保持这样的距离，始终不曾越前一步，也不曾退后一步。 此时平平静静微垂着眸子的模样，恭顺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 五位侍君面面相觑，好像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样。 “应该不会有刺客吧？”温湛像是有些不安，“我不会武功……” 齐陵语气悠然：“你会不会武功又有什么关系？小虾小鱼，刺客也不会刺杀你。” 记住网址http://wap. “光天化日之下，也不知谁家的刺客如此大胆。”红羽皱眉，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蓦地走到楚青凰面前，伸手把她挡在身后，“殿下别怕，我来保护你。” 楚青凰嘴角一抽。 齐陵伸手揪着他的后颈，把他拖回原位，“就你这副弱不禁风的样子，真遇上了刺客，你不拖累殿下就阿弥陀佛了，还敢指望你来保护殿下？” 红羽伸手朝后拍去：“放开我！别对我动手动脚！” 齐陵从容放开了他。 “长公主殿下，这是怎么回事？”凌安成冷冷看着楚青凰，质语气带着质问，“无缘无故的，殿下为何纵容身边人出手伤人？” 楚青凰眉头微皱，表情冷漠至极：“凌将军看到谁出手伤人了？” “如果我判断得没错，应该就是殿下身边这个黑衣高手吧。”凌安成目光落在扶苍脸上，“他是谁？为什么突然出手打伤凌敬？请长公主殿下给我一个交代！” “判断？”楚青凰讥诮，“凌将军的意思是，你只是猜测而已？本宫倒想问问，凌将军凭什么只靠猜测，就断定是本宫身边人所为？” 凌安成咬牙。 “长公主殿下。”大房凌夫人走过来，皱眉看着她，“将军是殿下的舅舅，虽有君臣之别，可殿下就连一声舅舅都不愿意喊吗？殿下是端妃娘娘的女儿，我们是端妃娘娘的娘家，打着骨头连着筋的血缘关系——” “然而自从本宫走下马车开始，凌将军和凌夫人以及你们的一众儿女，却似乎并未给本宫好脸色。”楚青凰冷漠地打断了她的话，“请柬是你们主动送到本宫手上，不是本宫上赶着来凌家吃这顿饭，一个个拉着个脸，行礼行得心不甘情不愿，看到本宫就像看到什么脏东西一样的眼神，你觉得本宫是傻子还是蠢货？” 凌夫人脸色涨红：“殿下，我们万万不敢。” “本宫行事荒诞怎么了？这满京城谁不知道本宫是什么德行？连父皇都默许本宫的行为，你们难道比皇上还尊贵了去？” 这番话一出，不只是凌夫人脸色骤变，便是凌将军也瞬间低头：“请长公主殿下慎言！” “慎言？凌将军似乎更应该教教家里人谨言慎行。”楚青凰冷笑，纤细手指一指凌敬的方向，“知道他刚才说了什么吗？他说本宫这样的女子征服起来才有挑战性，本宫就该成为他的俘虏，从高高在上的长公主变成卑贱的女奴，这就是你凌家的家风！本宫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随着她一字一句说出口，凌安成脸色僵白：“长公主殿下，请勿血口喷人！凌敬他断然不敢——” “凌衍。”楚青凰转头，冷冷看向凌家长房嫡子，“你来告诉你父亲，本宫有没有血口喷人？” 凌衍抬头对上她的眼神，蓦地一震。 女子的眼神那么冰冷，仿佛充满了嗜血煞气，让他从脚底冒出一股寒气，全身的血液刹那间像是要停止流动了一样。 空气仿佛凝滞。 凌安成目光落在凌衍的脸上，心头一沉，脸色一点点变了。 凌敬真说了这样的话？ “凌将军常年掌兵马大权，习惯了发号施令，需得维持将军威严，所以本宫不会为难你。”楚青凰语气淡漠，“就方才这番话，本宫会一字不漏地禀报到皇上面前，请皇上做主，今日这饭也别吃了，本宫没胃口。” 说着转身欲走：“既然凌家跟本宫八字相克，本宫就不多逗留了，告辞。” “长公主殿下！”凌安成撩袍跪下，语气微急，“臣教子无方，教侄无方，请长公主殿下宽宏大量——” “世人皆知本宫小肚鸡肠。”楚青凰脚步微顿，声音冷若寒霜，“凌家今日的态度，本宫看得清清楚楚。” “长公主殿下恕罪！”凌安成低头，“臣知错，愿受殿下任何处置！” 凌安成跪下之后，凌家其他人急急就跟着跪了下来，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们瞬间慌了神，完全不知该作何反应。 凌敬此时正昏迷着，嘴角全是血，伤势究竟怎样暂时还不好说，然而凌安成却心知肚明，今日一旦让楚青凰走出这个门，后果凌家绝对承担不起。 凌敬那句大逆不道的话若传到皇上耳朵里，就是目中无君，欺君犯上，侮辱长公主的罪名谁也承担不起。 驯服长公主，让她成为女奴？ 这句话只此时听在凌安成的耳朵里，都觉得一阵阵刺骨胆寒，他实在不敢想象皇上听到这样的话之后会有什么反应。 简直藐视皇权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第110章 八字相克 没有人可以容忍这样的大逆不道。 就算皇上宠爱端妃，信任凌家，也绝不可能放过凌敬，容忍凌家欺辱到长公主的头上。 皇上甚至还会因此怀疑凌家的忠诚，猜忌凌敬拥兵自重，连端妃都会遭受牵连。 如果皇上震怒，跟降罪凤贵妃一样降罪端妃，降罪凌家，他们连替自己开脱的理由都没有。 凌安成再顾不得楚青凰有什么荒唐行为，此时只盼着能消了她的怒火才最要紧。 “殿下。”凌夫人抬头看向楚青凰，“凌敬所言，刚才我们都没有听到，兴许是殿下听错了……” “你的意思是本宫耳背？”楚青凰平静地看着她，“还是说本宫故意冤枉他？” “臣……臣妇不是这个意思，请殿下明鉴。”凌夫人低头请罪，“凌敬昏迷未醒，暂时还没办法亲自跟殿下赔罪。将军和臣妇教侄无方，愿代为受过，还请殿下息怒。” 楚青凰没说话。 “凌家一直以来家风严谨，对凌衍和凌敬的要求格外严格，从未溺爱过，也绝不纵容他口出恶言，目无君上。”凌夫人放低姿态，句句低声下气，再也没有方才的怒火和气势，“此番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都是凌敬有错在先，无论殿下如何处置，凌家都无话可说，只求殿下息怒。” 凌安成跪地抱拳：“请殿下息怒！臣愿意为自己教导不言之罪，承受五十军棍的惩罚，求殿下成全。” http://wap. 楚青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刚才在大门外时，凌家人展露的孤傲不可一世此时全然不复见，只剩下低声下气的请求。 她自然明白这是什么原因。 按理说手握兵权的武将寻常不会真的惧怕一个公主，兵权是一个人最大的底气，况且凌安成还是端妃的哥哥，楚青凰的舅舅。 便是仗着这一层长辈的关系，他也不可能在楚青凰面前卑躬屈膝。 但坏就坏在方才凌敬说的那句话上——除非凌家打算起兵造反，否则这句话绝对会摧毁端妃二十年的盛宠，以及凌家积攒了二十余年的家底。 他们会落得一个比凤贵妃和三皇子更凄惨的下场。 然而起兵造反？ 他们肯定是没这个本事的。 当今皇帝正当壮年，即便皇子之间为了争储各种手段尽出，可皇帝离退位还早得很，凌家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做出造反的事情。 所以他只能放低身段，求楚青凰放过他们。 “殿下。”楚陵川缓缓开口，声音干净如一汪清泉，透着几分清冷的意味，“凌将军手握兵马大权，需要维持大将军威严，不可过分折辱，况且一人做事一人当，凌公子自己闯下的口祸，就该让他自己承担。” “我不同意。”齐陵语气淡淡，“话虽是凌敬说的，可这句话也同时代表了凌家的态度，凌家仗着兵权在握，根本不把长公主殿下放在眼里，若凌将军对长公主殿下足够尊重，膝下子侄谁又敢出言冒犯？” “齐陵说的对。”温湛缓缓点头，“那日在郊外曲水流觞诗会上，凌家嫡女凌雪就对长公主殿下出言不逊，若非殿下宽容，就算当场把她处置了也不为过。” 跪在后面的凌雪被点到名字，差点没晕过去，都过去了这么多日子，没想到还会被旧事重提，而且还是在这个节骨眼上。 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不要让楚青凰看到她才好。 “我坚持一人做事一人当。”楚陵川语气淡淡，“刚才凌公子说的那句话，凌家大公子离得最近，所以听得清清楚楚，长公主殿下并没有冤枉他。既然他那么想让长殿下给他为奴，依我看来，就让凌敬给殿下为奴……哦不对，给殿下为奴都算是便宜了他，他哪配伺候殿下？依我看，就给我们几个侍君为奴好了。” 此言一出，空气瞬间又安静了下来。 方才持不同意见的齐陵和温湛对视了一眼，暗道还是楚陵川够狠，不愧是年纪轻轻就能替他父亲行走各国商界的人。 看着温温雅雅的楚陵川，在没人惹到的时候是个标准的翩翩贵公子，优雅，心善，有风度，一旦有人触及到了他的逆鳞，他会让对方生不如死。 凌家二房嫡子给长公主府的五位侍君为奴？ 除了为奴期间将会遭受到绝对的报复之外，这件事会让他一辈子抬不起头，成为他人生中最大的一个屈辱。 “此事想要完美地解决，只有两个选择。”楚陵川目光落在安成脸上，“第一，长公主殿下即刻进宫，把今日发生的事情原封不动、一字不漏的禀报给皇上，由皇上决断。第二，凌敬入长公主府为奴，从此听我跟齐公子他们使唤，为奴的期限由我们来定，凌家不得干涉，并不得以任何理由去长公主府要人。” 第111章 被人攥住了命脉 那边二房夫人季氏听到这句话，脸色惨白，几乎要昏过去。 敬儿已经伤得这么重了，还要过去给这几个低贱的侍君为奴？ 不，不行。 她绝不同意。 “大哥。”她看向凌安成，眼带祈求，“敬儿他是凌家嫡子，我跟老爷就这一个儿子——” “既然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怎么就没教好呢？”楚陵川漫不经心地扬唇，“不过没关系，夫人教不好儿子，我们可以替你教，不收钱，还供他吃供他住，夫人大可放心。” 季氏看着他的眼神怨毒，就像在看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 就是这个低贱无耻的人，居然敢让敬儿给他为奴！凭凌家如今的权势地位，他给敬儿为奴都是抬举了他，他居然敢让敬儿给他为奴？ 简直罪该万死！ “夫人别这么看我。”楚陵川叹了口气，“我这个人特别容易受情绪影响，还吃软不吃硬，别人让我不开心，我就会十倍百倍还回去……夫人一个妇道人家，我自然不会跟你一般见识，到时候会报复在谁的身上就不好说了。” 季氏浑身一冷，转头看向凌安成，声音凄厉：“大哥，我不同意！我坚决不同意——” wap. “听说凌将军最近正在给银甲军换装备。”楚陵川话锋一转，温润和善的目光落在凌安成脸上，“十万银甲军，得花不少银子吧？战马多少钱，马鞍多少钱，铠甲多少钱……将军可详细记录在册了？” 凌安成表情一变，不敢置信地看着楚陵川：“你——” “不巧，凌将军所购买的装备我皆已让人记录在册。”楚陵川微微一笑，“在商言商，在官言官，只要凌将军照着我的意思做，在下绝不跟凌将军为难。” 凌安成目光尖锐，像是见了鬼似的看着楚陵川：“你是谁？” “将军不必知道我的身份。”楚陵川拂了拂袍袖，嗓音温润，神色从容，是个标准名门贵公子的气度，“在下还是那句话，在商言商，在官言官，不到万不得已，在下一介商人，绝不愿意跟凌将军这样的大主顾为难。” 凌安成攥紧了手。 那一瞬间，他深深地感受到了一种被人攥住了命脉的不安，杀气自心头一闪而逝。 这个人必须消失。 “敬儿！”季氏忽然惊慌，“敬儿？” 重伤的凌敬蓦地吐出一口血，嘶哑的咳嗽显示他伤势不轻，季氏吓得脸色惨白。 她焦灼地看向凌安成，“大哥，敬儿需要大夫——” “在下就是大夫。”楚陵川不疾不徐地开口，目光从凌敬脸上一扫而过，“放心，他暂时死不了。” 凌安成回神，尽可能地恢复沉着镇定：“殿下才是一府之主，不应该由这几个侍君越俎代庖。” “本宫的确没打算让旁人做主。” 凌安成正要松了口气。 “不过恰好，陵川所言正是本宫所想，凌将军可以二选一。” 凌安成还没来得及完全松下这口气，闻言表情瞬间又僵住。 沉默片刻，他看了一眼凌敬：“既然如此，臣答应楚公子提出的条件，但凌敬有伤在身，还请长公主殿下宽限几日，让他在家里养好伤势。” “这倒不必。”楚陵川拒绝，“方才在下已经说了，自己恰好就是个大夫，而且自认为医术比寻常的大夫要精湛一些，有把握在十日之内让凌敬伤势痊愈。” 至于十日之后……反正待在长公主府后院闲着也是闲着，给自己找些乐子权当是打发时间。 “你们别太过分！”季氏尖声开口，“凌敬是我的儿子，我绝不答应让你们带走——” “闭嘴！”凌安成怒声呵斥，“长公主殿下面前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季氏脸色一变。 凌安成心里着实愤怒，凌敬嘴巴就没个把门？长公主还在呢，就敢公然说及那些侮辱之语，谁能救得了他？ 声音小就以为长公主听不见？不知道这女罗刹打小就武功强悍？真是自己作死，神仙都救不了他。 端妃虽然得宠，可皇上至今未立储君，这个时候惹出这么大的事情来，不是置端妃母子于死地，置凌家于死地吗？ 第112章 人不可貌相 “长公主殿下！”季氏扑过来，跪地磕头，“求殿下放过凌敬，他是冤枉的！就算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万万不敢冒犯殿下——” “可他确实冒犯了本宫。”楚青凰声音淡漠，“而且不止一次。” 季氏僵住。 “凌家的这顿饭本宫看来是吃不成了。”楚青凰抬脚往外走去，连告辞的虚礼都懒得应付，绝对漠然的姿态，“半个时辰之内，本宫要看到凌敬出现在长公主府，否则本宫就会进宫，跟父皇好好说一说此事。” 扶苍沉默地跟上。 “看来夫人对自己的儿子还是不太了解，凌敬的胆子其实比夫人想象的大。”齐陵语气淡淡，“想征服长公主殿下？啧啧啧……他可真敢想。” 说完，举步跟了上去。 “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红羽挠了挠头，“虽然我是人美心善的小公子，但是敢对我家殿下大不敬的人，我还是会非常讨厌的。” 而对于讨厌的人，他一定要狠狠地出手教训，不然会憋得他心肝肺都疼。 红羽惆怅地叹了口气，抬头见楚青凰已经跨出了中院大门，连忙提着袍摆小跑步追上去：“殿下，等等我！” 温湛想说什么，却又觉得好像没什么话可说，于是随便应付了一句：“夫人节哀顺变。” 记住网址http://wap. “方才还让红羽多读书，我眼瞅着温公子也应该回去好好温习功课了。”沈重锦悠哉道，“只有对死了人的家里才能说节哀顺变。” 温湛哦了一声：“那真是抱歉。” 他只是觉得凌敬接下来的日子会比死还难过，所以也就相当于已经死了，不过既然这么说不太妥当，他说一声抱歉也是应该的。 温湛和沈重锦双双离开。 最后还剩一个楚陵川。 凌安成目光瞬也不瞬地盯着他，这个看起来才十七八岁的少年公子，气度沉定，波澜不惊，看着像是一个好脾气的温润公子。 然而凌安成深知，人不可貌相。 “楚公子究竟是什么人？”他冷冷开口，“本将军购买的装备明明是从莞北风家所购——” “凌将军。”楚陵川打断了他的话，声音很淡，却透着漠然疏离，“在下的身份，你不需要知道。” 凌安成眼神一冷。 楚陵川看了一眼地上的凌敬，和蹲在他身边的凌衍，淡淡一笑：“连文弱书生都知道隔墙有耳，凌公子身为三品左将军，却不懂得说话要避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公然非议侮辱长公主殿下，莫不是以为所有人都是聋子？” 凌衍唇角死死地抿着，表情阴沉难看。 他并没有把所有人都当成聋子，只是跟凌敬说话的声音压得很低，低到以为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没想到…… “在下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楚陵川摇了摇头，“记着这次教训吧，下次别再犯这么愚蠢低级的错误了。” 撂下这句话，他转过头，优雅地跟凌安成颔首示意：“告辞。” 一副翩翩君子风度，看起来就像真的来至交好友家做客一样，温雅而友善，没有丝毫危险性。 第113章 后果他自己承担 空气安静地让人觉得可怕。 凌安成一瞬不瞬地盯着楚陵川离开的背影，直到那青竹如玉般的少年消失在视线里，他才轻轻闭了闭眼，压下心头强烈的情绪波动。 “老爷。”凌夫人见他表情不太对，面带不安之色，“那个少年是什么人？他方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老爷对他好像很是忌惮。” 凌安成没说话。 忌惮？ 他当然忌惮，如果楚陵川说的是真的，他现在无疑已经攥住了凌家的命脉。 天下无人不知养兵需要费银子。 他手里握着的二十万兵马每年更是需要消耗巨额银两，军饷、粮草、军需装备，哪一样不需要源源不断的银钱供给？ 然而也正因为需要的银两数目极大，所以想要瞒天过海做些假账，便是再容易不过。 凌安成心头像是压了一块石头，沉甸甸的，让他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父亲。”凌衍站起身，表情凝重，“真的要把凌敬送去长公主府？” http://wap. 凌安成回神，目光骤冷：“我记得以前不止一次提醒过你，凌家门庭显赫，说话做事一定要小心谨慎，你跟凌敬是没长脑子吗？” 凌衍脸色涨红，低头道：“我跟凌敬说话时声音压得极低，而且当时离长公主起码有数十步之距，谁料到她耳力居然这么强？” 虽然他也是练武之人，清楚练武之人感官都比较敏锐，却知道多大的声音可以让人轻而易举地听到，声音控制在什么幅度就完全不担心旁人听了去。 毕竟传说中的那种修为极高，号称顺风耳的到底只是个传说不是吗？ 谁知道…… “作为一个领兵的将军，防患于未然是最基本该有的意识，你只凭着自己的以为就犯下如此大错，简直蠢不可及！”凌安成语气冰冷，“你告诉我现在该如何收场？不把凌敬送过去，难道要让整个凌家为他陪葬？！” 季氏闻言，脸色猝变：“大——” “什么都别再说了！”凌安成冷冷打断了她的话，“污言秽语都是出自凌敬自己的口，既然他自己不知死活撞到了长公主的手里，后果自然由他自己承担。” 季氏愤怒地站起身：“后果他自己承担？长公主那样的暴戾脾气皇城谁人不知？她荒唐无度的作风谁又不清楚？凌家需要拉拢她的时候让凌敬出头，现在被她抓着把柄了就把凌敬推出去，难道凌敬就活该承受这一切？” “弟妹！”应氏脸色一沉，“你跟老爷发什么脾气？成亲一事是端妃娘娘的意思，你教子无方，让凌敬祸从口出，他闯下的大祸难道要让我们跟着受牵连吗？你要是对端妃的决定不满，就进宫去当面跟她说，不要在这里无理取闹！” 季氏被她堵得哑口无言，脸色涨红之后渐渐转为苍白。 不管是谁的决定，谁的过错，如今事情已经发生了，难道不能想一个对策吗？ “抓紧时间去给凌敬请个大夫。”凌安成冷冷吩咐，“若确实伤势无碍，就送去长公主府吧。” 顿了顿，他看向应氏，“夫人即刻进宫一趟，去甘泉宫把今日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端妃娘娘，让娘娘来想办法。” 季氏眼眶一红：“我也去。” 凌安成点头：“加快速度，务必赶在消息传到皇上耳朵里之前，让端妃知道此事。” 应氏点头：“嗯。” 第114章 应该重罚 “方才那一瞬间，出手打伤了凌敬的人是红羽。”马车里，扶苍蹲跪在柔软的毯子上，声音平静，“他出手的速度很快，连凌安成都没有察觉到。” 楚青凰阖目养神，声音里染了些许趣味：“速度的确很快。” 快到让她忍不住想去思考他的师父是谁了。 脑中想到某种可能，她声音越发疏懒了些：“本宫身边尽藏些深不可测的高手，个个都在扮猪吃老虎。” 扶苍沉默片刻：“他们胆敢欺骗主子，应该重罚。” 嗯？ “重罚？”楚青凰睁开眼，“怎么罚？” 扶苍抿唇：“罚他们一个月见不到主子的面。” 楚青凰挑眉：“一个月？” 这叫重罚？ 扶苍垂眸：“若主子觉得不妥……半个月也行。” wap. “他们以后有了事情可做，见不见本宫倒是不打紧。”楚青凰语气淡淡，“走了一个凤瑾之，来了一个凌敬……本宫的后院想消停都消停不了。” 扶苍没说话。 后院消不消停不重要，东上阁能消停就行。 楚青凰问道：“今日这件事，你有什么想说的？” “凌敬冒犯主子，若是让皇上知道，凌家大祸临头。”扶苍声音沉寂，“主子为什么不趁机跟他们多提些条件？” 条件？ 楚青凰语调闲适，“除了兵权，本宫没有什么想从凌家图谋的东西，他们所拥有的一切，本宫都看不上眼。” 扶苍低头。 “但是兵权不能作为条件来提。”楚青凰看他一眼，“兵权在为君者眼中是最为敏感的东西，本宫若现在要了他们的兵权，明天皇上就该不安了。” 她自己去要和皇上主动给她，是完全不一样的概念，暂时来说，她还没打算让皇上睡不着觉。 况且这位皇帝陛下其实还算不错，没什么大毛病，勤政爱民，脑子也不蠢，只是西齐从当年林氏把持朝政开始，连续数年内乱让国家疲软了许多。 后来东陵强盛，西齐还没缓过劲来，就遇到东陵吞并南越，震慑住了周边各个国家，连年纳贡，越发消耗了国库。 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这位皇帝也始终不愿意提高赋税，把负担压在百姓身上，于是才导致西齐这些年国库一直充裕不起来。 压力都在皇帝身上，百姓过得却相对安稳，谁能否认他是一个好皇帝？ 扶苍似是明白了什么，缓缓点头：“主子英明。” “别学他们拍马屁。”楚青凰回神，语气淡定，“起来坐着吧。” 扶苍说道：“毯子很软，属下坐在这里不难受。” 楚青凰看了他片刻，倒也没勉强，跟他闲聊似的继续说道：“本宫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他们一步步自乱阵脚，你若懂便是天生聪明，若不懂也可以学着点，以后说不定用得着。” 扶苍点头：“谢主子提点。” 楚青凰淡哂，没再说什么。 她方才说这的句话并没有看不起谁的意思，而是知道影卫自小到大学的是最强悍的武功招式，最利落的杀人手法，他们的脑子几乎被训练成了一片空白，所有的谋略心计他们是接触不到的，没有人会教给他们这些。 心思越单纯的人才越好控制，尤其是一个武功强悍到随时杀人于无形的影卫，若他拥有过人的谋略，拥有自己的想法和主见，对于当权者来说是极为危险的一件事，所以不会有人允许这样的人存在。 楚青凰现在有意无意地教他这些，早已越了一个主子跟影卫该有的分寸和距离，甚至是拿自己的人身安危在冒险。 万一以后扶苍想法太多，生了背叛之心，最危险的人就是她。 不过她不在乎。 可能是因为亲眼所见扶苍曾受的那些苦楚，也遗憾如此坚韧强悍的影卫不是死于任务，而是被自己的主子生生折磨而死。 有些为他不值，便下意识地想补偿他一些。 她素来又是个随心而为的人，想做的事情便去做了，不想瞻前顾后顾虑太多。 人生苦短，想那么多干什么？ 至于其中隐藏的风险…… 楚青凰自认为还没有弱到被一个人背叛就会无计可施的地步。 第115章 跟整个世家作对? 长公主殿下又出名了。 最近这段时间她已经成了皇城的红人，帝都的焦点，群臣眼中的煞神，世家关注的风向，以及皇帝心里的宠儿。 楚青凰的一举一动都有人时刻关注。 凌家邀请楚青凰做客，虽说帖子只发给了长公主府，但皇城各大世家一直就有自己的消息渠道，尤其是皇子贵胄和权臣高官，一点点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当然，只限于表面上的风吹草动。 楚青凰带着自己的男宠驾临凌家，把一家之主凌安成气得脸色铁青发黑，军中多年练就的威严沉着几乎毁于一旦，然而不出一盏茶功夫，楚青凰就从凌家走了出来，带着自己的男宠浩浩荡荡乘车离开。 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似的迅速飞到各大亲王府、郡王府、丞相府，以及朝中重臣的府邸，自然而然又引来一番臆测。 嗯，朝中亲王重臣现在揣测长公主的心思比揣测圣意还积极。 “这意思是，凌家把楚青凰得罪了？”凤家府邸里，刚下了朝的丞相大人在下人服侍下脱去官袍，听身边人禀报这桩事，不由诧异，“确定刚进去一会儿就出来了？” “再确定不过。”心腹禀道，“长公主去的时候把男宠全带上了，属下估摸着那凌安成只怕能气得七窍生烟，双方定是发生了不愉快。” 凤相表情深沉：“楚青凰当真是要跟整个世家作对，连自己母妃和舅舅家都不放过？” “长公主的心思真不太好猜，总觉得她做事常常出人意料。” 记住网址http://wap. “不太好猜？”凤相冷笑，“恰恰相反，她的心思比任何人都好猜得很，依本相看，她现在就是要跟所有人为敌，不管谁得罪她都没有好下场，一个冲动没脑子的蠢货，早晚落个众叛亲离，死无全尸！” 心腹没说话。 凤相想到凤家接二连三遭遇的打击，都是因为楚青凰这个蠢货，他就恨不得喝她的血，啖她的肉，让她被五马分尸，乱刀砍死，七窍流血而亡！ 不过不着急。 他坐下来，轻轻吐出一口气，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让凌家去对付她吧，最得宠的端妃是她亲生母亲，他就不信，等她跟自己的母亲反目成仇之后，皇帝还能继续护着她。 跟凤相拥有一样想法的人是楚天胤。 重伤卧床这些日子，但凡是清醒的时候，他无时无刻不在诅咒楚青凰，醒来之后每天都让人紧密关注着皇城中动向，尤其是跟长公主府有关的消息。 不过也仅限于关注。 他现在处境不太好，楚天胤痛定思痛之后决定韬光养晦，暂时待在府里养伤兼观察风向，最好等楚青凰把朝中亲王大臣全得罪光光，然后她必然会遭到反噬，到时候他再伺机而动，一举置她于死地——有了之前刺杀失败的经验，他下一次定会制定一个完美无缺的计划，确保一击得手，不留后患。 楚天胤暗自计划着，所以在听到楚青凰跟凌家闹了不愉快之后，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是对的，楚青凰遭到反噬的日子已经不远了，毕竟她连自己的母妃和舅舅都得罪，放眼整个皇城帝都，还有几个人会真心对她？ “继续盯着，切不可打草惊蛇。”他阴沉沉地吩咐，“本王下次出手时，定要她死无全尸。” “是。” 楚青凰带着她风华绝代的侍君们招摇过市，抵达公主府大门外停下。 几人陆陆续续下了马车。 楚青凰转头看向从后面一辆马车里走下来的红羽，淡道：“红羽和楚陵川随本宫去书房议事，其他人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红羽脚步一顿，心虚地看着楚青凰：“殿下是要宠我了吗？” “这不是明知故问？”齐陵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殿下单独把你叫去书房，肯定有你的好处。” 红羽皱眉：“哪是单独？不是还有楚公子吗？” 况且殿下身边还有一个形影不离的扶苍，任何时候都轮不到其他人跟殿下“单独”相处。 “早死早超生。”楚陵川温柔浅笑，“长公主殿下只是有些话想跟你谈谈，绝不是让你去上刀山下火海。” 红羽后退一步，忽然捂着肚子：“殿下，我肚子疼……” 楚青凰一眼瞥过去：“齐陵，温湛，你们二人负责把他押到书房，若耽误了本宫的时间，本宫罚你们三天不许吃饭。” 丢下这句话，她抬脚跨进大门，领着扶苍，径自往东上阁方向而去。 温湛和齐陵默默对视一眼，转头看向红羽：“别逼我们动手，自己走吧。” 第116章 审讯 三天不许吃饭，这个惩罚其实不算什么。 但是不听长公主殿下的命令，后果却绝对非常严重。 红羽小白兔在两双眼睛笑眯眯的注视下，一步一步往公主府内院挪去，走路的速度堪比困倦的乌龟。 温湛和齐陵看得不耐，直接一人架起了一只胳膊，疾步往东上阁书房而去。 “放开我！放开我！”红羽踢腾着双腿，活像是要抓上刑场一样，“我不去，我不想去——” 吱呀一声。 书房的门被打开，两人齐心协力一扔，把人扔进了书房，房门一关，彻底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齐陵拍了拍心口：“祝他好运。” 温湛没说话，身子悄悄朝旁边移了移，耳朵贴着房门，安静地听着里面的动静。 齐陵见状，依葫芦画瓢也跟着退后一步，安静地贴在左边门板上，两人一左一右听着里面的动静。 书房里，红羽站直身子，弱弱地看着坐在椅子上的楚青凰：“殿下……” http://wap. “你的身手不错。”楚青凰开门见山，连一句弯子都没绕，“说吧，师承何人？” 红羽下意识地想搪塞，甚至想装傻，然而对上楚青凰那双清冷平静的眸子，他这一路被拖过来时仓促间想到的借口全部胎死腹中，他瘪了瘪嘴：“回禀殿下，我的武功是师尊所授。” “你师尊是谁？” “师尊曾有严令，说不肖徒弟资质愚钝，不堪造就，以后千万不许说出他的名讳，免得辱没了他的声名。” “你师尊是谁？” 红羽继续摇头：“师尊有令，不可报出他的名讳。” “本宫再问一遍，你师尊是谁？” 红羽一脸为难之色：“殿下……” 楚青凰淡道：“需要严刑逼供？” 红羽连连摇头：“人家身子娇弱，经不住大刑折磨，殿下就可怜可怜我嘛。” “扶苍。”楚青凰淡淡开口，“你们暗阁对待不配合的犯人，一般会采取什么手段？” “鞭刑。”扶苍声音平静，“钢鞭，一鞭下去可碎人骨，三鞭足以丢掉性命。若只是为了刑讯逼供，则会用荆棘鞭，在盐水里泡过，一鞭子下去皮开肉绽，盐水渗入破碎皮肉，如万蚁撕咬，痛苦难当，寻常人最多十鞭就会投降，一五一十地全招了出来。” 红羽瑟缩了一下，小脸吓得发白。 楚青凰道：“若还是不招呢？” “那就用荆棘鞭抽得浑身血肉模糊，在伤口上抹上一些酱料，架在火上烤——” “等等。”楚青凰打断了的话，眉心微皱，“架在火上烤？” “是。” “活着烤？” “是。” 楚青凰转头看向红羽：“你想试试吗？” 红羽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人家如花似玉的脸蛋，洁白无瑕的身躯，殿下怎么舍得用那么残酷的大刑？呜呜呜……” 楚青凰额角一抽，满头黑线。 “还有一个办法。”扶苍犹嫌不过瘾似的，平平淡淡地又开了口，“可以捉一些毒蛇、毒蝎、蜈蚣，后园里挖一处坑，把这些毒物拔了牙齿丢进去，刑罚上叫做虿盆，把人剥光了丢进虿盆里，那些毒蛇毒虫就会从人的耳朵、鼻子、嘴巴钻进身体，折磨得人生不如死——” “扶苍，你就是个魔鬼！”红羽跳着脚喊，被他说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可怜兮兮地看向楚青凰，“人家招还不行吗？” 楚青凰嗯了一声：“说吧。” “奴家——” “好好说话。” 红羽一噎，随即委屈地瘪了瘪嘴：“人家不是故意隐瞒殿下，原本就是想保持一点神秘感而已。” 楚青凰面无表情。 “可是既然殿下执意问我，那人家也愿意做个诚实的孩子。”红羽眼巴巴地看着她，“人家来自羽王的封地，家父乃是东陵帝国神通广大、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精通占卜、预测未来的羽——” “湛叔的儿子？”楚青凰眉梢轻挑。 红羽连连点头：“是的是的。” “本宫以前为何没见过你？” 红羽挠了挠头，“人家以前年纪还小呢，比较羞于见人，大半时间都呆在家里修习术法之类。” 楚青凰挑眉：“既然如此，你为什么又会被西齐公主买过来当侍君？” “人家方才不是说了？父王是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精通占卜，预测未来的——” “打住。”楚青凰抬手，“本宫明白了，你跪安吧。” 红羽眨眼，殿下明白什么了？ “齐陵的身份你可知道？” “他？”红羽拧眉，“他不就是镇北王的庶子吗？” 楚青凰道：“还有没有别的身份？” “不知道。”红羽摇头，“我的直觉告诉我，他跟我一样，都对殿下忠心耿耿，爱慕有加，情根深种——” 红羽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完全消失在楚青凰逐渐寒凉的目光下。 红羽委屈：“殿下这么无情吗？人家刚才受了好大的惊吓，扶苍还要把我烤了呢，殿下应该哄哄人家。” 楚青凰揉着眉心：“扶苍，把他丢出去。” 扶苍正要动手，红羽瞬间退后一步，戒备道：“别过来，我自己出去。” 扶苍沉默地看他一眼，红羽委委屈屈地转身打开门走了出去。 房门一打开，抬头就对上了两双漆黑的眼睛，温湛若无其事，齐陵神色淡定，三人沉默地互看了片刻，红羽随手掩上房门，没事人似的抬脚离开。 第117章 扶苍的小心思 “陵川。”楚青凰转头看向楚陵川，“凌家购买军需装备的账目有问题？” 楚陵川点头：“虚报价格做假账，二十五两银子的中等战马他报的是三十两价格，三十二两的优质战马，他报四十两的价格。每一万匹战马他就能从中吃掉近八万两白银，其他军需装备也是如此。凌家掌兵权这么多年，每年从朝廷拨下来养兵的银钱中可以贪掉三十万两有余，多年总贪污所得达百万两，所有账目属下记录得清清楚楚，殿下什么时候要，属下就什么时候呈给殿下。” 顿了顿，“除此之外，凌家权大势大，这些年各州地方官暗中送礼数额同样也不小，西齐境内莞南、莞北余家和风家为了攀上这位靠山，每年以端妃生辰的名义送上去的银两就多达十余万两，凌家家底之厚实，寻常人难以想象。” 楚陵川说完，扶苍补了一句：“主子，五皇子此前还收了一些富家学子的孝敬，承诺今年秋闱让他们榜上有名，收取的白银足有三万余两，另外还有近一千两黄金。” 楚青凰沉默片刻：“凌家可是一只肥羊，本宫若是抄了凌家，你们说皇帝是震怒多一些，还是高兴多一些？” 凌家居然比曾经的户部尚书府还有钱。 果然是二十年盛宠养大了胃口，胆子也比寻常人更大，一个手握兵权的武将本就没办法让君王完全放心，他居然连贪污都敢做，不得不说凌家勇气可嘉。 “应该是高兴吧。”楚陵川轻咳一声，“西齐太穷了，皇帝也是难做。” 楚青凰没说话。 西齐国库的确不太充裕，然而也正因为如此，对于贪墨巨大的官员来说，就意味着君王的容忍度极低。 凌家当年扶持皇帝有功，这些年盛宠不衰，皇帝对他们也算是仁至义尽，如果凌家不拥兵自重，懂得韬光养晦，避开皇帝忌惮的事情，打从心里真诚地把楚青凰这个公主当成自家人，而不是一颗急于拉拢的棋子，不一次次触碰皇帝底线，相信这样的盛宠还可以继续维持下去。 wap. 以前皇子们年纪小，争储还没那么激烈，凌家人尚能按兵不动，沉着冷静地应对一切——手握兵权的人自然有的是底气。 所以很难让人抓住把柄。 然而现在四位皇子大都已成年，五皇子都已十八岁，皇帝还没有立储的意思，不管是宫里的嫔妃还是宫外的皇子，亦或者是各皇子后面的党派大臣，难免就有些着急。 可立储这件事，越是着急就越容易出错，若是给皇帝留下了不好的印象，致命的把柄，那么别说盛宠不衰，能保住性命都不错了。 楚青凰放松身体坐在椅子上，语气淡漠：“西齐的确太穷，穷得皇帝想做的很多事情都做不成，凌家胆敢在养兵的钱上动手脚，注定他们死期将至。” 楚陵川沉默片刻：“属下有调动一百万两白银的权力，殿下若有需要……” “不用。”楚青凰淡淡说道，“本宫要是能把西齐所有贪官的家都抄了，国库起码可以多出一千万两白银。” 楚陵川闻言，迟疑地看着楚青凰。 楚青凰挑眉，“你想说什么？” “一千万两对于西齐国库来说可能不算少，但是若要真正让西齐富庶起来，兵马强壮，这点银子只是杯水车薪。” 楚青凰道：“本宫没打算让西齐变得跟东陵一样强大。” 况且就算她想，这件事也不可能做到。 楚陵川心里还有一些疑问，不过作为一个忠诚且合格的属下，不能过多地探问主子的想法和打算，于是他只说道：“殿下不用顾忌皇上和战王，不管殿下想做什么，两位主子都会无条件地支持。” “本宫知道。”楚青凰眸色微暖，“不过暂时还不需要。” “是。” 楚陵川没再多说什么，很快也告退离开。 扶苍沉默地站在一旁，对两人说的话没有任何反应，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 只是目光总有意无意地朝楚青凰的手看去。 “怎么了？”楚青凰注意到他的目光，抬眸瞥他一眼，“本宫的手有何不妥？” “没。”扶苍摇头，随即低声补了一句，“主子的手长得很好看。” 很好看？ 楚青凰视线微转，不由看向自己的手，手形匀称，十指纤细白皙，标准的纤纤玉手，看起来不像是一个练武之人的手。 身为皇族公主，平日里养尊处优，十指不沾阳春水，就算不刻意保养，这双手生得好看一些也很正常，况且世家贵女应该都有这样一双纤手吧。 有什么特别的吗？ 第118章 恃宠而骄? 夜一点点深沉，转眼又到了就寝时分。 洗漱之后穿着一身雪白寝衣的楚青凰靠在床头，习惯性地翻看着兵书。 扶苍站在一旁，欲言又止。 楚青凰抬眸看他一眼：“怎么了？” 扶苍道：“属下方才得知，凌家两位夫人下午进了宫，去见了端妃娘娘。” “见就见吧，意料之中的事情。”楚青凰道，“凌敬怎么样了？” “已经入了西院。”扶苍道，“下午凌家侍卫把他送过来时，后院那五个人一起去把人接了过来。” 一起？ 楚青凰表情有些微妙，随口问了一句：“你怎么看？” “属下没什么看法。”扶苍垂眸，“凌敬冒犯主子，理该受到一些教训。” 既然进了公主府，在没有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凌敬就不必出去了。 记住网址http://wap. 楚青凰嗯了一声，安静地低头看书，没再说什么。 扶苍悄然抬眸，目光忍不住又落向楚青凰的手上，定定看了一瞬，随即不着痕迹地垂下眸子。 “时辰不早了。”楚青凰挑唇，“睡觉。” 扶苍应了声是，轻手轻脚上了床榻，拉过自己专属的毯子躺到床上，双手露在毯子外，交叠在腹部，跟往常每一日入睡前的姿势一样，无可挑剔的安静乖巧。 楚青凰合上兵书放在一旁，抬手挥灭数盏灯火，只余内殿一盏未熄。 光线昏暗而柔和。 没过多久，扶苍裹着薄薄的毯子如蚕蛹般挪过来，悄然环着楚青凰的腰，静静沉睡着。 楚青凰闲适而疏懒地注视着环在腹部的那双手，眼底光泽浮动，须臾，视线一点点移到扶苍俊美得近乎妖孽的脸上。 这张脸生得倒是真不错，清隽漂亮得跟古画卷似的。 在暗阁那种暗无天日的地方待了这么多年，这张脸居然还能保持得如此俊美，可见这是与生俱来的好看。 寻常百姓家里的孩子，应该很少有如此让人惊艳的容貌。 楚青凰闭上眼，心头若有所思。 内殿静谧，没有一点声音。 没多久，扶苍悄然睁开眼，看着睡着的楚青凰，目光微转，落在她的手上，纤长白皙的手看着格外好看，完全不像一个练武之人的手。 他沉默片刻，似是有些犹疑，然而心头的渴望大过于不安，终于，他悄默默地探过手，一点一点把她的手执起，期间曾两次悄悄观察着楚青凰的反应。 确定她没醒，嘴角抿着的弧度微微放松，却又带着些许做贼似的紧张，拿着她的手放在自己头顶，看起来就像是她在主动摸他的头，带着一点亲昵的意味。 做完这一切，扶苍心满意足地调整了个姿势，双手环着楚青凰的腰，闭眼睡觉。 楚青凰睁开眼，目光静静落在他的头顶，忍不住想，他武功修为这么高的人，怎么就会认为她被人如此动作之后，还能睡得死沉死沉？ 谁给他这么大的自信？ 楚青凰眉头拧了拧，盯着他靠在自己肩侧的脑袋，暗道这家伙最近是不是有些胆大了？ 得寸进尺，恃宠而骄？ 顺着杆子一点点往上爬？ 他就不怕她突然间恢复以前的“本性”，几鞭子抽得他鲜血淋漓？ 楚青凰没出声，心里却忍不住思索，是该继续纵容他越来越放肆的行为，还是提醒他该注意分寸？ 夜深人静。 宫里此时也不太平。 “端妃晚膳还没吃？”皇上诧异，看着前来禀报的赵嬷嬷，“这是为什么？” “娘娘吃不下。”赵嬷嬷低着头，一脸忧色，“皇上……” 皇帝明白了，放下朱笔，起身往外走去：“朕过去看看吧。” 贴身大太监连忙吩咐：“摆驾甘泉宫！” 灯火通明的甘泉宫内殿，一片低气压笼罩。 端妃斜卧在锦榻上，神色恹恹，看起来憔悴又苍白。 伴随着一声“皇上驾到”的通传，她刚要从锦榻上起身迎接，就见一身明黄色的皇帝陛下已经疾步走了进来。 “臣妾参见皇上——” “爱妃不用多礼，要是不舒服就先躺着。”皇帝连忙阻止她行礼的动作，并在端妃身旁坐了下来，“发生了什么事？朕怎么听说爱妃晚膳都没胃口？谁胆大包天敢惹爱妃如此生气？”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端妃眼眶一红，眼泪扑簌扑簌就掉了下来，这可瞬间把皇上惊着了：“爱妃怎么了？别哭，有话好好说嘛。” 端妃不说话，就只是静静地抹着泪，看起来当真是遭受了天大的委屈。 皇帝不住地安慰着，心里却忍不住开始分析局势。 端妃受宠二十多年，皇上自认为对她的脾性算是了解，她虽然看着温柔，却并不是一个忍气吞声的性子。 况且作为一个娘家背景雄厚的的帝王宠妃，这宫里敢直接惹她的几乎不存在，连皇后都不会跟端妃正面为敌，所以能让端妃娘娘气得暗自垂泪的人…… 皇帝陛下无声地叹了口气，除了青凰之外，还能有谁？ “到底是怎么回事？” 端妃擦了擦眼泪，神色黯然：“臣妾不知该从何说起……” “直接说吧，没什么可遮遮掩掩的。” “青凰因为凌敬对臣妾有些不满，皇上此前也提醒过臣妾，青凰的婚事暂时不急，于是臣妾打算让两位嫂嫂请青凰过去吃顿饭，当面说把话清楚，就当指婚一事从未提起过。”端妃神色恹恹，“大嫂三日前就命人把帖子送去了长公主府，邀请青凰过府做客。” 皇帝陛下沉默地听着，随口问了一句：“青凰不给面子？” “若只是不给面子倒还好了。”端妃说着，忍不住又红了眼眶，连忙用帕子擦了擦，“可是她竟然荒唐到把所有的男宠全部带了过去。” 呃？ 皇帝陛下愕然，青凰居然拖家带口去凌家做客？ 端妃之前还想把凌敬指婚给她，她却光明正大地把男宠带过去？ 确定不是去砸场子的？ 第119章 恶人先告状 皇帝陛下轻咳一声：“青凰这么做的确不太妥当，不过她行事一贯如此，你就别跟她一般计较了，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气坏了身子不划算。” 明目张胆地带着男宠上门砸场子，虽然说未免落人口，让满朝文武知道会觉得不像话，那几个整日里盯着她不放的御史大概也会上奏折弹劾几句。 但总的来说，皇帝却是乐见其成。 毕竟青凰这般行为算是正式宣布跟凌家断了结亲的可能，他要是凌安成，只怕宁愿自己的子侄娶一个平民百姓家的女儿，也不愿意让青凰“祸害”凌家门风。 这样的结果挺好的，不是吗？ 端妃忍不住又开始抹眼泪，声音哽咽：“要只是这么简单，臣妾何须如此？” 嗯？ 还有其他隐情？ 皇帝陛下皱眉：“难道还发生了其他不开心的事情？” “青凰身边的影卫打伤了凌敬，出手极为狠辣，凌敬当场就吐血昏厥了过去。”端妃哽咽拭泪，实在是伤心难过，“一个是臣妾的娘家，一个是臣妾的女儿，就算结不成亲，臣妾也希望他们能和平相处，可青凰实在是……一点都不懂体贴我这个母亲的心情。” 皇帝陛下诧异：“影卫打伤了凌敬？” http://wap. 端妃点头，神色怆然：“不仅如此，那几个男宠争风吃醋，嫉妒心作祟，竟要求把凌敬带入公主府给他们为奴，仗着青凰纵容，在凌家耀武扬威，嚣张跋扈到了极点，简直让臣妾不敢置信。” 皇帝皱眉。 如果事实真如端妃所说，他也会觉得不敢置信。 不过皇帝深知断案不可听信一面之词。 如果长公主府那几个男宠真有这么嚣张跋扈，仗着青凰的纵容就敢在凌家横行霸道，连一品大将军都不放在眼里，肆意侮辱世家嫡子……那么必须严惩，否则无法正律法。 皇帝皱眉，沉默片刻：“凌敬伤势怎么样了？有没有请太医过去看看？” 端妃神色苍白木然：“凌敬已经被带去了长公主府，伤势如何，臣妾不得而知。” 皇帝闻言，顿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凌敬重伤之下，还被带去了长公主府？ 这么说来，这场冲突最后竟是青凰赢了。 皇帝陛下若有所思，如果没有特殊的理由，凌安成就这么由着青凰胡来？ “你先别哭，也别气。”皇帝安慰道，“青凰行事的确荒唐，朕即刻派人去传青凰进宫问问，如果是青凰有错在先，朕定会让她亲自去凌家赔礼道歉，那几个男宠也必严惩不贷！” 端妃神色不虞：“她既然这么做了，又岂会承认自己有错在先？只怕把责任全部推到凌家不说，说不定还会编排一些无中生有的罪名来污蔑凌家。” 皇帝皱眉。 这是一个亲生母亲应该说的话？青凰这个女儿在她眼里就这么不堪？ 事情还没弄清楚呢，就确定青凰会泼凌家脏水？ 皇帝语气淡了些：“还是待朕问清楚了再说吧，说不定受了委屈的还是青凰呢。” 端妃脸色一变：“皇上？” “爱妃别急。”皇帝陛下拍了拍她的手，温声安抚，“如果真是青凰的错，朕这次一定不会纵容她，就算如何嚣张跋扈，也断然不能对长辈过分无礼，朕不会纵容她这一点。” 端妃神色淡淡：“臣妾也希望青凰是个知书达理的性情，虽然这个愿望已经无法实现，可最基本的孝道还是应该维持的，臣妾要求不高，只希望母慈女孝而已。” “朕知道。”皇帝只能继续安抚，“难为你了。” 端妃情绪平静了下来。 “来人。”皇帝吩咐，“准备一些丰盛的膳食，伺候你们娘娘用膳。” “是。” “不管外面发生什么事，爱妃都不可拿自己的身体赌气。”皇帝说道，“饿坏了身子多不划算。” 端妃点头：“谢皇上心疼臣妾。” “你先用膳，朕现在就召青凰进宫问清楚。”皇帝站起身，“简直不像话。” 端妃起身：“皇上这就要走了？” “朕迫不及待地想要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皇帝握了握她的手，“你安心用膳，待朕问出结果，定派人告知于你。” 端妃要：“多谢皇上。” 皇帝陛下于是摆驾回御乾宫。 陈海低眉垂眼地跟着，待到远离甘泉宫，恭敬询问：“皇上，现在就派人去长公主府传旨？” “传什么旨？”皇帝皱眉，“青凰有早睡的习惯，这个时间应该已经就寝了，明天早上再说。” “是。” 第120章 不是明智之举 端妃在甘泉宫左等右等，一直等到近子时，都没等到皇帝递来的消息。 派人出去打探消息，却得知皇帝回了御乾宫，根本没有派人去传楚青凰进宫，端妃气得脸色铁青，差点没捏碎手里的茶盏。 “娘娘。”甘泉宫的元嬷嬷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捏着她的肩颈，“皇上可能是考虑到时间太晚了，长公主殿下这个时候说不定已经就寝，打算明日一早再传长公主进宫问话呢，娘娘切莫着急，不如早些歇着吧。” 端妃揉着眉心：“本宫上辈子也不知道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才生出了这么个不听话的东西。” “娘娘息怒。”元嬷嬷低声劝道，“您又不是不知道，长公主就是这么个脾气，谁的话都不听。” 端妃斜倚在榻上，语气冷漠：“本宫就是想让她对本宫尊敬点，跟凌家打好关系，这对她来说很难吗？可你看看她，去凌家做客都带着男宠，这不是故意膈应人？本宫还要怎么好好对她？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本宫这个母亲没做好，实则谁贪上这么个女儿，只怕都得气半死！” 元嬷嬷低头应是，迟疑片刻：“长公主殿下的确是不像话，她后院那些男宠一个个的也没一点规矩，若是放在宫里，全部杖毙了都不为过。” 端妃神色冷硬，显然心情差到了极点。 元嬷嬷叹气：“可谁让皇上宠着长公主呢，娘娘眼下还是应该多哄着她，至少也哄到五殿下做了太子为止……” “就是为了天铮，本宫才让凌家好好笼络她，可是你看她……”端妃咬了咬牙，“本宫早晚要被她气死。” “其实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元嬷嬷低声说道，“皇上不是最不喜欢皇子跟大臣之间结党营私吗？凌家跟长公主之间有了嫌隙，至少在皇上看来，凌家没有要拉拢长公主的意思，如此一来就不会引起皇上的忌惮。” wap. 顿了顿，“可说到底长公主还是跟端妃娘娘您最亲，最后她总不能放着五殿下这个亲哥哥不帮，反而去帮着别人，娘娘您说是不是？” 端妃听她这么一分析，觉得有几分道理，缓缓点头：“你说的倒也在理。” 凤氏已经被废，青凰现在跟他们算是彻底反目成仇，凤瑾之接二连三受罚都是因为青凰，如今还成了弃夫，根本不可能再有翻盘的可能。 端妃现在最大的对手是皇后母子，青凰眼下正得皇上重用信任，凌家既不能跟她走得太近，也不能真的疏远她，否则就真的是把她推向皇后那边去了。 “老奴再说句让娘娘欢喜的话。”元嬷嬷笑了笑，“其实娘娘也不用刻意去理会长公主殿下做了什么，反正她是您的女儿，皇上心里清楚长公主是您身上掉下来的肉，她立的功还不是您这个做母亲的功劳？” 端妃一听，神色微变：“只是这样一来，本宫在皇上面前诉苦，会不会让皇上多心？” “应该不会。”元嬷嬷说道，“长公主做事的确有些太过分，娘娘作为母亲却管教不了女儿，告诉给皇上，让皇上来管教，不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吗？” 虽然她觉得跟皇上告状不是个明智之举，但事情已经做了，现在后悔也是无用，不如多往好处想想。 端妃神色微定，缓缓点头。 她今日是被两位嫂子说的话气糊涂了，内情究竟怎么样，她也不太清楚，两位嫂子告状肯定会捡有利于自己的话来说，她待在宫里没有亲眼看见，自然有些被动。 万一最后的真相不跟她们所说的有出入，结果只怕会不好收场。 “本宫现在只盼着两位嫂子说的话都是真的。”端妃起身，在宫人服侍下开始宽衣，疲惫地转身走到床前，“这样一来，皇上才会体恤本宫和凌家所受的委屈，而不会偏心地站在青凰那一边。” 第121章 有错在先 次日一早，楚青凰果然接到了入宫旨意。 慢条斯理地用完早膳，看着扶苍喝下调理身体的汤药之后，她才换了衣服，让人备好马车往宫里而去。 皇上今日下朝比较早。 因为朝堂上弹劾长公主的大臣实在是太多，你一言我一语，全是在控诉长公主殿下带着男宠招摇过市有伤风化的行径。 皇帝左耳听右耳出，想着青凰这会儿应该已经到了御乾宫，不疾不徐地开口道：“问问他们有无正事要奏，弹劾长公主的折子可以稍后送去御书房，就不必在这里浪费时间了。若无其他事情要奏，就退朝吧。” 陈海高声喝道：“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菜市场一般闹哄哄的大殿瞬间安静了下来。 群臣跪拜恭送，还没等喊完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上已经起身离开。跪在大殿上的群臣懵了好一会儿，才如梦初醒一般起身退出大殿。 楚青凰正坐在御乾宫偏殿喝茶，小太监伺候完茶水，恭恭敬敬地问了一句：“长公主殿下可要用些点心？奴才去御膳房看看……” “不用。” “是。” 记住网址http://wap. 皇帝陛下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是好。 楚青凰站起身：“父皇。” 皇帝陛下嗯了一声，抬手摒退左右：“都退下。” “奴才告退。” 陈海带着宫人齐齐退了出去。 皇帝走到御案后面的椅子上坐下，抬眸看向楚青凰，似在思索着该如何开口：“青凰，有件事朕想问问你。” 楚青凰淡道：“跟凌家有关？” 皇帝微默，随即缓缓点头：“朕听说了一些，却还不完全了解内情。如果你受了委屈，可以跟朕直说，朕绝不轻饶了凌家。” 楚青凰语气平静：“此事儿臣可以自己解决。” 皇帝陛下一默。 自己解决？ 若是可以的话，他当然愿意让她自己解决，可是端妃既然告到他这里来了，不管作为皇帝还是作为父亲，他似乎都不该装聋作哑。 咳，了解一下情况还是可以的嘛。 “青凰。”皇帝陛下一本正经地开口，“听说你昨日去凌家做客，还带了四个男宠？” 楚青凰纠正：“五个。” 皇帝陛下一默，好吧，好像的确是五个。 皇帝语气微妙：“你怎么会想起来带他们去？” “凌家请儿臣过去，存的是什么心思彼此都心知肚明，儿臣就是想让他们看看，本宫后院随便一个公子拉出来都能艳冠群芳。”楚青凰淡道，“凌家嫡子的容貌入不得本宫的眼。” 此言一出，皇帝陛下顿时语塞。 虽然青凰不止一次说过凌家嫡子入不得她的眼，但这个问题其实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就像人们常说的娶妻娶贤，纳妾纳色，正儿八经的男婚女嫁看的都是家世和品行，容貌是最无关紧要的考量因素。 凌家想要的是楚青凰的能力和权力，可以忽略她暴戾的脾气和手段，女子若要嫁入凌家，看中的肯定也是凌家的家世和兵权，而不是凌家嫡子的长相。 容貌这种东西在权力和利益面前不值一提。 但青凰跟一般女子不同。 她喜欢容貌出色的男子，家世权力什么的反而不太看重，见到好看的男子就想纳入公主府后院，对世家嫡子却全然不放在眼里。 这样一想，光天化日之下她带着男宠去凌家做客的行径似乎也就不足为奇了。 皇帝不知该作何反应是好，想了想，直接切入主题：“听说凌敬受了伤？” 楚青凰点头。 “你身边影卫动的手？” 楚青凰默了片刻，依然点头：“算是吧。”反正是她身边的人，至于是不是影卫并不重要。 “虽说影卫负责保护你的安危，但不得命令，随意动手打伤世家嫡子实属不该。”皇帝眉心微皱，“怎能如此没有规矩？” 楚青凰道：“是儿臣默许的。” 皇帝表情一顿，继续问道：“凌敬现在在你的府里？” 楚青凰还是点头。 “既然受了伤，为什么不让他在家里养着？”皇帝陛下不解，“把他弄进你的后院，不是还要费心给他请大夫？” 况且凌敬的容貌既然不入她的眼，又何必多此一举把他弄进后院？ 楚青凰语气淡漠：“不是儿臣要把他弄进后院，是那几个侍君的意思。” 皇帝不解：“为什么？” “他们待在后院闲着无聊。” 闲着无聊？ 皇帝眉头皱紧：“这样是不是太不像话？” 就因为闲着无聊，所以就把凌家嫡子弄进后院？看来端妃说的没错，那几个侍君果然是被青凰惯坏了。 “凌敬有错在先。”楚青凰表情冷了三分，“父皇如果知道他说了什么，大概会觉得那几个侍君的做法反而仁慈。” 啊？ 皇帝一愣：“凌敬说了什么？” 楚青凰敛眸，拂了拂袖子：“他说要把儿臣驯服，让儿臣从高高在上的长公主变成卑贱的女奴，让儿臣跪在他脚下成为他的俘虏……” 语气微顿，楚青凰漫不经心地补充道：“其他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儿臣身边的人一掌击飞，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父皇已经知道了，儿臣不想再多说。” 随着她一字一句落音，御乾宫里的空气急速下降，好像骤然从炎热初夏瞬间进入了凛冽寒冬，冰冷刺骨，压抑得让人胆寒。 第122章 逆鳞,杀机 帝王之怒让人心悸。 不过眼下除了皇帝和楚青凰父女二人，殿内没别人，楚青凰自然不会被这股怒火吓到。 仿佛还嫌皇帝的怒火不够旺盛似的，她慢条斯理地继续说道：“儿臣后院的那几人觉得他以下犯上，罪该万死，就提出让凌敬给他们为奴，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儿臣觉得挺合适的，就同意了。” 于是凌敬被打伤之后带去了长公主府，事情的经过就是这么简单。 她都说了自己可以解决，跟凌家也算是达成了协议。 偏偏他们自己犯蠢，非得让她到皇上面前解释一番，还说不是自寻死路？ 楚青凰啧了一声。 果然一个人的死期要是到了，连神仙都拉不住。 皇帝的脸色很难看，片刻之前的轻松闲适全然不复见，只剩了一片寒冰冷霜般的杀气。 连声音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夹杂着冷酷嗜血的意味：“简直是不知死活！” 他这些年真是惯着他们了！ http://wap. “父皇不必动怒。”楚青凰道，“儿臣已经说了此事可以自己解决——” “你自己解决？”皇帝脸色铁青，“凌家侮辱的是整个皇族，他们根本没把朕放在眼里，这些年朕太宠着他们了！宠得他们不知天高地厚，忘了这天下的主子是谁？竟敢连朕的女儿都敢羞辱，朕——” “父皇。”楚青凰不疾不徐地打断了他的话，语调平静，“凌安成的手里握有兵权，暂时动他不得。儿臣之所以不想让此事闹大，一来是因为凌敬虽口出恶臭，却只是他跟凌衍两人的窃窃私语，恰好让儿臣和影卫听见，若闹大，凌家人不会承认这一点；二来就是因为凌安成手里的兵权，儿臣若把此事闹大，只会让父皇难做。” 皇帝沉默了下来，眉眼笼上一层阴沉寒霜。 兵权。 是啊，凌家掌兵权太久了，久到他们忘了这西齐江山的主子姓楚，而不是姓凌，久到他们以为握着兵权就可以不把皇族公主放在眼里，久到他们以为端妃受宠，凌家家大业大，君王就怕了他们。 天铮还没有被册立为储君，凌家也还没有成为外戚呢。 这么迫不及待就想把皇族公主踩在脚下？ 皇帝深深吸了一口气，几乎克制不住肺腑里翻腾的杀气。 楚青凰敛眸。 凌家此番触到了君王最不能触及的逆鳞。 皇上无法再容忍。 凌家的兵权该换个人来执掌了。 “凌安成知不知道他的侄子说了这番话？” 楚青凰道：“他没有亲耳听到，但是已经知道了此事，因为凌衍是他的亲生儿子，不会骗他。” 皇帝明白了。 凌敬出言不逊，公然侮辱皇族长公主，凌衍是参与人，凌家这么多年教养子嗣如此放纵，简直比凤瑾之和那几个宗室勋贵家的纨绔子弟更可恨。 青凰原本打算自己解决，就是因为不想跟凌安成撕破脸，不想让自己的母妃难做，她让凌敬一人做事一人当，已经给足了凌家脸面，可端妃竟然……竟然丝毫不理解青凰的一片苦心，非要亲手把凌家送入地狱。 第123章 兵权 皇帝执起茶壶给自己倒茶，连灌了两杯冷茶才压下心头沸腾的杀机。 凌家有兵权。 这几个字足以让他暂时冷静。 “凌家风光了二十余年。”皇帝声音沉冷，没有一丝情绪波动，“朕念着他们当年护驾有功，这些年对他们信任有加，凌安成掌二十万兵马大权，凌安杰任吏部侍郎，朕甚至打算年底就让他升为尚书，凌家嫡子凌衍年纪轻轻已领二品军衔……你的母妃也是二十年盛宠不衰。” 说到最后一句，声音里带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楚青凰没说话，表情淡淡。 凌家的确盛宠。 皇帝这些年对得起凌家，可惜他们自己一来贪得无厌，二来教子无方，三来城府不够。 就像楚青凰之前说过的，四位皇子无一人适合做皇帝，他们背后的姻亲裙带也没有谁有本事能成为辅佐新帝的权臣。 西齐国库空虚，君王大臣没几个能干的，若放任他们继续祸害下去，不必等其他国家来吞并，西齐自己就会走灭亡。 皇帝圣明，大臣忠诚能干，才能让国家走向繁荣。 wap. 若朝堂上下全是腐败，君王就算如何圣明也无法治理好国家。 死一般的安静持续了许久。 “青凰。”皇帝陛下目光微抬，终于沉沉开口，“凌家的十万银甲军，你有没有办法顺利接管？” 楚青凰沉默片刻：“若无正当理由，贸然夺走凌安成的兵权，只怕会引起一番不小的动荡。” 一旦凌家生出了危机意识，难保不会做出狗急跳墙的事情。 皇帝陛下眉眼幽深：“理由自然是有的，朕会让他们心甘情愿交出兵权，你只要告诉朕，有没有办法在掌管兵权之后，让军中将领都听你的话？” 楚青凰拧眉做沉吟状：“据儿臣所知，年前银甲军中有过一番增兵之举，超过兵龄的退了三成，新增了三成新兵，军中将领也有许多年轻人，这一部分人儿臣有把握让他们听话。” 皇帝陛下缓缓点头：“什么办法？” “军中男儿历来以本事论高低，只要儿臣的本领足以让他们服气，他们自然服服帖帖。”楚青凰淡道，“还有一部分是凌家心腹，这些人想要让他们乖乖听话，几乎不太可能。” 凌家心腹，都是有着利益牵扯的人，他们忠于凌家才能获得最大的好处，所以显而易见，想让这些人放弃凌家，几乎毫无可能。 因为放弃了凌家，就等于放弃了他们多年经营所得的好处。 “不听话的，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皇帝语气平静，却无法隐藏杀机，“只要你有把握让银甲军归你调度，心甘情愿听你差遣，朕就有办法让他们交出兵权。” 至于交出兵权之后…… 皇帝表情冷厉，西齐朝堂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是该来一次大刀阔斧的清洗整顿了。 如今的朝堂皆是凤家、凌家和秦国舅三足鼎立的党派势力把持，一些没有背景的年轻大臣，就算有能力也始终无法进入权力中枢，真正能做事、想做事的人根本没有说话的分量。 “这些年朝中积攒的蛀虫太多了。”皇帝又灌了一口冷茶，“蛀虫养大了胃口，开始生出了不安分的心思，朕无法再继续容忍。” 说着，他看向楚青凰：“青凰，端妃是你的母亲，凌家是你的舅舅家，但是皇族才是你真正的家，朕想做的事情，你应该不会阻挠吧。” 楚青凰沉默片刻，缓缓摇头：“不会。” “那就好。”皇帝语气冷漠，“朕看在端妃有功于朕的份上，也是看在你的面上，不会让她落得跟凤贵妃一样的下场，她的位分朕会给她留着，但是凌家既然已生了不臣之心，就必须得死。” 敢让皇族长公主为奴，这样的话只是说一说……不，他只要有了这样的想法，便足以证明他们的狼子野心。 楚青凰平静地看他一眼，她其实很想说，不必看她的面子，该怎么废就怎么废。 不过皇帝大概还念着旧情，暂时不想做得太过分，所以有没有青凰的面子都不重要。 等端妃亲自挖坑把自己埋了的时候，只怕谁的面子都不管用了。 第124章 全是废物 楚青凰告退离开之前，思索了良久，最终还是决定告诉他一个好消息。 “如果凌家被问罪，他们的家产抄出来，应该抵得上西齐国库半年的税收。”她语气淡淡，“西齐之所以这么多年一直没能富庶，就是因为这些权臣世家贪得无厌，不择手段地敛财，但凡父皇手段凌厉些，下狠心整治，不敢说比得上东陵强盛，起码可以和大周、北疆不相上下。” 皇帝脸色骤变：“抵得上国库半年税收？” 楚青凰点头：“儿臣也是近日才得到的消息，只是暂时还没有足够的证据，还需要一段时间细查。” “好一个凌安成！”皇帝语气森冷暴怒，蓦地抄起茶盏砸了出去，“他怎么敢？他怎么敢！” 门外候着的侍卫听到动静，齐齐一凛，下意识地转头看向陈公公和禁卫统领看去，却见陈海面色如常，楚玄弈表情平静。 两人看起来就像没有听到御乾宫里的响动一样，丝毫反应也无。 不愧是一个在皇帝身边伺候多年的公公，一个掌管御林军的统领，定力十足，让人佩服。 御乾宫里。 皇帝脸色阴沉，额头青筋突突地跳着，可见怒火之盛。 皇上圣明！ 记住网址http://wap. 皇上圣明！ 每日早朝上群臣高呼万岁，议事时喊的最多一句话就是吾皇圣明，然而只有皇上圣明有何用？ 满朝文武个个贪污腐败，滥用私权，谋取私利，心思不正，全部都在为他们的家族谋利益，还有谁是真心为君王办事，为国家效忠？ 朝堂上下，个个都在哄骗着他，随随便便拉一个官员出来，都比他这个皇帝有钱，万人之上的天子简直就是个笑话！ 皇帝深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抹了把脸。 “朕方才失态了。”他语气沉沉，“青凰，朕要把凌家势力连根拔起！朕给你半个月时间，查出凌家贪污受贿，中饱私囊的所有罪证，其下与凌家过从甚密的官员一查到底，一个都不许放过！” 楚青凰点头：“儿臣人手不够。” “除了暗阁之外，朕让禁军配合你。”皇帝陛下说着，转头冷喝，“陈海，楚玄弈！” 候在殿外的两人听到皇帝陛下传召，连忙推门而入，低头行礼。 “即日开始，长公主拥有随时出入宫廷和御乾宫的权力，随时随地，无需盘查。” “是。” “楚玄弈，即刻开始长公主领朕密旨办事，她吩咐你做的事情，你全部无条件配合！” “臣遵旨。” “后宫禁地，不许男子随意踏入。”皇帝冷冷吩咐，“即便是皇子要见母妃，也需得到朕的同意，否则就是你这个禁军统领的失职，楚玄弈，你听清楚了没有？” 楚玄弈低头领命：“臣遵旨。” “另外。”皇帝陛下闭了闭眼，“宗亲女眷和朝廷命妇以后若无传召，同样不得随意进宫。” “是。” 一系列命令吩咐下去，皇帝想了想，淡道：“几位皇子这两天都在做些什么？” 殿内一静。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陈海和楚玄弈都安静了下来。 “回皇上，几位皇子都在认真读书呢。”陈海恭敬笑道，“唯有三皇子在府中养伤，近段时间一直深居简出，没听到什么消息。” 三皇子在养伤，凤家嫡子在养伤，宗室勋贵子弟也在养伤。 近期皇城中安静了不少，所有惹了长公主的人不是在养伤就是在大牢里，几乎很少有完好无损的。 “读书？”皇帝冷道，“他们都多大了还在读书？朝政大事没见他们谁主动插手过，争权夺利，阴谋诡计倒是一个比一个在行！全是废物！” 陈海惶恐低头：“皇上息怒！” 皇帝陛下坐在椅子上，眉眼泛起几分薄凉：“都去做事吧，让朕一个人安静一会儿。” “臣告退。” “奴才告退。” 转身走出御乾宫，房门被关上的那一刹，空气好像都变得有些微妙。 楚玄弈看着楚青凰，目光沉敛带着一点谦恭。 这个少女依然清冷高贵，明艳淡漠，浑身上下流露出一种高高在上凛然尊贵的气势，跟上一次在长公主府看见她时无甚差别。 这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气度。 只是楚玄弈心里分明清楚，同样出身皇族，他在那几位皇子身上却从未感受过这样的气度，如果长公主是个男子…… “弈世子。”楚青凰声音淡漠平静，“方才在殿内父皇与本宫的话，不管你们在外面是否听见，都不可外传，如果有人走漏了消息……” 目光微微环顾一周：“今日当值的所有人，全部罪责难逃！” 哗啦啦！ 当值禁卫全部跪下：“卑职什么也没听见，请长公主殿下明察！” “请长公主殿下放心。”楚玄弈低眉，“今日之事，但凡走漏一个字的风声，臣愿受任何处置。” 楚青凰嗯了一声：“本宫相信你们不会自寻死路。” 说罢，转身离开。 第125章 风平浪静 楚青凰进宫又出宫，总共用了不到一个时辰。 进宫之后被皇帝单独留在殿内不知说了什么，出宫之后径自回了长公主府，全程表情看不出高兴，也看不出不高兴。 面上一派平静莫测，让人想从她的脸上判断出一些苗头都很难。 “小七表情平静？”甘泉宫里，一早就等着消息的端妃蹙眉，“什么反应都没有？” “什么都看不出来。”元嬷嬷摇头：“老奴差人去打探了一下，无功而返。” 端妃沉默片刻：“皇上有没有递消息过来？” “没有。”元嬷嬷继续摇头，“长公主殿下离开之后，皇上一个人在御乾宫里待着，不知道是在想事情，还是在批阅奏折，连陈公公都不得而知。” 此言一出，端妃心头蓦地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皇上和青凰密谈，连大总管陈海都没能近旁伺候，这说明什么？ 端妃脸色阴沉：“如果青凰在皇上面前败坏凌家的名声，或者随意栽赃嫁祸一些罪名在凌家头上，皇上会不会就此信了她的话？” “应该不会吧。”元嬷嬷迟疑，“凌家到底是长公主殿下的舅舅家，殿下怎么也不能陷害自己的舅舅啊。” http://wap. “这么多年了，你还不了解她的性情吗？”端妃越想越恼火，“她眼里连我这个母妃都装不下，舅舅又岂会被她放在眼里？” 赵嬷嬷倒了杯茶过来，“娘娘切莫过于担心，只要凌将军行得端坐得正，长公主就算如何编排，皇上也只会认为是小女儿家耍脾气而已，不会当真的。” “是这个理儿。”元嬷嬷点头，“这么多年都过来了，皇上对凌家的信任和宠爱娘娘是看在眼里的，不会因为长公主殿下的三言两语就受了蒙蔽，娘娘还请安心。” 安心？ 端妃心头一阵阵跳得厉害，如何能安心？ “赵嬷嬷。”她压下心头不安，极力维持镇定，“最近天气热了，湖里的荷花应该开得不错，本宫想在御花园办个赏荷宴，邀请帝都世家贵女一起进宫赏花吃茶，你稍后拟个名单上来，明日一早就让人把请帖都送出去。” 赵嬷嬷领命：“是。” 长公主府。 “主子离开之后不到半个时辰，皇上命人传暗阁三位掌事入了御乾宫。” 楚青凰已经回到公主府，此时正斜倚在窗前看书，听到扶苍禀报，她语气闲散：“你觉得皇上传他们三人是为了做什么？” 扶苍道：“他们说，皇上要凌安成重伤或者中毒，但是不能看出有外伤。” “他们说？”楚青凰抬眸，“他们告诉你了？” “是。”扶苍抿唇，语气格外恭顺，“主子说要属下掌管暗阁，属下正在努力。” 那三位掌事若是不听话，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楚青凰嗯了一声：“不错。” 扶苍得了夸奖，低眉道：“这是属下该做的。” 楚青凰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不知突然想到了什么，抬手朝扶苍招了招。 扶苍向前两步，跪在榻前。 楚青凰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以后继续努力，本宫对你的能力很满意。” 扶苍抿唇，低声应了句是，眉眼一派温顺。 “属下今晚想请假半个时辰。” 请假？ 楚青凰挑眉：“干什么去？” “去凌家拿点东西。” 楚青凰沉默地盯着他看了片刻，缓缓点头：“暂时不宜多伤人命，拿了东西就回来。” 凌家人死期将至，没必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多生事端，在皇帝有所动作之前，他们按兵不动才是上策。 “是。” 第126章 稳赔不赚的买卖 天色渐渐落下黑幕，梧桐苑里灯火通明。 西上阁有院落八座，除了以前凤瑾之的梧桐苑之外，其他侍君也皆有自己独立的院落，只是规格比不上梧桐苑奢华而已。 几位侍君大多是庶子出身，对于居住之处自然没有过高要求，反正公主府再怎么寒酸，也比寻常之家要好上太多，只要干净整齐、空气清新、风景优美……嗯，也就可以了。 况且除了晚上就寝，其他时候他们很少呆在自己的院落里，水榭花厅才是他们经常待的地方。 凤瑾之走了之后，梧桐苑来了个凌敬。 几位侍君出于对凌家嫡子的尊重，直接把他安排在了梧桐苑，这里一应物事俱全，不需要特意多做安排，连侍女都不需要，直接由他们五个人轮流负责伺候这位凌家嫡子的吃喝拉撒。 看他们多给他面子，把他照顾得周周到到，伺候得妥妥帖帖。 “他什么时候能醒？”齐陵一袭白衣风流俊逸，然而坐在窗前翘着二郎腿的举动，却破坏了这份飘逸之感，“这昏迷也大半日了吧？红羽，你是不是下手有点重了？” 红羽撇嘴：“人家年纪小嘛，下手哪里知道轻重？” “凌家嫡子虽脸色看着有些苍白，但也是习过武的，身强力壮，你们不用太过担心。”楚陵川声音温润，像春天的暖阳，“只因常年研究接触毒物，所以气色看起来跟正常人有些不太一样。” “毒物？”红羽吓了一跳，连忙后退，“这么说来，我得离他远点，不然他给我下毒怎么办？” wap. “不用担心。”温湛说道，“楚公子是大夫，就算你中了剧毒，也能在最快的时间之内把你从鬼门关救回来。” 沈重锦若有所思地看着床上，“既然是练武之人，那应该能经得起折腾……我觉得他现在需要一副镣铐，也不用太重，四十斤就好。” 四十斤？ 温湛咋舌：“太温柔了。” “楚公子。”齐陵开口，“我建议先熬一碗药灌下去，给凌公子好好补补身体，把身子养壮实了，命还能长久，否则只怕会不尽兴。” “我同意。”红羽举手，“屠夫养猪仔，都得先把它们喂得肥肥壮壮才下手，不然多不划算。” “屠夫杀猪是为了赚钱，我把他养得肥肥壮壮，还得自己贴钱。”楚陵川叹了口气，“这是一笔稳赔不赚的吃亏买卖。” 话音刚落，一道黑影掠至眼前。 哗啦啦。 鞭子，镣铐，绳索，以及一些瓶瓶罐罐，尽数被丢在地上。 屋子里五个人齐刷刷转头看去。 “这是从凌敬的屋子里搜出来的东西。”扶苍语气冷漠，迟疑片刻，从怀里掏出一幅画像，“这个也是。” 画像在案几上被展开，当其他五人看到画像上的一幕时，屋子里空气瞬间凝结。 没有了方才的轻松嬉笑，一个个脸色都极为冰冷肃杀。 画上是一个少女被绑住的画面，熟悉的眉眼轮廓，明艳而冷漠的气势…… 红羽脚下一踢，鞭子被凌空卷起，他伸手一抓，疾步走到内室，对着床上尚未清醒的人便一通噼里啪啦地乱抽，下手之狠辣，只把凌敬打得浑身是血，脸上都无可避免地抽出了道道血痕。 “唔！”痛极之下，凌敬身体开始抽搐，终于在一鞭子又甩到脸上之际，他下意识地蜷缩着身体想躲开，“啊！” “够了。”沈重锦抬手抓住红羽手里的鞭子，“现在就把他打死，未免太便宜了他。” 红羽神色冷煞，盯着凌敬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蛆虫：“我会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扶苍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们一眼，“收拾完之后给他留口气，暗阁还有许多——” “不必。”楚陵川淡淡开口，“不管暗阁有多少折磨人的招数，我们都可以替你代劳。放心，天下刑罚种类极多，让人生不如死的方式绝不止一种，剥皮，抽筋，碎骨，剧毒，凌迟……在下会一一让他尝试个遍。” 扶苍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拾起案上的画像撕碎，转头丢进熏香炉里，看着火苗吞噬完整张画像，不留一点痕迹，他才转身走了出去。 第127章 这种行为叫侍寝 小影卫今晚不对劲。 楚青凰倚着床头，目光从书册中缓缓移开，看向躺在床上的扶苍。 跟往常一样标准的睡姿，薄薄的毯子盖在身上，双手交叠放在腹部，安静而又温顺。 这个季节其实根本不需要盖着毯子睡觉，不过自从楚青凰发现扶苍有晚上打哆嗦的毛病，给了他一条毯子之后，这条薄毯好像就成了他的专属，每天晚上都要把毯子拉过来盖在身上。 “心情不好？”楚青凰淡淡开口，“谁惹你了？” 虽然他看着跟往常没什么不同，但周身气息不一样，太过压抑沉寂，像是在克制着什么情绪。 影卫很少有情绪波动明显的时候，所以今晚的这点反常便显得尤为罕见。 扶苍沉默片刻，翻身跪起：“没有。” 没有？ 楚青凰淡道：“不高兴的原因是什么？” “属下没有不高兴。”扶苍低头，“属下是在想事情。” 记住网址http://wap. “想什么？” “想十大酷刑。”扶苍声音沉沉，“油煎，水煮，活蒸，火烤，凌迟……看哪一种更适合凌敬。” 其实还是不高兴，不高兴到在心里思索着该如何大刑伺候着那个人，让他生不如死。 楚青凰默了默，平静地看着他：“你今晚去凌家发现了什么？” 他晚间请假半个时辰去了凌家，说是要拿东西，不过貌似没到半个时辰就回来了，而且拿了什么，她好像也没见着。 扶苍摇头，声音低低的：“属下不想说。” 凌敬那般肮脏龌龊的心思，说出来破坏主子的心情，还污了耳朵。 楚青凰嗯了一声：“不想说就不说吧，不过凌敬既然已经身在西院，那几个人会好好招待他的，你不用过分在意他。” 况且凌家也没几日活头了，暂时先容他们两天，至于凌敬，不管他生出了什么龌龊心思，落在那几人手里，都会好好教他做人。 她现在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没空理会一只将死的臭虫。 “属下并不在意他。”扶苍说道。 他只是想把他一点点撕成碎片而已。 楚青凰目光落在他头顶，若有所思：“本宫瞧着这两天晚上，你好像不怎么打哆嗦了……” 扶苍神经一紧，主子是要把他赶下去了？ 楚青凰声音微顿，接着道：“你自己有没有什么感觉？” 扶苍低头沉默着，心里正在艰难地挣扎，他想说自己还是有点冷，应该继续留在主子床上。 可是谎话说出来太难，让他不安。 唇角抿紧，他低声道：“睡着之后的事情，属下不太记得清，但是盖着毯子也不热。” 这意思是，如果不盖毯子还是会冷？ 楚青凰目光微妙，静静盯着扶苍看了片刻，嗓音淡定如常：“既然如此，毯子就继续盖着吧。” “是。” 至于是不是还可以继续留在她的床上睡，楚青凰没提，扶苍也就没问，就当一切还跟以前一样。 虽然这样不合规矩。 不过楚青凰瞧着他，忽然生了几分兴致：“你知不知道一个男子睡在本宫床上，这意味着什么？” 扶苍沉默片刻，低声道：“属下越矩，明日一早就去暗阁领罚。” “本宫后院侍君五人，至今都没机会睡在本宫床上。”楚青凰没理会他的话，语气平静，波澜不惊，“这种行为若是放在后宫，叫做侍寝。” 扶苍双手攥着裤腿，似是紧张，“属下……” “镇北王是不是快到了？”楚青凰转了话题。 扶苍懵了懵，慢半拍才道：“是。” 楚青凰道：“还需几日？” “消息已经接到了，抵达皇城应该还需要一些日子。”扶苍定了定神，恭敬回道，“镇北王身份特殊，不可能单枪匹马而来，但是手握兵权的藩王未得圣旨又不能擅自调兵，所以只能随身带一些武功高强的护卫。” 护卫需要精挑细选，除了武功高强，还必须确保忠诚没有异心，不会给自家主子带来意外的风险。来皇城之前要做足准备，身边必须带一两个聪明的谋士，危急时刻可以给主子出主意。 帝都皇亲之地在那些藩王眼中，从来就不是绝对安全的地方，而是龙潭虎穴，且此番女儿被杀，镇北王必须跟皇族要一个交代——默默忍下这件事，只会让人觉得镇北王懦弱无能。 可是态度太过强硬，又会让人觉得他拥兵自重，对皇上不敬。 所以即便此事错在皇子，镇北王也会斟酌再三才敢启程。 第128章 扒个衣服一千两 夜色渐深。 扶苍数次欲言又止，一句话憋在喉咙里良久，最终也没能顺利地说出口。 他想说他愿意侍寝，每天侍寝都愿意。 可主子没问他愿不愿意，他若主动说了，好像又逾越了分寸。 楚青凰搁下书，平静地说了一句“睡觉”，终于让扶苍憋了半晌的话彻底胎死腹中。 东上阁一片安静静谧，西上阁梧桐苑里却是一片惨烈。 为了防止惨叫声吵到无辜之人，大晚上的让人以为听见了鬼嚎，红羽也不知从哪里拿来一块破布，自动忽略凌敬醒来之后那双阴沉到像是要吃人的眼睛，毫不犹豫地把抹布塞进了他的嘴里。 “不用用这般仇视的眼神看我。”红羽拍了拍他沾着血迹的脸，“本公子人美心善，不会过分虐待你的，只会把你心里的想法十倍施加在你身上而已。” 敢把那种肮脏龌龊的想法算计在殿下身上……便只是想想，也罪该万死。 “你们谁把他的衣服扒了？”楚陵川一句淡淡言语，像是跟他们商议似的，“扒了衣服才好实施下一步行动。” 啊？ http://wap. 红羽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这样不太好吧。” 他可是正儿八经的良家少年，哪能做扒人衣服这种事情？ 对方还是一个癞蛤蟆似的丑男。 没兴趣。 齐陵轻咳：“本公子爱干净，不想沾染污秽。” 凌敬身上被红羽怒极之下甩了十几鞭子，鞭鞭见血，他才不愿意碰他。 “我是读书人。”温湛语气温文有礼，“扒人衣服这种事情有辱斯文，实在做不出来。” 沈重锦沉吟片刻：“沈某最近手头有点紧……” 楚陵川语气从容：“一千两。” “成交。” 沈重锦走过去，挥手道：“都往后退退。” “什么一千两？”红羽抗议，“扒个衣服而已，怎么就一千两了？” 温湛蹙眉：“楚公子应该早说有银子赚，就算我是读书人也可以破例的。” “扒个衣服就一千两？”齐陵皱眉，“我只要五百两，楚公子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温湛道：“三百两，让我来。” “君子一言九鼎，哪有出尔反尔的道理？你们就捶胸顿足去吧。”沈重锦冷哼一声，站在床前，伸手朝凌家领口的衣服探去。 凌敬瞳眸骤缩，下意识地想开口让他滚，然而出口的声音却是：“唔唔唔……” 此时别说开口，他根本连躲都无处可躲，只闻撕拉一声，凌敬身上的衣服被利落撕开。 沈重锦懒得费劲去脱，三下五除二的功夫就把凌敬的衣服撕碎拽下来，扔到了地上，反正本来就被鞭子抽破了，不能再穿，撕碎了也并不可惜。 直到凌敬身上只剩下一条亵裤。 红羽捂着眼：“丑死了，本公子不想看见他。” “你还小。”沈重锦很体贴他，“要不先出去？” 红羽悄悄从指缝里睁开眼，“可是人家想亲眼见识一下凌公子的骨气。” 一个有着不为人知的癖好，以折磨人为乐的变态，想来自己被折磨的时候，骨头应该会很硬吧。 就是不知到底有多硬气，能不能撑得过他们的十八般手段。 “凌公子的骨气应该还是可以的。”齐陵看了一眼他身上凌乱的伤痕，“伤上加伤都没有哼上一声，足见凌公子是个铁骨铮铮的男子。” “铁骨铮铮？”红羽嗤笑，“软骨铮铮还差不多。”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仿佛早已经忘了凌敬身上的伤是谁抽出来的。 一阵异响传来。 几人转头看去，却见楚陵川两手拿着脚镣走过来，递给温湛：“三百两挣不挣？” 温湛正要问他给自己脚镣做什么，听到楚陵川这句话，瞬间明了：“挣。” 有银子不挣，他傻吗？ 于是温湛接过脚镣，足有四十斤重的玄铁脚镣在他一个文弱书生的手里，却好像只是拿着本书似的轻松，完全没感觉到一点吃力。 走到床边，温湛动作熟练地打开镣锁，伸手拽着凌敬的脚踝，咔嚓一声，两只脚顺利地上了镣铐。 凌敬想挣扎，却无济于事。 楚陵川正要弯腰拾起地上的绳索，却见一道红影闪电般飞过来，“我来我来，这个我会！” 楚陵川动作顿住，眼睁睁看着绳索被红羽拾了过去，他慢吞吞直起身体，道：“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红羽指了指床上的凌敬，“捆起来？” 楚陵川点头。 “多少钱？” 楚陵川嘴角一抽，把红羽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从容道：“跟温公子一样吧。” 红羽皱眉：“人家的手比他娇贵多了……” “那还是让温公子来？” 红羽转身就掠到了床前，“还是我来吧，不能总是辛苦温公子。” 说着，利落地把绳索套在凌敬手上，凌敬想挣扎，剧烈地反抗，然而红羽思及刚才的那一幅画，一巴掌朝他脸上扇了过去：“动什么动？想挑战小爷的手段？” 凌敬被一巴掌扇得一懵，脑子都是晕眩的，红羽借机把他的两只手捆好，直接用绳索固定在两边的床头上，身体直接呈“大”字型躺在床上，就像一只待宰的猪仔，再也没有一点挣扎反抗之力。 第129章 终生难忘的滋味 一整包药粉，还散发着好闻的清香味，被楚陵川从头到脚一点点洒到了凌敬的身上。 “这是什么？”红羽好奇地看着，“痒痒粉？” “不是。是治外伤的药。”楚陵川语气温和，比在场的其他人更像一个翩翩贵公子，“这个药比较特殊，可以让人的伤口很快愈合，但与此同时，也会制造极大的痛苦，让人承受酷刑一般难熬的折磨。” 话音刚落，躺在床上的凌敬身体忽然剧烈颤抖，整个人无法克制地痉挛着，脸色惨白，额头冷汗涔涔，被堵住的喉咙里不断地发出一阵阵痛苦的闷哼。 “凤家嫡子睡过的这张床很结实，不管他如何挣扎，床都不会塌。”楚陵川淡道，“镣铐很重，他也挣脱不了，所以各位今天晚上可以回去睡个好觉，不用担心他半夜脱逃。” “就这样？”红羽皱眉。 “他身上还有些内伤，今晚不宜用重手段。”楚陵川道，“不过这药粉折磨一夜也够他受的，你若是觉得不过瘾，可以留下来亲眼见证他今晚遭的罪。” 红羽撇嘴：“谁有兴趣看他？” “如此折磨一夜，于他会不会有性命之忧？”温湛道。 “不会。这药只会让人加倍疼痛，但伤口愈合的也会很快，不会对身体造成实质的戕害。”楚陵川目光落在凌敬的脸上，“他嘴里有东西堵着，也不担心咬舌自尽。” 咬舌自尽？ wap. 四双眼睛齐刷刷看向凌敬。 齐陵声音淡漠：“若这点痛苦都受不了，就想到咬舌自尽，那他未免也太没用了。” “就是，既然时刻想着折磨别人，那么自己应该也能承受这样的折磨才是，否则就不算个男人。” “男人？”红羽心有所动，两只黑漆漆的眼睛向下瞄去，“说实话，我觉得凌家公子这个长相挺适合进宫伺候皇上的，不如让他进宫当个大总管？” 阴阴柔柔的长相最适合当太监。 “皇上身边有陈公公伺候，他就算进了宫，这辈子只怕也混不到大总管的位置了。”温湛叹了口气，“还是等下辈子再给他这个机会吧。” 红羽有些遗憾：“其实我挺想让他进宫的……咦？对了！” 像是突然想到了有趣的事情，他蓦地拍手：“让他去甘泉宫伺候端妃娘娘，你们觉得如何？” 话音落下，屋子里骤然一片静寂。 “怎么了？”红羽皱眉，“这个主意不妥？” “倒也不是不妥。”沈重锦皱眉，“只是我们本没打算让他活着走出去，怎么去伺候端妃娘娘？” “可以留一口气，等伺候完端妃娘娘之后，直接气绝身亡。”红羽一拍手，“真是个完美的主意。” “唔唔唔……”凌敬痛苦地扭动着身体，额头青筋突起，疼得脸色扭曲，整个人不停地挣扎，痉挛，用腰部撞着床铺，“唔！” 红羽看着他，眼神里透着怜悯：“真是可怜。这绳索和脚镣可都是从凌公子的房里拿来的，也算是成全了凌公子特殊的癖好，让你好好尝一尝这销魂滋味，保证能让你终生难忘。” “红羽这话又说错了。”温湛纠正，“‘终生’这个词太长，凌公子怕是等不到那个时候，你应该说，让他轮回转世都难以忘记这样的滋味。” “受教了。”红羽点头，“不愧是读书人，学识就是高。” 温湛谦逊：“谬赞。” “都回去休息吧。”楚陵川转身走了出去，“我跟齐陵留在这里照看着，顺便聊些事情。” 齐陵？ 沈重锦、红羽和温湛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齐陵，那眼神分明是在说：你什么时候抱上楚公子这条金大腿了？ 齐陵表情淡定：“楚公子想跟我聊什么？” “聊聊镇北王的事情。” “哦。”齐陵目光看向三人，像是在自证清白，“楚公子只是想跟我聊一下镇北王的事情，你们先回去休息，有什么事明日一早再说。” 楚陵川只当没看见四人之间的眼神互动，走到庭院里，足尖一点，身体瞬间拔地而起，轻盈如燕般飞上了屋脊。 “跟楚公子好好聊。”沈重锦拍了拍齐陵的肩膀，“我们就不打扰了。” 红羽拧了拧眉：“稍后记得让楚公子把账给我们结了，直接给银票比较好，携带方便，还不占地方。” 温湛点头：“明日一早吧，别拖时间太久，否则容易拖成死账。” “本公子一千两银子都不急，你们区区三百两急什么？”沈重锦鄙视，举步往外走去，“今晚才是开胃菜，明天还有一百零八道正餐呢。” 第130章 密旨 次日一早，楚玄弈早早就候在了长公主府大门外，一身玄袍沉稳而凛冽，周身既有皇族出身的华贵之气，又不乏练武之人该有的孤傲气势。 整个人看起来特别有精神气，比几位皇子倒更像是皇子。 楚青凰在看人用人这方面眼光没得说，就算收做手下，也绝对会选值得用的人，而不会选一些软趴趴的无能之人。 楚玄弈在外面等了近半个时辰，公主府当值的侍卫巡逻经过此处数趟，他一直站在外面，眼看着过了辰时，长公主还没有一点要出来的迹象，楚玄弈心头泛疑，才终于开口让陆峻去替他通报一声。 楚青凰刚用完早膳，正坐在窗前跟扶苍下棋。 清晨的阳光透着窗子照射进来，落在案几旁边一条黑黝黝的藤条上，油光泛亮，看起来格外醒目。 听到陆峻禀报，楚青凰不疾不徐地落下一颗白子，淡道：“让他过来吧。” “是。” 陆峻转身走了出去，把楚青凰的命令传达给楚玄弈：“殿下请弈世子去东上阁。” 楚玄弈颔首，举步跨进大门。 他以为昨日在宫里得了皇帝旨意之后，长公主会很快让他配合着调查凌家一事，所以才一大早就抵达长公主府大门外等候，就怕这位脾气不太好的殿下因为他的迟到而不悦。 记住网址http://wap. 然而楚玄弈浑然没料到，楚青凰像是一点都不着急，他抵达东上阁才看到楚青凰居然正在跟人下棋。 或者说不是跟人下棋，而是在教人下棋。 棋盘上黑白两子纵横交错，一眼就看得出白子运筹帷幄，游刃有余，而黑子明显生疏笨拙，棋路存在着很大的问题。 楚玄弈目光从棋盘上一掠而过，低头行礼：“参见长公主殿下。” “不必多礼。”楚青凰语气淡淡，“有事？” 楚玄弈一懵。 有事？ 这话问的他差点没法接，如果不是事情刚发生在昨日，他会以为自己是不是记错了什么，或者说，这位殿下记性不太好？ 楚玄弈沉默片刻：“皇上给殿下的密旨……” 楚青凰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随意落入一颗白子，淡道：“不着急。” 不着急？ 楚玄弈心头微诧，随即提醒她：“皇上只给了殿下半个月时间。” 虽然皇上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站在外面，可以当成没听见，但皇上既然让他配合长公主殿下，那该提醒的还是得提醒一下，这应该不算偷听。 “楚玄弈。”楚青凰抬眸看他一眼，语气淡漠平静，“你知道皇上为什么要查凌家？” 楚玄弈一怔。 “因为本宫想查。”楚青凰淡哂，“通常本宫想查谁的时候，那就代表本宫手里已经握有足够多的证据，再查不过是例行流程而已，就像当日查抄洪家，亦如今日查办凌家。” 楚玄弈心头剧震，沉默好一会儿，才道：“殿下告诉我这些，不担心我泄密？” 楚青凰语气淡淡：“你可以告诉任何一个你想告诉的人。” “臣不敢。”楚玄弈单膝跪下，“臣方才言语有失，请殿下恕罪。” 他的不敢绝对是发自真心的。 因为他清楚，以她的行事作风，他若真敢泄密，只怕下一个倒霉的就是荣王府。 第131章 挺实诚 “起来说话。”楚青凰淡淡开口。 “谢殿下。” “帝都世家公子之中，应该有不少人跟你交好。” 楚玄弈沉默，一时摸不清她的用意，是以没敢开口。 “西齐朝堂上贪官太多，各派党羽沆瀣一气，上瞒君王，下欺百姓，乃至国库空虚，旨意十之七八传不出禁门。”楚青凰嗓音淡漠散漫，像是随意的闲聊，却又分明透着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漠然强硬意味，“本宫需要让朝堂换一次血，朝中各部中枢所有贪污腐败的蛀虫都得清理掉，这意味着需要大批忠诚可靠的人替换。” 楚玄弈明白了她的意思，却依然没有贸然开口。 “你回去拟一份名单给本宫。”楚青凰道，“内举不避亲。只要是可用之人，不管跟你是什么关系，本宫都不会对他有任何偏见，朝中大臣有资历的，皇族之中有本事却没有得到重用的，世家公子之中学识能力出众的……皆可以举荐，本宫用人，不在乎他的出身背景，但是能力、忠诚和品行缺一不可。” 楚玄弈沉默片刻：“殿下，这样似乎不合规矩——” “不合规矩？”楚青凰瞥他一眼，“你以为本宫要干什么？直接把他们安排进朝堂入职？” 楚玄弈：“……”难道不是？ “你把名单拟上来就行，其他的不必你操心。” http://wap. 就算是安排可靠之人，也需要一步步来，通过正规方式入朝，不可能一日之内就把所有人换掉。 “……是。” 楚青凰淡问：“楚玄钰的伤势怎么样了？” “已无大碍，多谢殿下关心。”楚玄弈回道，“臣打算明日就把他带在身边历练，还望殿下允许。” “伤势好得挺快。” 楚玄弈默了一瞬，实话实说：“御前侍卫和宫里很多内侍其实并无太大差别，都擅长察言观色，看人行事。父王在朝中尚有几分荣宠，是以侍卫对玄钰动手，伤的只是皮肉，并未伤及筋骨。” 宫中执行杖责多有技巧，御前侍卫尤其精通这些门道，对待一些让人痛恨之人，他们动手时可以让伤势看起来不严重，但内里却伤筋动骨。 对待朝中有威望或者皇上面前颇有荣宠之人，同样的做法也会只伤皮肉，不会伤到筋骨。 皮肉伤再重，多用好药也好得快，卧床半个月之后活动自如没问题，伤筋动骨却至少需要数月时间调养。 “弈世子挺实诚。”楚青凰看着他，眼神颇为意外，“就不担心本宫再给他们来一次大刑伺候？” 楚玄弈低眉：“臣不敢在殿下面前玩弄心思。” “既然如此，你派人去把那日受罚的几个勋贵子弟叫过来，本宫跟他们聊聊。” 楚玄弈恭敬应下：“是。” 啪！ 忽然一声脆响。 楚玄弈下意识地抬头看去，却见楚青凰手执藤条，啪的一下打在了对面少年的手背上，少年修削的手背很快浮现一道肿痕。 “错了，重来。” 楚玄弈目光落在棋盘上，心头一时纳闷，长公主这是在教一个连入门水平都达不到的人下棋？ 这个想法只是在心头一闪而过，楚玄弈很快回神，长公主殿下的事情不是可以随意干涉的。 “殿下若无其他事情，臣先告退。”楚玄弈低头，“殿下若有事召唤，臣随时候命。” 楚青凰嗯了一声，藤条在棋盘上点了点：“用点心，别走神。” 第132章 八百里加急 “娘娘！”赵嬷嬷匆匆走进甘泉宫，手里拿着一沓宫里簪花请帖，神色明显异样，“帖子递不出去。” 正在被宫女伺候着梳妆的端妃眉头一皱：“帖子递不出去？什么意思？” 赵嬷嬷道：“内廷大总管刚刚下了命令，严禁宫妃身边的宫人随意出宫，若有要事非出宫不可，则必须报到大总管那儿，由大总管禀报皇上御批才能放行。” “严禁宫人出宫？”端妃脸色骤变，“任何人都不行？” “是。” 端妃表情有些不好看：“你没有跟内廷说，本宫要在御花园举办赏花宴？” “奴婢说了，但是大总管说不管是谁都不能随意出宫，就算是太后或者皇后身边的人要出宫，也是一样的规矩。” “简直放肆。”端妃神色一沉，“没有问问这是为什么？” “具体情况还不太清楚，但这是皇上昨天刚下的禁令。”赵嬷嬷不安，“娘娘，会不会跟长公主有关系？” 皇上的禁令？ 端妃表情冷沉，想到皇上昨天的温柔笑语，以及离开甘泉宫之后的态度，心头那股不祥的预感越发强烈。 wap. 她沉默地坐在锦榻上，语调漠然：“等天铮下朝，让他让过来一趟。” “是。” 端妃坐在榻上，冷冷想着，她果然没料错。 青凰那死丫头一定在皇上面前信口雌黄，说了不利于凌家的话，才导致皇上对她态度冷淡……皇上也真是个明君，楚青凰说什么他信什么，就因为她那到处得罪人的本事？ … 今天的早朝气氛格外压抑……哦不，应该说，一连数日朝上的气氛都非常压抑。 皇帝陛下坐在龙椅上，目光从文武百官身上缓缓扫过，扫过武将之列凌安成身上时定格片刻，随即不着痕迹地转开视线。 “今日朝议，朕有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报！”殿外忽然响起一个高亢急促的声音，一个黑甲持刀步履匆匆入殿，“八百里加急信报！启禀皇上，西北镜湖山有人集结兵马八万有余，起兵造反，请皇上决断！” 朝堂上空气一凝，文武百官齐齐变了脸色。 八百里加急？ 有人起兵造反？ 皇帝表情凝重：“呈上来！” “是。” 陈海步下丹陛，从黑甲兵士手里接过信报，转身匆匆走上丹陛，双手把信报呈递给皇上。 凌安成皱眉，西北境湖山有人起兵造反？他怎么没有收到一点消息？ “简直胆大包天！”皇上看完八百里加急信件，瞬间震怒，“朕绝不轻饶！你们谁去西北平叛？” 满朝文武面面相觑。 “父皇。”翎王站出来，躬身说道，“眼下应该先弄清楚这场战事的来龙去脉，主使之人是谁，以及跟北疆是否有暗中往来。” 其他大臣一听，纷纷觉得此言有理。 “是啊，北疆一直野心勃勃，说不定就是他们从中唆使，否则怎么会突然间有人起兵造反？” “镜湖山一带三教九流皆有，历来乱象丛生，多有匪寇，裴恕每年用来剿匪的兵马和银子不计其数，可越剿越乱，如今连起兵造反的事情都有人敢干了？”荣王沉声开口，“臣提议即刻派兵马前去平叛，让叛逆伏诛，震吾皇之威！” “儿臣也是这个意思。”楚天铮走出来，躬身行礼，“凌将军乃是西齐第一将军，儿臣提议由凌将军带兵平叛。” 其他端妃一派的大臣纷纷点头同意。 凌家掌兵权时日已久，但许久未曾出战，在外面很多人看来凌家是因为端妃受宠才得以风光至今，若凌将军此番能带兵去平叛，那么不管是在朝堂上，还是在西齐臣民的心里，这地位瞬间就会不一样。 战功卓著的将军才真正打心里受人敬重。 五皇子眼下正是争储的关键时候，凌安成若能顺利剿灭叛军，于端妃母子也有莫大好处。 “臣以为长公主殿下也可以带兵去平叛。”凤相站出来，恭敬开口，“长公主武功强悍，谋略无双，若能借着平叛积攒军功，更能彰显皇族威严，彰显吾皇圣明决断，对长公主也是一个最佳的历练。” 此言一出，三皇子一党的官员也跟着表态：“凤相这个提议不错。” “臣附议。” “长公主殿下文武双全，只是缺少军功点缀，稍有缺憾，此番却能顺利平叛，以后定更好地为皇上效力，做名副其实的西齐长公主。” 皇帝陛下坐在龙椅上，平静地听着下面众臣你一言我一语，表情高深莫测，久久不发一语。 第133章 你是朽木吗? 端妃一派大臣想让凌安成去平叛，是因为凌家有兵权有军功才更能站得住脚，上过战场的将士对主将的本领有一个清楚的认知，才更加能确保他们的忠诚。 而凤相一党提议让长公主去，自然也是有自己的打算。 虽然长公主是端妃的女儿，不管军功握在凌安成手里，还是由楚青凰拿了去，对于三皇子这一派都没有任何好处，但这个提议无形之中却可以离间凌家和长公主的关系。 楚青凰的脾气殿上大臣有目共睹，她若是想要军功，那么谁挡了她的路谁就是敌人，即便这个人是她的舅舅。 除此之外，凤相还有其他打算。 楚青凰领兵在外，他才能有更好的机会派人刺杀，有楚青凰在一天，他心里就像时刻扎着一根刺，强忍着只会让自己疼，日日夜夜想着把这根刺除掉。 楚青凰不死，凤家和三皇子永远没有翻身的机会。 “凌安成。”皇帝陛下终于开口，声音沉沉充满帝王威严，“你是否愿意去西北平叛？” 凌安成跪下：“回皇上，臣愿意！” “既然如此，明日一早你就整军出发，前往西北镜湖山，朕给你三个月时间，务必将叛军一网打尽！” “臣遵旨！” 记住网址http://wap. “退朝。”皇帝起身离开。 满朝文武恭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凌安成心下稍安，看来皇上对凌家应该没有什么猜忌，此前凌家跟长公主之间的冲突皇上已经知道，却至今未曾表态…… “大哥。”时任吏部侍郎的凌安杰走过来，低声开口，“你说皇上对凌家究竟有没有不满？” “帝心难测。”凌安成语气淡淡，同样压低了声音，“不过不管有没有不满，皇上暂时也动不得凌家，等我平叛回来，借着立功的机会皇上提出把凌敬要回来，皇上应该不会拒绝。” 凌安杰凝眉：“暂时只能如此了，先让凌敬委屈一阵子吧，他现在身上还有伤，想来长公主就算想做些什么，应该也会等他养好了伤再说。” 两人边说话边往殿外走去，心里对楚青凰已经不满到了极致——明明这位公主是端妃的女儿，却偏生不站在自己母妃这边，反而像是跟他们有仇一样。 简直让人气极。 两人下了朝，凌安杰去吏部上职，凌安成直接出了宫，回去做出战准备。 五皇子楚天铮在去往甘泉宫的路上被禁卫拦住：“皇上有旨，皇子不可进后宫。” 楚天铮脸色一变：“本殿下去见自己的母妃，你也敢拦？” “请五殿下恕罪。”当值的禁卫躬身请罪，态度却依然强硬，“皇上旨意不可违，卑职也是奉旨行事，并非五殿下一人不可见自己的母妃，就算是二殿下也不能见皇后娘娘。” 楚天铮心里不安：“为什么？” “卑职不知。” 楚天铮说道：“舅舅即将领兵出战，本殿下特来告知母妃一声——” “请殿下恕罪。”禁卫还是不让，“皇上的旨意卑职不敢违抗，请五殿下体谅。” 楚天铮冷冷看着他半晌，见他不为所动，愤怒地拂袖离去。 等舅舅平叛回来攒了军功，凌家风光显赫，母妃在后宫定会荣宠更甚，他这个五殿下离储君之位就又近了一大步，到时候看他如何收拾这些狗东西！ 凌安成奉旨平叛的消息很快传至长公主府，楚青凰听完没什么反应，只是在扶苍又一次输得惨不忍睹之后，皱眉道：“你是朽木吗？” 扶苍望着棋盘上白子横行，寥寥几颗黑子被孤零零地包围，显然已是全军覆没的下场，沉默良久，起身跪下，并主动抬起双手：“属下愚钝，请主子责罚。” 两只修长白皙的手，不管是手背还是掌心，都已遍布一道道藤条责打出来的青痕，看起来真是楚楚可怜。 楚青凰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的手看了一阵：“算了，今天休息一阵，明日继续。” 说着她起身往外走去：“本宫去西院看看凌敬，你也一起去。” “是。” 第134章 还是楚公子狠 被折磨了一夜的凌敬此时就跟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惨白又狼狈，发丝被涔涔冷汗打湿，身上的伤痕在汗水浸泡过后肿胀泛白，整个人看起来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红羽美美地睡了一觉之后，气色好，精神佳，原就俊美夺目的少年在凌家这般狼狈的衬托之下，越发漂亮贵气得像天宫来的小仙男。 “真是可怜。”他站在床前，看着像是出气多进气少的某人，啧啧摇头，“我还以为你是钢浇铁筑的身体呢，怎么才一夜过去就不成人样了？这样下去我们还怎么玩？” 楚陵川示意：“把他嘴里的布拿出来。” 红羽拧眉，看着凌敬一脸的血汗混合，嫌弃地退后一步：“这个钱我不挣，脏死了。” 楚陵川道：“齐陵，一千两。” 昨晚四人就属齐陵还没挣钱的机会，楚陵川觉得行事要公平，不能对任何人另眼相看。 “钱不钱的不重要。”齐陵走过去，捏着抹布拽出来，随手扔到一旁，“不过就冲着楚公子这份大气，齐某不从命都说不过去。” 被堵了一夜的嘴巴终于得到呼吸的机会，凌敬像是濒死的鱼终于得到水一样，急促地喘息着，只是一夜遭罪且滴水未进，他的嘴巴干涩得起了皮，看在几人眼里就越发嫌弃得很。 “越看越丑。”红羽皱眉，“这么丑的人就不经常照镜子吗？人不怎么样，胆子还真不小。” 楚陵川看着他被脚镣锁住的两只脚踝，想了想：“我觉得他现在可能需要去如厕。” http://wap. 话音刚落，旁边四人齐齐往后退去。 这个活再多的钱都不干。 楚陵川不疾不徐地瞥了他们一眼：“这么紧张做什么？又没让你们伺候他。” 红羽震惊：“楚公子要亲自伺候？” 这么粗的金大腿，纡尊降贵去伺候这么个东西？ 楚陵川从靴筒里取出一把匕首，走到床前划开凌敬手上的绳索，丢了颗黑色丸子在凌敬嘴里，语气淡淡：“如果凌公子想如厕，现在就可以起身去解决了，若起不来或者动不了，就继续憋着。” 温湛看了眼他脚踝上的脚镣：“凌公子是练武之人，应该不至于这么快就没力气吧。” 凌敬直到这会儿才缓了些许精神，睁开汗涔涔的眼睛，目光阴冷而怨毒地看着楚陵川：“敢如此对我，你们绝对会后悔的。” “不会。”楚陵川声音温淡，对他的眼神和言语威胁显然并不在意，“你已经不会再有翻身的机会。” 顿了顿，他波澜不惊地说道：“从今天开始，凌公子可以随时祈祷自己能干干脆脆得个全尸，虽然这于你而言是个奢望，但人活着，做做梦还是可以的。” 红羽咋舌：“果然还是楚公子狠。” 温湛、齐陵和沈重锦齐齐点头。 “长公主殿下到！” 什么？ 红羽看了眼无比丑陋狼狈的凌敬，转身飞掠而出，急忙拦在门前：“殿下，里面情况不太好，殿下还是别进去了，怕脏了殿下的眼。” 第135章 让他在地上爬 楚青凰顿住脚步，眉梢忍不住一挑：“你们在里面做什么？” “没做什么。”红羽讪笑，“殿下是个人美心善的小仙女，定然见不得旁人受苦，所以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就由我们替殿下做了，免得脏了殿下的手。” 楚青凰挑眉：“是吗？” 红羽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齐陵和温湛一前一后走出来，恭敬地朝楚青凰行礼：“参见长公主殿下。” “免礼。” “凌公子无碍。”齐陵恭敬说道，“殿下不用担心。至少在凌家没有彻底覆灭之前，我们是不会让他一命呜呼的，殿下安心。” 屋子里的凌敬听到他们跟楚青凰的对话，脸色一变，尚未来得及开口，就听楚陵川漫不经心说道：“凌公子是不是在幻想着殿下来救你？” 凌敬目光阴冷地看着他。 若是在以前，他的眼神或许还会让一些胆小之人害怕，然而经过昨夜一整夜的折磨之后，此时这个眼神配着他狼狈的仪容，别说一点威慑力，便是怎么看怎么像个可怜虫。 “做梦是可以，心存幻想也没什么问题，但幻想总归是不切实际的。”楚陵川语气淡漠，“你有什么理由相信，长公主殿下会来救你？” wap. 凌敬攥着身下的褥子，手背上青筋暴起，眼神阴鸷而可怖。 楚青凰的确不可能来救他。 他能进来这长公主府，楚青凰功不可没。 该死的贱人！ 他就应该早点行动，把那高高在上的贱人弄进他的屋子，用铁链锁起来，折断她的手臂，废了她的武功，用锋利的匕首把她的脚筋手筋全部挑断，让她像个废人一样匍匐在地上，任他驱使调教。 而不是像此时这般…… 凌敬心头恨意强烈，他真后悔自己没有早点行动。 “眼神里恨意倒是挺浓，心里正在咒骂着谁？” 凌敬闭上眼，心头恨意沸腾。 屋外，楚青凰明艳的脸上忽然罩了一层寒霜，语气冷酷无情：“把他的手筋和脚筋挑断，让他像狗一样在地上爬。” 丢下这句话，她转身就走。 红羽错愕地注视着楚青凰离开的身影，转头看向齐陵和温湛：“殿下好像很生气。” “的确不太高兴。”齐陵若有所思，“应该是被屋子里那肮脏的家伙气的。” 温湛点头：“所以……” “自然是照做。”红羽转身进了屋，“殿下有令，把凌家这条虫子的手筋脚筋全挑了，让他在地上爬。” 凌敬睁开眼，瞳眸骤缩，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楚青凰她……她…… “匕首。”红羽走到楚陵川跟前，朝他伸手，“挑断手脚筋脉这种事情我在行，就不需要你付钱了，我自愿为殿下效劳。” 楚陵川把匕首递给他。 其他人自动闪开，为他腾出足够大的地方。 红羽转头看了看：“谁给我一片面巾？他的血太脏太臭，溅到我身上怎么办？” “你这么蠢吗？”齐陵皱眉，“不能离他远点？还是你手法不行？” 红羽听他所言，才刚反应过来似的，一拍脑袋：“是啊，我怎么没想到？” 说着，赶紧后退了数步，站在距离床榻至少三丈之外的地方，然后举起匕首瞄准凌敬的手腕：“你可以躲，不过我提醒你啊，躲的次数越多，你今日受的罪就越多，反正你的手脚注定要废了，若是能让小爷我早点得手，你就能少遭些罪。” 凌敬目光尖锐地看着他手里的匕首，忽然剧烈挣扎起来，上半身费力坐起，然而双腿被沉重的脚镣拖着，以至于重心不稳，整个人直接往床上栽了下去！ 哐当！ 凌敬狼狈地摔趴在地上，脚镣上系着的铁球猛地砸在腿上，疼得他眼前一黑，身体一阵痉挛抽搐。 红羽皱眉，眼神格外微妙地看着他：“这是在跟我求饶吗？” 沈重锦嗤了一声：“凌公子铁骨铮铮，怎么会跟你求饶？小羽儿在说笑。” 好吧，看样子也不像是要求饶。 红羽撇嘴，手里的匕首忽然如离弦之箭，嗖的一下飞了出去！ 呲！ “啊！”凌敬惨叫一声，刚要撑起来的身体再也无法稳住，扑通一声摔到地上。 匕首精准地扎进了他的手腕，正中筋脉位置。 第136章 症状奇怪 几人在西院对付凌敬，午时之后的凌家却忽然传出一个震动朝野的消息。 凌大将军病重，卧床不起！ 什么？ 这简直让人凌乱，早上在宫里不是还好好的？身强力壮，打死一头牛都没问题，怎么刚领了旨意准备出去平叛，就病重在身卧床不起了？ 消息传到宫里，皇帝惊怒：“病重？早上不是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病重了？” “奴……奴才不知。” “叫上几个太医。”皇帝站起身，“摆驾出宫，朕亲自去凌家看看！” “是！” 陈海赶紧去准备，楚玄弈安排御林卫队保护皇上安危，帝王仪仗浩浩荡荡出了宫，直奔凌家而去。 凌安杰带着凌家一众老小出门跪迎圣驾，“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凌将军怎么回事？”皇帝看着跪在最前面的凌安杰，脸色表情看起来确实不太好看，“早上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间……” 记住网址http://wap. 这句话明显带着质疑。 凌安杰神色一凛，低头恭敬地回道：“回禀皇上，大哥的情况确实奇怪。” “到底怎么回事？” “说来蹊跷，大哥刚回到府里就觉得肺腑剧痛难耐，找了大夫过来也看不出什么症状，原本以为没什么大碍，忍忍就过去了，没想到越来越严重，午膳之后忽然吐血，站都站不起来了。”凌安杰忧心忡忡地解释，“臣听到消息，急急忙忙从吏部赶了回来，就见大哥躺在床上已经昏迷不醒。” 皇帝皱眉：“带朕去看看！” “是。”凌安杰连忙起身，“皇上里面请。” 楚玄弈和御前高手沉默地跟在皇上身后，其他皇家御林军留在府外等候，气势森严，让人心悸。 一行人走到主院，尚未进屋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药味，皇帝皱了皱眉，跟凌安杰一起抬脚跨进门槛。 大房夫人和、二房夫人和凌家其他女眷不得命令不能近皇帝身，因此只能在外面跪候。 凌安成昏昏沉沉躺在床上，脸色煞白，精神萎靡，凌安杰走过去叫了好几遍，他才睁眼醒过来。 “大哥，皇上来了。” 凌安成挣扎着起身行礼，却听皇帝陛下淡道：“凌将军若是不舒服就躺着吧，不必多礼。” 凌安成强自撑起身体，手肘撑在床沿，“皇上，臣……臣……” “大夫怎么说？” “回禀皇上。”两个大夫跪在一旁，“将军大人症状很是奇怪，草民再三检查也查不出病根，看起来也不像中毒——” “有没有外伤？” “回禀皇上，并无外伤。” 凌安成脸色青白，面沉如水。 没有外伤，没有病根，也不像中毒。 皇上定会怀疑他不愿意出兵，所以才在这个时候突然装病。 可他实在不是装病。 皇帝开口命令随行的太医上前切脉，几个太医轮流望闻问切一番，面色皆是疑惑。 “回禀皇上，凌将军这脉象实在看不出来什么异常。” “臣医术不精，没有查出异常症状。” 随着太医接连禀报，凌家兄弟二人心下渐沉，面色越发凝滞。 皇帝语气平静：“将军明日一早能顺利领兵去平叛吗？” 凌安成脸色骤变。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自己此时的身体状况，没有外伤，没有中毒，可肺腑一阵阵的剧痛让他站都站不起来，又怎么可能领兵？ “平叛一事迫在眉睫，凌将军可有其他办法？”皇帝语气沉沉，目光落在凌安成那张苍白的脸上，“如果凌将军不能领兵，叛军该派谁去？” 凌安成刚要说话，皇帝身边的楚玄弈已经开口：“皇上。” 皇帝和凌家兄弟同时转头，看向楚玄弈。 “臣觉得可以让长公主去。”楚玄弈淡道，“长公主殿下文武双全，战斗力强悍，平叛应该不在话下。” 皇帝陛下沉默片刻，看向凌安成：“凌将军觉得怎么样？” 凌安成敢说不行吗？ 眼下他身体出了问题，亲自去领兵已然不可能，皇帝只能另择领兵的将军，可是楚青凰…… “楚玄弈。”皇帝当机立断，“即刻传长公主过来一趟。” “是。” 楚玄弈转身走出凌家，疾步而出，抵达大门外，亲自策马去往长公主府传旨。 主院屋子里，皇帝坐在一旁，眉心紧皱：“太医，当真一点症状都查不出来？” 太医齐齐请罪：“臣等无能！” 皇帝威严说道：“凌将军是国之栋梁，朕的主心骨，不管你们想什么办法，必须尽快找出症状，然后对症下药！” “臣等遵旨！” 第137章 九天凤凰 屋子里气氛压抑。 即便皇上说了一些宽慰的话，可他们都心知肚明，平叛之前出现这样的状况，君臣心里都难免会有些想法。 最难的是，就算凌安成想解释都无从开口。 直到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皇上，长公主殿下到！” 皇帝转头：“进来。” 身段修削纤细的楚青凰穿过庭院，行经两位夫人身旁，脚步微顿，目光落在二房凌夫人脸上，语气冷漠：“二舅母教出了个好儿子，本宫算是开了眼界。” 这是第一次从楚青凰口中喊出“二舅母”这个称呼，对于二房夫人来说，却显然并不是什么荣幸的事情。 像是冬天里一盆冰水从头浇了下去，只冷得她浑身刺骨胆寒，二房夫人季氏脸色刷白，正要开口，却见楚青凰已经头也不回地举步进了屋。 少女背影纤细修长，凛冽如山，透着高高在上的高贵清冷，像是九天之上俯视众生的凤凰，尊贵不可冒犯。 季氏脸色僵白。 http://wap. 跨进门槛，楚青凰视线微转间，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的皇帝，撑着手肘半躺在床上的凌安成，站在床边的凌安杰，跪在地上的几个大夫和宫里的御医，以及站在皇帝身边的大内禁卫高手。 一屋子的人，却没一个人说话，目光齐刷刷看着走进来的楚青凰。 随即意识到失礼，大夫和太医纷纷垂下头，皇帝身边的高手无声地低头行礼，凌安杰当着皇帝的面自然不敢托大，走过来躬身参见长公主。 “二舅不用多礼。”楚青凰语气淡淡，说完看向皇帝，“父皇有事召见儿臣？” “西北镜湖山有人叛乱。”皇帝淡淡开口，“今日早朝上原是定了凌将军领兵平叛，回到家中之后，凌将军身体突发状况，平叛应该是去不了了，朕打算让你去。” 楚青凰沉默片刻：“平叛？” 皇帝点头。 楚青凰语调平静：“需要多少兵马？” “镜湖山集结了八万叛军，战斗力如何暂时还不得而知，你若前去，路途遥远，至少要带十万精兵，一路人马皆疲，少了只怕没办法在三个月之内顺利平叛，生擒叛军首领。”皇帝眉心皱紧，语气深沉，“况且你又是第一次带兵出战，多带一些兵马更能万无一失。” 楚青凰点头：“嗯。” “银甲军战斗力强。”皇帝终于说到正题，表情始终不见异色，“让凌将军把兵符给你，银甲军暂时归你调遣。” 兵符？ 凌安成和凌安杰脸色齐齐一变，“皇上？” “嗯？”皇帝转头看向两人，目光不怒而威，“两位爱卿有话要说？” 凌安成心头一阵突突狂跳，一股没来由的不安席卷而来，他不知道这股不安是什么原因造成，他也不知道皇帝想做什么，可兵符……兵符是凌家傍身的最大底气，凭什么给楚青凰？ 虽然她是端妃的女儿，可楚青凰脾性太桀骜不驯，跟他们根本不是站在一条线上，兵符给了她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凌家从此不再是西齐最大的武将世家，不再是端妃最强大的后盾，如果有朝一日端妃或者凌家失去帝心，皇帝想要处置他们，他们只能任由宰割。 “舅舅可是舍不得兵符？”楚青凰看向凌安成，目光淡漠通透，像是要把他心里的想法看得清清楚楚，“平叛需要兵马，舅舅不会以为本宫赤手空拳就可以灭了叛军八万兵马吧？” “臣……臣不是这个意思。”凌安成心头一惊，连忙低头，肺腑间剧痛更甚，让他一时心乱如麻，“只是银甲军中几位将领脾气不好，难相处，臣担心——” “舅舅什么也不用担心。”楚青凰语气冷冷，“本宫自有办法让他们听话。” 凌安成手臂一软，整个人无力地趴在床上。 “大哥！”凌安杰连忙把他扶起，“你怎么样？” 凌安成脸色煞白，急促地喘息着，想说些什么，却发现此时已无话可说。 他以为皇上亲自来探病，是想确认他的病情真假，然而此时他才终于醒悟过来，皇上是亲自过来索要他的兵权。 第138章 银甲军兵符 凌安成双手紧扒着床沿，心头怒极，却又无可奈何。 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实在无法出战，可平叛一事不容耽搁，皇上打定主意要接管他手里的银甲军，他能拒绝么？ 在皇帝和楚青凰没看见的角度，凌安成给凌安杰打了个眼色，并费力地在床沿划下两个字：凌衍。 凌安杰细不可查地点了个头，转身看向皇帝，面上泛起隐忧：“皇上，臣有个提议。” “说。” “长公主殿下武功强悍，但尚未有作战经验，臣以为可以让凌衍做主将，长公主殿下跟着去历练，攒攒功绩。”凌安杰语气恭敬谦卑，听着诚意十足，“如此一来，既不用担心将士不服，也不怕殿下缺乏作战经验，战场上发生意外状况，不知皇上觉得臣的这个提议是否可行？” “二舅的意思是，让本宫听从凌衍调派？”楚青凰冷漠，“他上过几次战场？” “这……”凌安杰脸色微变，顿时语塞，“凌衍经常出入军营……” “经常出入军营就代表他会打仗？”楚青凰语气骤冷，“经常出入皇宫之人，是不是就代表有本事做皇帝？” 凌安杰脸色一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臣绝没有这个意思！求皇上明察！” 皇帝陛下也是无奈：“青凰，注意措辞。” wap. 什么叫“出入皇宫的人都有本事做皇帝”？这句话也能随意乱说？ 幸亏他是个开明的皇帝，否则就凭这句话就能治她一个大逆不道之罪。 不过话又说回来，除了青凰，大概也没第二个人敢说这句话，而且还是当着他这个皇帝的面，由此可见青凰脾气是真的直，一点弯都不拐。 “这样吧。”皇帝觉得自己特别好说话，“朕传凌衍过来问问，听听他的想法。” 凌安杰轻吁一口气。 银甲军的兵符若是交给凌衍，至少还是在凌家人手上，等凌衍平叛回来，攒了军功在手，兵符到时候不管是回到凌安成手里，还是就此由凌衍掌管，对于凌家都没有任何损失。 楚青凰性情太难以捉摸了，阴晴不定，谁知道她以后会帮着谁？万一她脑子发热跟自己的母亲为敌，跑去帮着皇后，他们只怕能悔得肠子都青了。 楚青凰站在一旁，面上并无特别的表情波动。 凌衍在听到父亲出事之后就急急忙忙从军营赶了回来，方才一直守在外面，陈海出去传旨，没过多久他就走了进来，跪下行礼：“参见皇上，参见长公主殿下。” “不用多礼。”皇上目光落在凌衍面上，“你二叔提议让你替父出征，你意下如何？” 凌衍早有准备，候在外面时就想到了这个可能，闻言恭敬回道：“为皇上效力，是臣之所……呃！” 话未说完，凌衍脸色突然一变，急促地伸手捂住胸口，脸上浮现痛苦之色。 “衍儿！”凌安杰疾步上前，“你怎么了？” 皇帝沉声开口：“太医！” 太医被这一幕也弄得有些紧张，连忙上前查看，三位太医轮流诊脉，可诊来诊去也没诊出什么毛病来，面色不由古怪。 楚青凰面无表情地看着凌衍疼得弓起身体，冷冷开口：“凌公子应该不是装的吧。” 此言一出，三位太医表情越发微妙。 其实他们也想说凌家父子到底是不是装的？明明什么症状都没有，怎么就这儿疼那儿疼的？搞得他们好像都是庸医一样。 凌安杰心惊胆战地看向皇帝。 皇帝不发一语地坐在椅子上，面沉如水，眉眼间已见几分压抑的怒火。 第139章 表忠心 屋子里气氛格外压抑。 “朕眼瞅着凌大公子也是身体出了状况，无法领兵平叛。”皇上冷冷开口，“既然如此，银甲军的兵符还是交给长公主吧，平叛一事不容拖延，凌将军应该不会拒绝朕的旨意。” 凌安成心头一沉，想起身请罪，可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软绵绵的感觉让他连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 “臣……臣不敢。”他暗自咬牙，“臣这就是命人去取兵符。” 凌安杰不敢置信地转头，想开口阻止，可皇上和长公主皆在，他却是一句话都不能说。 今日之事分明就是有蹊跷。 凌安成出事，凌衍也出事。 偏偏平叛在即，皇帝亲自登门索要兵符，煞神似的楚青凰态度冷硬无情，凌家大门外还有皇家御林军守着，他们想通风报信不可能，想办法拖延不可能，想给银甲军中几位心腹将领递信也完全做不到。 就像瓮中之鳖，被逼着交出兵权。 “安杰，你亲自去我的书房把兵符取来。”凌安成忍着肺腑一阵比一阵剧烈的疼痛，不得不开口吩咐，“即日开始，银甲军兵权交由长公主殿下掌管。” 他在表忠心。 记住网址http://wap. 此时此刻除了表忠心，他别无选择。 平叛在即，若是拒交兵权，只会让皇上觉得凌家有了不臣之心，冷酷无情的楚青凰绝对不会放过这个置凌家于死地的机会。 所以权衡再三，凌安成决定先交出兵符，消除皇上的戒心和不悦才是关键。 至于其他的…… 银甲军中数位高阶将领皆是凌家心腹，不可能真心听从楚青凰一个黄毛丫头，只等她领兵离开皇城，自然会有人好好教一教她银甲军的主子是谁！ 凌安杰骑虎难下，只能点头，跟皇帝道了声告退，转身走了出去。 楚青凰表情自始至终淡漠不惊，就好像眼前发生的一切都跟她无关似的。 凌安杰去书房取兵符时有人一路跟着，不担心他自作主张生出其他歪心思，没过多久，凌安杰去而复返，手里捧着一面玄铁打造的兵符，上面雕着银甲军的印记。 兵符呈交给皇上的那一刻，凌安杰心里涌起了强烈的不安，以至于他托着兵符的双手都有些颤抖，好像这块兵符交出去，就同时交出了凌家的命运。 然而此时他并没有第二个选择。 凌安成躺在床上症状不明，凌衍蜷缩在地上同样症状不明，他的儿子凌敬身在长公主府重伤卧床…… 凌家最近好像霉运当头。 明明前段时间霉运当头的还是三皇子和凤氏一党，他们尚未来得及庆祝三皇子和凤家的落魄，没想到风水轮流转就转到了自己头上。 凌家居然也有了相似的遭遇处境。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楚青凰。 从没有哪一刻，凌安杰如此强烈地希望楚青凰不是端妃的女儿，这样他们才不用看端妃的面子，不用顾及着这一层亲戚关系，想除掉她，便可以毫无顾忌地派出厉害的杀手，展开天罗地网般的刺杀方式，让她无处可避，只能乖乖受死！ “青凰。”皇帝陛下把兵符递给楚青凰，细不可查地松了口气，“你今晚就去军营连夜整顿兵马，明日一早……不，明天再给你一天时间与将士们磨合，后日一早点兵出发，前往镜湖山平叛！” 楚青凰接过兵符，低眉：“儿臣遵旨。” “凌将军和凌公子既然有恙在身，这两日就待在府中好好歇息，太医留下来给他们好好诊脉一番，务必寻找出病因。”皇帝陛下站起身，“千万不许怠慢，凌将军若有个三长两短，朕和端妃都饶不了你们！” 太医连忙应下：“臣等遵旨！请皇上放心！” 皇帝转身走了出去：“摆驾回宫！” 凌安杰携凌家所有人恭送圣驾，凌衍撑着身体跪在地上，脸色白得没一点血色，不知是疼的还是被气的，看起来竟是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 第140章 蛟龙鞭 在凌家上下乌压压的一群人恭送之下，皇帝走出凌家府邸，坐上龙辇，转头看着站在一旁的楚青凰，淡道：“陈海。” “奴才在。” “把蛟龙鞭拿过来。” “是。” 陈海抬手示意，一个身着黑衣禁卫服的男子走过来，双手捧着一把被明黄色绸布蒙着的长条盒，单膝跪地，恭敬地呈给楚青凰。 陈海上前掀开明黄绸布，打开盒子，恭敬笑道：“殿下看看喜不喜欢。” 蛟龙鞭通身黑色，长三尺三，由坚韧罕见的蛟筋制成，杀伤力十足，鞭柄雕刻着金色蛟龙纹路，霸气天成，尊贵无双。 楚青凰没什么表情地从长盒子里拿过这条黑色长鞭，纤细的手执着鞭柄，细细打量一番，随即低眉把鞭子绕过自己的腰试了试，发现系在腰上两圈正合适。 “鞭长三尺三，用来杀人正好顺手。”楚青凰平静地说道，“今晚就可以用它来祭血。” “喜欢就赐给你，这蛟龙鞭也只有你能配得上它。”皇帝淡淡一笑，“银甲军就交给你了，这两天好好整顿整顿，朕先回宫。” 楚青凰抬眸看着他，沉默片刻，似是想说些什么，然而话到嘴边，最终却只是缓缓点头：“我会让银甲军服服帖帖。” http://wap. 皇帝陛下道：“朕相信你。” 说着，示意起驾。 陈海高喊一声：“起驾——” 楚青凰朝后退了两步，没什么表情地看着皇族御林军簇拥着帝王銮驾浩浩荡荡离开，眉眼微深。 皇帝是真心为了西齐社稷着想，所以对这个女儿寄托了十成十的信任，从未想过若有朝一日楚青凰大权在握，会不会生出异心……或者说，眼下他还没空去想这些，等来日长公主殿下权势越来越大，或许他也会生出忌惮。 但至少目前来说，不管是从江山社稷考虑，还是对楚青凰这个女儿，皇帝都做得无可挑剔。 便是看在这一点的份上，她也愿意让西齐更强盛一些。 楚青凰沉默地望着銮驾卫队渐行渐远，须臾，转身走向自己的坐骑，利落翻身上马：“去西山大营。” 扶苍问道：“主子不多带些人？” “不用。”楚青凰端坐在马背上，声音淡淡：“有你足够。” 扶苍沉默地低头，寡淡的声音里多了一抹细不可查的柔软：“是。”话落也跟着上了自己的马。 尘土飞扬，马蹄声如雷阵阵。 楚青凰带着扶苍直奔皇城外西山大营而去。 … “殿下去了军营？”齐陵眉头一皱，“什么时候？” “刚走不久。”陆峻说道，“从凌家接过兵符就去了西山大营，此时应该尚未出城。” 齐陵点头表示知道，转身疾步入了西上阁梧桐院：“都别玩了，我要去西山军营一趟，你们谁要跟我一起去？” 西山军营？ 红羽指尖正灵活地旋转着匕首，闻言止住动作，不解地看着齐陵：“去军营干什么？” “殿下去了军营。”齐陵看他一眼，“单枪匹马去的，身边除了个影卫扶苍，没带其他任何人。” 红羽一惊：“那我也要去。” 砰！ 沈重锦把趴在地上濒死的凌敬拾起来扔床上，抬手拿过新的一副镣铐，咔嚓一声，利落地把凌敬双手锁在床头：“我也去。” “温湛。”齐陵开口安排，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你就是个文弱书生，去了也不起作用，所以留下来看家就好。” 文弱书生温湛：“……” 红羽点头：“对，别去拖累我们。” “军营里的事情跟文弱书生无关。”沈重锦说道，显然跟红羽和齐陵想法一致，“温湛留下来照看凌公子。” 温湛刚想说什么，却见楚陵川转头看向他：“好好照看着凌公子，我留些药要给你，你要是闲着无聊，可以给他的伤口上上药。” 温湛表情微妙：“文弱书生还要兼做大夫？” “你可以拿他练手，反正别让他因失血过多早早去见了阎王。”沈重锦说完，转身往外走去，“我们坐马车去。” 身为侍君，虽然他们拥有很多侍君所没有的特权，但四人一起骑马，看起来还是太招摇了，在遍地是权贵的皇城太过惹人瞩目。 “马车速度太慢，追不上长公主殿下。”楚陵川语气温雅淡定，“我让人准备快马，你们要是担心惹人注目，可以把脸蒙起来。” 军营里危险多，万一那些不服殿下的人起哄生乱怎么办？他们得赶紧赶过去撑场子。 四人边说话边快步离去，徒留温湛一人孤零零地站在屋前，像是一个望夫归的痴心妻子。 文弱书生？ 温湛拧了拧眉，像是在自言自语：“书生怎么了？文能提笔安天下，你们能吗？” 第141章 双箭齐发 傍晚的西山军营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抑和暴躁气息。 身着银甲的将士凛然如松般整齐站在校场中，当先的前、后、左、右四位将军目光充满着敌意，冷冷注视着高居马背之上的女子。 校场上许久静寂无声。 银甲军，西齐最精锐的一支军队，跟东陵在军队级别上有些差距，军中以凌安成为主，官拜正一品大将军，全权统领十万兵马。 大将军之下设有左将军，右将军，前将军，后将军四人，左右将军皆位居二品，是银甲军中除了凌安成之外权力最大、最具说话分量的两个人，前后将军位居从二品，级别略低于左右将军。 左将军魏峰，年过四十，少年时就跟着凌安成，至今已有二十余年，对凌家忠心耿耿，最厉害的是骑射，据说百发百中，箭法无人能及。 右将军应东礼是凌安成的大舅子，凌夫人应氏的亲哥哥，跟凌家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姻亲关系，这二人都是凌安成心腹，想让他们臣服于楚青凰，是绝不可能的一件事。 前后两位将军跟凌家也有着牵扯不断的利益关系，家中小辈皆在军中任职，凌家若失势，首当其冲会受到影响的就是他们几位心腹，所以凌安成才笃定楚青凰接管银甲军不会那么顺利。 尤其是楚青凰居然敢只身前来，身边除了一个护卫之外没多带一兵一卒，更让他们不放在眼里了。 “银甲军二十余年只听凌将军号令！”左将军魏峰抬起右臂，举高手里的长矛，冷冷说道，“只忠于凌将军！” 身后数位将领跟着振臂高呼：“银甲军只忠于凌将军，只听凌将军号令！” wap. 十万将士齐声高喝：“银甲军只忠于凌将军，只听凌将军号令！” 声音震天，气势威威。 “只听凌将军”的呐喊在军营里不断地回荡。 楚青凰端坐在马上，面上没有任何表情，此时纵然她有深厚内力，想要在十万人马同声高呼的时候让人闭嘴，也根本做不到。 于是她只冷冷吩咐了一句：“扶苍，弓箭。” 扶苍自马背上一掠而起，身体如鹰隼展翅般飞掠向校场外围的一排兵器阵地，探手取过一只重型大弓和四支箭矢回来，站在楚青凰马前双手奉上。 楚青凰左手接弓，右手取了两支箭矢，不疾不徐地搭弓上弦。 双臂举起，大弓被拉到极致，冰冷的箭矢缓缓瞄准眼前振臂高呼的四人，一点点移动方向。 因这一幕，前排将士脸色微变，惊疑地望着点将台上那个稳坐马背手持弓箭的少女，高呼声不知不觉地弱了下来，气势骤减。 “长公主殿下这是想杀人吗？”魏峰冷笑着喊道，“卑职早就听闻长公主武艺高强，今日一见果然不假，军营里的重弓也能如此轻易地拉开，可见臂力不小！” 右将军应东礼冷冷嘲讽：“长公主当心别伤到自己。” 前将军怒道：“军中男儿皆是保家卫国的男子汉，绝不会听从一个弱质女流！” “后宫尚且不可干政，凭什么长公主就能掌管兵权？！” 楚青凰没说话，容颜冷漠如霜，不发一语地将箭矢的方向略微调整了一点。 “虚张声势没用，银甲军只忠于凌将军，只听凌将军号令！” 身后刚弱下去的气势瞬间被再度带起：“银甲军只忠于凌将军，只听凌将军号令！” 嗖—— 两支箭矢同时离弦而去！ 第142章 射杀 劲风拂过耳膜，空气中仿佛能听到箭矢强劲的穿透力，连风声都携裹着尖锐的杀气。 两支箭离弦之后，朝着两个不同的方向疾射而去！ 魏峰和应东礼瞳眸骤缩。 高举的长矛还握在手里，他们还维持着高呼的姿势，那么远的距离，那么纤细稚嫩的少女……她绝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臂力，数百步开外的地方射中任何一个人！ 然而。 箭矢直袭两人门面而来，力道丝毫没因为距离的拉远而减弱。 泛着寒光的黑色箭矢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魏峰终于预感到了危险，他想躲，坐在马上的身体却僵硬得没有丝毫反应余地。 呲！ 双箭同时而至，却只响起一个声音。 箭矢直中两人眉心。 魏峰和应东礼眼底的震惊尚未褪去，脸上尚凝结着讥讽中混合着不敢置信的表情，却再也无法说出一个字。 记住网址http://wap. 时间仿佛就此静止，两人的身体在马背上晃了晃。 砰！ 魏峰栽了下去。 砰！ 应东礼的身体也从马背上摔落下去，仰面栽倒在地上的声响清晰入耳。 十万人整齐林立的军营里骤然安静下来，所有人仿佛被同时扼住了喉咙，声音戛然而止，一片鸦雀无声。 天地间安静得可怕。 从马上摔下去的两个人，一个是军营里百发百中的神箭手，一个凌将军的大舅子，皆是银甲军中除了凌将军之外最高阶的二品军官。 可是在一个少女眨眼之间，两人却皆被一箭毙命。 双箭齐发，一发两命。 这是多么可怕的箭术！ “本宫乃是西齐长公主楚青凰！”带着浑厚内力的声音冰冷响起，少女手里的弓还指着偌大的校场，声音穿透全场，“今日奉吾皇旨意掌管银甲军兵权，为的是带你们去战场平叛，振我西齐国威，让西齐的疆土安稳太平！” “魏将军和应将军公然抗旨，乱我军心，按律当诛九族！” “若还有谁参军不图保家卫国，只为亲手置自己的九族于死地，大可以继续与本宫叫嚣！本宫会成全任何一个找死之人的心愿！” 场上一片死寂般的安静。 “本宫知道你们不服。”楚青凰目光环顾，冷冷开口，“凌将军一早奉旨平叛，然午时突发病症，太医诊治之后无伤无毒查不出病症，父皇亲自驾临凌家探望，这是龙恩浩荡！” 话落，她放下手里的弓，拿出玄铁兵符晾在众人眼前：“这是凌将军亲自交到本宫手里的兵符，代表着银甲军的归属，如果在场的诸位认为银甲军就该是凌家所有，此时便可以站出来，本宫会让你们的九族告诉你们，你们应该效忠的主子是谁！” 冰冷的嗓音像是裹着霜雪的剑气，一圈圈在军营里回荡，让人感觉到了透骨的冷。 全场将士无人说话，连呼吸声好像都轻了许多。 楚青凰目光落在前后两位将军身上，眼神透着绝对的威压：“唆使将士作乱，故意扰乱军心之人，皆以谋逆之罪论处，全家处斩，诛灭九族！两位可以好好掂量清楚再说话。” 前后两位将军脸色煞白，浑身被一股冰冷的寒流包裹着，只觉得从头冷到脚，死亡的气息笼罩下来，让他们一句话说不出来。 魏峰和应东礼是凌将军身边最亲近的心腹将军，跟凌将军关系密切，位居二品，楚青凰连一句废话都没有，毫不手软地射杀两人，这简直……简直…… 哒哒哒！ 一阵沉闷的马蹄声就在此时响起。 “皇上圣谕！”楚玄弈策马疾奔而来，身后一排的黄色甲胄象征着皇族御林军崇高的身份，“即日开始，银甲军兵权归长公主殿下调动，所有违抗军令之人，皆以抗旨之罪论处，抗旨之罪株连九族，罪不容赦！” 一字一句铿锵有力，铁血肃杀的命令传至军营内外，让人敬畏臣服，十万将士再无人敢言半句不满。 御林军行至点将台下方停下，楚玄弈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奉吾皇口谕，拜见长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身后皇族御林军跟着单膝跪下：“长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第一排将领单膝跪下行军礼，“长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十万将士齐声跪下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长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万人同声震耳欲聋，响彻云霄，气势磅礴，久久不灭。 第143章 天生愚钝 “殿下好像已经解决了一切。”军营外，四位俊美无双的公子坐在马上，听着军营里传出来的震天声响，表情皆是叹服。 “不愧是我家美丽无双、倾国倾城、人见人爱的长公主殿下。”红羽真心地夸赞，“十万人的兵马就这么轻轻松松地收服了，让我们英雄无用武之地。” 齐陵道：“皇族御林军也起了一点作用。” “主要还是我家殿下厉害。”红羽坚持这一点，“你没听见军营里传出来的参拜声？慷慨激昂，振奋人心，完全不是被逼无奈的语气。” 楚陵川语气温润：“这样的结果本就在预料之中。” 话音落下，三双眼睛齐刷刷转到他的脸上。 齐陵问道：“楚公子为什么这么笃定？” 楚陵川道：“原因有三。” “愿闻其详。” “第一，银甲军虽然由凌安成掌权二十余年，但除了当年西齐内乱护驾有功之外，这些年各国之间少有战争，凌安成近二十年没有去过战场，将军想要收拢军心，让将士服服帖帖，靠的是军功政绩，不是利益。”楚陵川道，“况且凌安成也给不了所有将士他们想要的利益，他只能收服最器重的几位将领心腹，让他们死心塌地，如果殿下拿最高阶将领立威，震慑军心根本不难。” 沈重锦点头：“说的有道理。” http://wap. “第二，凌安成提拔自己的心腹，重用跟凌家有姻亲关系的应东礼，前后左右四位将军皆以自己家族利益为先，这样的将领其实并不得人心，殿下只需晓以利害，唤起军中兵士保家卫国，自然轻而易举就能瓦解他们对凌安成的忠心。”楚陵川语气平静，“况且银甲军中将士因为年纪问题，每隔两年就要换一批新血，银甲军在凌安成手里二十余年，不代表银甲军将士也跟了他这么久。” 甚至就在年前，银甲军中刚入了一批年轻血液，那些年轻的军人一腔热血只为效忠皇帝，保家卫国，对凌安成哪有那么多死心踏地的忠心 一个不曾上战场的将军，在他们心中跟教头其实没什么区别，只是奉皇帝旨意管理军队，负责军中每日例行操练而已。 三人若有所思，缓缓点头。 镇守天子脚下的军队和常守边关的军队，心态上确实不太一样。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楚陵川淡淡一笑，“军中将士以本事服人，殿下一有圣谕，二有兵符，三有本领，四有魄力……收服银甲军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么？” 确实如此。 三人纷纷点头。 “所以，”红羽拧眉，“我们急匆匆地赶来，就是为了见证殿下威武霸气？” “也不是。”楚陵川缓缓摇头，“任何事情都有万一，我们只是为了防止万一而已。” “不过军营重地，好像也不是我们这样的身份能进得去的。”沈重锦抬头看向军营入口处，重重岗哨，守卫森严，绝不可能让闲杂人等随意出入，“就算想进去亲眼看看殿下霸气的英姿，好像也有些困难。” 楚陵川闲适地调转马头：“我们只是侍君，侍君就该守侍君的本分，不能轻易越了规矩。” 齐陵和沈重锦面面相觑，侍君就该守侍君的本分？ 方才是谁说马车太慢，主动让人给他们准备了快马的？而且为了不惹人注意，还特地让他们先坐着马车抵达外城，远离人来人往的主城长街，才让他们各自换了快马。 “楚公子真是个好人。”红羽驱马向前，跟楚陵川并驾齐驱，“我也是这么想的。” 楚陵川转头看他一眼：“红羽，我记得之前听你说起过，令尊大人擅长占星卜卦、预测未来之术。” 啊？ 红羽一懵：“我有说过吗？” “说过。”楚陵川神色无比淡定，“在下想知道的是，你有没有继承令尊这样的本事？” 红羽双手握着缰绳，目视前方，思索着该怎么说：“我资质比较愚钝，用我爹的话来说，就是出生的时候也不知是不是被挤坏了脑袋，怎能如此愚笨，简直是朽木不可雕也，所以楚公子这个问题……实在让我汗颜。” 楚陵川明白了，极有风度地颔首：“抱歉。” “没关系。”红羽大人有大量，“其实我很佩服楚公子，年纪轻轻就能替楚叔叔走南闯北，把生意打理得井井有条，实在是天生奇才，让人羡慕又佩服。” 楚陵川沉吟片刻：“你进长公主府多久了？” 红羽道：“没多久。” “几位侍君之中属你年纪最小。”楚陵川道，“天生愚钝，朽木不可雕也，令尊居然还敢让你一个人千里迢迢来到西齐，并被当初暴戾嗜血的公主买进府里做侍君，令尊是担心你死得不够快？” 第144章 我就是一块朽木 红羽眨眼，一时语塞。 他发现外表温润如玉的人好像都善于伪装，温润其实都是假象。 此前他一直觉得温湛比较符合温润如玉的形象，后来发现那家伙除了会跟他争宠之外，本质上就是个文弱书生，跟温润不温润倒也关系不大。 后来发现楚陵川是个翩翩风度的温润君子。 然而此时他又发现，楚陵川本质上根本就是个狡诈又腹黑还非常毒舌的一个少年。 听听他方才说的那都是什么话？ 担心他死得不够快？ 这是一个温润少年应该说的话么？ 他的父王虽然也毒舌，却是算到了他会长命百岁的，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就死掉？再说他被西齐公主买来，不也是为了殿下吗？ 策马跟在两人身后沈重锦和齐陵也有这样的想法，不过那是楚陵川和红羽的事情，跟他们无关，即便他们觉得楚陵川是个温润如玉的笑面小狐狸，也绝不会主动去拆穿他。 毕竟得罪了这条金大腿，对他们没任何好处。 wap. 四人一路晃晃悠悠地策马慢行，远离军营慢慢抵达城门外。 身后忽然响起急促的马蹄声。 四人同时勒住缰绳停下，转头看向身后的皇族御林军。 “他们这么快就回去了？” “应该不是。”齐陵目测一遍，“只有二十来个人回来，楚玄弈带去的皇族御林军足足五百人。” 马蹄声如雷，一行人飞快入了皇城。 沈重锦道：“你们猜猜，这些人是要干什么的？” “回宫复旨，顺便抄家。”齐陵语气淡淡，“若我没猜错，长公主殿下应该是杀鸡儆了猴，把凌安成的两个心腹解决了，罪名是抗旨。” 既然是抗旨，自然是要禀报皇上，然后抄家诛灭九族。 “不算是杀鸡儆猴。”红羽纠正他，“应该擒贼先擒王。凌安成不在军营，银甲军就是魏峰和应东礼二人说了算，直接把两位当家的杀了，自然能起到最大的震慑作用。” “言之有理。”齐陵夸奖，“小羽儿真聪明。” 红羽扬了扬下巴：“不敢不敢，我就是一块朽木。” 齐陵正要说话，却见已经进城的皇族御林军突然调转回来，团团把他们包围住，为首的男子冷冷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四人容貌出色，俊美无双，身上的衣衫华贵无比，且气度不凡，一看就是来自世家大族。 “军爷。”红羽主动开口，态度乖得让人生不出恶感，“我们是长公主殿下的侍君，不是什么贼人，也不是奸细，请军爷明察。” “长公主殿下的侍君？”御林军副统领脸上浮现怀疑之色，看着四个人的眼神越发探究。 “是。”齐陵点头，“千真万确。” 副统领皱眉：“你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既然是侍君，不在后院待着，反而如此光明正大地骑马出城溜达？ 长公主府的规矩如此松散？ “听说长公主殿下领了兵权，我们担心殿下受欺负，就想去看看。”楚陵川浅笑，实话实说，“可是我们没有腰牌，进不去军营，就只能在外面听听声儿。” 副统领目光扫视四人：“谁能证明你们的身份？” 楚陵川道：“长公主府里的所有人都可以证明。” 副统领目光狐疑地打量着四人，心里已经信了他们的说法，但还是纳闷，如此出众的几个男子，外表气度看起来都不错，怎么会心甘情愿给长公主殿下当侍君？ 不过他还有要事在身，没空琢磨这个问题，只淡淡道：“一起走吧。” 于是四个人被皇族御林军团团围在中间，一起进城往长公主府方向而去。 “军爷。”红羽小麻雀不管任何时候都改不了叽叽喳喳的毛病，“你们这么急匆匆赶回城是为了什么呀？刚才我好像看到大统领带了很多人赶去军营。” 没人理他。 “军爷是要去禀报皇上吗？”红羽继续穷追不舍，“军营里的气势太强了，响声震天。刚才我们在外面好像听到他们说只忠于凌将军……军爷，凌将军是谁呀？很厉害吗？比皇上还厉害吗？” “放肆！”御林军副统领冷冷呵斥，“军营里的事情，岂是你可以随意发问的？” 红羽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军爷，你吓到人家了。” 副统领脸颊一抽，表情冷漠而古怪。 第145章 该有的规矩得有 一路抵达长公主府，御林军副统领让人去传话，很快当值的陆统领就走了出来，双方见礼之后，御林军副统领道：“这四人陆统领可认识？” 陆峻看到被御林军亲自“护送”回来的四个人，表情有片刻微妙，随即点头：“他们都是长公主殿下的侍君，劳烦副统领送他们回来。” “等长公主殿下回来，麻烦陆统领提醒一下，长公主殿下如今大权在握，应该更好地管理内宅，该有的规矩得有，不能让这些侍君乱来。”副统领道，“万一他们在外面惹出祸事来，只怕又有大臣要弹劾长公主。” 红羽默默撇嘴，这位副统领真不可爱。 陆峻不动声色地看了四人一眼，点头：“多谢副统领提醒，待殿下回来，我一定跟殿下提一提此事。” 副统领嗯了一声：“我们还有要事在身，不宜耽搁，告辞。” “副统领慢走。” 皇族御林军一个个翻身上马，清一色的黄色甲胄，代表着帝王面前绝对特殊的地位，即便是朝廷正一品大员，对这些御林军也得恭恭敬敬，客气有加。 楚陵川几人站在大门外，目送着他们离开。 “凌家该凉了吧。”红羽挠了挠头，“驻扎皇城脚下的军队公然宣示效忠凌将军，目无天子，就算是脾气再好的皇帝，也不能容忍这样的不臣之心。” “确实该凉。”齐陵点头，“谁让他们愚蠢得非要跟殿下作对？” 记住网址http://wap. “注意措辞。”沈重锦提醒，“是非要跟皇上作对。” 齐陵谦虚受教：“是我口误。” 楚陵川从容开口：“我们该去梧桐苑看看了。” 此言一出，其他三人蓦然反应过来。 红羽第一个抬脚跨进大门：“是啊，梧桐苑还有一只癞蛤蟆等着我们去烹煮煎炸呢。” “凌家要凉了，这十八般大刑是不是该早点在凌敬身上试个遍？否则只怕没机会了。” “只盼着他的身体能吃得消才行。” “凌家公子意志强大，是个铁骨铮铮的男子，能忍常人不能忍之苦，区区一点折磨算什么？说不定人家根本不放在眼里。” “就是可惜了他精心准备的那间屋子，以后都不会再有使用的机会了。“ 四人边走边聊，完全无视一旁表情严肃的陆峻，对于陆统领方才跟御林军副统领的对话也全然抛诸脑后，没放在心上。 陆峻沉默地望着他们的背影，暗道长公主府的规矩其实挺严的，就是这几个侍君貌似不知道规矩为何物，仗着殿下脾气好，不但随时拥有出入长公主府的自由，当着殿下的面都敢随意说笑，一点都没把规矩放在眼里。 嗯，从凤驸马被长公主休回家之后，这几位侍君的处境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失宠无人问津到荣获盛宠，名义上挂着个侍君的名头，实则比以前的驸马还要威风，一个个像是把尊贵威严的长公主府当成了自家花园…… 陆峻纳闷，他们身上到底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还从未见过以色侍人都能如此悠然自得的男子。 第146章 大获全胜 一箭射杀两位将领，楚青凰以雷霆手段彻底震慑银甲军十万兵马，顺利接管了银甲军兵权，并趁热打铁，于接下来的三个时辰里留在军营整顿军纪，剔除了所有靠关系上位的将领，并把前后两位将军也剔出了银甲军将领之列。 两杀两贬，长公主完全掌控了银甲军，这个消息迅速飞往皇宫和皇城各大世家——尤其是凌家。 “魏峰和应东礼被射杀？”凌安成惊怒，不知是气得还是肺腑剧痛难耐，噗的吐出一口鲜血，“咳！咳咳咳——” 血迹溅在前襟和被褥上，凌安成颓然无力地趴在床头，望着地上一摊血迹，缓缓攥紧双手。 楚青凰，你狠，你真狠！ “父亲。”凌衍焦急地看着他，“父亲千万保重身体。” 凌安成急促地喘息着，脸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连声音都充满着苍白无力的意味：“凌家大概要步凤家后尘了。” 凌衍脸色骤变。 “大哥，应该不至于吧。”凌安杰面上浮现不安，“楚青凰一直是如此行事作风，虽然大哥失去两个大将……” “那是两个大将吗？那是两个家族！”凌安成冷冷截断了他的话，“魏峰和应东礼被射杀的原因是什么？抗旨？抗旨之罪你以为皇上不会追究？他们死了就算了吗？不，他们死了才只是个开始，真正清算的时候马上就要到……咳咳咳……” “父亲。”凌衍弯腰轻拍着他的背，“父亲切莫着急，等我想想办法。” http://wap. “你身体当真无碍了？” 凌衍缓缓点头，表情却是凝重：“说来真是古怪，方才皇上在的时候，儿子脏腑里疼痛难忍，站都站不起来，皇上和长公主刚走不久，那阵疼痛就奇迹似的缓解了。” 凌安成眸光转冷，冷冷嘲讽：“皇上还真是迫不及待地想要收回凌家的兵权啊。” 迫切到不惜跟他们演戏，明面上让他带兵去平叛，私下里却在算计他的兵权，让人给他下毒，逼上门索要兵符，只为了让楚青凰掌管银甲军……呵，果然是帝王心术，让人防不胜防。 “父亲？”凌衍一惊，“您的意思是……” “让他们不用煎药了，大夫也别再过来了。”凌安成躺回床上，苍白的脸上表情阴郁冷漠，“我倒想看看，皇上到底会不会真的过河拆桥，因为忌惮而杀了我。” 皇帝幼年时是凌家护驾有功，才助他铲除把持朝政的林翱一党，这二十余年来也是凌家掌管着军队，忠心耿耿替他稳住江山，如今有了个更为称心如意的楚青凰可用，就想一脚把凌家踢开？ 凌安杰看了眼凌衍，又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凌安成：“既然衍儿已然无碍，那大哥应该也没什么大碍吧。” 凌安成闭上眼，怒到极致反而平静了下来：“横竖暂时也死不了，只是没办法起身去军营罢了。” 皇帝既然要夺他的兵权，自然不会让他这么快就痊愈。 “我一直以为皇上是个明君，心胸宽广有容人之量，然而……”凌安成有些寒心，“到底是狡兔死走狗烹，多年荣华终成一场空幻。” 凌安成表情几经变换，最终迟疑地说道：“大哥，我觉得我们应该主动跟长公主示好，好好跟她解释一下，就说魏峰和应东礼并无不臣之心，看能不能保住魏家和应家。” 凌安成没说话。 “她能当场射杀魏峰和应东礼，显然就没打算顾忌任何人的面子，我们若继续跟她硬碰硬，不会得到任何好处。”凌安杰道，“最近楚青凰盛宠无双，所有跟她作对的人都没有好下场……大哥，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我们总不能跟凤家一样，左右臂膀被除，再连累端妃和五殿下也被贬进冷宫吧。” 凌安成许久没说话，眸色冷沉：“皇上若真要对凌家赶尽杀绝，我不会坐以待毙。” “大哥？” 凌安成冷笑：“我手里掌握着皇上致命的秘密，他的帝位若还想坐得安稳，最好是善待凌家。” 否则他不介意让西齐江山换个主人。 “不过你说得对，该示好还是得示好。”他闭了闭眼，“凌衍，明日一早你从库房挑几样值钱的东西带上，去长公主府跟楚青凰赔个不是，就说上次之事是凌家做得不好，以后凌家跟长公主府只当亲戚走，再也不谈姻缘之事。” 凌衍点头：“是。” …… 夜深人静，天地间万物都已陷入沉睡。 一阵马蹄声蓦然划破寂静长夜。 随着沉肃厚重的声音响起，城门缓缓开启，当先一匹枣红色骏马如一道闪电划过，朝着城内疾驰而去，身后一匹黑色骏马紧跟其后。 一路飞奔至长公主府大门外停下，楚青凰和扶苍先后下马，抬脚走进大门，随着公主府大门缓缓合上，这一天仿佛才宣告着真正的结束。 大获全胜。 进了东上阁，锦兰和明月带着侍女上前伺候洗漱：“殿下奔波军营半日，午膳和晚膳都没时间用，婢子吩咐厨房准备了一些热食，这就给殿下端上来。” 楚青凰洗手净面之后，转头看了扶苍一眼，朝锦兰吩咐：“你们先下去，半个时辰之后把吃的送过来。” “是。” 侍女们转身退了出去，楚青凰看着站在一旁的扶苍，眉梢微挑：“本宫顺利掌了银甲军大权，怎么你看起来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 第147章 你在教本宫做事? 扶苍默默看了她一眼，随即低头：“属下不敢。” “可是你看起来确实不太高兴的样子。” “属下……”扶苍声音恭敬而沉闷，“属下是觉得自己无能。” 无能？ 楚青凰挑眉：“为什么无能？” 扶苍低眉不语。 去军营之前她说了一句“有你足够”，他便以为自己就是主子的后盾。 可是入了军营之后，他却连动手的机会都没有，射杀两名最高将领是主子亲自动手，整顿兵马是主子亲自所为，踢出不作为的将领，打乱各营将士重组训练也是主子亲力亲为。 后来赶至的楚玄弈和皇族御林军全程听候吩咐，他这个贴身影卫却只起了个贴身候命的作用。 “今日接管银甲军必须本宫亲力亲为，其他任何人代劳，效果都会打个折扣。”楚青凰语气淡淡，“若不用非常手段，想要在短时间之内让十万将士听命，并不容易做到。” 扶苍低头：“主子英明。” wap. “本宫要的不仅仅是银甲军兵符，还要他们实实在在的服从，不管这种服从是出于畏惧还是敬佩。”楚青凰看着他，“所以只能本宫亲自动手，你明白？” 扶苍越发恭敬：“是。” 可他还是觉得自己无能，像个没用的废物。 楚青凰抬手揉了揉眉心，颇有些无奈的口吻：“本宫累了，你来给本宫按按。” 扶苍瞬间抬眸，然后又惊觉失礼似的低头道：“是。” 走过去，给主子小心地按着，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 “本宫把兵权彻底拿下，以后有什么事自己懒得去做的，就全部交给你。”楚青凰说着，漫不经心地补充了一句，“交给你，本宫放心。” 扶苍默默听着，嘴角抿起的弧度终于松开了一些，眉眼可见柔软：“是。” “等过段时间军营里安定下来，本宫想让你进军营。”楚青凰斟酌着，“不过进了军营，大概就不能整日跟在本宫身边了。” 扶苍唇角又抿了起来：“属下是影卫，不能离开主子的视线范围。” 楚青凰沉默。 “齐陵是镇北王之子，从小在军营里长大，文武双全，熟读兵法，且因能力出众遭到了兄长的忌惮，所以才……”扶苍声音恭敬，“主子若需要将领，可以让齐陵做左将军。” 楚青凰声音淡淡，听不出喜怒：“你在教本宫做事？” 扶苍神色微变，当即跪下：“属下不敢。” 楚青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属下逾越，请主子责罚。” 楚青凰没说话，就这么不发一语地看着他，看得扶苍头越垂越低，明明是个四肢修长身躯矫健的少年，此时看着却像一只丧气的小兽，周身流露出低落卑微的气息。 “明日午时让齐陵过来一趟。”楚青凰终于开口，“本宫跟他谈谈。” 扶苍声音沉寂：“是。” “如果他确有大将之风，本宫倒也愿意让他进银甲军，替本宫执掌兵权。”楚青凰道，“你荐人有功，本宫似乎该奖赏你。” 扶苍一懵：“……” “你想要什么奖励？” 扶苍沉默良久，才低声开口：“属下不要奖励。” 楚青凰抬手挑起他的下巴：“真不要？” 扶苍目光微抬，看着近在咫尺的主子，沉默片刻：“属下想跟主子下棋。” 楚青凰表情一顿：“你的棋艺真的是糟糕透了。” “属下可以学。”扶苍面露惭愧之色，大概也意识到了自己资质愚钝，“属下一定会认真学。” “你会挨打。” “属下不怕疼。” 楚青凰想了想：“你学棋子的天赋是真的不行，本宫教你别的。” 第148章 争宠的优势 教他别的？ 扶苍心头微动，不管教什么他都愿意学，只要是主子亲自教的，他都可以。 不过到底是教什么，楚青凰没说，扶苍也没敢问。 时辰太晚，再过一会儿天就该亮了。 锦兰和明月送了膳食过来，恭请主子用膳，并说道：“虽说正事比较重要，但主子还是该注意休息，饮食和就寝的时间要规律，不然对身体不好。” 主子才十五岁呢，不能经常熬夜的。 楚青凰没说什么。 对于真心出于关心的言语，不管是亲人还是下人，只要不是过分越矩，她都不会计较。 锦兰也知道分寸，并不敢过多的啰嗦，带着侍女把膳食摆好之后很快就退了下去。 楚青凰起身去用膳，扶苍坐在她身边。 外面夜色深沉，正是大部分人睡得香沉的时候，不过今夜睡不着觉的人应该也并不少。 记住网址http://wap. “明天之事不用本宫亲力亲为，御林军会把军营里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禀奏到皇帝面前，该抄家的抄家，该下狱的下狱。”楚青凰淡道，“本宫明日要睡到午时再起。” 扶苍微敛着眸：“是。” 楚青凰瞥他一眼，没再说什么，专心低头用膳。 她用膳时并不注重排场，也不喜欢有人服侍，想吃什么吃什么，随性自在。 扶苍这段时间已经完全接受了主子性情大变之后，所有跟往日不同的习惯，也潜移默化地跟着适应了主子所有的喜好变化，于是此时仿佛无声胜有声，两人安静地用膳，什么也没说。 膳后移驾内室，楚青凰命扶苍自去洗漱沐浴，她则独自靠坐在窗前，手执一盏清茶，静静望着窗外深浓的夜色。 沙漏声声。 时间流逝得很快。 今晚对于很多人来说会是个不眠之夜，而明日一早才是清算的开始，朝堂上只怕又要炸开了锅。 楚青凰敛眸喝了口清茶，暗道明天应该让陆峻关闭公主府大门，杜绝任何人登门打扰。 “主子。”扶苍无声无息出现在内室，显然已经洗漱结束，“可以就寝了。” 楚青凰转头看去，目光微顿。 刚沐浴结束的少年身着一身白色里衣，身段修长劲瘦，一头墨黑发丝披散下来，还散发着几分刚出浴之后的水汽。 灯火笼罩之下，一张本就出色的脸越发显得俊美清绝，带着一张不染尘埃的干净隽秀。 楚青凰静静看了一阵，漫不经心地挑眉：“对本宫使美男计？” 扶苍默默抬眸：“属下是影卫。”不是美男。 “嗯，身份的确是影卫。”楚青凰点头，“不过容貌生得也不错，足以跟后院那几个一较高下。” 扶苍抿唇，被主子跟后院那几个人相提并论，不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楚青凰起身走到床前，扶苍上前替她脱下外披的袍子，不知脑子里哪根筋搭错了，竟鬼使神差般说道：“主子若要手下做侍君，属下也愿意。” 楚青凰在床头半躺下来，淡道：“跟他们一起争宠？” 扶苍想了想：“他们应该争不过属下。” “为什么？” “因为属下是影卫，不能离开主子身边。”扶苍诚实说道，“属下武功还比较高，他们打不过属下。” 楚青凰表情微妙：“争宠靠的是武力？” 扶苍瞬间沉默下来。 “本宫若是想把你调走，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儿吗？”楚青凰语气淡淡，“所以你说的这两点，对于争宠来说并不算优势。” 扶苍抿唇：“属下会很听话。” 主子说什么他做什么，让他上刀山下火海，他也会照做，让他罚跪，他就安安静静地跪着，绝不会跟那几个人一样在罚跪的时候叽叽喳喳。 主子让他侍寝，他就乖乖地洗干净自己给主子暖床，绝不会反抗一句。 后院那几个人总是阳奉阴违，还聒噪，没一个安分的，他绝不跟他们一样。 扶苍绞尽脑汁地想着，觉得后院那几个人当真是一无是处。 楚青凰则默默地听他绞尽脑汁，眼神越来越微妙，最终实在见不得他搜肠刮肚寻找自己跟后院侍君不一样的地方，淡淡开口：“睡觉吧。” “是。” 扶苍老老实实躺在自己的位置，盖好小毯子，安静乖巧得不像一个影卫。 极致的安静中，楚青凰忽然想起一事。 “扶苍。” 扶苍正要翻身而起，却听楚青凰道：“躺着说话就行。” “是。”扶苍默默躺了回去，“属下在。” “你知不知道有什么动物……或者飞禽之类，可以说人话？”楚青凰想到最近都没有听到的“奶音”，不确定那到底是个妖灵还是兽语，“此处可有擅驯兽之人？” 扶苍努力地想了想，很快回道：“属下不太清楚。” 楚青凰嗯了一声，“不清楚就算了吧，以后再说。” “是。” 扶苍却在心里记下了这点，这个问题主子之前就问过他，好像是在甘泉宫见完端妃那一次…… 主子能听到他听不到的声音？ 楚青凰目光落在他脸上，暗道她还知道许多他不知道的事情呢，听到声音算什么？ 第149章 请罪的诚意 次日楚青凰果然睡到了午时才醒，哪怕外面已经翻覆了天地，跟她也没有任何关系似的，谁都不敢过来打扰她补眠。 扶苍一手环着楚青凰纤细的腰，一手搭在她的颈下，看起来就像楚青凰整个人都被他抱在了怀里的姿势……醒过来之后，楚青凰着实对着自己此时的睡姿发了会儿呆，很想知道，扶苍又趁着她睡着的时候做了什么？ 为什么她会枕着他的手臂，被他这么圈在怀里？ 争宠是这么争的？ 正这么想着，却见扶苍睁开眼，好像也有些刚睡醒之后的恍惚，眼底思绪有片刻茫然，随即只见他瞳眸一点点移动，看向自己被楚青凰枕在脑袋下的胳膊，沉默不语。 时间仿佛定格在此时。 “属下……” 楚青凰坐起身，让他的胳膊得以解脱，扶苍立时起身跪下：“属下冒犯主子，罪该万死。” 楚青凰淡道：“如果你能如实告诉本宫，你的胳膊是怎么跑到本宫脑袋下的，本宫也许会相信你此时请罪的诚意。” 扶苍低头不语。 “嗯？” http://wap. “属下……” “想想撒谎的后果。” “属下不敢。”扶苍声音越来越小，“属下就是想靠主子近一些，不能故意要冒犯主子，属下……属下什么也没做，求主子明察。” “你还想对本宫做什么？” “没。”扶苍辩解，“属下什么也没敢想。” 楚青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扶苍攥紧了裤腿，“属下该死。” 楚青凰转头拉起帐幔，看了看外面天色，淡道：“给你盏茶时间去洗漱。” “是。” 扶苍从床榻上起身，默默地穿了鞋子走出去，走到半路折回来，看着楚青凰：“属下很快回来伺候主子更衣，主子再躺一会儿。” 楚青凰没理他。 扶苍转身离开，颇有一种犯了错之后无辜又心虚的感觉。 连背影都显得不那么理直气壮了。 楚青凰默默地看着，忽然觉得扶苍最近情绪明显增多了一些，比起以前那个总是冷冰冰淡漠寡言的影卫有了不小的变化。 这样的改变好，还是不好？ 影卫自小经受严酷的训练，一日复一日被磨灭了七情六欲，除了强悍的身手和刻进骨子里的忠诚之外，不会有任何的情绪波动，所有的爱恨怨怒都是不该存在的，违者必死。 因为太过强悍的身手意味着危险，一旦有了情绪，极易反噬其主。 可是扶苍好像不太一样。 楚青凰沉默地回想着，自打她成为楚青凰开始，扶苍就对她言听计从……虽然以前对原主也是言听计从，但感觉是不一样的。 而且事情一步步的发展也出乎她的意料，从最初对他处境的怜悯到后来允许他一步步靠近，哪怕早已逾越了主从之间该有的规矩和分寸，她好像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即便她向来行事随心所欲，此时也不免要思考，这样的亲近到底对不对。 “主子。”扶苍洗漱结束之后返回内室，一身黑袍干净冷峻，恭敬站在楚青凰面前，手里拿着一件暗红长袍，“属下伺候主子更衣。” 楚青凰抬眸看他：“扶苍，你还记得自己的身份吗？” 扶苍一怔，随即脸色僵白，捧着手里的袍子仿佛突然间变得有千斤重。 须臾，他未发一言地转身把袍子挂了起来，身子一掠，转瞬间把自己藏在了角落里。 落寞黯然的气息如影随形，萦绕在寝殿内挥之不去。 楚青凰沉默地看着空无一人的内室，冷冷开口：“本宫让你藏起来了？” 空气一凛。 扶苍身子一掠，转瞬间又无声无息地现身于眼前，抿着唇看向楚青凰，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楚青凰无声地叹了口气，起身道：“更衣。” 扶苍唇角松开：“是。” 落寞黯然的气息无声散去，扶苍重新拿过楚青凰的袍子，低眉垂眼地伺候她更衣着装。 “你是否懂音律？” 扶苍微愣，缓缓摇头：“不懂。” “稍后去把本宫的乌木琴拿来。”楚青凰淡淡吩咐，“本宫今日教你一招以音驭气的杀人手法，可以隔空杀人于无形，不留痕迹。” 学什么下棋？ 既然是影卫，自然该以精进武功修为为主，其他的都是浪费时间。 扶苍点头：“是。” 只要是主子教的，主子让他学的，不管学什么他都愿意。 第150章 两拨刺客 因起得晚，洗漱之后就到了用午膳的时辰，扶苍打开房门，外面的阳光照射进来，殿内一片亮堂。 明月早已候在外面，见殿下起身，便带着侍女一起进去伺候。楚青凰已由扶苍伺候着了装，锦兰只需给主子梳头描眉即可。 十五岁的少女天生丽质，容颜清冷，瓷白的肌肤吹弹可破，无需胭脂妆点也自倾城倾国。 锦兰忍不住在心里想，以前殿下喜欢凤瑾之，自然不会考虑别的男子，可如今凤瑾之被休了回去，以后也不知道怎样出色的男子，才能配得上这般尊贵强悍、貌美无双的殿下？ 仪容打理妥当，明月开始准备午膳，当然还有必不可少的一碗汤药。 扶苍喝了药，跟楚青凰一起用膳。 “殿下。”明月在一旁禀报，“凌家大房嫡子一早就来了，一直等到现在，殿下可要见见他？” 楚青凰自顾自地用膳，语气淡漠得很：“本宫没空见他。” “是。” “让陆峻过来一趟。” “是，婢子这就去。”明月福身行礼，转身走了出去。 wap. 楚青凰看了扶苍一眼：“最近还有没有觉得身体有什么不适？” 扶苍动作一顿，默默地放下筷子：“属下……没什么感觉。” 这个问题对他来说敏感且危险，总是让他不知该如何回复。 影卫本没那么娇气，可他之所以能每晚占据主子一半的床榻，就是因为特殊的“娇气”，若没了这个原因，就没了留在主子床上的理由。 就算主子不赶他，他也不能赖着不走的，否则就是大不敬。 可是…… “吃饭吧。”楚青凰敛眸用膳，没再看他，“要是觉得没什么不适，汤药可以不必再喝了。” 是药三分毒，喝多了没什么好处。 扶苍低头应了声是，默默地开始低头扒饭。 “参见长公主殿下。”陆峻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不用多礼。”楚青凰抬眸看了他一眼，“本宫半日未出，外面的消息你给本宫说说。” “是。”陆峻低眉垂眼，目不斜视，“皇上命御林军查抄了应家和魏家，搜出了不少金银宝器，还有一些比较值钱的兵器。” 楚青凰神色淡淡。 “皇上雷霆大怒，朝臣们战战兢兢。”陆峻想了想，补充了一句，“凌家比较安静，暂时还没见有什么动作。” 楚青凰嗯了一声：“还有吗？” “昨夜丑时有刺客入府。” 楚青凰抬眸：“刺客？谁派来的？” “有两拨人。”陆峻回道，“属下留了两个活口，带去地牢审问之后得知，其中一拨人是江湖杀手，买凶之人是凤相的手下，大致可以确定是出自凤相的指使；还有一拨人应该是来自凌家，卑职还没问清楚，他就服毒自尽了。” 楚青凰道：“凤相挺聪明，知道买凶杀人，只是眼光不怎么好。” 没让自己府里的人动手是为了避嫌，可花钱雇的杀手没有诚信，居然把雇主给出卖了，可见识人不清。 “还有一件事。”陆峻继续禀报，“昨天下午荣王府二公子，清郡王府嫡子，平世子家的少爷，还有康郡王府公子一起求见殿下，得知殿下不在，说今天下午会再来。” 楚青凰嗯了一声：“本宫知道了。” “属下告退。” 楚青凰对于刺客一事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各大世家现在想杀她的人很多，除了凤相和凌家，其他大臣想让她死的也比比皆是，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毕竟她确实动了很多人的利益，甚至威胁到了各大家族的生死命运。 有她在一天，那些屁股不干净的大臣夜里绝对睡不好觉，可敢于动手的人暂时还不多，因为刺杀长公主的罪名几乎没有人能承担得起。 但以后大概会慢慢多起来，因为到了狗急跳墙的时候，他们只能孤注一掷。 现在才是开始而已。 第151章 近水楼台先得月 不过刺客来了也是白来。 长公主府的守卫在扶苍一番调整之后越发严密，刺客根本没等靠近东上阁就会被发现，继而被杀或者被擒，所以关于刺客这个问题，楚青凰压根不用操心，听过就算，陆峻和扶字辈的影卫自会解决。 午膳结束之后，扶苍拿来了楚青凰的乌木琴。 对于外面惊天动地的变故，楚青凰不再关心，只认真地教了扶苍以音驭气的方法，这种需要高深的内力，所以扶苍来说不难。 至少领悟起来比下棋容易得多。 楚青凰教得用心，扶苍学得也认真。 一整个下午不管谁求见，楚青凰一律不见，只留在东上阁的院子里跟扶苍切磋琴艺。 然而内力修为高深，代表着即便再小的声音也会造成极大的效果，待在西上阁的几个人感觉到了强劲气流的波动，纷纷过来看热闹，当看到楚青凰居然在教扶苍抚琴时，红羽像是大白天见到了鬼一样。 “殿下教扶苍抚琴？” 扶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那眼神仿佛在说：你有什么意见？ 红羽又开始吃醋：“殿下这么偏心，为什么都不教我？” 记住网址http://wap. 楚青凰对这个问题压根不予理会，听多了只当是小孩子在无理取闹，连眼神都懒得施舍一个。 但是扶苍很想把他丢出去。 “红羽。”齐陵幽幽开口，“你又想让殿下雨露均沾？” 红羽嘟嘴：“人家对殿下一片痴心，殿下却把所有的宠爱全给了扶苍，这本来就不公平嘛。” “在长公主殿下面前谈公平，你胆子不小。”温湛揶揄，“你怎么不跟凤瑾之谈公平呢？” 红羽拧眉：“他都快死了，我跟他谈公平？我有病吗？” “原来你没病？”沈重锦失笑。 红羽瞪他：“沈重锦，你什么意思？” “都给本宫闭嘴。”楚青凰神色淡漠，“齐陵留下，其他人跪安。” 红羽一副震惊的表情。 “温湛的宠爱果然是昙花一现。”沈重锦慢悠悠说道，“还没怎么宠呢，就失宠了，齐陵不知道能维持多久。” 红羽冷哼，“我敢打赌，不超过一天。” 楚陵川目光落在扶苍脸上，若有所思，殿下不会真的看上了这个影卫吧？ 除了容貌不错之外，扶苍身上还有其他的特别之处吗？如果是强悍的身手和对主子的忠诚，那么不管是西齐还是东陵，训练有素的影卫大多符合这样的标准。 难不成是因为近水楼台先得月？ “主子命你们回去。”扶苍抬眸，语气冷漠，“都没听见？” 红羽撇嘴，小声嘀咕：“恃宠而骄，狐假虎威，小人得志。” 然而不管是恃宠而骄还是狐假虎威，长公主殿下的命令违抗不得，兴冲冲而来的几个人很快行礼告退，转身离开。 唯独齐陵留了下来，恭敬开口：“殿下有事吩咐？” 楚青凰道：“听说你文武双全，擅长治军？” 听说？ 听谁说？ 齐陵看了一眼扶苍，随即缓缓点头：“小人确实熟读过一段时间兵法。” “本宫想让你进银甲军。” 齐陵沉默片刻：“殿下刚把银甲军兵权拿到手，正是趁热打铁立威的时候，而且平叛在即……” “没有平叛。” 呃？ 齐陵微诧：“没有平叛？” “镜湖山出现叛乱的消息是假的，目的是为了让凌家的兵权交到本宫的手上。”楚青凰淡淡说道，“所以本宫接下来的时间不是领兵去平叛，而是操练银甲军，你回去制定一个详细的训练计划，明日交到本宫手里。” 齐陵沉默片刻，“小人是否可以知道，这个假消息……” “皇上的主意，跟本宫无关。”楚青凰道，“你不必担心本宫会因为假传信报而摊上什么责难，本宫做的任何事情你都不用担心。” 齐陵倒是不担心。 他想说的是，如果此事是殿下所为，那么他可以暗中替殿下解决掉即将来临的麻烦，但既然是皇帝的手笔，自然就不需要他来操心了。 “是。”齐陵应下，“属下现在就去拟定训练计划。” “除此之外，军营中各级别的将领还需要做一番更细致的调整，以后的操练过程中你替本宫留意。”楚青凰语气平静，“将者，有能者居之。所有滥竽充数之人全部给本宫踢出去。” 齐陵沉默片刻：“殿下为何如此信任于我？” 楚青凰波澜不惊地看他一眼：“你是扶苍举荐的。” 齐陵：“……”所以他应该感谢扶苍？ “把那几个王爷家里的纨绔也弄到军营去，单独训练。”楚青凰语气冷冷，“三个月之内，本宫要看到训练成果。” 齐陵摸了摸鼻子，他发现殿下信任一个人就会直接导致这个人的工作量剧增。 虽说能者多劳，可起码先给他一段时间适应兼考察，万一殿下发现他能力有限，不足以担下如此大任，会不会一怒之下把他军法处置了？ 第152章 喷火的兽 不管他心里什么想法，该照做还是得照做。 齐陵于是第一个成为后院几位侍君里最得器重的将才，领下了无比神圣艰难的任务，恭敬告退。 “殿下！”陆峻疾步而来，抱拳禀报，“五皇子带着人硬闯长公主府，请殿下决断。” 楚青凰表情淡漠：“让他闯。” 陆峻一愣，随即低头：“是。” “稍微阻拦一下即可，不必太过与他们正面冲突。”楚青凰语气平静，“他想火上浇油，本宫自然给他这个机会。” 陆峻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领命而去。 本来听从长公主殿下的命令，阻拦所有擅自闯入之人是他们职责所在，可对方是皇子，护卫并不敢对皇子动手——除非长公主下令交手。 楚青凰这个命令恰好解除了护卫的为难。 “扶苍。”楚青凰漫不经心地吩咐，“让扶影去暗阁一趟，告诉暗阁掌事，五皇子带着人硬闯长公主府，打伤了长公主府护卫，挑衅滋事，仗着兄长身份恶语辱骂长公主，让暗阁掌事把此事如实禀报给皇上。” 扶苍领命：“是。” http://wap. 楚青凰坐在院子里的梧桐树下，端起手边茶案上一盏香茗，靠在树下沉思，接下来端妃母子的日子应该不会太好过，她该趁势抄了凌家，把他们母子彻底按进泥里，还是先解决凤家？ 楚天胤和凤家这段时间都没出来蹦跶了，她好像没理由主动出手。 虽然制造一个理由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她是长公主，得讲道理，不能总想着去欺负人。 所以还是先解决了凌家。 楚青凰叹气，她都能想象得到凌家覆灭之后，朝臣们又要如何对她口诛笔伐了，连自己的母亲和舅舅都不放过，她还是人吗? “楚青凰！” 一声狂怒响起，来人脚步匆匆踏进东上阁庭院，脸色铁青阴沉，两眼喷火似的看着她，像是看着不共戴天的仇人：“你得了什么失心疯？凌家怎么得罪你了？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想跟天下人为敌，让所有人都骂你是个恶魔，骂你是个疯子，你才高兴是不是？！” 楚青凰不疾不徐地抬头看去，楚天铮此时真像个喷火的龙……哦不，应该说是一头喷火的兽。 且还是一头失控的兽。 一张还算俊逸的脸布满了狂怒之色，看着她的眼神像是恨不得当场把她大卸八块，双手紧握成拳，大有一种一言不合就挥拳的架势。 楚青凰喝了口茶。 看吧，真不是她主动想欺负人，虽说通往帝王宝座的这条路一定会得罪很多人，要跟许多人为敌，但是如果这些人不主动招惹她，她其实也是很讲究君子风度的。 “楚青凰，你耳朵聋了？”楚天铮见她一副不惊不怒的样子，想到外面的混乱，简直气不打一处来，真想活劈了她，“你到底想干什么？！” 楚青凰淡淡开口：“你带着人到本宫府里狂躁叫嚣，又是想干什么？” “我来跟你兴师问罪，你听不出来？”楚天铮冰冷开口，怒到极致早已没了理智，“你仗着父皇给你的一点权力就为所欲为，横行霸道？楚青凰，你太过分了！夺了舅舅的兵权不算，还杀了舅舅的麾下大将，你是想造反吗？！” 楚青凰倚着树干，慢条斯理地把一盏茶喝完，完全不想理会这个人似的。 然而她越是如此，就越激怒了楚天铮，他暴躁怒吼：“楚青凰，我在跟你说话！” 第153章 你真是个蠢货 “本宫耳朵没问题。”楚青凰挑眉，看着他的眼神充满着嘲弄意味，“只是你此时这一副吃了耗子药的模样实在有损皇子风度，本宫正在思索应该把你丢出去，还是让人去请父皇过来一趟？” 楚天铮一怒：“你简直就是个恶魔！女罗刹！煞神！楚青凰，你就是个疯子！” “多谢夸赞。”楚青凰点头，“本宫正在努力做一个人人惧怕的恶魔，女罗刹，煞神。” 至于疯子。 楚青凰目光淡漠看向楚天铮，“本宫觉得你此时咆哮的样子更像一个疯子。” 楚天铮气得浑身哆嗦。 “你今天不该来的。”楚青凰目光里透着几分怜悯，“楚天翎、楚天阔和楚天胤都按兵不动，乖乖待在王府作壁上观，你这个时候跳出来，父皇第一个就会注意到你，甚至会迁怒。” 楚天铮脸色一变：“你吓唬谁呢？父皇最宠爱母妃，会因为这件事情就迁怒于我？你做梦吧！” 况且他为什么这么急着跳出来？ 因为楚青凰她对付的人是凌家！ 凌家是他的后盾，是母妃的娘家，其他皇子自然乐得作壁上观，谁不愿意看着对手自相残杀？ wap. 楚青凰简直疯了，疯到已经分不清敌我，只知道滥用权力，疯狂树敌，她知不知道成为公敌之后，她的处境有多危险? 她自己不想活了也别拉别人下水！ 楚天铮简直被她气得失去了理智。 “楚天铮。”楚青凰目光越发可怜，“你真是个蠢货，蠢到无可救药。” 端妃难道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个什么样的货色？一点脑子都没有，如何去争那个万人之上的位子？ 只怕被人撕成碎片都不知道为什么。 “楚青凰。”楚天铮深深吸了一口气，脸色还是难看得很，“你现在是不是敌我不分？左将军魏峰跟随舅舅二十余年，是舅舅麾下最受器重的将领，右将军应东礼是舅母的亲哥哥，你这样做不觉得太过分了吗？就算你想立威，也不该以两个家族为代价——” “他们是逆臣。”楚青凰喝了口茶，不疾不徐地截断了他的话，“就算本宫不杀他们，父皇也不可能容忍逆臣的存在。与其被父皇抄家灭族时斩首示众，不如本宫拿来立威。” 楚天铮怒道：“只要你不说，父皇怎么会知道军营里发生的事情？他们不是逆臣！” 楚青凰语气寒凉：“你今日来我这长公主府，端妃知道吗？” 她不提这茬还好，一提起来又让楚天铮怒火中烧：“我问你，是不是你在父皇面前说了什么，才导致父皇不许我见母妃的面？你到底想干什么？搅得朝堂一片混乱，前朝后宫都不得安宁，你才满意是不是？！” 楚青凰敛眸喝完手里的茶，忍不住道，就是要乱，越乱越好，西齐朝堂早已积弊多年，权力中枢蛀虫遍地，只有彻底动荡一次，清除朝中结党营私只谋利益不做事的官员，把各大世家这么多年积攒的势力一点点剪除，换上忠诚能干的新血，才能还西齐一片清明。 若让权臣世家继续勾结，别说皇帝没办法施展手脚做事，就是以后新帝登基，依然会受到各大家族势力的掣肘，每次颁布新政，首先就要考虑权臣世家的利益，否则帝王旨意就会形同虚设，根本不可能顺利实施。 楚青凰清楚君弱臣强的后果，所以积弊已久的朝堂必须得整顿。 不过这些道理跟楚天铮说了也是白说，他要是能懂，今日就不会做出硬闯长公主府这种没脑子的事情了。 楚青凰暗自算着时间，只希望暗阁掌事的速度能快一点，别让她的耳朵继续遭受折磨。 楚天铮吵得她烦了，她心情就会不好，一旦不好就忍不住想抄家，到时候不知端妃母子能不能承受短时间之内接二连三的噩耗打击？ 第154章 天下最温柔的主子 “楚青凰。”楚天铮见她又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顿时越发怒火沸腾，“你——” “禁军来了！禁军来了！”久违的奶音响起，瞬间拉回了楚青凰的思绪。 她抬眸望了望，没看见什么小兽飞禽之类，但是可以确定这个“小妖灵”应该就在她身边，那声音听得格外清晰，软糯稚嫩，十分可爱。 “楚青凰，你看什么？”楚天铮见她动作有异，不由顺着她的视线跟着望去，只看见一片湛蓝天空和洁白的云彩，视线转动时，高大浓密的枝干和树叶映入眼帘，其他的什么也没有。 楚天铮眉头皱了皱，忍不住怀疑楚青凰又在装神弄鬼。 “禁军来了。”楚青凰收回视线，淡漠提醒，“本宫劝你乖乖跟他们回去，父皇也许小惩大诫一番就算了，否则……” “楚青凰！”楚天铮冲过去，“你——” “五皇子殿下。”一阵脚步声急匆匆而来，楚玄弈沉着冷峻的声音响起，“皇上有旨，命臣等即刻带五皇子回宫。” 楚天铮冲出去的脚步霎时僵住，不敢置信地转头，看到了楚玄弈和身后黄色甲胄的带刀御林军。 楚玄弈挥手，立刻就有御林军上前包围住楚天铮：“请五皇子跟我们回宫。” 楚天铮转头看向楚青凰，脸色铁青：“你跟父皇告的状？” 记住网址http://wap. 楚青凰坐在梧桐树下始终动都没动，姿态闲适而疏懒，很有一种运筹帷幄掌控大局的气度：“回宫去好好跟父皇解释吧，如果父皇下旨杖责，本宫稍后会去给你求个情。” 楚玄弈和御林军听懂了，长公主殿下希望五皇子被杖责。 他们回去之后会如实禀报五皇子对长公主的冒犯和粗鲁举动，一定达成长公主殿下的心愿。 于是楚天铮就这么狼狈地被御林军强制地带走了，边走还边怒骂出楚青凰是个不孝逆女，白眼狼，是个疯子。 楚青凰无所谓。 他骂得越凶，回宫之后只会挨越重的惩罚。 “扶苍。”楚青凰放下茶盏，身姿慵懒地倚着树干，看着完成任务回来的扶苍，“本宫是不是太狠了些？” “主子不狠。”扶苍走过去，在案前跪坐下来，给楚青凰斟了盏茶，“主子是天下最温柔的主子。” 楚青凰眸光微妙，天下最温柔的主子？ 她很想知道他是如何违心说出这样的评价？ “可是楚天铮说本宫是个煞神，是个女罗刹。” “主子不是。”扶苍坚持。 “不是什么？” “不是煞神。”扶苍低眉，“主子很温柔。” 楚青凰抬手揉着眉心，温柔这个词她受之有愧，真不敢往自己身上套。 若非扶苍是个不擅撒谎的人，她定要问问他说这句话会不会心虚？不过好吧，他觉得她温柔，大概是基于以前的原主是个格外残暴的性子，相比之下，她对扶苍的态度的确也能跟温柔沾点边。 “我们继续练琴。” 扶苍沉默片刻：“主子不去查抄凌家？” 楚青凰挑眉：“你希望本宫现在就把凌家查抄了？” 扶苍没说话，低垂的眼睑掩去了眼底冰冷的色泽，想到凌敬屋子里搜出来的那张画和那些癖好用具，杀气再度浮现。 “凌家该死。”他态度恭敬温顺，声音却如淬了寒冰剧毒，“所有人都该死。” 楚青凰眉梢微挑。 画？ 什么画？ 她若有所思地看着扶苍，没有忽视他周身流露出来的杀气，沉默片刻：“查抄凌家也是早晚的事，不过凌家大部分贪污所得都被封存在库房里，库房有八道门，八把钥匙，本宫需要提前拿到这些钥匙才能去抄家。” 凌安成做事比较谨慎，不会像洪尚书那般大意，武将手下难免有些会机关术的人才，八道门不是那么轻易能破解的。 “属下今晚就去把钥匙取来。”扶苍说着，略微迟疑，“只是需要红羽帮忙。” “红羽？”楚青凰挑眉。 “他擅长摄魂术，可以更快地问出钥匙的下落。” 楚青凰沉默片刻，语气意味深长：“扶苍，你对本宫后院这几个侍君了解得挺透彻。” 扶苍一怔，瞬间沉默下来。 第155章 杖责五十 五皇子直接被御林军带到了御乾宫，进了殿就对上他的父皇那张冰冷沉怒的龙颜，楚天铮心里咯噔一下，脸色刷白。 “父……父皇……”楚天铮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气焰尽收，再也没有方才在长公主府的怒火冲天，“儿臣……儿臣知错，父皇听儿臣解释！儿臣只是……” “只是什么？”皇帝冷冰冰地看着他，“只是动了你舅舅的兵马，影响你争储了？”楚天铮脸色一变，砰的磕头：“儿臣绝没有这个意思！求父皇明察！求父皇明察！” “御风，把五皇子去长公主府之后的表现如实陈述一遍。” “是。” 听到这个声音，楚天铮蓦然抬头，才看到屏风暗影处还跪着个全身黑衣的身影。 那人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和容貌，只听到他声音沉寂没有情绪波动：“五皇子朝长公主殿下兴师问罪，问长公主知不知道魏峰和应东礼是他舅舅的手下大将，为什么要杀了凌将军手底下的人？五皇子还质问长公主是不是要造反，辱骂长公主是个恶魔，女罗刹，煞神，疯子……五皇子还说长公主仗着皇上给的一点权力，就为所欲为，横行霸道，问长公主是不是要跟天下人为敌……” 随着他一字一句落音，楚天铮脸色煞白，浑身瘫软，不敢置信地盯着他。 随即他不知想到了什么，连连叩首：“父皇！父皇明察，儿臣只是一时糊涂，儿臣没有要跟七妹兴师问罪的意思，儿臣真的没有，求父皇明察！” “楚玄弈。”皇帝冷冷抬眸，“你来说说。” “回皇上，”楚玄弈低头行礼，“臣领旨去长公主府带回五皇子时，恰好也听见了五皇子正在跟长公主殿下发脾气，长公主表情不太好看，但并未辩解什么。” http://wap. 皇帝闭了闭眼：“拉出去，杖责五十。” “父皇！”楚天铮震惊抬头，脸上血色瞬间褪去，“父皇饶了儿臣吧！儿臣不是故意的，儿臣真的没有质问七妹的意思！父皇，儿臣冤枉——” 皇帝厉声道：“拉出去！” 御林军连忙上前，一左一右硬拖着把楚天铮拖了出去。 皇帝坐在椅子上，脸色难看至极。 放眼整个朝堂，如今只有青凰能替他做事，这个愚蠢的东西竟敢闯到长公主府去质问谩骂，简直找死。 皇帝陛下深深吸了一口气：“陈海。” “奴才在。” “端妃这两天在做什么？” “这……”陈海有些为难，“奴才这两天也没怎么去后宫，只知道端妃每日晨昏定省去给太后和皇后请安，其他的就不太清楚了。” 皇帝沉默地坐在龙椅上，听着外面传来的鬼哭狼嚎，眉心狠狠皱起：“端妃许久没见青凰了。” 呃？ 陈海思忖着皇帝的意思：“那奴才让人去请长公主进宫一趟？” “嗯。”皇帝缓缓点头，声音里透着几分冷意，“青凰刚受了些委屈，让端妃安慰一下。” 陈海脸颊一抽。 端妃安慰长公主？ 若端妃得知五皇子是因为长公主而挨了打，只怕不知气成什么样了，还安慰？ 饶是陈海已在皇帝身边伺候了二十多年，此时也委实猜不透皇上是什么意思，不过不管皇上什么意思，命令既然下来了，他就得照办。 于是陈海很快让人带着皇上口谕去了长公主府，请长公主务必进宫给端妃请个安，母女二人说说心里话。 “去给端妃请安？”楚青凰靠坐在窗前，抬眸看着奉旨而来的内侍，声音淡漠不辨喜怒，“这是父皇的意思？” 传旨的内侍半点都不敢去想长公主为什么没称自己的母亲为“母妃”，而是直接称“端妃”，只恭敬地点头应是：“的确是皇上的意思，奴才不敢撒谎。” 楚青凰沉吟片刻，问道：“五皇子回宫之后受罚了没有？” “皇上下旨杖责五十。”内侍回道，“奴才来的时候还打着呢。” 楚青凰眉梢微挑。 皇上可真下得去手，如果他知道楚天铮不是他亲生儿子，会不会直接下旨处死？ 楚青凰转头看了眼窗外，半日光景过得很快，外面天色已经落下了黑幕，这会儿进宫显然不太合适——毕竟她的钥匙还没拿到手。 “时辰已经很晚了。”她语气淡淡，“你回去禀告父皇，就说本宫明日一早会去给端妃请安。” 内侍微凛，心头虽觉得不妥，却也并不敢纠正长公主的礼仪，恭恭敬敬地应下，便告退离开。 第156章 凌小奴 红羽被叫过来时，脚步轻快，表情兴奋：“殿下这个时辰传我，是想让我侍寝吗？” 楚青凰默默瞥他一眼：“你这个小脑袋瓜里整天都装了些什么？” “都装着殿下呢。”红羽从善如流地回答，无比认真的语气，“殿下要是想让我侍寝，我这就回去准备，要摘取一些鲜花沐浴，把自己洗得香喷喷，尽情地让殿下蹂躏我……” “你跟扶苍去一趟凌家。” 啊？ 红羽声音一卡，目光微转，看向站在楚青凰身侧的扶苍，“去凌家干什么？” “取凌家库房的钥匙。” 红羽皱眉：“人家手无缚鸡之力……” “楚天铮今天得罪了本宫，回到宫里被赏了五十廷杖，你也想跟他一样？” 红羽脸色一变，瞬间后退两步：“我不想跟扶苍一起去。” “那你想跟谁一起去？” wap. “我自己去吧。”红羽挠了挠头，“取完钥匙回来，殿下是不是就可以多宠宠我？” 楚青凰没说话。 扶苍冷漠如霜地看着他。 “有功要赏。”红羽撇嘴，“难不成让人家白出力？” 楚青凰沉吟片刻：“你若是不愿意去，就本宫跟扶苍一起——” “谁说我不愿意？”红羽脸色微变，连忙改口表忠心，“我愿意为殿下出生入死，上刀山下火海，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楚青凰眼神微妙，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 “谁让殿下是人美心善的小仙女呢。”红羽撇了撇嘴，瞪了扶苍一眼，“走了，讨人厌的家伙。” 独占殿下宠爱，真讨厌。 扶苍行礼告退，跟红羽一起转身走了出去。 楚青凰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独自坐了片刻，起身往外走去。 梧桐苑已经很久没来了，自打凤瑾之被休出去之后，她只来过一次，不过尚未进屋就被红羽几人拦住，为的是不想让她看到肮脏的东西。 今晚心血来潮过来看看，没想到会看到这样的一幕。 宽阔的庭院里，两旁灯火点点，沈重锦翘着腿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根鞭子，懒洋洋地开口：“凌小奴，往这里爬。” 楚青凰脚步就这么一顿，站在院门阴影处，看着地上蠕动着一个身影，看身形，已经狼狈得脱了形，完全看不出是之前那个狂傲不可一世要把楚青凰踩在脚底驯服的凌家嫡子，看容貌已被凌乱的发丝覆盖住大半张脸，乍一看只怕连他的亲生爹娘都认不出这是谁。 他是用两只胳膊支撑着在爬……是真的在爬，手腕无力，两只脚上还拖着沉重的脚镣，每爬一步都好像耗尽了他的力气。 楚青凰沉默地看着，表情冰冷，倒不是同情心泛滥，只是厌恶罢了。 欲辱人者，人恒辱之。 今日凌敬若还是高高在上的凌家嫡子，依然会视人命如草芥，会一次次在府中婢女身上试毒，会在他那间特殊的屋子里满足他变态的癖好。 甚至还会一次次没有自知之明地幻想着，让高高在上的长公主匍匐在他的脚下。 所以此时的处境完全是他咎由自取。 楚青凰冷漠地看着他狼狈如蝼蚁一般在地上蠕动，她还以为喜欢以折磨人为乐的凌家嫡子在自己被折磨时，怎么也该维持着凌家嫡子该有的骄傲，未料到这么快就被驯服，当真像狗一样在地上爬。 “殿下。”楚陵川从长廊上走来，看见站在院门处的楚青凰，温声开口，“这么晚了，殿下还没有休息？” 楚青凰淡道：“不着急。” 楚陵川嗯了一声，目光落在庭院里，声音淡漠：“这两天闲着没事做，正好把凌公子一直想做却还没来得及做的事情全部给他来一遍，也算是临死之前成全他的一片心愿。” 顿了顿，“画面不太好看，殿下就不要看他了。” 楚青凰的确没兴趣看他。目光落在沈重锦身上：“你们也不用太浪费精力在他身上，等玩够了就直接解决掉，把尸体送给凌家，别脏了本宫的府邸。” “是。”楚陵川点头，目光落在楚青凰脸上，“殿下。” “嗯？” “扶苍出任务去了？” 楚青凰点头：“嗯。” 楚陵川默了一瞬：“殿下对他好像有点特别。” 楚青凰看着他：“你想说什么？” “如果殿下喜欢他，”楚陵川语气迟疑，“他的身份只怕会是个问题。” 楚青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想得有点多。” 楚陵川：“……”难道是他误会了？ 喜欢？ 楚青凰皱着眉，独自走回东上阁的路上，一直在心里想着这两个字，直到扶苍回来，把钥匙交给她，她才回过神。 看着扶苍这张俊美温顺的脸，她暗道，扶苍只是她的影卫，对她忠诚，她交与他信任罢了，何来的喜欢？ 第157章 恩将仇报 次日一早，楚青凰用完早膳就进宫给端妃请安。 端妃娘娘坐在锦榻上，神色萎靡，精致的妆容也掩不住苍白憔悴，眉眼间郁色难解，完全没有了昔日宠妃的派头。 看到楚青凰进来，端妃眼神刹那间尖锐冰冷，保养得完美无瑕的白皙玉手狠狠地攥紧了手里的帕子，像是恨不得把帕子绞碎的阴冷。 沉默地盯着眼前这个容颜清冷绝艳的少女，端妃眼底色泽流转，沉默了良久，才冷冷开口：“青凰，你是本宫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吗？” 楚青凰神色淡淡：“你有把我当成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吗？” 端妃像是被戳到了痛处，一下子就爆发了：“不管本宫有没有把你当成女儿，你都是本宫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本宫辛辛苦苦生了你，你不图回报也就罢了，反而要恩将仇报？！你还是个人吗？你就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楚青凰冷眼看着她歇斯底里的失控模样，容色淡漠疏离，波澜不惊的样子就像眼前这个女人跟她毫无关系似的。 事实上，也确实没什么关系。 端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克制着失控的情绪：“天铮昨晚被你父皇下旨责罚了五十廷杖，到现在还昏迷着，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他被责罚也是自找的不是吗？”楚青凰说完，拧眉想了想，给了一个比较中肯的评价，“楚天铮比较蠢，可能是这些年你把他护得太好了，他至今不知人间险恶。俗话说惯子如杀子，尤其生在帝王之家，他这样冲动愚蠢的脾气注定活不了长久。” 就跟以前的楚青凰一样。 记住网址http://wap. 原主这个公主其实跟五皇子楚天铮性情差不多，都是冲动易怒没什么脑子的人，差别只在于楚青凰天生武力比较强悍，更有助于她发泄自己的脾气。 如果说这兄妹二人的性子都像端妃……那么大概可以得出一个结论，二十多年前凌家的崛起和端妃的盛宠，真的只是运气好罢了。 只是运气总有用尽的时候，没有足以支撑运气的本事，那么气数已尽就是他们已经注定好的结局。 “你给我住嘴！”端妃霍然起身，伸手指着楚青凰，“若不是你这个逆女总跟本宫作对，天铮怎么会受到如此重的责罚？你就是天煞孤星！本宫当初若料到这一日，刚生下来的时候就该把你溺死在水里！” 楚青凰淡漠看着她愤怒模样，眼底浮现一丝怜悯：“那可真是遗憾，现在就算你想溺死本宫只怕也做不到了。” 端妃气得胸口剧烈起伏。 “楚天铮从来没有把本宫当成妹妹看待，所以本宫也不会把他当成兄长。”楚青凰语气平静，“就如你从来没把本宫当成女儿，那么今日也不该责怪本宫没把你当成母亲。” “胡说八道！”端妃厉声反驳，“本宫以前对你差哪儿了？” 楚青凰没理会她的话，径自说道：“说来也该怨你自己。原本本宫跟凌家无冤无仇，不至于跟他们为敌，可惜你没有一个做母亲的担当，自私自利，竟妄想掌控本宫，甚至不惜把本宫嫁给凌敬……端妃娘娘可知道，你最喜欢的那个侄子凌敬是个什么货色？” 端妃脸色猝变。 “他竟敢大逆不道到妄图驯服本宫，让本宫从高高在上的长公主变成他脚下的女奴。”楚青凰怜悯地看着她，“这不是自己找死吗？神仙都救不了他。” 端妃脸色僵白：“不可能！” “可不可能也不是你说了算。”楚青凰道，“从凌敬对本宫生出那般龌龊的心思开始，就注定了凌家不会有好下场。端妃娘娘若想余生安好，从今日开始就别再妄想楚天铮争储，也别奢望能求情保住凌家，本宫不会放过一个生了不臣之心的世家。” 说完这句，她冷漠道：“本宫手里已经掌握了大量的证据，足以证明凌家拥兵自重，贪墨巨大，犯了帝王大忌。” 端妃脸色剧变：“你说什么？” “本宫今日只是来告诉你一声，本宫很快就去查抄凌家。”楚青凰微微颔首，“你多保重。”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纤细的背影冷漠无情，透着决绝的意味。 第158章 谁给你们的气焰? “楚青凰！”端妃脸色骤变，连忙喊道，“来人，拦住她！快拦住她！” 甘泉宫里的太监和宫女一窝蜂出现，齐齐拦在楚青凰面前，跪下道：“求长公主殿下留步。” 楚青凰看着眼前一幕，眼神冷漠如霜。 “楚青凰，你放肆！”端妃厉声吼道，语速极快，听得出焦灼，“本宫是你的母亲，凌家是你的舅族，我们才是你真正的亲人，你为什么一定要跟凌家过不去？你现在是高高在上的长公主，尊贵无双，满朝文武都惧怕你，可如果凌家失势，本宫失宠，你觉得你这个长公主还能如此威风吗？帝王之家，母亲和儿女从来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她的语气很急，语速很快，几乎连丝毫停顿都没有。 盛宠这么多年，这大概是端妃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失态，甚至是恐惧。 楚青凰转过头，平静看着她：“本宫并非要跟任何人过不去，只是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罢了。端妃娘娘这么久都没有察觉到自己女儿身上发生了什么变化，还敢谈什么母女之情，不觉得脸红吗？” 端妃一震：“你说什么？” “本宫不是你的女儿，自然不用顾忌什么母女情。”楚青凰淡道，“或者说，就算是你自己的女儿，对你这样的母亲大概也没什么感情存在的，你的眼里除了儿子和储君之位，根本装不下别的东西。” 端妃脸色铁青，眼神冰冷：“为了讨你父皇的欢心，你连自己的母亲都不认了？！” “本宫不必讨任何人的欢心。”楚青凰转身往外走去。 http://wap. “楚青凰！”端妃厉吼，“不管是楚天阔当皇帝还是楚天翎夺得帝位，他们都不会放过你的！你连自己的舅舅都对付，一定不会有好下场！你一定不会有好下场的！” 最后的语气已经严厉……不，恶毒得像是诅咒。 楚青凰左耳进右耳出，头也不回地走出甘泉宫，往宫门方向走去。 楚天阔，楚天翎？ 会不会放过她，也要等他们当上皇帝再说。 走出宫门，楚青凰迎面遇到了凌家嫡子凌衍，对方神色很冷，看着楚青凰的眼神充满着厌恶和敌意，然而走到楚青凰面前，他却强迫自己行礼：“臣参见长公主殿下，长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最后一句“千岁千千岁”咬牙加重了语气，听着倒带着几分讽刺的味道。 楚青凰语气冷漠：“凌公子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是跟本宫制造巧遇，还是有事要进宫？” 凌衍语气沉了沉：“臣昨日去长公主府求见殿下，被公主府的护卫统领拦在了大门外，所以……” “所以得知本宫今日进宫给端妃请安，就迫不及待地巧遇了过来？”楚青凰眉梢轻挑，“凌家的眼线不错，连本宫的行踪都敢盯。” “长公主殿下。”凌衍双手握拳，语气谦恭却带着几分阴沉意味，“端妃是您的母亲，凌家是端妃娘娘的娘家，五皇子是您的亲哥哥……凌家跟殿下才是自己人，殿下为什么偏要跟凌家作对，这样对您有什么好处？” “所以凌家嫡子可以嚣张到当众贬低本宫，甚至立誓把本宫驯服成女奴？”楚青凰语气冰冷，“这就是你们对待自己人的态度？” 凌衍脸色一变：“臣并没有——” “谁给你们的胆子和气焰？” 凌衍脸色青白交错，目光不安地看向宫门口当值的禁军，须臾，压低声音道：“臣替凌敬跟长公主殿下赔罪，要打要杀，全由长公主殿下做主，只是皇上这些年对凌家信任有加，端妃娘娘也因此盛宠不衰，若长公主一意孤行跟凌家作对，凌家出了事，必然会连累到端妃娘娘，到时候长公主的地位只怕也保不住了吧。” “端妃这么说，你也这么说。”楚青凰冷冷一哂，“本宫倒真想看看，凌家若覆灭，本宫这长公主之位还能不能保得住。” 话落，她冷道：“扶苍！” “属下在。” “带上本宫的三千禁卫，即刻随本宫去查抄凌家！”楚青凰利落地翻身上马，双手握着缰绳，身姿尊贵凛冽，“谁敢阻挠本宫办案，一律格杀勿论！” 第159章 无法无天 话音落地，如一记雷霆砸下，砸得凌衍脸色惊变。 他正要说什么，却见楚青凰冷冷调转马头，马鞭一甩，瞬间疾驰而去。凌衍心头生出不祥预感，片刻不敢耽搁，连忙上了自己的马，跟着追赶而去。 因早有准备，三千禁卫得到命令之后就齐齐赶到了凌家大门外，清一色黄色甲胄让人望而生畏，不敢造次。 “这是干什么？”凌夫人看着眼前这阵仗，大惊失色，“长公主殿下，你这是干什么？！” 楚青凰端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地望着涌出来的凌家众人：“本宫带着禁卫来办案，胆敢阻挠者，视同抗旨！” 话落，抬手一挥：“搜！” “住手！”凌衍策马疾驰而来，厉声呵止，“长公主殿下凭什么来查抄凌家？你说抗旨，臣倒想知道圣旨在何处？” 抄家？ 凌夫人表情骤然一变，脸色僵白。 “凌衍，你看到了本宫身后这三千禁卫？”楚青凰冷冷一指身后，“这是御前禁卫，本宫让他们来抄家，代表的就是皇上的意思，你敢抗旨？” 凌衍咬牙：“你是长公主就可以为所欲为？凌家一片忠心，你凭什么——” wap. “凭本宫手里铁证如山。”楚青凰懒得跟他废话，冷冷命令，“搜！” 明黄甲胄的禁卫牢牢堵住了凌家所有出入口，听到命令之后，一队禁卫强硬闯入大门，凌衍飞掠下马：“我看谁敢？！” 一道人影如电光掠过，正要阻止禁卫办案的凌衍尚未看清来人身影，就被一记强劲掌力击飞了出去！ 砰！ 身体重重摔了出去，摔在坚硬的青石板地面上，五脏六腑仿佛瞬间移了位。 “噗！”一口鲜血喷出。 “衍儿！”凌夫人大惊失色，疾步上前把他扶起来，吓得声音颤抖，“衍儿，你怎么样？” 凌衍脸色惨白，嘴角的血丝看着触目惊心。 “长公主殿下欺人太甚！”凌夫人站起身，目光尖锐看着端坐马上的楚青凰，“凌家的兵权已经给你了，我家老爷忠心耿耿，为国为民，这么多年连皇上都对凌家敬重三分，你居然真的敢……简直目无君上，无法无天！” 一阵急促而凌乱的脚步声从大门内传来。 凌安成在下人搀扶下走出来，怒不可遏地抬头看着楚青凰：“长公主想干什么？凌家不是你可以为所欲为的地方！” “本宫的确习惯了为所欲为。”楚青凰语气淡漠，“今日既然来了，就没打算空手而回，若惊扰了凌将军，就请多多包涵吧。” 说着，冷冷道：“扶风，带他们进去搜！” “我看谁敢？！”凌安成语气沉怒，虚弱却不失威严，“护卫给我守住前院，今日谁敢擅闯凌家，莫怪本将军无礼！” “扶风，扶影。”楚青凰语气煞冷，“再敢耽搁，你们就自裁谢罪！” 话音落下，四道身影如疾风般杀出一条路，所有挡在面前的护卫皆被一阵劲风掀翻在地，“砰砰砰”的声音不绝于耳！ 凌安成脸色铁青，惊怒交加，气得浑身都在颤抖。 “来人！”他怒吼，几乎耗尽了全身力气，“即刻进宫去请皇上，请文武百官过来看看！这就是西齐长公主的行径？我倒要看看，皇上是否真的纵容长公主荒唐霸道，无法无天！” 话音落下，他肺腑剧痛，一口鲜血喷出：“噗！咳咳咳……” “老爷！老爷！”凌夫人急奔过去，几乎心力交瘁，“长公主真的太过分，太过分了！这还有王法吗？啊？” 楚青凰眸色微冷：“凌将军还是保留一点体力吧，别大喊大叫，有失一家之主的威严。” “楚青凰，你太过分了！”凌夫人转头怒视，“就算皇上要治罪凌家，也该有个合情合理的罪名，你凭什么带人来查抄凌家？！凌家显赫门庭，一品大将军府邸，不是你可以肆意妄为的地方！” 第160章 祸国殃民的长公主 楚青凰皱眉。 凌家一个个的都耳背？ 凭什么，凭什么。 一个个就知道问凭什么？她都说了罪证确凿，还问凭什么？ 三千禁卫身上穿着黄色甲胄，代表着皇帝许可的特权，任何情况下只要她有证据，抄家就是圣旨允许的行为。 还一次次的问她为什么。 楚青凰都说累了。 “凌将军和凌夫人稍安勿躁。”楚青凰冷冷开口，“本宫查抄官员府邸是得到皇上许可的权力，不过本宫也不会真的狂妄到想抄谁就抄谁，既然来抄家，手里必定有了足够的证据——” “证据？”凌安成语气冰冷，怒火中烧，“长公主殿下若真有证据，应该先把证据呈给皇上，而不是私自行动，把朝廷律法当作摆设，目无君上，肆意妄为！” “凌将军不是派人去请皇上了吗？”楚青凰挑眉，“本宫都没拦着，证明本宫不怕皇上知道，就算皇上和文武百官都来了，本宫也可以让所有人心服口服。” 凌安成被气得血液逆流，忍不住又喷出一口血。 记住网址http://wap. “气大伤身，凌将军身子尚未痊愈，还请好好保重自己。”楚青凰皱眉，“好歹掌了二十年兵权，怎会如此沉不住气？真正的大将之风乃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凌将军的定力显然还不够。” 凌安成身子晃了晃，颤巍巍地指着楚青凰，“你……你……” 楚青凰面沉如水，身姿纤细峭拔，如磐石一般稳坐马上，不再理会凌家人的愤怒叫嚣，沉默地等待着。 时间一点点过去。 凌夫人吩咐下人搬来一张椅子，扶着凌安成在椅子上坐下，并让人请大夫过来。 凌安成喝了盏茶，情绪逐渐平静下来，表情冷漠而阴沉。 搜吧。 他就等着看她能搜出什么来。 稍后皇上和文武百官抵达此处，楚青凰若搜不出罪证来，他定要皇上给他一个交代，凌家容不得一个公主如此羞辱作践！ 楚青凰淡淡扫了凌安成一眼，唇角微挑，神色漠然。 羞辱作践？ 她没兴趣羞辱作践任何人，只是为人臣者当守臣之本分，若生出了不该有的异心，把帝王恩宠当成理所当然，狂妄倒生出僭越之心，那就是自己作死，任何人都救不了他。 … “什么？长公主带着禁军包围了凌家？” 早朝尚未结束，皇帝和文武百官正在大殿上议事，听到凌家护卫禀报，满朝文武个个脸色骤变。 “简直荒唐！”丁御史怒斥，“凌将军功勋卓著，功在社稷，长公主岂能如此欺辱于他？” 凤相眸心微细，表情深沉。 长公主查抄凌家？ “皇上。”凌家一派官员义愤填膺地开口，“凌将军这么多年忠心耿耿，麾下将士皆敬佩凌将军一片忠君爱民之心，长公主如此行为，定会寒了将士的心，还请皇上做主！” 简直荒谬！ 连自己的亲舅舅都下手对付，她可曾考虑过自己母妃的感受？ “皇上，不能寒了将士们的心啊！” 丁御史铿锵有力地开始弹劾：“皇上治国靠的是仁德，可长公主短短月余时间就把皇上的仁德摧毁得一干二净，让人以为武力就是一切，仗着武力强悍就可以横行霸道，时日一久，文臣都成了惊弓之鸟，还如何替陛下治理一方？” “长公主殿下太霸道，太过分了！还求皇上收回长公主殿下的大权，否则朝堂定会生乱，皇城世家，人心惶惶，后果不堪设想啊皇上！” 凌家一派大臣纷纷跪下：“求皇上做主！” 皇帝陛下坐在龙椅上，听着大臣们你一言我一语，个个都是痛心疾首忧国忧民的忠臣楷模，让他差点不忍伤害。 “众卿平身。”皇帝皱眉，“青凰的确是不像话。” 大臣们一听有戏，更加卖力地哭喊，求皇上为了江山社稷着想，千万不能再让长公主执掌兵权肆意妄为，否则国将不国，后果难料啊……只差没把楚青凰说成祸国殃民的妖妃。 一片哀嚎之中，唯有楚天翎眉心紧锁，楚青凰今天不是应该带着银甲军去往镜湖山平叛吗？ 此时她怎么没在军营点兵，反而有空去抄凌将军的府邸？ 第161章 一片忠心,天地可表 为了安抚群臣，皇帝陛下最终决定亲自走一趟：“来人，摆驾凌将军府！” 于是所有参加朝议的文武百官浩浩荡荡跟着皇上出了宫。 除了端妃和凌家一派的官员，其他大臣半是护驾，半是看热闹，都想知道凌安成和长公主的这次对峙究竟谁会胜出——这次跟之前查抄洪家可不同。 一来户部尚书虽然官职也比较高，是正儿八经的朝中重臣，可是比起这些年显赫风光的凌家还是要差上一截，而且查抄洪家时是在晚上，又恰逢宫门落锁，洪尚书毫无防备之下求救无门，被长公主查个正着，甚至不幸的被搜出了大量金银财宝贪污所得，最终只能认罪伏法。 二来端妃和长公主是嫡亲的母女关系，如果她连自己母妃的面子都不给，毫不手软地查抄自己的亲舅舅家，那么长公主铁面无情、冷血煞神的形象只会越发深入人心，满朝文武都得掂量一下，六亲不认的长公主以后会对他们下手时会不会手软。 三来大臣们也想借着这个机会看看，端妃和长公主到底会不会因为凌家而母女反目，皇帝会偏向于宠妃，还是护着长公主？ 凤相和皇后一派的大臣态度也有些矛盾，既希望楚青凰铁面无情就此除掉凌家，让他们少一个强大的对手，又希望皇上能听从大臣们的劝谏，把长公主殿下的大权收回来，别再闹得人心慌慌。 怀着如此复杂的心思，大臣们终于随皇上一道出了宫，浩浩荡荡往凌将军府而去。 “皇上驾到——” 帝王銮驾尚未抵达凌家，太监高亢的唱喝声就响起，凌安成急急起身，率凌家上下恭敬地跪迎圣驾：“臣等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凌家所有人跟着叩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http://wap. 銮驾抵达凌家大门外，皇帝看了一眼恭恭敬敬叩行大礼的凌安成，对方面上带着为人臣子的忠诚，以及恰到好处的愤怒和隐忍，像是刚受到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楚青凰翻身下马，冲着皇帝躬身：“父皇。” “青凰，这是怎么回事？”皇帝看着她，努力摆出皇帝的威严，“怎么抄家抄到凌将军府上了？简直胡来！” “父皇有所不知，儿臣最近接到一些密报，凌将军于掌兵权期间利用职权贪污军饷，谎报兵器装备的花费，伪造账册，中饱私囊，这些年贪污所得高达数百万两。”楚青凰语气淡淡，“甚至银甲军中将领公然宣称效忠凌将军，目无君王，大逆不道，儿臣有理由怀疑凌将军拥兵自重，生出了自立为帝的野心，望父皇明察！” “荒唐！简直一派胡言！”凌安成怒道，“长公主殿下岂能如此污蔑于我？” “凌将军乃是皇上亲封的一品大将军，怎么可能对皇上不忠？”丁御史义正言辞，“长公主殿下可不能随便冤枉忠臣。” “凌将军一片忠心天地可表，还请皇上明察！” “求皇上明察！” “诸位不必着急。”楚青凰声音格外平静，“究竟是凌将军一片忠心天地可表，还是本宫仗势欺人冤枉了他，诸位很快就知道了，稍安勿躁。” 凌安成叩首：“求皇上明察，臣一片忠心——” “证据这不就来了？”楚青凰冷冷开口，目光落在凌家大门内，“若没有证据，本宫不会浪费时间在这里跟凌家纠缠。” 众人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却见黄色甲胄的禁军四人一抬，抬着沉重的红木箱子走出来。 那熟悉的箱子让凌安成脸色煞白。 不，这不可能！ 他们怎么会打开凌家密库的门？哪来的钥匙？ 凌夫人也看到了，两腿一软，身体晃了晃，差点没当场晕过去。 大臣们目瞪口呆地看着禁卫接连不断地抬着箱子走出来，一只只箱子放在宽阔的庭院里，禁卫打开来，里面整齐摆放着黄灿灿的金元宝。 太阳照射下，这么多的金元宝几乎闪花了他们的眼。 一箱，两箱，三箱…… 皇帝脸色铁青，原本的轻松闲适早已不复见，随着装满金元宝的箱子被抬出来，他面沉如水，眉眼间笼罩着一层慑人的寒霜。 方才还叫嚣着凌将军冤枉的大臣，此时哑口无言，一句话说不出来。 “皇上！”一名禁卫疾步走到皇帝面前，单膝跪下，双手呈上厚厚的一摞账册，“这些都是从凌将军府的密库里搜出来的账本，请皇上过目。” 第162章 大义灭亲 大臣们噤若寒蝉。 皇帝不发一语地接过账本，大概是许久没人动过了，账本上积了一层灰尘，侍立一旁的陈海连忙接过去仔细掸了掸，用自己的袖子擦了又擦，确定擦干净了才把账册递给皇上。 “这些账册单看大概看不出什么猫腻。”楚青凰淡漠开口，“不过恰好，儿臣最近得到了一份真实的账册。” 说着，楚青凰转头，“陆峻。” 比皇上先来只有一炷香时间的陆峻走上前，手里拎着一摞被包袱包起来的账本，走到皇上面前，他把包袱打开，厚厚的一摞账本全部呈递给皇帝陛下。 “父皇可以回去慢慢对照。”楚青凰目光微转，看向丁御史和几位凌家一派的大臣，“诸位大人若是对账本有什么疑问，也可以跟父皇一起看。本宫得到的这些账本保证真实有效，上面记载的每一笔账目都是凌安成弄虚作假贪墨巨大的证据。” 皇帝沉默不语，表情冷得像冰。 丁御史表情震惊，目光落在凌安成为首的凌家人身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凌安成好歹也是一品大将军，凌家显贵了这么多年，竟如此轻易就让长公主拿到了他利用职权中饱私囊的罪证？凌家养的护卫都是酒囊饭袋？ 偌大的府邸竟叫人来去自如？ 否则长公主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就拿到证据，连凌家的密库钥匙都提前拿到了手？ wap. “凌家掌管兵权，盛宠二十余年，深得父皇信任，这个事实天下皆知。”楚青凰声音越发平静，陈述事实时不带丝毫个人情绪，“所以凌家之下各地官员利用职务之便‘孝敬’给凌将军的银两数目不小，每年借着端妃生辰送上来的贺礼也同样是笔不小的数目。” 大臣们面面相觑，表情皆是惊疑。 长公主连端妃都抖了出来，这是丝毫亲情不顾，铁了心要大义灭亲？ “收受各地官员贿赂，伪造账册虚报假账，以购买兵马装备的名义贪得巨额差价，以及下面人送上来的珠宝字画，全部被凌将军换成了金元宝……”楚青凰嗓音冷漠，“十多年下来，凌家贪墨数额足以抵得上国库半年赋税，谁要是再敢说本宫冤枉他，就站出来跟父皇解释解释，这一箱箱的金元宝是凌家地底下长出来的，还是从树上结出来的？” 百官不安地沉默着。 皇上的脸色已经无比难看，证据确凿摆在了面前，谁还敢在这个时候不知死活地开口？ 只怕皇上震怒之下，直接下旨让辩解之人跟凌家同罪。 “本宫前天接管银甲军，军中前后左右四位将军齐齐呐喊，誓死效忠凌将军。”楚青凰目光冷硬，没有一丝情绪波动，“凌将军带兵有方，所以麾下将领对你忠心耿耿？银甲军常驻天子脚下，却不认天子只认凌将军，公然视圣旨为无物，本宫说你有不臣之心，可曾冤枉了你？” 凌安成跪在地上，脸色僵白面无血色，一个字说不出来——此时此刻，所有言语上的辩解都太过苍白，白费力气罢了。 他要维持最后的体面。 周遭静得让人不安，空气中仿佛都弥漫着血腥杀伐的气息。 皇帝闭了闭眼：“楚玄弈。” “臣在。” “安排一些人清点凌家贪污的金银财物，点清楚之后报给朕，之后充入国库。” “臣遵旨。” “凌家欺君罔上，贪墨巨额公款，收受贿赂，视国法律令为无物，罪证确凿，所有家产没收充公，查封府邸。”皇帝语气冰冷，“凌家所有人全部拿下，打入天牢！” “是！” 文武百官一凛，心头一阵滔天骇浪似的翻滚，极力掩饰着心里的恐惧不安，然而面上惊色依然泄露了几分真实的情绪。 在场的官员有几个是真正清白干净的？ 谁都经不住查，所以不安才是正常的，连凌安成这样执掌这么多年兵权的大将军都阻止不了楚青凰，栽在了她的手里，其他人又能跟她对抗？ 眼下他们只能祈祷小鱼小虾她不看在眼里，否则…… 只怕整个朝堂都得遭到一遍大清洗。 第163章 最近国库空虚 这场抄家风波最终以长公主大获全胜终结。 尾随皇上而来的大臣们汗湿重衫，看向楚青凰的眼神透着惊惧、不安、紧张、震骇……现有的词汇大概都无法完美地概括他们此时的心情。 自开国以来，不，应该说历朝历代以来，就没有如此行事作风的长公主，也从没有哪位皇帝可以纵容自己的女儿如此做事，这简直就是要把皇城搅得一片腥风血雨。 太疯狂了。 若让她继续如此下去，满朝文武都得进大牢里待着，到时候不管是天牢还是刑部大牢，只怕都会人满为患。 “各位大人怎么这么看着本宫？”楚青凰眉梢微挑，嗓音冷漠讥诮，“正在心里辱骂本宫疯魔了？本宫是个煞神？本宫六亲不认？还是正在想办法弹劾本宫，让父皇早日废了本宫这个祸害？” 大臣们一惊，瞬间给她跪下了：“臣等不敢！” 当着皇帝的面，该做样子就要做样子。 此时谁敢跳出来反驳，说不定她马上带着她的三千禁卫去把他们的家抄了。 “最近国库空虚，西齐正是需要各位大人出力的时候。”楚青凰声音淡而沉稳，根本不像一个十五岁的少女说出的话，“父皇以仁德治天下，对各位大人信任有加，还望各位大人能忠诚回报父皇的一片知遇之恩，别总是拖君王后腿，该出钱出钱，该出力出力，真做到了问心无愧的大臣，求着本宫去抄家，本宫也不会去。” 小虾小鱼不值得她浪费时间和精力，但凡被她盯上的，绝对都是贪得无厌被丢进护城河都洗不干净的大贪官。 记住网址http://wap. 群臣躬身行礼：“长公主殿下为国尽忠，威武霸气，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帝站在一旁，沉默不发一语地看着眼前的场面，心头滋味复杂，难以描述。 他觉得自己这个皇帝正在被女儿护着，他的女儿才十五岁，死心塌地为他着想，不但抄贪官的家，解决了国库空虚的问题，还夺了权臣兵权，让他以后不必再受掣肘，不会心有忌惮。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青凰不介意与所有大臣为敌，只为护着他这个父皇。 皇帝再想想那几个畏头畏尾不敢出面却一心想争储的儿子，心里真是说不出来的滋味。 “这段时间本宫掌银甲军兵权，可能需要户部拨钱。”楚青凰平静地开口，“但是国库的银子有限，本宫至今也才抄了洪家和凌家，这笔银子用完了就没了，万一别的地方需要用钱，免不了又要捉襟见肘，所以还请各位大人能慷慨解囊，表现得好的，父皇和本宫都看在眼里，表现得不好的，本宫也会记在心里，各位自己斟酌着办吧。” 皇帝差点给她鼓掌。 好气魄！ 果然是无所求才无所畏惧，那几个皇子天天盯着储君之位，生怕得罪了朝中重臣，哪个敢有青凰这般魄力？ 他真庆幸自己有这样的女儿。 想到这里，皇帝忍不住替端妃惋惜，他对端妃的宠爱其实并不完全是因为凌家掌兵权的缘故，这些年他也确实喜欢她的温柔体贴——哪怕他清楚后宫里的女人最擅长伪装。 可伪装得好了，不让人识破，也是她的本事不是吗？ 凭着帝王盛宠，又有这么一个能干的女儿，但凡端妃安分守己一些，好好教导儿子成才，专心学业，偶尔帮着皇上分忧解劳，何愁争不来储君之位？ 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里，他是考虑过让天铮做储君的，可惜啊，他没这个命。 皇帝目光微抬，看着眼前气势十足的女儿，明明才十五岁的年纪，却拥有多少成年男子都没有的魄力和气度，尤其那一身强悍的本事更是让人望尘莫及。 她要是个皇子该有多好？ 皇帝心头生出些许遗憾。 “各位爱卿都听到了，最近国库缺钱，朝廷养兵需要银子，朕治国也需要银子，各位大臣手头宽裕的就各自拿出一些，出多出少全看各位心意，就当是朕跟你们借的，以后国库充裕，西齐强盛，朕定会把银子如数奉还。” 大臣们跪下：“吾皇圣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万万岁？ 皇帝看着百官跪在地上山呼万岁，心情越发复杂。 最近这样的场面好像经常发生，尤其是上一次抄没洪尚书府和今日问罪凌家，大臣们山呼万岁的声音格外响亮，气势震天，生怕他不知道他们的忠心似的。 而这一切都是青凰的功劳。 第164章 血脉混淆 “此处的事情都交给青凰和楚玄羿，各位爱卿可以随朕一起回宫了。”皇帝陛下坐上銮轿，最后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凌安成，“楚玄弈，你留在这里听长公主吩咐，所有事情都处理干净，再回宫禀报于朕。” 楚玄弈低头领旨。 所有证据确凿，无从抵赖，凌家的结局就此定下。 皇上带着只有他自己知道的胜利成果，心满意足地打道回宫。 数百万两黄金白银……不管这些金银清算出来之后具体有多少，三百万两也好，五百万两也罢，反正是上百万，对于国库来说就是一笔不小的数额。 皇帝暂时可以不用再为钱发愁，也不必再为凌家的兵权犯嘀咕，回去之后终于可以好好睡个踏实觉了。 青凰果然是他的福星。 楚青凰的三千禁卫留下来围住凌家府邸，楚玄弈安排几个信得过的禁卫清点金银，然后亲自带人把凌家上下全部押入天牢。 一路上凌安成神色颓然而阴沉，凌夫人和凌家其他女眷哭哭啼啼的声音惹得他心烦，凌安成冷冷呵斥了一句“闭嘴”，才终于让耳根子清静下来。 被关进牢房之后，凌安成抬头看向正要离开的楚玄弈：“弈世子。” 楚玄弈转头，目光平静地看着他：“凌将军有话要说？” http://wap. “凌家沦落至此，本将军没什么可说的。”凌安成神色冷冷，“我只是有个秘密想告诉你。” 楚玄弈表情冷峻：“什么秘密？” “弈世子可以走近一点。”凌安成淡道，“此事关乎社稷安稳，不宜大肆宣扬。” 楚玄弈皱眉，关乎社稷安稳？ 沉默片刻，他缓缓走近了些，站定在牢房外，目光直视着凌安成：“凌将军可以说了。” 凌安成神色幽冷：“太后一直偏爱凤贵妃，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原因？” 太后？ 楚玄弈眸心掠过一抹深思，随即淡道：“太后偏爱谁是她自己的事情，每个人都有自己喜欢的人，作为臣子，这似乎不是我该过问的。” “你错了。”凌安成冷笑，“作为高高在上的太后，后宫之中笑到最后的女人，她本该放下一切，安安心心地坐享荣华，安度晚年，有皇上和后宫嫔妃孝敬，她会是天底下最风光幸福的女人，可她偏要在争储一事上插一脚，明里暗里偏向凤贵妃母子，你不觉得这很反常？” 楚玄弈心头微沉。 直觉告诉他不应该继续听下去，可是凌安成显然并不考虑他此时的感受，铁了心要告诉他真相，不等他反应就接着说道：“当今皇上根本不是太后的亲生儿子，甚至不是先帝的血脉，凤贵妃才是。” 楚玄弈脸色一变：“凌将军——” “你想说我信口雌黄，造谣皇上的血统？”凌安成冷冷一笑，“你若不信，可以亲自去问问太后。” 楚玄弈脸沉如水，冷冷斥责：“一派胡言！” 凌安成语气阴冷：“当年狸猫换太子，太后为了稳固自己的皇后之位，也算是煞费苦心，不过纸包不住火，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住口！” “弈世子怕了？”凌安成瞬也不瞬地看着他，眼神里仿佛有簇火焰在跳跃，“荣王才是真正的皇族血脉，弈世子就一点都不动心？” 楚玄弈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凌将军这是临死前，还要制造一场皇族内乱？” “皇帝名不正言不顺，只要揭穿他没有帝王血脉，他就没有资格做这个皇帝。”凌安成冷冷说道，“三皇子虽是凤贵妃所生，可凤贵妃就算恢复皇族身份，她也只是个公主，她的儿子更没有机会做皇帝，况且太后背负着混淆皇室血脉的罪名，她跟凤贵妃都不会有好下场。皇族一场大乱之后，荣王府的机会最大，弈世子就一点都不心动？” 楚玄弈沉默地看着他，唇角紧抿，眼底深沉的色泽翻涌，“此事还有谁知道？” 凌安成冷笑。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么太后肯定知道。”楚玄弈道，“凤贵妃应该不知情，否则她不会忍到现在，其他人应该也不会知道，否则这个秘密不可能被保守这么多年。” “只要弈世子有这个想法，我可以做证人。”凌安成声音阴鸷，“江山皇位是属于楚氏皇族，而不是一个被掉包的假皇帝，弈世子作为荣王府嫡子，有责任恢复皇族血统的纯正。” 楚玄弈敛眸，沉默了良久，缓缓点头：“多谢凌将军告诉我这些，此事我会认真考虑清楚，过几天我来找你。” 说完，他平静地看了凌安成一眼，转身离开。 第165章 皇族秘辛 凌家家产丰厚，数额庞大，清点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完成的。 楚玄弈从天牢回来，看见他手下的禁军和楚青凰安排的人正一起清点成箱的金银并详细记录在册，凌家府邸外被黄色甲胄的御林军围得水泄不通，所有的善后工作都只在府里完成。 清点完之后，锁上凌家上门，贴上封条，再由这些御林军把财物一箱箱送往国库，跟户部官员交接，此次抄家的任务就算圆满结束。 楚玄弈进府看了一圈，除了负责清点的禁军之外，还有四个黑色劲衣男子正在府里巡逻，周身气势内敛，却掩不住训练有素的那种杀气。 暗阁影卫。 楚玄弈沉默着，越发清楚楚青凰缜密细致的心思，做事看似强悍冲动，实则每一步都是胜券在握，否则绝不会贸然行动，这些禁军固然听她号令，可以防万一的事情她也时刻在做着，绝不留给任何人可趁之机。 如果她知道那个皇族秘辛…… 楚玄弈不知想到了什么，转身走出凌家大门，翻身上马，往长公主府方向飞奔而去。 楚青凰回到府里刚换了衣服坐下来，手里的一盏茶尚未喝完，就见陆峻过来禀报：“殿下，弈世子来了。” “让他过来。” “是。” wap. “扶苍。”楚青凰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扶苍，“凌家贪污所得尚未清点完，楚玄弈如此着急过来见本宫，你觉得会是何事？” 扶苍沉默片刻：“应是凌安成跟他说了什么。” 皇族从不缺秘密，凌安成二十多年盛宠，手里掌握着一点什么秘密再正常不过。 况且狗急跳墙，一个人上人骤然间跌落深渊，总会做些不理智的事情，或者说一些不理智的话。 楚青凰喝了口茶，淡道：“楚玄弈其实是个聪明人。” 作为荣王府嫡长子，楚玄弈安分守己有担当，做自己该做的事情，言行举止都符合一个皇族世子该有的风范，没什么出格的地方。 扶苍抿唇沉默。 楚玄弈很快抵达东上阁，单膝行礼：“参见长公主。” “免礼。”楚青凰道，“有事？” 楚玄弈并未起身，反而低声道：“臣的确有事跟长公主说，请殿下摒退左右。” 摒退左右？ 楚青凰转头看向扶苍。 她喜欢安静，平日里没什么事的时候大多一个人呆着，身边只有扶苍形影不离。 不过扶苍懂规矩，不会主动打扰她。 所以此时楚玄弈说摒退左右，意思就是扶苍也不能在场？ “扶苍。”楚青凰倒也没多说什么，“你去外面候着。” 扶苍低头应是，转身走了出去。 “何事？” “凌安成跟臣说了件事。”楚玄弈眉目微敛，语调听着沉稳平静，浑然不像是在说一个惊天秘密，“关于皇上的。” 楚青凰眉梢微挑：“关于皇上的？” “是。” “嗯，让本宫猜一下。”楚青凰敛眸啜了口茶，声音淡淡，“他是不是说父皇不是太后血脉，凤贵妃才是？” 楚玄弈一震，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她。 “楚玄弈，本宫一早就知道你是个聪明人。”楚青凰表情闲适，“今日这件事若是发生在别人身上，大概是不会过来告诉本宫的。” 楚玄弈压抑着心头震惊，力持镇定地说道：“这种秘密……不管真相到底是什么，知道的人越少就意味着知道真相的人越危险，臣不想去猜测凌安成究竟只是想保命，还是想拉荣王府下水，臣只是想让荣王府远离危险，明哲保身。” 可是听长公主的意思，她好像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你很坦诚。”楚青凰淡道，“皇族秘密很多，远不止这一桩，真要一一去挖掘，只怕还没等知道秘密是什么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目光落在眼前男子面上，楚青凰轻哂：“聪明之人才懂得明哲保身，本宫喜欢你的坦诚和安分。” 楚玄弈沉默着。 每次跟楚青凰说话，他都会生出一种眼前这个女子很老练的感觉，根本不像一个十五岁的少女，甚至跟之前那个传闻中暴戾无常的七公主也不像同一个人。 但偏偏，她们确实就是一个人。 “既然想保全荣王府，那么此事你就只能当作不知道。”楚青凰没理会他心里的想法，平静地说道，“本宫也会当你不知此事。” 楚玄弈应下：“是。” 第166章 殿下威武霸气 楚玄弈离开之后，楚青凰独自坐在窗前，暗忖着原来凌安成手里掌握的秘密就是皇帝的血脉问题。 这样的事情貌似很正常，楚青凰听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或许在旁人看来，这是一桩足以轰动朝野引起朝廷震荡的惊天秘密，若真相公布于天下，那么血流成河不在话下，但在楚青凰看来，不过是当年太后为了保住自己的后位而使出的一出计策罢了。 哪怕时隔这么多年，她都能想象得到当初的计划大致是如何实施的，只能说被蒙在鼓里的先帝当时也不太聪明。 不过话又说回来，当年既然是幼帝登基，那证明先帝身子骨不太好，否则也不会早早就驾崩，以至于当今皇上小小年纪就被迫登基，之后还面临着被林氏摄政王把持朝政多年，权力被架空的局面，直至到了亲政之龄皇帝跟林氏夺权，还导致西齐内乱，元气大伤，这么多年都没有完全复原。 所以西齐根本经不起再一次的动荡。 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久，楚青凰没有探知真相的兴趣，把一切彻底掩埋才是最妥当的做法。 “扶苍。”楚青凰搁下茶盏，声音淡淡，“凌安成不必活着了，让他在天牢里畏罪自尽吧。” 扶苍低头：“是，属下今晚就去办妥此事。” “凤贵妃既然是太后的亲生女儿……”楚青凰托着腮沉吟，“那么皇帝大概就是凤家子嗣？” 就近掉包做起来也比较容易，只是如此一来，当年皇帝跟凤相不就是亲兄弟的关系？ 记住网址http://wap. 楚青凰皱眉，这还真不是个让人愉快的结论，皇帝若是知道凤家才是跟他血脉相连的一家人…… 扶苍恭敬道：“属下立刻去查。” “不必。”楚青凰拒绝，“本宫不想知道那么久远的真相，也不想让别人知道。” “是。” “真相不重要，不过这件事对于本宫来说也不是完全没用。”楚青凰唇角微挑，“你有空去仁寿宫取几封太后写过的经文书函之类，只要有太后的笔迹就成。” “是。” 楚青凰抬眸看他一眼，抬手招了招。 扶苍近前，屈膝跪下。 “你这两天做事很利索，本宫对你很满意。”楚青凰揉了揉他的头，“你既然是本宫的贴身影卫，本宫就不会瞒你任何事情，所以你不用多想。” 她指的是方才楚玄弈不让屏退左右一事。 扶苍低头，眉目温软：“是。” “凌家没了，凤家也必须跟着一起消失。”楚青凰语气冷漠，“唯有知情之人都闭上嘴，西齐才不会陷入动荡。” 话落，她站起身：“本宫去给端妃请个安，顺便瞧瞧楚天铮的伤势。”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要见见太后，有些问题她需要当面问清楚，以免有所疏漏。 走出东上阁，迎面又遇上几只浩浩荡荡而来的花孔雀，楚青凰脚步微顿，淡淡开口：“你们这又是干什么？” “来给殿下请安。”红羽乖巧地开口，“今日殿下早早就出门去了，我们都没来得及给殿下请个早安呢。” 楚青凰平静地看着他们：“就为了请安？” 五人齐齐点头。 “听说殿下今天把凌家抄了。”红羽眨巴着眼，一脸崇拜地看着楚青凰，“殿下威武霸气。” 楚青凰瞥了他一眼：“你今天没去看热闹？” “本来想去的。”红羽叹了口气，颇为遗憾的口吻，“可惜楚公子说满朝文武几乎已吓破了胆，我们若是再过去，只怕让他们气得直接升天，所以就没去。” 楚青凰转头看向楚陵川。 “楚公子人美心善。”温湛笑道，顺便借用了红羽的口头禅，把金大腿一顿夸，“完全是为了大臣们着想。” 楚陵川笑笑不说话。 楚青凰嗯了一声：“都回去吧，本宫要进宫去见端妃。” 顿了顿，“晚上过来东上阁，跟本宫一起用晚膳。” 五人齐声应是，恭敬地往两侧站站，让长公主殿下先行。 楚青凰抬手挥了挥，尊贵得像个女王：“都跪安吧。” 五人躬身行礼：“恭送长公主殿下。” 楚青凰嘴角一抽，面无表情地瞥一眼几个活宝，淡定抬脚离开。 第167章 为什么要赶尽杀绝? 因着这两天消息不太顺畅，后宫跟前朝之间消息有些闭塞，所以端妃暂时还不知道楚青凰刚离开甘泉宫就把凌家抄了的事情，她坐在锦榻上，眉心蹙紧：“天铮的伤势怎么样了？太医有没有用心给他治伤？会不会留下什么病根？” “娘娘别太担心，五殿下到底是皇上亲生子，就算皇上如何愤怒，也不至于让人把殿下身体打坏。”元嬷嬷在一旁小心侍奉着，“只是最近朝中事多，镜湖山又出现了叛党，皇上心情不好也是正常的，娘娘就别太焦虑了。” 端妃抬手揉着眉心，神色憔悴：“最近朝中被青凰搅得一团乱，满朝文武如惊弓之鸟……你说她脑子是不是有病？疯起来敌我不分，根本不把本宫当成她的母亲，本宫算是白生了这个孽障！” “长公主殿下也是。”元嬷嬷跟着皱眉，“按理说她就算要折腾，也该折腾其他世家大臣，替五殿下清除障碍才是，怎么能跟凌家过不去呢？趁着凤昭仪母子失势，把凤家和国舅一党斩草除根，让大皇子和二皇子也跟着被降为郡王，咱五殿下不就顺理成章能被立为储君了吗？” “她就是个蠢货！”端妃愤怒，“本宫现在不能想她，一想到她就气得浑身发抖。” “端妃娘娘！娘娘，不好了！”赵嬷嬷匆匆而来，声音焦灼惊惧，脸色刷白，像是天要塌下来一样，“长公主殿下带着禁军查抄了凌家，惊动了皇上和满朝文武，现在凌将军一家已经被下入天牢，等着治罪呢。” 端妃脸色骤白，僵硬地盯着赵嬷嬷，“你说什么？” “长……长公主殿下带人查抄了凌家。”赵嬷嬷神色惊惧不安，声音都在发抖，“从凌家密库里抄出黄金几十箱……皇上和满朝文武都看到了，证据确凿，抵……抵赖不掉。” 端妃眼前一黑，整个人差点栽过去。 恰在此时，外面响起太监高亢的通报声：“长公主到——” 整个甘泉宫瞬间一静，所有嬷嬷和宫女齐刷刷跪伏在地，没一个人敢把头抬起来。 http://wap. 端妃抬眸，目光阴冷而尖锐。 楚青凰举步跨进殿门，抬头就迎上了端妃那双冷冰冰带着恨意的眸子，她沉默了一瞬，“原本本宫是担心后宫消息闭塞，所以特地来通知你一声，但是看端妃娘娘此时的表情，大概已经知道了外面发生的事情。” “楚青凰，你到底想干什么？”端妃站起来，颤抖地指着她的鼻子，厉声质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楚青凰平静地看着她。 端妃闭了闭眼，脸色煞白，脸颊不断地抽搐着，良久，她睁开眼：“青凰，我是你的母亲，十月怀胎生下了你，你能不能……能不能不要这么对我？” 说着她红了眼眶，眼泪扑簌簌的流下：“你是我的亲生女儿，本宫不求你回报什么，只求你别恩将仇报行吗？” 楚青凰叹了口气：“眼泪是一个女人最具杀伤力的武器。如果以前你也是这般态度，懂得以眼泪来作为武器，而不是高高在上，颐指气使地试图掌控着本宫的命运，甚至不惜拿凌敬来恶心本宫，说不定凌家不会有今日这般下场。” “青凰。”端妃泪眼婆娑地看着她，所有的恨意被隐藏，眼底浮现祈求，“如今只有你能救凌家……” “我亲手把他们送进天牢，你却让我再去救他们？”楚青凰皱眉，看着她的眼神格外古怪，“我有病吗？” 端妃神色僵白。 “其实本宫原本没打算对付凌家的，或者说，至少不会这么快就对付凌家。”楚青凰敛眸，慢条斯理地拂了拂袖口，“如果没有凌敬，我不会这么快跟凌家打交道，精力也不会放在凌家身上，可凌家偏要招惹本宫。” 端妃急声开口：“我让凌家从此离你远一点——” “来不及了，千金难买后悔药。”楚青凰淡漠说道，“本宫的杀机从凌敬开始，一个妄图把皇族公主驯服继而踩在脚底下的男人，他还有存在的必要？凌家家风不正，多活一日都是对他们的恩赐。” 若没有凌家，她最多想办法夺了凌家兵权，让自己拥有更多的筹码，但不至于置他们于死地。 可端妃母子太过愚蠢且傲慢，以前对她不闻不问，眼看着她跟凤瑾之断了关系，还被册封为长公主，就迫不及待地想控制她，想让她为他们所用——这都不算什么。 真正让凌家跌入地狱的人是凌敬。 “凌敬不是已经交给你处置了？你为什么一定要赶尽杀绝？”端妃目光尖锐，歇斯底里地看着她，“楚青凰，你就是个冷血动物！蛇蝎心肠！” 第168章 恨透了她 冷血动物？蛇蝎心肠？ 楚青凰表情漠然，看着她的眼神里透着几分讥诮：“如果这样想能让你觉得心安理得的话，本宫倒也不介意，不过看在母女一场的份上，本宫好心给你透个底，此番凌家被抄虽会让你元气大伤，但父皇应该不会迁怒于你，你的妃位还能保住。” 端妃怒道：“凌家都没了，我要这个妃位有什么用？” “至少可以保你跟楚天铮荣华富贵。”楚青凰皱眉，“难不成你打算跟凌家一起下狱？” 端妃急促地喘息，此刻当真是对她恨之入骨。 楚青凰当然不会认为端妃真的是伤心凌家被抄，为了凌家人即将被杀而痛心，而是凌家的覆灭会直接导致她跟楚天铮失去所有的筹码，朝中属于凌家一党的官员看清端妃失势之后，也不会再支持五皇子。 这一点才是最让她绝望的，凌家覆灭，就算还能保有妃位，端妃在后宫的地位也会一落千丈，再无昔日风光。 楚青凰知道端妃恨她，不过她无所谓，今日过来既不是为了痛打落水狗，也不是为了炫耀什么，当然更不是为了安慰同情她。 她只是想让她知道，凌家有今日之结局，都是她自己一手促成罢了。 话说完，没什么理由继续留下去，楚青凰转身走了出去，刚踏出殿门，就听到身后传来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声音：“贱人！贱人！” 贱人？ wap. 楚青凰表情微嘲，好像有一段时间没听到有人这么骂她了，之前凤瑾之和凤夫人都喜欢这么骂她，后来凌敬也骂过，不过端妃倒是没有骂过，也许到底是顾忌着几分母女关系，骂了女儿不就是骂自己吗？ 不过今日却失控了，理智全失，再也不复往日端庄温柔。 楚青凰走出甘泉宫，边走边想，不管是前朝还是后宫，不管是满朝文武还是皇后嫔妃，所有的清贵优雅其实都需要华丽的身份堆砌，一旦利益有损，某种希望破灭，完美的伪装瞬间就会被撕得粉碎。 可叹这些人都看不清形势。 高高在上的帝位最终只有一人能坐，其他人争来争去，最后也只会成为失败者，成王败寇是自古定律，几人能有好下场？ 可惜看不透的人太多了。 踏出甘泉宫宫门，耳畔忽然响起少年紧绷的声音：“主子不是蛇蝎心肠，端妃在胡说八道。” 楚青凰偏头看去，扶苍唇角紧抿，看起来像是在压抑着什么情绪，她表情微顿，淡道：“她说什么我并不在乎，你也不必在意。” 她是真的不在意，因为从来没有把端妃当成自己的亲人，所以也不在乎她对自己如何。 不过扶苍维护的态度还是让她觉得心情愉悦。 “是。” “虽然本宫不想废话，但还是不得不提醒你一句。”楚青凰伸手捏了捏他的脸，“在长公主府之外的任何场合，请守好你影卫的本分，不许擅议他人，这不是你的职责范围。” 扶苍沉默一瞬，缓缓点头：“是。” 楚青凰没再说什么，带着扶苍一起往仁寿宫走去。 最近后宫很不安宁，太后的日子过得显然也并不舒心。 原本太后是一个无上风光的职位，万万人之上的尊贵，锦衣玉食，荣华富贵，连皇上都要对她毕恭毕敬，后宫嫔妃自然也服服帖帖，她几乎可以随心所欲地得到所有她想要的东西——只要她别生出不该有的野心，比如干涉朝政，插手储君一事。 可太后偏偏犯了这个忌讳。 自打凤贵妃被贬为昭仪之后，这后宫的风向明显是变了，皇后每天还是带着众嫔妃过来问安，可也仅仅是问安，维持着表面上的恭敬罢了，言语间那种胜券在握的态度，坐山观虎斗的渔翁嘴脸让太后暗恨，却又无可奈何。 懒得看到那些让她心烦的人，太后索性免了她们的晨昏定省的礼节，这几天仁寿宫确实冷清了不少，冷清到太后恍惚以为已经好几个月没见到楚青凰了。 第169章 惊天秘密 所以听到宫女禀报长公主到时，太后先是一愣，随即眉心狠狠地跳了一下，大概是这个祸害留给她的阴影太大，她现在听到楚青凰的名字都觉得不祥。 “让她进来吧。”太后没什么精神地斜卧在凤榻上，旁边两个宫女跪在地上替她敲着腿，小心服侍着，“最近宫里没发生什么太大的事情吧？” 冯平站在一旁，低声道：“奴才刚刚得知，确实发生了一件大事。” 他正思索着该如何跟太后说呢，没想到长公主殿下就来了。 大事？ 太后心里咯噔一下，语气平静地问道：“什么事？” 冯平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凌家被长公主殿下带人抄了。” 太后愣了一瞬，随即惊得瞬间坐起身：“你说什么？” 她一定是听错了，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呢？ 冯平正要再重复一遍，却见宫人齐刷刷全跪了下来，他转身看到了踏进殿门的楚青凰，跟着就跪了下去：“参见长公主殿下！” 太后惊疑不定地看向殿门处。 记住网址http://wap. 阳光从门外照射进来，一身暗红长袍的楚青凰逆光走进殿门，整个人笼罩着一层光晕之中，让人有些看不清容颜，只感觉到一股清冷寒凉的气息萦绕在她周身，让人无端心悸。 寝宫里很安静，安静得透着一股沉寂之气。 太后就这么看着她，像是在看什么吃人的怪物。 楚青凰不卑不亢地行了个躬身礼：“太后娘娘。” 太后蓦然回神，有些局促地收回稍显失态的目光，保持着太后该有的威仪：“你怎么有空过来哀家这里？” “我今天听到一件皇族秘闻，心中有些不安，想过来跟太后请教请教。”楚青凰嗓音淡淡，“若是打扰到太后休息，还请太后娘娘恕罪。” 皇族秘闻？ 太后脸色骤变，心头突如其来的一股不安让她心跳加快，咚咚咚的声音让人几以为心脏都要跳了出来。 她极力压抑着翻滚的情绪，想保持镇定，可指尖却一阵冰凉。 “所有人都出去。”楚青凰目光淡扫，“皇族秘闻不是谁想听就能听的，不想死的最好离得越远越好。” 宫人们骇然，大气不敢喘。 太后深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僵得不像是她的声音：“都出去。” “是。” 宫人们如蒙大赦，慌慌张张退了出去。 楚青凰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离太后很近，是往常宫妃们来请安时皇后坐的位置。 “我今天带着禁卫把凌家给查抄了，意外得知一桩陈年旧事，心头存疑，特地来问问太后。”楚青凰语气平静，听不出情绪波动，“太后也许能给我解答解答。” 太后越发震惊。 查抄了凌家？ 她居然真的带人查抄了凌家？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楚青凰，这个疯子！居然连自己的母妃都不放过？ “太后娘娘不用这么震惊。”楚青凰端坐在椅子上，身姿笔直，气度沉定，“本宫查抄凌家也是有原因的，无冤无仇的，他们若不来惹我，我也不会这么快就对他们动手——” “你就是个疯子！”太后厉声开口，“楚青凰，你的心是什么做成的？铁石心肠说的就是你！你连自己的母妃都不放过，你到底安的是什么心？你简直丧心病狂，不可理喻！” 楚青凰沉默地看着她。 太后气息不平，脸色青白交错，心里简直把这个人恨到了极致。 该死的疯子。 她以为自己已经拿到了楚青凰的把柄，只要握着楚天铮非端妃亲生血脉这一个致命的把柄，就足以让楚青凰投鼠忌器。 为了保住自己的公主尊号，楚青凰做事一定会有所忌惮，没想到她……她居然连凌家都直接抄了。 她不是疯子谁是疯子？ “太后看起来挺失望的。”楚青凰皱眉，“凌家被查抄不正合你的意？为什么太后看起来一点高兴的样子都没有？” 她高兴个屁！ 太后心头震怒，此时她有多恼恨楚青凰，心情就有多慌乱，这种慌乱完全是由失去控制的局势造成的。 她终于意识到，楚青凰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恶魔，她冷酷无情得像个煞神，做事冲动，铁石心肠，心里根本不在乎任何人。 连自己的母亲都不在乎，她会在乎谁？ “凌家被下了天牢，但是凌安成为了活命，主动供出一个惊天秘密。”楚青凰直视着太后的眼，“他说父皇的血脉有问题，他不是太后的亲生儿子。” 什么？！ “胡说八道！”太后惊得站起身，失控地否认，“混淆皇族血脉乃是滔天大罪，谁也没有这样的胆子！皇上是哀家的儿子，亲生的儿子！谁敢造谣，就应该把他千刀万剐，五马分尸！” 楚青凰缓缓点头：“本宫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凌安成在撒谎。” 太后心口剧烈起伏，冷冷看着楚青凰，眼底还残留着几分她自己不知道的不安，相比起此时楚青凰的从容闲适，太后的失控便越发彰显了她的一败涂地。 “既然父皇是皇族血脉，那本宫就放心了。”楚青凰不疾不徐地说道，“本来我还以为父皇血脉不纯，可能会有人借着这个理由制造混乱什么的，既然是凌安成信口造谣，那我就只当没听过这件事。” 顿了顿，“至于上次太后所说的，关于楚天铮的身世问题，我想知道真相。” 第170章 都是因为这个祸害 太后缓缓在凤榻上坐了下来，身子僵硬，神情木然，混乱的思绪让她整个人显得浑浑噩噩，无法平静，排山倒海般的惊惧不安几乎将她淹没。 皇帝不是她的儿子，这件事凌安成怎么会知道？ 她当年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所有知情者都已经被灭了口，连如今的凤相夫妇都不知道这件事，她安排可靠的心腹提前买通了凤家的产婆，在凤老夫人临盆当晚做了掉包。 已经过世的凤老夫人一直以为自己生的是个女儿。 虽然她的女儿跟皇上相差两天出生，可两天的差距在刻意的糊弄之下可以忽略不计，之后她又让人把所有参与其中的人都杀了，一个活口没留。 这件事本该成为绝密才是。 皇上成了她的儿子，登基之后她顺理成章成了太后，一国之母想要把世家之女弄进宫当妃子简直易如反掌，于是她的女儿顺理成章成了贵妃，若非驾崩的先帝临终前给皇上定了现在的皇后，太后是绝对会让自己的女儿为后的。 不过没关系，就算只是贵妃之位，也只比皇后略低一级而已，她生下的三皇子天胤照样有机会争储…… 太后闭上眼想着，她的计划明明很顺利，她是高高在上的太后，是皇帝的母亲，她偏宠自己的孙子谁敢有意见？五个手指头伸出来还有长有短呢，亲生的儿女照样有偏宠的，她一国太后凭什么就不能有所偏爱？ 可是为什么，计划偏偏就出了意外？ 太后咬牙想着，贵妃母子都栽在了楚青凰这个祸害手里，若不是她，宜灵根本不会出事，贵妃也不会被降为昭仪。 http://wap. 都是因为楚青凰这个祸害。 楚青凰极有耐心地坐在椅子上，听着太后心里的愤怒——人在极度愤怒的时候必然会失去理智，就跟端妃一样。 即便她面上掩饰得很好，久违的记忆也会在言语刺激下被勾上心头，她会不由自主地开始回想那些尘封已久的失去，回想曾经种种。 楚青凰单手抵着额头，漫不经心地把太后心里的想法全部听完，直到太后终于收拢思绪，彻底平静下来，抬起头来看她。 “小七，凌家覆灭之后，你这个长公主只怕也要做到头了。”太后语气幽冷，“你的脾气总是那么冲动暴躁，忍受不了一点刺激，做事从不考虑后果，只知道一味的发泄……生在皇家，忍耐是必修功课，你以后绝对会后悔的。” 楚青凰淡淡道：“如果旁人不来招惹我，我不会去对付任何人。” “不来招惹你？”太后冷笑，“皇族子嗣，权臣世家，哪个不是为了利益？为了自己的利益就难免要损害到别人的利益，谁能保证永远不招惹到旁人？你去招惹别人的时候，可曾想过自己以后也会受到反噬？” 楚青凰语气淡漠：“若哪日本宫突然暴毙，也是自己技不如人。” 太后被狠狠一噎，瞬间无言以对。 感觉五脏六腑都被气得生疼。 突然暴毙？ 她倒真是狠，狠得连自己都诅咒。 太后眉心狠跳了一下，厌恶地抬手：“哀家身子不适，现在什么也不想说，你走吧。” 楚青凰站起身，语气淡漠如常：“太后好好休息，别伤了身子。” 说完就转身走了出去。 这一趟没白来，她想知道的暂时都已经知道，想拿到的东西大概也拿到了。 确实没必要继续逗留。 “扶苍。”走出仁寿宫，楚青凰漫不经心地开口，“拿到了？” “是。”扶苍紧跟着主子的脚步，“拿了几张经文，就算她们发现东西少了，暂时也不会疑心什么。” 经文这东西毕竟不涉及机密，没人会怀疑到他们只是想要太后的笔迹而已。 周遭没什么人，楚青凰声音闲适了些：“你不妨猜一下，本宫要她的笔迹做什么？” 扶苍低眉想了想，恭敬说道：“属下愚钝。” “当真愚钝？” 扶苍声音低了些：“若猜对了，主子可否给属下一些奖励？” 奖励？ 楚青凰有些意外地偏头看他：“你胆子倒是大了不少，居然敢主动索要奖励？” 因为主子比以前温柔了很多，并且最近越来越温柔了。 扶苍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他觉得自己好像越来越贪心了一些，若不曾遇见阳光，一辈子待在黑暗里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可是……遇见了温柔，就越发想要更多…… 的确是太贪心了些。 意识到这一点，扶苍神色微紧：“属下越矩，应受重责。” 第171章 逾时不候 楚青凰没理他，径自朝宫门方向走去。 宫中贵人大多注重排场，乘着步辇前呼后拥，唯独楚青凰素来不喜这些，进入皇宫之后都是步行，有事在身就走得快些，没什么事偶尔也会跟扶苍边走边聊。 至于在宫外赶路不是骑马就是坐马车，作为练武之人，她骑马的次数会多一些，不过今天是坐马车来的。 进入马车，在车厢里坐定，楚青凰才淡淡开口：“你可以先猜猜看，本宫会斟酌着看该不该给你奖励。” “主子既然知道了这个秘密，那必然不能让秘密当真掩埋于尘土。”扶苍跪坐下来，抬手挪过楚青凰的腿，敛眸轻按着脚踝，“太后疼爱三皇子，如果由她给三皇子递一份密函，详细告知此事，三皇子定会深信不疑。” 楚青凰挑唇：“扶苍，你果然是个聪明的。” 扶苍还没说话，楚青凰又道：“之前本宫说你是朽木，看来是冤枉了你。” “没冤枉。”扶苍低声说道，“属下比不得主子英明睿智，棋艺上更是望尘莫及，主子若是苍天白鹤，属下就是地上的一粒尘埃——” 楚青凰挑眉：“你什么时候也学会拍马屁了？” “没。”扶苍抿唇，“属下说的是真心话。” 楚青凰不置可否：“你说的没错，有现成的刀不用白不用，本宫正想着该用什么借口来除掉凤家和三皇子，凌安成就递了把刀过来，本宫若是不接都枉费了他临死前的一番苦心。” wap. 扶苍真心实意地说道：“主子英明神威。” 楚青凰抬眸看他一眼，神色平淡：“你想要什么奖励？” 扶苍沉默一瞬，缓缓摇头：“属下还没想好。” “还没想好？”楚青凰眉梢轻挑，“今晚回去可以好好想想，逾时不候。” 扶苍抿唇：“是。” 马车一路抵达长公主府，下车前，扶苍道：“主子说要去探望五皇子的伤势……” “没有探望的必要了。”楚青凰声音淡了些，“五十杖责要不了他的命，却足以让他在床上趴一段时间，伤好之后是生是死，看他和端妃的造化。” 今天两次出入皇宫，查抄了凌家之余，连带着自己想知道的事情也得到了答案，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回到府中已是傍晚，一天折腾下来时间过去得挺快。 “殿下累了吧，婢子这就吩咐厨房准备晚膳，殿下先坐着休息一会儿。”锦兰呈上一盏刚沏的茶，“需要现在就去通知后院里的公子们过来吗？” 楚青凰淡道：“不着急。” “是。” 锦兰退了出去。 “这里没人。”楚青凰淡道，“你也陪着本宫忙活了一天，坐下来喝杯茶吧。” “属下不敢。” 楚青凰漫不经心地抬头看他，眼神平静，看不出情绪波动。 扶苍低着头站了片刻，恭敬地道了声：“谢主子。”才乖乖在一旁坐下。 楚青凰敛眸。 扶苍自己执壶倒了杯茶，期间眼角余光偷偷望了楚青凰一眼，表情迟疑：“主子。” “嗯？” “主子可是想当皇帝？” 楚青凰抬眸，眼底划过一抹兴味：“为什么突然这么想？” “属下猜的。”扶苍低头，“贵妃和端妃覆灭之后，朝上还要有皇后母子仅存，可是主子没理由替皇后母子铲除障碍。” “除了皇后母子之外，不是还有一个楚天翎吗？”楚青凰道，“他是前皇后之子，比楚天阔的嫡子头衔更名正言顺，还多了个长子的优势。” 这可是个正儿八经的皇族嫡长子，按照历朝历代的规矩，不管是立嫡还是立长，楚天翎都是储君最名正言顺的人选。 “皇帝应该不会让大皇子即位。” “为什么？” “大皇子势单力薄，登基之后容易受到朝臣掣肘。”扶苍道，“皇上曾经就面对过被朝臣掣肘的局面，所以他不希望下一任帝王还是如此处境。” 所以大皇子基本不在考虑之中——除非他有逆天之能，可以在任何人不知道的情况下，暗中筹谋，掌控朝中大半势力，让满朝文武都心甘情愿拥护他。 可是很难。 一个势单力薄的皇子想要瞒着太后、皇后、贵妃和端妃，以及诸位皇子和各大世家的眼睛，不动声色地壮大自己的实力，几乎不可能做得到。 “你分析的很对。”楚青凰似是觉得有趣，唇角微挑，“所以做一个英明睿智的皇帝真的挺难。夺嫡时希望拥护自己的势力越大越好，登上皇位之后却又担心自己的辅臣势力太大难以掌控，尤其是有姻亲裙带关系的外戚势力，仗着从龙之功一飞冲天，风光显赫，最易迷失自我。” 所以聪明人常说，荣华富贵永远跟风险共存，进一步是位极人臣的风光显贵，退一步则是万丈深渊，一个不慎跌下去就是尸骨无存。 扶苍道：“皇后坐山观虎斗这么久，主子没理由把替她打江山。” “如果本宫真想自己做皇帝呢？” 扶苍起身跪下，声音坚定忠诚：“属下誓死效忠主子，不惜一切代价扶主子上位。” “无需你付出什么代价。”楚青凰淡道，“替本宫掌管好暗阁就行。” “是。” 楚青凰抬手示意他起身，并道：“本宫的确有这个想法，也正在往这个目标努力。” 扶苍站起身，“主子一定能达成所愿。” 楚青凰挑眉：“本宫自然是能达成所愿的，你用不着这么严肃。” 扶苍抿唇。 第172章 主子的秘密 楚青凰不知突然想到了什么，淡淡开口：“如果有朝一日，本宫突然恢复了以往的本性，暴虐无常，嗜血冷酷，动辄对你挥鞭子……扶苍，你还会效忠于本宫吗？” 扶苍脸色微变，垂在身侧的手不由攥紧。 “嗯？” “主子不会。”他声音艰涩，“不会的。” “不会什么？” 扶苍表情怔然，像一只仓皇的小兽。 楚青凰心尖微拧，竟是有些不忍，于是她道：“如果以后真的遇到这种情况，本宫恢复了以往的性情，扶苍，我命令你可以对本宫动手，哪怕杀了本宫——” “属下不会。”扶苍跪下，“主子也不会。” 楚青凰沉默片刻，目光落在他惊惶的脸上，“万事皆有可能，本宫只是在告诉你最坏的结果。” 扶苍唇角抿得泛白。 “影卫的职责是效忠主子，为主子而死，唯主子之命是从，不能有丝毫反抗举动，这些规矩本宫清楚得很。”楚青凰伸手揉了揉他的头，“不过你自己想一想，你想效忠的主子是以前那个，还是现在这个？” 记住网址http://wap. 扶苍沉默良久：“以前那个……属下只叫她公主殿下，未曾称呼过主子。” 其实他知道，两人是不同的。 旁人也许只是觉得奇怪她的变化，作为贴身影卫，扶苍的感受却最真切——那天醒来之后的主子完全换了一个人，根本不是之前那个。 虽然他无法解释，但是他知道，是不同的。 楚青凰眉心微动，原来他早就知道了？ 果然敏锐。 不过这样也好，不会无条件地愚忠。 楚青凰语气淡淡：“虽然目前来说这个可能性很小，可假如本宫真的恢复了以前的暴虐性情，你记得保护好自己，不必再事事听从于她，即便真的失手杀了她，也没人会怪罪于你。” 扶苍摇头：“属下不能。” 不能杀……杀了之后，主子就彻底没了。 楚青凰淡道：“扶苍。” “……在。” “既然你还没想好要什么奖励，那本宫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了。”楚青凰目光落在他脸上，一贯清冷的嗓音于此时却仿佛透着某种蛊惑意味，“想不想听？” 秘密？ 扶苍心头悸动，主子的秘密？ “天色不早了。”楚青凰转头看向窗外，“他们五个要过来一起用晚膳，晚上就寝时本宫告诉你一个秘密，就当做是对你的奖赏。” 扶苍低头：“是。” 话音刚落，外面忽然响起一阵争执，一个黑影少年闪电般飞掠而来：“殿下，不好了！不好了！” 扶苍皱眉，脸色瞬间冷漠。 楚青凰抬手揉着眉心，红羽这家伙又唱的哪一出？ 急掠而来的黑衣少年正是红羽，今日不知何故竟换了一身黑色沉稳的装束，闪电般掠至殿阶下，疾步而上，很快踏进殿内，咋咋呼呼地开口：“殿下，大事不好了！” 楚青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天塌了？” 红羽一噎，讪讪笑道：“天倒是没有塌，但是后院快要起火了。” “怎么回事？” “沈重锦和楚陵川起了争执，快要打起来了。” 楚青凰沉默片刻：“如果你的表情能稍稍掩饰一下，别把兴奋表现得那么明显，本宫也许会相信你的说辞。” 呃？ 红羽摸了摸自己的脸：“有那么明显吗？” “嗯。”确实有。 红羽轻咳一声：“宫里不是经常出现这种情况吗？那些老嬷嬷和太监们动辄大喊：‘娘娘不好了！不好了，外面天塌了，地陷了！’我寻思着最近发生的事情比较多，也想来过过瘾，看看殿下会不会跟着惊慌失措。谁知道殿下如此镇定从容，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真叫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楚青凰表情微妙：“你吃饱了撑的？”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红羽弱弱地说道，“凌家被抄了，凌敬继续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楚公子想把他的尸体丢去山上喂狼，沈公子想把他阉了送去甘泉宫，我觉得这两种方式都可行，着实不知道该偏帮谁，殿下觉得呢？” 他觉得拖去喂狼挺好的，阉了之后送去甘泉宫服服侍端妃娘娘也挺不错，看端妃如此疼爱自己的侄子，一定很乐意让凌敬贴身服侍。 只是眼下楚家和沈家意见不合，他一时不知该向着谁。 “你想向着谁就向着谁。”楚青凰看着他的眼神越发古怪，“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儿，还需要来问本宫？” 红羽挠头：“不需要吗？” 楚青凰目光落在他衣服上：“这是打算半夜出去做贼？” “不是。”红羽走近两步，在楚青凰面前转了个圈，“殿下觉着我这身打扮好不好看？是不是显得特沉稳有气度？” 楚青凰没说话。 “如果殿下喜欢穿黑衣服的，我以后就不穿红衣服了。”红羽正色宣布，“我也改穿黑色，殿下是不是可以多宠宠我？” 扶苍倏地攥紧了手，冷冷看着他。 第173章 争宠的决心 穿黑色为了争宠？ 楚青凰沉默，她发现红羽争宠的决心挺强，而且韧性也足。 后院里几个公子就他蹦跶得欢。也不知是不是被困在这里太无聊的缘故，总要找些事情做做。 然而等到晚膳时分，楚青凰才发现今晚穿一身黑衣的人不仅是红羽，连楚陵川、温湛、齐陵和沈重锦也统统换上了一身黑色长袍，衬得一个个身姿颀长瘦削，气度非凡。 难得他们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就批量做好了几身黑衣，为了争宠也算是豁出去了。 一桌子的俊美公子不再是花枝招展的孔雀，沉稳内敛的色调瞬间提升了公子们的沉着气度。 于是气氛就越发微妙了些。 扶苍全程沉默不语，其他公子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不过好在说的都是正事。 “凌家已经没有了翻身的机会，虽然端妃母子并没有跟凤贵妃一样被降位分，可失去了帝心，就等于已经失去了争储的资格。”沈重锦声音沉稳，“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除了好好握着兵权之外，殿下可还有什么其他的打算？” 楚青凰低头用膳，并未说话。 红羽托着下巴：“秋后问斩时间太长，变数太多，我觉得应该让凌安成早些闭嘴。” http://wap. 这句话显然不是随口一说。 楚陵川看着他：“凌安成掌握了不少秘密？” “啊？”红羽眨眼，“我不知道。” 楚陵川：“……” “这个任务本宫已经交给了扶苍。”楚青凰淡道，“他活不过今夜子时。” 红羽撇嘴，不动声色地瞥了扶苍一眼，随即眼睛一亮：“原来殿下也觉得他不该活着？那我跟殿下也算是心有灵犀了吧？都想到一块去了。” 楚青凰语塞：“……” “三皇子失势，五皇子也失去了宠爱，接下来皇后母子该登场了。”楚陵川声音温润，“皇后看起来是个聪明的女子，这么长时间一直没有任何动作，可见耐性不错。” “她是正宫，楚天阔是尊贵的嫡子，凌家事了之后，应该很快就会有大臣在朝堂上提议立储，并让二皇子成为名正言顺的储君。”齐陵语气沉稳，“三皇子和五皇子先后元气大伤，这个时候正是他的机会，用一句合适话来说，叫做‘众望所归’，他若错过才是真的蠢。” 以前端妃盛宠，贵妃有太后护着，皇后纵然贵为正宫优势也不大，然而如今贵妃被降为昭仪，端妃失宠，皇后瞬间失去了两大劲敌，心里只怕别提多高兴了。 朝堂上支持皇后母子的一派大臣气势十足，绝对不会放过千载难逢的机会，支持三皇子和五皇子一派的大臣在这个时候也绝不敢出言反对，所以皇上会慎重考虑立楚天阔为储君。 这就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楚青凰嗯了一声：“你们的想法呢？” “当然不能让楚天阔做储君。”红羽撇嘴，“否则殿下所做的一切不就是让他捡了便宜吗？” 沈重锦轻咳一声：“我觉得此事可以让红羽出面。” 红羽一愣：“我？” “楚天阔眼下是最合适的人选，若皇上一个脑热，说不定真就顺应民意立了储君。”沈重锦道，“红羽最近不是总想着争宠吗？我估摸着殿下这里你是没机会了，不如去皇后那里争一争？” 红羽震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你的意思是……让我去做皇后的面首？” 沈重锦淡定喝了口汤：“美人计而已。” “你想让我死吧？”红羽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太歹毒了，你真的太歹毒了！沈重锦，你怎么能如此心肠歹毒？你就是想让我死，所以才如此算计我！” 一连三个“歹毒”也不知是词汇贫乏，还是极度愤怒之下一时词穷，众人耳畔就只听到接二连三的“歹毒”两个字，语气特别重，让人一时只觉得他受了莫大的委屈。 沈重锦默默看他一眼。 “皇后那么大的年纪，我……”红羽恨恨地咬了一口鸡腿，“我下不了口。” 桌前众人：“……” 楚青凰目光转向齐陵：“军营里还顺利？” “顺利。”齐陵点头，“那几个宗室子弟也格外听话。” 楚青凰嗯了一声，漫不经心地开口：“晚膳结束之后，你们几个都随齐陵去军营巡查，今晚不必回来了。” 话音落下，在场几人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下来。 第174章 失算 楚青凰和扶苍终于耳根子清静地用完一顿晚膳。 膳后，红羽迟疑地开口：“殿下，军营重地应该不会允许我们这样的身份进去吧？” “你们不是早有准备吗？”楚青凰目光落在他身上，“今晚的打扮，正适合去军营。” 红羽：“……” “银甲军将士没见过你们，怎知你们是什么身份？”楚青凰敛眸喝茶，声音淡得听不出情绪波动，“你们随着齐陵去，如有人问起，就说因得罪了本宫被罚充军，这个理由足以让所有人闭嘴。” 五位争宠不成反被充军的公子瞬间沉默不语。 失算。 彻底失算。 不过殿下已经发了话，他们就算如何懊悔也已来不及，只能乖乖随着齐陵去军营打发时间。 今晚月色不错。 楚青凰膳后出去走了走，扶苍安静地跟在身后，两人沿着曲折的回廊慢悠悠地散步，只觉得空气静谧，月色美好，夜间拂过的风都带着舒服的味道。 wap. “扶苍，你当真不想掌兵权？” 扶苍坚定地摇头：“不想。” 执掌暗阁，让暗阁所有人听从主子的命令便是他的职责所在，没有其他的想法。 楚青凰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两人又安静地走了一阵。 “你应该听说过东陵。”楚青凰声音平静，“天下最强国。” 扶苍一默，随即缓缓点头：“属下有所了解。” 东陵乃是当今大陆最强大的国家，兵力强悍，经济富庶，疆土广袤，其他国家君王听之色变，虽然尚未吞并西齐、北疆和大周，可这三国君臣在东陵面前没人敢放肆。 “东陵以前是女皇掌权，摄政王辅政。”楚青凰淡淡说道，“不过满朝文武皆知，摄政王宠妻若命，舍不得她操劳，朝政大事几乎是他一手包揽。” 扶苍抿唇沉默，并未接话。 “女皇陛下是个爱民如子的天子，性情温柔包容，所以摄政王治理天下始终以苍生为本，这天下应该没有哪一国的百姓过得比东陵安稳富庶。”楚青凰唇角微挑，眉目不自觉地温软了一些，“东陵兵马强壮，也是因为摄政王能征善战，治军严苛，东陵铁骑的强悍令天下人闻之胆寒。” 扶苍眉目低敛：“主子以后也会成为东陵摄政王那般厉害的人。” 楚青凰未置可否，淡道：“东陵女皇和摄政王已经退位了十几年。” 扶苍沉默须臾，道：“属下知道。” “你还知道什么？” “东陵女皇膝下两儿一女，嫡长子登基做了皇帝，次子手握四十万兵马大权，兄弟二人感情很好，相互信任，皆是彼此的后盾。”扶苍低声说道，“暗阁影卫除了武功厉害之外，还需要掌管情报，所以对各国情况都了解一些。” 楚青凰缓缓点头，“嗯。” 暗阁影卫训练有素，各司其职，护主，暗杀，获取情报，是帝王最得力的耳目。 “东陵羽王听说过？” 扶苍不出意外的还是点头：“听说过。” “羽国曾经是个小国，当年东陵吞并南越之后，夹在两国之间的羽国主动归顺，羽王还是羽王，不过是东陵的羽王，坐拥自己的封地和子民，以藩王的身份臣服东陵君王。”楚青凰声音淡淡，像是在讲述旁人的故事，“新任羽王湛若精通占卜算卦之术，能提前预知未知，东陵小公主刚出生时，他就算出公主命中有一劫。” 扶苍垂眸，心头若有所动，却并不敢深想。 羽王精通占卜之术，能提前预知未来，这个不是秘密，天下权贵几乎都知道一些，但关于东陵小公主的事情，却少有人能知道。 东陵除了兵力强壮，其他势力也强大，无处不在的情报网足以让任何一个想探知东陵情报的人无功而返。 且因为东陵公主跟两位皇兄年岁相差较大，新帝登基之后，退位的摄政王带着妻女离开了皇宫，开始游山玩水，自此就失去了他们的消息。 第175章 东陵公主 楚青凰没再说话，安静地散着步。 半个时辰后，她回殿沐浴更衣，泛着清香的花瓣澡洗去了忙碌了一天的繁杂，换上一身雪白寝衣靠着床头时，身心才终于得以完全放松下来。 “扶苍。”楚青凰看着他上床，跪坐在身边，“东陵公主今年十七岁，跟你一般大的年纪。” 扶苍默默看着她，姿态温顺而恭敬，即便心里已经有了隐约的猜测，却并不擅自开口。 “羽王曾经预言她活不过双十年华，并且会死于情劫。”楚青凰神色淡淡，“事实上，羽王占卜得倒也没错，但情劫什么的似乎不太靠谱，因为她尚未喜欢一个人就死了。” 死了？ 扶苍暗惊，随即不知想到了什么，缓缓镇定下来，垂在身侧握紧的双手也慢慢松开。 “听我说了这么多，有没有猜到一些什么？”楚青凰看着他，神情淡漠如常，却是语出惊人，“东陵才是我的国家。当今的东陵天子是我皇兄，退位的女皇陛下和摄政王是我亲生的爹娘，我所有的至亲都在东陵。” 扶苍抿唇，目光落在她脸上，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你在想什么？” 扶苍沉默片刻，低头说了一句：“属下是西齐皇族影卫，主子告诉属下这些，不怕属下泄密？” 记住网址http://wap. “你会吗？” 扶苍抿唇，因为自小被训练得没有自己的思想，被分配给某位主子之后，一辈子都必须无条件地服从命令，为了主子而死。 很少有影卫会生出背叛之心。 可扶苍此时却知道，自己这个影卫是不合格的，因为他好像有了自己的思想和私心，明知道这个主子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位公主殿下，他却丝毫没有生出异心，甚至希望以后一直都这样。 希望以前的那位公主永远都别再回来。 “属下不会。”扶苍低低地开口，温顺极了，“永远都不会泄密。” 楚青凰淡淡一笑：“就算泄密也无所谓，本宫不在乎。” 既然成了楚青凰，她总该用楚青凰的身份做些什么，争这个帝位不过是为了打发时间，她若真想要西齐江山，根本不需要自己亲力亲为就能得到。 扶苍强调：“属下不会。” “嗯，知道你不会。”楚青凰抬手捏了捏他的脸，“所以你应该明白本宫的意思，如果以后有朝一日那位暴虐无常的公主回来，你得保护好自己，不许再默默忍受她对你的折磨，听到了没有？” 以扶苍的身手，只要他自己不愿意忍受，谁也欺负不了他。 扶苍点头：“是。” “睡觉吧。” “是。” 扶苍在她身侧躺了下来，盖好小毯子，闭上双眼。 可是睡不着，心头没来由地生出各种不安，扶苍一会儿想着万一一觉醒来之后，这些日子发生的一切都是做梦，以前那个公主突然回来了，他该怎么办？ 杀了她？ 不。 离开公主府？ 可是他能去哪里？ 一会儿他又想象着主子策马驰骋，扫除障碍，登上九五至尊的宝座，万千臣民匍匐脚下，高呼万岁的场景……然而原来的公主忽然醒了过来，主子所做的这一切都成了她的…… 楚青凰偏头，默默听着小影卫丰富的心理活动，虽说担忧居多，可她方才说的还不够清楚吗？ “扶苍，不用担心。”楚青凰声音淡淡，“一切顺其自然就好，本宫现在所做的一切根本上其实是为了肃清西齐朝堂积弊，不管以后西齐的江山谁来坐，都必须对天下苍生负责。天子的圣明在于任用贤明的官员，官员能为民做主才是好官，所以那些因自身利益而捆绑的世家大族必须除掉。” 扶苍睁开眼，安静地看着楚青凰：“属下明白。” 楚青凰捏了捏他的脸：“当然，最终这个帝位必定还是本宫的，这一点你放心，没有人可以夺取本宫的胜利果实。” 扶苍目光瞬间温软：“是。” 西齐江山一定是主子的囊中物，没有人可以替代。 第176章 多事之秋 最近是个多事之秋，几乎每一天都有大事发生。 这不，早上天刚亮，天牢里就传来了一个消息，凌将军畏罪自杀。 这个消息瞬间轰动朝野。 “畏罪自杀？凌将军一世英名，铁骨铮铮，怎么就畏罪自杀了？” “铁骨铮铮？凌家密库里抄出了二十多万两黄金和一百五十万两白银，凌将军确实够铁骨铮铮的。” 为凌将军辩护的大臣瞬间一噎，嘴硬道：“凌将军贪污受贿，罪证确凿，本官又没有为他开脱的意思，只是凌将军这么多年掌兵权，武将的骨气应该还是有的，不至于在天牢里自尽吧。” “臣也觉得此事可疑，定有着不可告人的隐情。”丁御史语气铿锵有力，躬身说道，“臣请求皇上下旨彻查此事。” 凤相开口：“启禀皇上，听说荣王府的弈世子在押送凌家老小去天牢时，曾被凌将军单独叫住，两人不知嘀咕了一些什么秘密，之后凌将军就在天牢里畏罪自杀，臣觉得此事分外可疑。” 这句话说得可谓是用心险恶了，荣王脸色一变，转头怒视着他：“丞相大人这句话说的是不是太过分了？玄弈是御林军统领，奉皇上旨意押送罪犯，凌安成他要说什么，难不成玄弈还能堵住他的嘴？怎么到了丞相的嘴里，公务都成了意图不轨的罪名？” “王爷紧张什么？”凤相不疾不徐地辩道，“我的意思是说凌安成死因可疑，重点在于应该查明真相，至于他跟弈世子说了什么，弈世子是否意图不轨，皇上召弈世子过来当面一问不就知道了？” 荣王冷哼：“丞相大人这番话说的是什么意思，你自己心里清楚！凌安成手脚不干净，落得这般下场是他咎由自取，凤相想要痛打落水狗，本王也清楚得很，但是别把荣王府拉下水，本王不掺合你们之间的事情！” http://wap. 凤相正要反驳，却听荣王又冷冷说道：“依本王看，凤相最近还是安分一些比较好，否则哪日被长公主从府中抄出贪污所得，只怕被痛打的人就是丞相大人你了，还请好自为之。” 话音落下，凤相表情瞬间铁青，脸色变得难看无比。 皇帝陛下不发一语地坐在龙椅上，表情威严深沉，就这么平静地听着朝臣们你一言我一语的争执。 他今天心情好，对朝臣们自然会多点耐心，甚至还有心情想着，朝堂上这些大臣还有谁能帮他的国库添砖加瓦？ 想到昨天晚上御林军清点完凌家所有家产之后，呈报上来的数目简直惊掉了他的下巴。 黄金二十万，折算成白银就是两百万两左右。 还有一百五十多万两的白银。 凌安成这个武将挺切实际的，对附庸风雅的古玩字画都没什么兴趣，除了留几样值钱的兵器在手里之外，官员送上来的一些值钱古玩字画和珠宝首饰，他命人挑过几样送给端妃，其他的都变现成了黄金或者白银。 如此一来，清点折算起来自然更方便，对于现如今的国库来，古玩字画和珠宝首饰也远远不如黄金白银来得实用。 皇帝此时心情简直没法形容的愉悦，不过作为一个沉稳有威严的皇帝，他当然不能在大臣们面前表现出自己的高兴，反而要极力掩饰，露出深不可测的姿态来。 至于凌安成昨晚为什么会在天牢里畏罪自杀…… “都别再争执了。”皇帝陛下终于开口，语气冷峻沉怒，“此事朕会让人查清楚，若凌安成死因真有蹊跷，朕绝不姑息！” 说着，他冷沉的目光扫视满朝文武，“不过朕真的是太震惊太失望了！简直不敢置信！国库空虚，国力疲软，西齐如今正处于艰难时候，朕以为各位大臣会与朕共同渡过难关，然而直到今日，朕才知道自己的想法原来是个笑话！” 满朝文武齐齐色变。 “朕相信各位爱卿，重用各位爱卿，却没想到朝堂上的各位大人们一个个腰包鼓鼓，家宅富裕，个个都比朕有钱，你们真是好得很呢。”皇帝冷笑，“洪成海家抄出八十万两白银，朕已经足够震惊了，没想到凌家居然超出了惊天数额，简直让朕瞠目结舌！” 大殿上一片死寂。 满朝文武刷刷跪下：“臣等有罪！” “你们能猜出凌家一共抄出了多少银子？”皇上冷笑，“如果全部折算成白银，足足三百五十万两！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数字？果然是不抄不知道，一抄吓一跳！” 大臣们伏跪在地，不停叩首：“臣等有罪！” “你们确实有罪。”皇帝冰冷怒道，“丁御史！沈御史！” “臣在！” “你们不是喜欢弹劾长公主吗？今日来给朕解释解释，为什么凌家贪污这么多银两，你们却一点都没有察觉？”皇上质问，“作为监察御史，你们就是这么监察百官的？给朕一个解释！” 丁御史浑身发凉：“臣督查无力，罪该万死！求皇上恕罪！” “恕罪？”皇帝冷冷说道。“既然知道自己失职，还敢求朕恕罪？即日开始，剥去丁世堂御史大夫一职，责罚俸一年，闭门反省三个月。退朝！” 群臣跪呼：“恭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177章 仁至义尽 在一片山呼万岁的恭送声中，皇帝陛下离开朝殿回到御乾宫，远远就看见宫院里跪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皇帝陛下表情就这么一顿，抬手示意侍卫停下之后，他安静地坐在龙辇上望着那个身影，良久才起身从龙辇上走了下来。 带着一种复杂又微妙的心情，他走进宫院，缓缓靠近那个跪在地上的人。 头顶被一片阴影笼罩，端妃抬起头，看见了站在面前的君王，明明不久前还是盛宠不衰的宫妃，温柔华贵，明艳照人，跟君王情谊深浓。 短短数日却翻覆了天地，落得如此处境。 与此同时，皇上也看清了她的脸，双眼红肿，脸色惨白而憔悴，眼神不见了往日的温柔色泽，只余无尽的苍凉和悲怆。 短短两天过去，昔日盛宠无双的端妃娘娘仿佛苍老了十几岁。 皇帝心里不无唏嘘。 “皇上，”端妃轻声开口，嗓音微颤，含着泪水的目光隐含祈求，“臣妾该死。” 皇帝此时的心情格外复杂，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心疼吗？ wap. 可能有一点吧。 毕竟二十多年前凌家的确护驾有功，这些年来端妃处事滴水不漏，温温婉婉，善解人意的模样让人不自觉的就能放松下来。 他其实挺喜欢她的。 可是一想到凌家这些年仗着帝王恩宠肆无忌惮，不知收敛，连长公主都不放在眼里的傲慢，他又瞬间觉得自己已经仁至义尽。 没有哪一代皇帝可以容忍臣子如此大逆，何况凌安成贪污了他那么多银子，简直罪无可恕。 国库最缺钱时他为了节省银子，连自己的寿诞都不敢大办，可凌安成却敢利用军饷来贪污，伪造账册，把国库的银子变着法的装进了他自己的腰包！ 可是愤怒吗？ 看到眼前伺候了自己二十多年的女子，皇帝此时也不忍心再继续发落于她，只淡淡开口道：“凌家的事情到此为止，朕不会再往下追究，也不会让此事牵连到你和天铮的头上，你别想太多了，回去吧。” 话音落下，端妃剧震，面上瞬间浮现绝望之色：“没有了娘家，就算皇上饶恕臣妾，臣妾以后还怎么活？臣妾……” “所以你是想让朕网开一面，放过凌家？”皇帝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字字浸着冰冷的怒火，“凌家犯下的罪行罪无可恕，你要朕怎么饶过？饶了他们，朕以后还如何服众？家国律令你当做是摆设吗？！” 端妃身体晃了晃，无声悲泣。 “端妃。”皇帝负手，眼里含着淡淡的失望，“你这些年对天铮视若珍宝，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是个尽责的好母亲；对凌家尽心尽意，什么好处都紧着凌家，作为一个女儿，一个妹妹，你对他们也做到了问心无愧。” “你那两个侄子朕虽不常挂着嘴上，可他们的品行实在让人不敢恭维，凌家家风如此，注定他们走不长久，就算朕今日不杀他们，以后依然难逃一劫。” 顿了顿，他声音沉了沉：“青凰也是你的女儿，可是你这些年对她如何，你心里清楚，朕心里也明白得很。偏心若此，端妃，你该好好反省一下了。” 端妃脸色惨白如纸，怔怔地跪在地上，仿佛失了魂似的。 “来人。”皇帝吩咐，转身往御乾宫走去，“送端妃回去。” “遵旨。” “皇上！”端妃蓦地抬头，声音凄厉地哭喊着，“凌衍和凌敬皆尚未成亲，凌家这一脉连个子嗣都没有，臣妾不知凌敬如今是死是活，只求皇上……求皇上让凌衍留个后，也给臣妾留个念想成吗？皇上！求皇上恩典！” 皇帝脚步微顿，平静道：“让这个孩子生下来就无父无母？还是让他刚出生就活在仇恨里，长大了找朕报仇？” 端妃摇头：“臣妾绝不会——” “自古以来就没有过这样的规矩。”皇帝拒绝了她不切实际的请求，“回去吧。” 第178章 越来越有风范 楚青凰只负责开疆拓土，雷厉风行地抄家之后，善后工作自有楚玄弈带人去做，她则待在府里享受着几日清闲。 因为抄家而引起的一些臆测、不安、恐慌、绝望……甚至是怨恨和诅咒，她统统不予理会，反正也没人敢往她跟前传。 早上睡到自然醒，更衣洗漱之后出去活动活动筋骨，有时会跟扶苍切磋一下武功——若撇开较真的心态不谈，扶苍跟她比试武功时其实并不会真的使尽全力。 两人单纯地以切磋为主，即便是楚青凰也并不全力以赴。 武功这种东西需经常锻炼，尤其是身居高位者凡事有人效劳，若不经常练练手难免会有状态下滑的时候。 之后就是跟扶苍一起用早膳，这些日子扶苍已经习惯了许多事情，也习惯了正常的饮食作息规律，在楚青凰调养之下，气色明显改善许多。 褪去黑色劲衣，穿上一袭黑色锦衣长袍的扶苍，看起来沉稳冷峻颇有几分上位者的气度，乍一看，几乎没人会把他跟暗阁影卫联系在一起。 “越来越有风范了。”楚青凰打量着扶苍的穿着打扮，再看看他风神俊美的脸，唇角微挑，“不错。” 扶苍抿唇，面上忍不住有些难为情，心扉一角却悄悄柔软了许多。于一个强悍到无坚不摧的影卫而言，这种柔软是致命的利器，沾之则死。 可是他却忍不住沉沦。 明知是致命的利器，却不想抗拒，反而不断地贪求更多，贪欲越来越大，以至于十几年日夜不停训练出来的无欲无求，在短短数日之内化为虚有，连强悍的意志都仿佛被摧毁殆尽。 记住网址http://wap. 温柔是世间最残酷的毒药，会一点点腐蚀人心…… “最近那几个人在军营里表现得似乎都不错。”楚青凰若有所思，“没把军营闹翻天，倒是出乎本宫意料。” 扶苍沉默片刻，道：“齐陵治军手腕强硬，他们不敢闹。” 楚青凰挑眉：“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扶苍抿唇：“属下听主子安排。” 恭敬顺从是他的本分，可私心里他并不想去。 这几天后院几个公子都待在军营，少了几个人在面前闹腾，扶苍才能独自跟楚青凰相处数日，除了耳根子清净，连空气仿佛都变得清新了许多。 他一点都不想去看那几个人。 嗯，不想去就不去吧。 楚青凰叹了口气，深以为自己越来越纵容影卫不是件好事，不过他想得也对，难得有几天清静的日子，确实没必要去听那几只麻雀叽叽喳喳。 不过不去军营，不代表不知道军营里的情况。 起初那几人刚去时，军营里的将士都不知道他们的身份，只是觉得这些得罪了长公主而被充军的公子都生得俊美无双，是不是因为容貌太出色被长公主殿下看上了但誓死不从，所以才惹怒了长公主？ 不得不说军营将士也是脑洞大开。 后来隐约得知了他们的身份之后，将领们曾有过一番争执，愤怒地认为长公主殿下太过任性，军营不是长公主府后院，岂能由着这些花枝招展以色侍人的侍君们在此胡闹？ 然而军营里素来以本事说话。 齐陵既不辩解，也不以权压人，只是安排了数十位高低级别不同的将领轮流出来挑战，校场上的兵器随意挑选，五位侍君也随点随到。 半日下来，被打得落花流水的将领们乖乖地闭了嘴，并于中午吃饭的时候忍不住嘀嘀咕咕：“原来长公主殿下挑选侍君，看这并不仅仅是容貌。” “长公主殿下的后院，当真是卧虎藏龙。” “这几位来头应该都不小吧，有没有什么隐藏的身份？” “齐将军是镇北王府的庶子，镇北王府远离帝都皇城，我们对他不了解也是正常，可是温家庶子和沈家庶子却出身官宦之家，以前也未曾听说过这两人深藏不露啊。” 不过议论归议论，嘀咕归嘀咕，如今的银甲军兵权已经掌握在了长公主殿下手里，曾经的主将凌安成一家下了牢狱，并于天牢里畏罪自杀。 银甲军左右将军皆被长公主一箭射杀，接二连三的威慑足以让这些将军们对长公主绝对畏惧，悄悄地讨论之后便自动将所有的疑惑消除，不敢多加臆测。 所以经历一场短暂的风波之后，军营里很快平静下来，继续按部就班地例行操练。 楚青凰和扶苍会在早膳之后下一盘棋，即便朽木不可雕，楚青凰偶尔也愿意舍命陪朽木。 只是每到这个时候，手里的藤条就总忍不住想发挥它应有的作用，甚至用她的话来说：“我父王曾用藤条教出了天下第一权臣和第一武将，本宫不指望教出棋术第一的影卫，但让你脑子开开窍应该还是能做到的。” 坐在对面的朽木听完之后，会忍不住露出羞愧之色，心甘情愿伸出双手接受“家法”。 午膳之后楚青凰喜欢坐在窗前喝茶，享受片刻安静。 最近天色越发热了，外面太阳高照晒得人不太舒服，她不愿意出门，偶尔也会午睡半个时辰，这个时候扶苍就独自待在棋盘前研究棋路，想着每天进步一点点，早日摆脱“朽木”这个称号，让主子对他满意一些。 悠闲惬意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就晃过去了数日，时间进入了六月炎夏，太后的寿诞到了。 第179章 后宫之主 长春宫。 “太后寿诞将至，今年皇上打算如何安排？”皇后坐在一侧，维持着高贵谦恭的姿态，“往年因国库空虚，已多年未曾大操大办，今年皇上是不是该尽尽孝心了？” 这句话听着没什么异常，可统领中宫的皇后娘娘岂是寻常人？看似不经意的询问也隐藏着自己的小心思。 斜倚在长锦榻的皇帝陛下锁着眉，声音里泛起了几分疏离之色：“最近事情太多，不适合大办宫宴。” 皇后蹙眉：“太后万一不满……” “没什么不满的，眼下国库并不富裕，以后用钱的地方多得是，抄了洪家和凌家这点银子用在社稷上都是杯水车薪。”皇帝语气淡淡，“作为君王，朕应该带头节省开支，杜绝奢靡浪费，后宫嫔妃方面以后你也注意着，衣服能穿的就将就着穿，别总是隔三差五做新的，饮食方面也杜绝浪费，不必注重什么排场。宫外那些平民百姓忍受饥寒交迫时，旧衣服都没得穿，饿肚子都是常事。” 皇后恭敬应下：“臣妾定会注意的。” 皇帝揉了揉眉心，沉沉叹了口气：“等太后寿诞，你就安排后宫嫔妃和公主过来给太后祝个寿，皇子们成过亲的把王妃带来，没成亲的自个儿来就行，到时候一家人坐一起，热热闹闹地吃顿饭多好？母后应该会理解朕的苦心。” 最近接二连三出事，镇北王很快又将抵达帝都，他实在也没心情举办奢华宫宴。 “皇后。”皇帝转头看着她，“你是后宫之主，就该担起后宫的管理职责。朕平日里政务繁忙，后宫里的事情你多担待，最近贵妃和端妃接连出事，你也不用太多心，朕不是无缘无故迁怒之人。” 皇后起身跪下：“臣妾惶恐。” http://wap. “你跟天阔都不错。”皇帝淡淡说道，“最近让天阔好好表现，政务上有什么可行的想法在朝会上都可以提出来，别总是那么低调。” 皇后心头一动，面上却不露声色：“皇上教训得是，天阔就是太不思进取了，臣妾也时常提点，该为君父分忧解劳，可这孩子总说他现在学识能力还不够，需要多多提升自己，臣妾也是无奈。” 皇帝淡笑：“他几斤几两朕又不是不清楚，不必那么小心谨慎，朕又不是吃人的老虎。” “是。” “你歇着吧。”想到镇北王，皇帝迫不及待地站起身，“朕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就不陪你了。太后寿诞一事你多上点心，即便是家宴，也别太寒酸。” 皇后恭敬地应下，一句不曾反驳。 即便心知肚明皇上是让她去太后面前当这个“恶人”，她也不会说什么，眼下局势越见明朗，天阔是最合适的储君人选，方才皇上的话有意无意也提到了天阔，只待这段时间过去，天阔找机会做些政绩，届时水到渠成，让秦家一派的大臣们在朝堂上提出立储的建议，太子之位顺理成章就会落到天阔头上。 比起储君这个位置，其他什么事情都不重要。 别说让她去太后面前做恶人，就算让她在全天下面前做恶人，皇后也没什么不愿意的。 皇帝起身离开。 走出长春宫，他淡淡吩咐：“派人去传旨，命晋王进宫面圣。” 陈海没有提醒皇上，三皇子现在已经是晋郡王了，恭敬地低头应道：“是。” 皇帝想了想：“把青凰也叫过来，有些事情朕想听听她的想法。” “奴才这就去。” 皇帝这才打道回御乾宫。 口谕相继传到晋郡王府和长公主府，楚青凰眉梢微挑：“让我进宫？” “是。”传旨的侍卫态度恭敬，不等长公主询问便主动开口，“皇上还叫了晋郡王进宫。” 楚青凰瞬间了然，看来是为了镇北王一事。 “本宫知道了，随后就去。”楚青凰挥手打发走了传旨侍卫，目光落向扶苍，“镇北王到哪儿了？” “白城。”扶苍道，“最多再三天就可抵达帝都。” “他带了多少人？” “三千精锐。” 楚青凰沉默片刻，淡哂：“还算聪明。” 第180章 自欺欺人的幻想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楚天胤和楚青凰在宫门口相遇，两人皆是坐马车进宫，几乎是一前一后抵达宫门外，下了马车迎面遇上，霎时火花四溅，寒光闪闪。 那一瞬间若是条件允许的话，楚天胤几乎恨不得冲上去抽她两个耳光。 可是他偏又心知肚明，今日若真敢对楚青凰动手，且不说能不能在她手下讨得便宜，便是父皇那一关也绝对过不了。 弄不好说不定刚得到的自由转瞬就要失去。 所以他只能忍着，哪怕需要极大的自制力，也必须得忍。 相比之下，楚青凰的表情显然从容得多，眉眼淡漠如常，连声音都是一贯的波澜不惊：“三皇兄看起来很想对本宫动手？” 话音刚落，扶苍表情骤冷，肃杀之气弥散。 楚天胤心惊，随即冷笑：“七妹说的这是什么话？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吗？” 楚青凰没说话，只平平静静地看了他一眼，她已有好些日子没见到这个晦气东西了，难得见面，楚天胤压抑不住情绪也是正常。 毕竟洪家栽在了她手里，凤贵妃母女如今的处境也是拜楚青凰所赐，他不恨才怪。 wap. 楚天胤养伤的这些日子里，甚至每天每夜地想，他杀了自己的王妃这件事只怕也是楚青凰暗中动的手脚，越想就越觉得这个结论是对的。 于是心头恨意越发强烈，几乎每天晚上睡觉前都要狠狠地诅咒她一番。 今日是他被责令闭门思过之后跟楚青凰的第一次见面，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情绪波动太大也是正常。 自打杀了自己的王妃被当场责打三十大板之后，楚天胤一直待在府里养伤兼闭门思过，什么地方都去不了，以至于外面发生这么多的事情，他也只能听下人一桩桩汇报，听到气愤处忍不住咒骂几声，听到泄恨处畅快地落井下石。 但不管如何，最艰难的时期算是熬过去了，即便他的母妃已经被降为昭仪，他被降了郡王，但好歹算是解了禁令，恢复了自由身。 落败只是暂时的，他相信自己早晚会翻身。 看着眼前这个罪魁祸首，楚天胤眼神阴冷：“七皇妹最近混得真是风生水起，听说整个皇城都被你搅了个天翻地覆。” “整个皇城？”楚青凰眉梢一挑，“你的认知里，一个洪家和一个凌家就能代表整个皇城？” 楚天胤一噎，没料到她如此抠字眼，冷冷道：“你倒是只抄了洪家和凌家，可满朝文武都被你搞得人心惶惶，本王说整个皇城难道不对？” “心里若无鬼，阎王半夜敲门都不怕。”楚青凰淡道，“若有鬼，本宫自然要把这些‘鬼’都翻出来。” 楚天胤脸色瞬间一沉。 “镇北王到了，三皇兄该紧张不安了吧。”楚青凰语气淡淡，转身往宫门里走去，“不知道想好对策了没有？” 杀死晋王妃之后被责打和闭门思过都是小事，如何面对镇北王才是最要紧的事情。 楚天胤冷冷道：“此事不劳七妹费心，本王早有对策。” 两人一左一右穿过宫门，楚青凰身侧只跟了个扶苍，楚天胤身后却是浩浩荡荡跟了八个侍卫，然而气势上却丝毫不因人多而取胜。 楚天胤边走边冷冷道：“七妹当真不负冷血煞神之名，连自己母妃的娘家都不放过，无情无义，冷血至此，也不知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活着的意义？”楚青凰淡道，“你这话还真是问对人了，本宫活着的最大意义就是把所有看不顺眼的人都踩进泥里，让他们永远无法翻身。” 楚天胤气得脸色铁青，呼吸急促。 “对了。”楚青凰像是刚想起来，“如今本宫贵为长公主，封号比你这个郡王貌似要高，以后见到本宫，记得按规矩行礼。” 楚天胤表情彻底僵住，气得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按规矩行礼？ 通往御乾宫的路上，楚天胤阴沉沉地想着，等他登上皇位，第一个要杀的人就是楚青凰，并且在杀她之前，他一定会先废了她的手脚，让她狼狈地匍匐在地上，给他跪上三天三夜，然后直接让人把她杖毙。 一定要活活杖毙！ 他要亲眼看着她在乱棍之下痛苦哀嚎，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楚青凰就这么一路走，一路悠闲地听着某人在心里幻想，也不知是在自欺欺人寻求一种内心的满足感，还是当真蠢得以为自己还有翻身的机会。 登上帝位？ 啧。 早就说了龙椅只有一张，一个个都想来抢，真没看清自己有几斤几两？ 第181章 扶不上墙的烂泥 皇帝正在御乾宫批折子。 楚青凰和楚天胤抵达宫门外，侍卫恭敬地道：“皇上让两位殿下直接进去就好，不必通报。” 于是两人抬脚踏进御乾宫。 刚看见坐在龙案后批奏折的皇帝，楚天胤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儿臣参见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楚青凰站在他身侧，目光微转，垂眸看着呈五体投地姿势的某人，一时沉默。 皇帝抬眼看过来，语气淡淡：“这些日子在王府闭门思过，可认真反省了？” “回禀父皇，儿臣日夜都在反省，不敢辜负父皇一片期许。” 一片期许？ 楚青凰沉默，这种扶不上墙的烂泥有什么可期许的？ “朕接到消息，镇北王已经在来京的路上，关于王妃被杀一事，你想好了该怎么跟镇北王交代？” 楚天胤沉默了下来，他根本不需要跟镇北王有所交代，王妃死了也就死了，人死不能复生，镇北王总不可能为了一个已经死掉的女儿跟他兴师问罪吧。 记住网址http://wap. 如果他能许给镇北王足够大的利益，足够多的好处，并且证明王妃的死纯属是个意外，他是被人陷害的，到时候给他递一个台阶，镇北王自然会站在自己这边。 楚天胤想到前几天得到的那份密函，心头忍不住蠢蠢欲动，心底滋生的野心开始不断疯长。 这个皇位只能是他的，只有他拥有纯正的血统，连父皇都是假冒的皇帝。 只要他把镇北王拉到自己的阵营中来……不，根本不用拉，镇北王本来就是他的岳父，就该属于他的阵营。 到时候有镇北王协助，再有皇室宗亲拥护正统，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把父皇赶下龙椅，自己坐上皇位。 到时候他就是万人之上的真命天子…… “朕在问你话。”皇帝皱眉，不悦地看着他，“你在想什么？” 楚青凰挑唇，真心想告诉皇帝，你的儿子正在想着怎么把你赶下台，自己坐上龙椅呢。 “儿……儿臣什么也没想。”楚天胤定了定神，诚惶诚恐地回道，“镇北王是儿臣的岳父，但也是父皇的臣子，只要儿臣真心诚意给他赔罪，相信镇北王心胸宽大，定会原谅儿臣的无心之过。” 皇帝对这个回复显然不是特别满意，不过他说的倒也没错，镇北王虽是楚天胤的岳父，却也是皇帝的臣子，难不成真敢对皇家兴师问罪？ 想到这里，皇帝淡淡嗯了一声：“总之是你有错在先，赔罪一定要真心诚意。” “儿臣遵旨。” “起来吧。” “儿臣不敢。”楚天胤跪在地上，迟疑片刻，也不知是委屈还是不解，“儿臣心里有个疑惑……” “说。” “七妹说她是长公主，儿臣是郡王，以后见面需得向她行礼……”楚天胤低头，声音里多了几分隐忍，“儿臣想请示父皇的意思。” 楚青凰表情微顿，忍不住又看了还保持着五体投地姿势的楚天胤，暗道今日进宫，楚天胤是把脑子忘在家里没带出来吧。 皇帝微默，随即看了楚青凰，却见女儿一脸无语的表情，淡淡说道：“青凰说的没错，她现在是长公主，储君未立之前，她在皇子公主之中地位最高，按照规矩，你的确应该向她行礼。” 楚天胤僵住：“……” 楚青凰淡道：“三皇兄可听到了？这不是本宫想压制你，而是皇家礼仪严苛，尊卑得分清楚，以后切莫忘了。” 言下之意，我尊你卑，以后见面乖乖行礼问安，否则后果自负。 楚天胤咬了咬牙，道：“我会记着的。” 父皇是不是眼瞎？看不到楚青凰目中无人，嚣张跋扈，欺凌他这个落魄的皇兄？ 父皇不是应该狠狠地斥责楚青凰一顿吗？ “在王府养了一个多月，你的伤势应该已经无碍。”皇帝平静开口，“明日开始你去户部任职，跟温尚书好好学一下户部的政务。” 楚天胤微愕，随即恭声应道：“儿臣遵旨。” “你虽是皇子，身份比温尚书尊贵，但是进了户部之后，温尚书是你的上司，不可随意滥用皇子权力压人，凡事虚心求教，谦逊做事，朕会时常召户部官员过来问你的表现。” 楚天胤表情已经僵得不能再僵，温尚书是端妃一派的人，还是楚青凰亲自举荐上来的官员，即便楚青凰六亲不认到连自己母妃娘家的人都不放过，可依然无法改变，温尚书会听从楚青凰命令的事实。 父皇把他安排到户部，却不许他仗着皇子身份行事，还要对温尚书言听计从？ 楚天胤冷冷地想着，一定是楚青凰这个贱人在父皇面前提的建议！ 第182章 贴心小棉袄 楚青凰又有些手痒。 她发现有读心术似乎也不是什么特别让人愉悦的事情，尤其在某些时候，听到一些没品的东西嘴上不敢说只能在心里骂人的时候，她就很想一个嘴巴子扇过去。 “青凰。”皇帝转头看向楚青凰，表情明显温和了一些，“明天是太后寿诞，皇后会领着后宫嫔妃一起去给太后祝寿，几位皇兄也会进宫，你记得去给太后问个安。” 楚青凰点头：“嗯。” 皇帝淡道：“这段时间太后心情不太好，你多顺着点，别在喜日子里冲撞了太后。” 言下之意，就算太后有什么说话不太好听的地方，作为小辈，该忍也尽量忍一下。 青凰这个脾气他是清楚的，所以才刻意提点两句，又是其他皇子公主冲撞太后……嗯，好吧，其他的皇子和公主也不敢冲撞太后。 他只希望明天的家宴上能有一个愉快的气氛，别又折腾出什么幺蛾子，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他已经许久没有好好享受一顿热闹温馨的家宴了。 楚青凰淡道：“父皇放心，儿臣心里有数。” 这段时间心情不好的又岂止太后一人？被贬为昭仪的凤氏，刚失去了娘家的端妃，心情只怕都不会好到哪儿去。 而所有人的心情不好似乎都是楚青凰造成的，就看在自己这些“丰功伟绩”的面上，楚青凰也会尽量让自己忍着。 http://wap. “父皇，”楚天胤期期艾艾地开口，声音里有着明显的紧张和期盼，“明天太后寿诞大喜，儿臣……儿臣想见见母亲……” 空气骤然一凝。 皇帝脸色微沉，平静地看了他一眼：“你妹妹身体不适，正在休养，暂时就别打扰她们了。” 楚天胤脸色微变，缓缓点头：“……是。” “你先退下，朕还有些事情单独跟青凰商议。” 楚天胤僵了僵，心里骤然生出恨意。 父皇现在把楚青凰当成宝，有什么事都跟楚青凰商议，几位皇子在他眼里就跟不存在一样，偏心偏到如此地步，干脆把皇位也传给楚青凰算了。 然而心里如此想着，楚天胤面上却丝毫异样不敢露，只恭恭敬敬地行了礼，低眉垂眼地退了出去。 “青凰。”皇帝沉吟，“镇北王掌管的封地上驻守着十几万兵马，此番进京虽没带多少人，可他的女儿死在皇城，到底是皇家理亏在先，此事必须稳妥处理，否则只怕后患无穷。” 楚青凰道：“父皇是担心他以后起兵造反？”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皇帝沉眉，“西齐眼下经不起任何一场动荡。” “父皇可以放心。”楚青凰语气淡淡，“有儿臣在，镇北王不敢造反。” 皇帝陛下目光落在她脸上，随即失笑：“是啊，你现在真是朕的贴心小棉袄。” 贴心小棉袄？ 楚青凰一凝，表情瞬间古怪。 “还有件事儿。”皇帝陛下迟疑了一阵，“就是你之前所说的，三个月之内必有东陵使臣来西齐免贡一事……” “父皇放心。”楚青凰淡道，“最多再一个月，东陵使臣应该就会递上来访的文书了。” 皇帝陛下一默，用不太相信的眼神看着楚青凰。 虽说他一直相信青凰的能力和胆魄，抄大臣的府邸毫不手软，但东陵毕竟不是西齐，两国相隔甚远不说，东陵貌似也没有什么把柄落在西齐手里，她如何就能确定东陵使臣一个月之内定会造访西齐？ 楚青凰表情淡定，面对皇帝质疑的眼神，只是平静地说道：“儿臣说到做到，父皇不用担心。” 皇帝于是轻咳一声：“嗯，朕相信你。” “若没别的事情，儿臣先告退。”楚青凰说道，“儿臣回去好好想想，明天该给太后准备什么样的寿礼。” 皇帝闻言笑道：“太后知道你一片孝心，定会无比欣慰。” 楚青凰嘴角一抽，对此不置可否。 欣慰？ 啧。 乘马车回到长公主府，楚青凰刚踏进大门，就看见迎面花枝招展站着消失了数日的几位公子，齐齐躬身迎接：“恭迎长公主殿下回府！” 楚青凰脚步就这么一顿，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这是在干什么？” 第183章 灵兽 “我们是在恭迎殿下回府啊。”红羽热情地飞奔过来，伸手就要去握楚青凰的手臂，“殿下累了吧，我来伺候殿下——” 忽然一柄剑横在面前，瞬间阻挡住他放肆的动作。 红羽皱眉，怒斥：“扶苍，你放肆！” 扶苍目光冷漠：“未经允许，不得擅自靠近主子，否则视为意图不轨。” 红羽咬牙，愤愤地看着楚青凰：“殿下，扶苍越来越恃宠而骄了，殿下就不能管管他？” 楚青凰抬脚往府内走去：“有事找我？” 扶苍紧步跟上。 “我有一个礼物要送给殿下。”红羽怒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紧跟在楚青凰身侧，一起往东上阁方向走去，“殿下一定会感兴趣，听说明天是太后寿诞，殿下还可以把这件礼物当成寿礼送给太后，太后娘娘也一定会喜欢。” 楚青凰眸心微细，偏头看了他一眼，眼底若有所思：“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她一定会感兴趣的礼物，再转手当作寿诞贺礼献给太后？ “殿下不要多疑嘛。”红羽笑意灿烂，表情无辜极了，“人家就是想争个宠而已。” wap. 身后四位侍君默默地跟着，全程不发一语。 “你要送给本宫什么？” 红羽笑得神秘：“一个殿下从未见过的宝物……嗯，不只是殿下，当今皇上、太后、娘娘们所有人全部加在一块儿，应该都没有人见过。” 楚青凰难得被他勾起了好奇心，眉梢一挑：“穿的，还是用的？” “都不是。”红羽笑道，“哄人开心的。” 一只小小的宠物。 楚青凰没再多问，很快抵达东上阁，淡道：“拿来本宫看看。” 红羽轻咳一声，从宽大的袖子里掏出一物，双手捧着，献宝似的递给楚青凰。 楚青凰目光落在他掌心，心头微诧。 一个通体雪白的小家伙，四只脚撑着小巧玲珑的身体，看起来像是小小貂，那种萌态又有点像小猫崽子，一双眼睛格外灵动，盯着人看时，模样十分可爱，像是要能把人的心都萌化了。 “殿下威武！殿下威武！” 熟悉的声音回荡在耳畔，楚青凰表情一顿，目光紧紧的盯着眼前这个只有半个手掌大的小家伙，“它会说话？” “它才六个月大，会说几句简单的话。”红羽笑眯眯地开口，“不过它通灵性，我花费了好大功夫才把它养得这么好。” 楚青凰转头看向红羽：“你养的？” 红羽邀功似的点头。 “它之前好像出现过。”楚青凰语气淡淡，“你怎么不早说？” 红羽面露无辜之色：“殿下也没问过我呀。” 楚青凰沉默。 倒也是，她只是问了扶苍，而很显然，扶苍并不知道红羽悄悄养了这么一个小宠物。 “殿下说它之前出现过？” 楚青凰点头：“出现过三次，但每次只闻其声，不见其影。” “咳，这个小东西比较调皮，可能是自己偷偷跑出去的。”红羽撇嘴，“殿下要是喜欢，我就把它送给殿下了。” “这是什么动物？” “灵兽。”红羽一脸骄傲的表情，“它会说话，能感应到一些危险，及时提醒主人，嗯，有时候也会很调皮，跟小孩子一样……” 楚青凰沉默片刻：“你为什么让我把它送给太后？” 这么精心培育出来的小灵兽，拿去送给太后？ “它会说好听话，哄太后开心。”红羽说着，看向掌心的小宠儿，“宝儿，说几句好听的。” “太后万岁，太后万岁！” “错了，重来。” “太后千岁，太后千岁！” “太后好美，太后好美！” “太后安康，太后安康！” 楚青凰表情诡异地听着小宠儿嗓音软糯地一句句蹦出来，“这么可爱的小东西，你舍得送给太后？” “送给她，也不代表就是她的。”红羽眉眼狡黠，“我就是觉得皇帝陛下的后宫太过无聊，一直以来跟一潭死水一样，想让这个小家伙去给太后和皇后娘娘们找点乐子。” 楚青凰瞬间明白他的意图，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殿下可别小看了它，它会带给我们意想不到的惊喜。”红羽看着掌心小宠，“灵儿，给殿下说两句好听的。” “渣男！渣男！” “不对，重来。” “小仙女！小仙女！殿下是个小仙女！” 楚青凰嘴角微微上扬，终于被这个小东西逗乐。 扶苍瞥见主子明显被取悦了的表情，眉眼微动，看了眼红羽掌心的小宠物。 的确挺可爱的，还会哄主子开心。 楚青凰伸手接过那小东西，摊开掌心看它乖巧的模样，难得好奇：“你之前说话的时候都躲在何处？为何本宫看不见你？” “公主万岁！公主万岁！” 楚青凰挑眉：“这是跟谁学的？红羽教的？” 雪白的小东西趴在掌心，不知道是不是今天话说得有点多了，此时两眼迷蒙，有些困倦地看着她，不大一会儿，张开小嘴打了个呵欠，慵慵懒懒地蜷卧在楚青凰掌心睡着了。 “它还小，精力不太够。”红羽解释，“话说多了就会累，累了就要休息一段时间。” “休息多久？” “三五天吧。”红羽挠了挠头，“有的时候它要是犯懒，就会睡上十天半个月。” 楚青凰挑眉：“这小宠养得比本宫还娇贵。” “它还是婴儿期。”红羽讪笑，“就跟几个月的小孩子一样，大部分时间都需要睡觉。” “它吃什么？” 红羽伸手撩开自己的袍袖，露出白皙的手腕上几个红点：“这些都是它咬的牙印。” 楚青凰皱眉：“喝血？” “嗯。”红羽点头，“灵兽都需要主人的血来饲养的，而且被它吸血之前的两天内，我得吃全素，不能吃肉。” 顿了顿，“不过它吃得少，对我的身体没有任何影响，殿下不用担心。” 楚青凰沉吟：“长大之后呢？” “长大之后就不喝血了，可以吃肉。”红羽道，“它现在就是一个小婴儿，人类的小婴儿要喝奶，它没奶喝，就只能喝我的血了。” 楚青凰没再说话。 红羽说得没错，这么个稀罕的小东西，她确实没见过，宫里的太后和皇帝自然也不会见过。 第184章 坐享其成 “父皇同时召见了楚天胤和楚青凰？” “是。” 楚天阔坐在书房里，表情微深：“镇北王即将抵达皇城，父皇召见楚天胤也在情理之中。” 楚天胤之前被责令待在府里闭门思过，休养了这么多日子，伤势定然已经没什么大碍，太后寿诞将至，皇子们需要给太后祝寿，这也是他得以解除禁令的一个机会。 镇北王女儿又是他杀的，他自己铸下的大错，自然该想办法应付。 “不过也算便宜他了。”楚天阔冷冷一笑，“太后寿诞将至，镇北王又即将来京，才让他有机会解除眼下的困境，否则只消时日一久，父皇彻底把他忘了，让他自个儿呆在府里自生自灭，这辈子都别想再翻身。” 一袭深蓝袍服的年轻男子站在案前：“明天是太后寿诞，晋郡王今日进宫面圣，若是提出见凤贵妃——” “什么凤贵妃？”楚天阔懒懒地看了他一眼，“她现在是凤昭仪。” “是，臣口误。” “父皇应该不会答应让他们母子见面的。”楚天阔冷冷说道，“别忘了他是跟楚青凰一起进的宫，而当初凤贵妃之所以被贬为昭仪，完全是因为她那个蠢货女儿惹到了楚青凰，父皇现在正是用到楚青凰的时候，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弃子而让楚青凰不高兴？” 年轻男子闻言，缓缓点头：“殿下所言极是。” 记住网址http://wap. “当然，凡事也有例外。”楚天阔轻哼一声，“就算父皇当真让他们母子见了面，以楚天胤和楚宜灵那对蠢货兄妹的性情，早晚还是会得罪七妹，不愁他们不作死。” 说他，他满怀期待地冷笑：“若是在明天的寿诞上折腾出幺蛾子，那就更好了，到时候只怕就不是降位分降爵位这么简单了，说不定直接被打入冷宫，这辈子都别再出来。” 年轻男子沉吟：“如今三皇子已经不是殿下的对手，殿下无需在他身上浪费精力，倒是五皇子那边……凌家被抄，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影响极为恶劣，可皇上居然没有降去端妃的位份，不知是看在长公主的面上，还是对端妃情分未了。” 不管是何种原因，端妃一日还享有妃位，就代表楚天铮尚有争储资格，这点不得不说很让人恼火。 “端妃母子不足为惧，怕只怕楚青凰会坏事。”楚天阔坐在椅子上，端起茶盏轻啜一口，“保留妃位也改变不了什么，凌家失势，他们拿什么跟本王争？” 如今楚天胤被降为郡王，凤贵妃失宠，端妃母子也失去了倚仗，他什么都不做就已经成了赢家，果然还是母后高明。 所以人啊，有时候还是要多点耐性，凡事让别人去折腾就好。 他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夺得储位，坐享其成多好？ “最近秦家一定要注意，别太出风头。”楚天阔提醒，“家里别放太多金银财物，若真被楚青凰查出来了，只会百口莫辩。” “殿下放心，秦家一清二白，长公主就算把整座宅子翻过来，也不会抄出不合理的银子来源。” 秦国舅的夫人周氏来自商贾之家，秦家的银子都用在了生意场上，就算当真要查，他们的生意也是合法来源，皇上总不能认为他们合法赚的钱是贪污所得吧。 “总之还是小心一点为好。”楚天阔敛眉，“关键时刻，别去招惹楚青凰。” 年轻男子点了点头：“殿下放心。” 第185章 献礼 当今皇帝育有子嗣九人，以楚天翎为长，其下是老二楚天阔，老三楚天胤，老四楚六月是后宫一位婕妤所出的公主，听这个名字就知道地位低，不受宠，因为出生在六月就随意取了名字叫六月，并于两年前出阁，嫁给了朝中一位三品官的儿子。 按照西齐皇族的规矩，皇室若有家宴，成过亲的皇子可以带着自己的王妃进宫参加，出了阁的公主则只能独自参加，不能带驸马——当然，凡事都有例外，关键取决于自身的地位高低而已。 不过四公主年前刚生产，儿子尚不足周岁，皇后体恤她要照顾孩子，特意交代不必给她递帖子。 五皇子楚天铮，六公主楚宜灵，七公主楚青凰，八皇子早夭，九皇子年纪还小，才十二岁。 后宫嫔妃人数要多一些，不过家宴也不是人人都能参加的，以太后和皇上为尊，皇后可以跟皇上坐一起，四妃有资格陪同。 九嫔只能给太后祝完寿之后，另开一桌坐偏殿，不得参与皇帝和太后闲谈家事，还得给皇子公主们请安。 九嫔之下就连参加的资格都没有了。 尊卑上下，规矩极为严苛。 寿诞在即，几位皇子王妃都在精心为太后挑选寿诞贺礼，能不能讨太后欢心不重要，但是坚决不能惹太后厌恶。 最近宫里不太平，行事还是稳妥一些比较好，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太后寿诞之日，楚青凰穿着一身明红长裙，衬得腰身纤细，身姿修长，姿容越发明艳动人。 http://wap. 坐着马车进宫，一路上扶苍都在用一种欲言又止的眼神看着她。 “有话就说。”楚青凰神色淡淡，“莫不是被本宫的美色吸引住了？” 扶苍沉默片刻：“主子美在骨相，跟皮相无关。” 虽然说楚青凰这张脸也是生得极美，可扶苍以前从未觉得楚青凰有多好看，就是一副美丽却暴戾的皮囊而已。 而如今的主子，才是真正的美。 美得惊心动魄。 楚青凰淡道：“本宫权当你是在夸赞，不过本宫原本的容貌长得也不丑，以后若是有机会，可以带你去看看。” 扶苍心头一动：“主子是说……带属下去东陵？” “嗯。”楚青凰点头，“本宫已经送了信给父王和皇兄，他们知道我在这边安然无恙，所以我暂时就不急着回去了，等这边的事情搞定了再说。” 扶苍沉默片刻，轻轻点头：“是。” 主子原本的容貌也一定极美，比现在这张脸更好看。 楚青凰抬眸瞥他一眼，却什么也没说，任由马车载着缓缓往宫门驶去。 天色将午，皇后带着后宫嫔妃早就到了仁寿宫，其他皇子王妃也于半个时辰之前抵达，楚青凰来得不算早，不过也绝没有故意怠慢的意思。 然而她刚踏进仁寿宫，就听到一个女子温婉的声音响起：“端妃姐姐不必生气，长公主最近深得皇上器重，手里公务较多，现在又掌管兵权，需要经常出入军营，来晚一会儿也是正常。” 楚青凰记得这是娴妃的声音，以往与世无争的女子，这句话说的不知是在解围还是故意戳端妃痛处。 掌管兵权？ 在场的谁不知道楚青凰手里的兵权是从谁手里夺过来？ 公务繁忙？ 刚刚把自己的舅舅家查抄下狱，的确挺繁忙的。 端妃听到这番话，就像有人拿着刀让她心口扎，刀刀见血。脸色极为僵硬难看。 “长公主殿下到了！” 宫人小声禀报，仁寿宫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楚青凰跨进殿门，抬眼就看到了坐在凤榻上的太后。主位之下左右两旁设了两排椅子，坐着以皇后和端妃为首的后宫嫔妃和两位王妃。 皇后坐在左下首第一个位置，对面是端妃。 贵妃被贬为昭仪，住在清音殿，今天没能出现。 其他妃嫔挨着皇后和端妃依次坐着，翎王妃和宣王妃是小辈，坐在末位。 此时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齐齐落在了楚青凰脸上。 “青凰来了。”第一个开口的人竟是皇后，脸上带着几分笑意，“你几位皇兄被皇上叫去御书房训话了，一会儿就来。” 楚青凰点了点头，忽略端妃阴沉怨恨的眼神，走到主位前面不远处，微微躬身：“参见太后，恭祝太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太后脸色并不好看，闻言不冷不热地说道：“你有心了。” 空手而来，的确是有心了。 众嫔妃神色各异，暗道长公主现在正得盛宠，已经高傲得不把太后放在眼里了？ 给太后祝寿，却不带任何贺礼过来？ “前几日孙儿得了一个小宠，觉得十分可爱。”楚青凰从袖子里掏出乖乖蜷卧的小灵兽，“今日作为贺礼献给太后，还望太后喜乐安康，万事如意。” “喜乐安康！喜乐安康！” “万事如意！万事如意！” 太后惊奇地坐直了身子，目光诧异地落在楚青凰的掌心：“方才是它在说话？” “这是什么动物？” “小宠居然会说人话？” “看起来好可爱。” “太漂亮，太可爱了吧。” “我好像从未见过这种小宠儿，以前只听说过鹦鹉会学舌，还没见过其他的小动物也会说话的。” “太后千岁！太后千岁！” “太后好美！太后好美！”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移到了这个小宠物的身上，此时此刻，众人的眼神和表情绝不是伪装，而是真真切切的惊叹和喜爱。 “快，给哀家看看！”太后伸手。 楚青凰把通体雪白的小灵兽放在她掌心，灵儿慵懒地趴在太后掌声，声音软糯稚嫩：“太后安康！太后安康！” 太后被她逗得欢喜，阴郁了多日的心情终于舒展了一些，看着小宠儿的眼神是喜爱：“这么小的小东西，哀家还从未见过，它是什么动物？应该不是猫儿吧。” 模样不像，虽然萌态跟猫有几分神似，不过长相不一样，比纯正的白猫还要漂亮可爱得多，而且这么小的身体，比刚出生的猫崽看起来还要小。 “不是猫。”楚青凰淡道，“不过太后若是喜欢，可以把它当成是猫崽。” 第186章 家宴 不管是猫还是什么，这小宠儿都是难得的稀罕物。 太后活了这么大岁数，还从没见过除了鹦鹉之外的小动物会说话，而且这小宠身体娇小玲珑，活脱脱是一个可以放在掌心把玩的宠物，声音又软软糯糯的，听着当真是十分可爱。 “哀家很喜欢这份寿礼。”太后语气见好了一些，“你有心了。” 同样是一句“你有心了”，前后两字的意思却截然不同。 楚青凰没说什么，转身寻了张椅子坐下来，正好挨着翎王妃。 “七妹。”翎王妃主动开口寒暄，态度温和，“这小宠是从何处得来的？看着很是稀罕。” 楚青凰淡道：“别人送的。” 翎王妃微默。 楚青凰这直白的性子果然到哪儿都不会变，一句“别人送的”瞬间让贺礼的分量大打折扣。 旁人为了太后的寿诞贺礼都是费尽心思，她倒好，完全不放在心上的样子。 寒暄没过一阵，外面喊了一声：“皇上驾到！” wap. 皇后领着众嫔妃起身行礼，随即就见皇帝从外面走进来，身后跟着三位成年皇子和一个十二岁的少年。 楚天翎、楚天阔、楚天胤三人依次给太后行礼，随后是最小的皇子楚天幕，并献上自己精心准备的寿礼，说了几句吉祥话。 五皇子楚天铮还在养伤之中，暂时没办法过来——这显然也是端妃心情不佳的原因。 “这是什么？”皇帝目光落在太后掌心，眼神微亮，“母后什么时候养了个这么可爱的小东西？” 太后淡道：“这是青凰刚献给哀家的贺礼。” 话音落下，如婴儿般软糯稚嫩的声音响起：“皇上万岁！皇上万岁！” 皇帝微诧：“是它在说话？” “是啊，惊奇吧？”太后笑了笑，“哀家也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神奇的小家伙。” 的确挺神奇的。 皇帝暗道，忍不住朝楚青凰看去一眼。 楚青凰神色淡定，不见喜色，也不见其他异样。 “昨天朕还说青凰是朕的贴身小棉袄呢，今日小棉袄就把太后也暖和上了。”皇上龙心大悦，仿佛上一次在仁寿宫不欢而散的一幕早已被忘记，“今日母后是寿星，皇后和各位嫔妃一定要好好哄着太后，让太后开心一点。” 皇后和众嫔妃齐声应是。 至于以后能不能做到，到时候再说，反正皇上心知肚明，真正能让太后开心起来的唯有凤昭仪母女。 除非皇上能恢复凤贵妃的名分，让他们母女二人搬出清音殿，否则就算能哄得太后一时开心，总归也维持不了长久。 家宴已经备好，皇帝恭敬地请太后入座，太后看着掌心已经睡着的小宠，把它交给最贴心的嬷嬷带去照看，并仔细交代：“给它睡软和舒服一点。” 嬷嬷笑道：“太后放心。” 太后和皇帝这才入席就座，皇后和端妃、贤妃几人挨着落座。 翎王妃、宣王妃和楚青凰被皇帝允许同座，几个皇子另开一桌，紧挨着主桌入座。 九嫔则在偏殿入席。 人数不多，三桌人刚好。 去年太后寿诞，挨着皇帝坐的是皇后，挨着太后坐的是贵妃，今年物是人非，许多面孔已经消失在家宴之上，太后心情可想而知。 “国库连年不富裕，母后的寿诞也没办法大操大办，儿子深感歉疚。”皇帝苦笑，“只能委屈母后了。” 太后语气淡淡：“哀家倒不觉得有什么委屈，只要皇帝勤政爱民，后宫安宁和谐，别隔三差五折腾出什么事情来，哀家就心满意足了。” 皇后适时地开口：“母后放心，前朝由皇上治理，定能维持社稷安稳，让西齐越来越强大富庶，臣妾乃是中宫之主，不敢过问政事，只能替皇上把后宫打理好，让皇上无后顾之忧，不至于整天为了宫中琐碎之事烦忧。” 太后淡淡嗯了一声。 放心？ 皇后越是贤惠能干，她看得越是厌烦，这后宫之主的位置本来应该是她女儿的，可是如今不但没能做成皇后，反而被变相打入了冷宫…… “哀家许久没见到宜灵了。”太后忽然开口，“她最近身子怎样了？皇上可有派人去看看？” 楚天胤心头一跳，下意识地转头看向皇帝。 “儿子时常召太医过来问话，他们说宜灵状况已开始转好，不过暂时还需要静养，不能受到任何刺激，也不能随意去打扰她，否则只怕会前功尽弃。”皇帝语气平静，“母后不用担心，宜灵到底也是朕的女儿，朕不会苛待她的。” 此言一出，席间众人神色各异。 女儿？ 皇帝说得冠冕堂皇，可是身为帝王，儿子女儿这么多，他能关爱得过来吗？ 总之不可能做到一碗水端平。 楚青凰低头吃菜，对闲话家常没什么兴趣，说来说去无非都是借着闲聊试探心思，皇家的家宴说到底也充满着利益和对立，哪有那么多温馨亲情可言？ 至于席间这些嫔妃皇子们心里的想法，她根本懒得去听，就算偶尔听到几句不和谐的，耳朵也自动屏蔽掉。 就当兑现了昨日对皇上的诺言，尽量地顺着太后，也不给其他人制造不愉快，反正以后机会多的是。 不差这一天。 第187章 寿宴上发狂 然而她想顺着太后和皇上平平静静地过完这一天，却不代表其他人也能如她的愿。 在太后说话没能让皇上松口之后，楚天胤表情当场沉了下来，低着头，在心里又把楚青凰这个罪魁祸首狠狠骂了一顿。 贱人！贱人！ 要不是她，他的母妃怎么可能会被贬为昭仪？宜灵怎么可能会突然受刺激而精神失常？连太后寿诞这样的日子父皇都不愿把她们放出来。 等着吧，等他做了皇帝，一定要把母妃敬为太后，让今日在座的这些皇后妃嫔一个个统统去死！ “贱人！贱人！你才是个贱人！”稚嫩的声音突然响起，“楚天胤是个贱人！” 楚天胤脸色骤变，霍然而起，转身指着楚青凰的鼻子怒骂：“你才是贱人！” 话音落下，殿内骤然一片死寂。 席间不管是说话的，还是喝茶的，亦或者是吃菜的，刹那间不约而同地僵住了动作，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楚天胤的身上，表情或是惊疑，或是诧异，或是呆滞。 唯独皇帝陛下的眼神震怒，表情阴沉得可怕：“你说什么？” 楚天胤蓦地反应过来，脸色刷白，“父……父皇，是七妹先骂我……” 记住网址http://wap. 正在吃饭的楚青凰幽幽抬头，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虽然什么也没说，可是那眼神却仿佛什么都说了。 “青凰骂你？”皇帝震怒，“朕怎么没听到？太后和皇后怎么没听到？你当朕和皇后都死了吗？” 楚天胤一颗心如坠冰窖，不敢置信地看向太后，看向皇上，席间的皇后和嫔妃他一一看过去，个个都像是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 就连跟他一起同桌的三位皇子也沉默地看着他，眼神古怪。 什么意思？ 刚才那个骂他的声音，他们都没听到吗？ “天胤。”太后沉声开口，“坐下吃饭，胡说八道些什么？” 楚天胤僵硬地坐下，几乎不敢去看父皇那张冰冷沉怒的脸。 “咯咯！咯咯！”童稚音响起，像是婴儿的笑声，“活该！活该！” “你给我闭嘴！”楚天胤砰的一声拍案而起，脸色铁青，“是谁在装神弄鬼？给我滚出来！” 皇帝刚要缓和的脸色瞬间又冷得像冰：“楚天胤，你放肆！” 楚天胤脸色一白，忙离席跪下：“父皇，儿臣——” “贱人！贱人！楚天胤就是个小贱人！” “你才是贱人！”楚天胤站起身，转头四看，挥舞着双手，“是谁给我装神弄鬼？楚青凰，是你对不对？！” 楚青凰皱眉，目光冷冷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张牙舞爪的白痴。 皇帝陛下的脸色已经冷得让人不敢直视，眉眼笼罩着一层乌云，怒火中烧：“来人！” 候在仁寿宫外面的楚玄弈领着四名禁卫入内，单膝跪地：“陛下。” “三皇子突发魔怔，带出去重大三十大板。”皇帝语气冰冷，“朕倒要看看他要发疯到什么时候。” “皇上。”太后沉声开口，“今天是哀家的寿辰。” 皇帝一默，目光沉怒盯着楚天胤。 “贱人！贱人！” “你给我闭嘴！”楚天胤失控地大吼，“闭嘴！闭嘴！我让你闭嘴没听到吗？！” 太后脸色铁青，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天胤？” 他是在让她闭嘴吗？ “把他带出去！”皇帝气得颤抖，震怒指着楚天胤，“带出去打！马上给朕带出去，朕不想再看到他！” 禁卫连忙抓着楚天胤，连拖带拽把他带了出去。 殿内安静地落针可闻。 桌前坐着的众人面面相觑，不管是皇后嫔妃还是皇子王妃，此时都悄默默地瞥向楚青凰。 虽说长公主这段时间得罪的人比较多，在众人心目中已不负煞神之名，可今日当着太后和皇上的面，楚天胤如此发狂，无端指责于她，她就一点反应都没有？ “都看着本宫干什么？”楚青凰目光微转，声音淡淡，“今天是太后寿诞，就算有人对本宫无礼，本宫能忍也会尽量忍着，况且父皇已经处罚了他，本宫不会跟他一般见识。” 反正过了今天，楚天胤的好日子就算是到头了。 嫔妃们讪讪低头。 “不知三皇子今日到底怎么回事。”皇后皱眉，“太后寿诞上也敢胡闹，这不成心给太后添堵吗？” 太后冷冷看她一眼，皇后低眉道：“臣妾多嘴。” 皇帝表情无比难看。 他昨日担心青凰冲撞太后，还特意交代过让她能忍就尽量忍一忍，没想到今日青凰倒是忍了，反倒是楚天胤那个畜生不知分寸，无端发狂！ 他想好好享用一顿家宴，怎么就这么难？ 第188章 抽的哪门子疯? 太后不知突然想到了什么，心头微沉，转头吩咐：“把方才长公主献的小宠给哀家拿过来。” “是。” 众人不解其意。 三皇子无端发作，跟小宠有什么关系？ 嬷嬷转身走去，很快提着个花篮子过来，只见小巧精致的花篮子里已经铺了柔软的绸布，绸布下面铺着一层绒，楚青凰方才献给她的小宠此时正趴在绸布上睡得正香。 蓝色的绸布衬着娇小雪白的身体，真是越看越可爱，萌态可掬。 太后安静地盯着正在睡觉的小东西，心头拂过一抹古怪，她怀疑楚天胤的异常跟这个小宠有关，可此时看着又不像。 而且小宠方才说话时分明所有人都听得见，如果是它在搞鬼，不至于只有楚天胤一个发作才是。 “行了，拿回去吧。“太后挥手，转头看向余怒未消的皇帝，“镇北王再过两日就到了，别把他打得太重，到时候又没法见人。” 皇帝深深吸了一口气，压抑着怒火。 “楚玄弈。”他冷冷命令，“把三皇子送回晋郡王府，命他反省，除了两日后镇北王来京可见他之外，不许楚天胤再踏出王府半步，责令他闭门思过半年！” http://wap. 太后握着筷子的手一紧。 半年？ 楚玄弈躬身领命：“臣遵旨。” “青凰。”皇后适时地开口安抚，“天胤虽不知何故总针对你，不过你现在是长公主，可以不必与他一般计较，家和万事兴。” 楚青凰淡道：“我没跟他计较。” 皇后一梗，随即笑了笑：“不计较是对的，兄妹之间哪有隔夜仇？” 席间嫔妃们神情微妙，不动声色地看了眼端妃，却见端妃神色平静看不出情绪波动，只是眉眼间始终笼罩着一层阴郁之色，对方才三皇子的失控也没一点反应，好像事不关己似的……虽然也确实事不关己。 毕竟凌家都没了，她这个端妃空留一个名分，实则却比废了位份之后的凤昭仪处境更尴尬，至少凤昭仪还有六公主陪着，太后时不时地也会想着一二，可端妃就只有她自己和无权无势连一个职务都没有的儿子相依为命了。 说来也是唏嘘。 明明楚青凰是端妃的女儿，且楚青凰本事这么强悍，按照常理来说，端妃就算什么都不用做，只靠着这个能干的女儿都能躺赢。 可她生生就把这么一个强大的王牌给做没了。 她们真是纳闷，端妃到底对这个女儿做了什么，导致楚青凰毫不手软地把自己舅舅家给抄了？ 看看人家皇后娘娘，不愧是中宫之主，跟长公主说话的语气多自然，多自来熟，多有正宫气度？ 端妃怎么就不能跟着学学？ “青凰。”皇帝陛下敛了怒火，缓缓开口，“今日委屈你了，天胤实在不像话，朕今天就不该让他来。” 好端端的，也不知道抽的哪门子疯？ “皇上息怒。”娴妃蹙眉开口，声音温温柔柔的，带着点惆怅，“三皇子应该是心情不佳吧，毕竟今日家宴，太后，皇上和后宫嫔妃齐聚一堂，诸位皇子也都到了，他想到自己的母妃和妹妹，心里难免有些伤怀，皇上就别生他的气了。” 皇帝脸色一沉：“贵妃被贬为昭仪是朕的旨意，你的意思是他在跟朕叫板？” “臣妾不是这个意思。”娴妃连忙摇头，“只是三皇子无缘无故冲着长公主发脾气，还当众辱骂长公主，总该有个原因，所以臣妾才做如此猜想。” 皇帝没说话，心头怒火却越发炽烈。 他自然相信娴妃的说辞。 今日家宴少了凤氏和六公主，楚天胤心里定是有些不满，而凤贵妃之所以被贬为昭仪，完全是因为六公主在郊外山想谋害青凰。 一想到郊外山上发生的事情，皇上就气不打一处来，还敢冲他发脾气？ 那日若是让楚宜灵恶毒的计策得逞，如今凌家的兵权谁来帮他执掌？凌家府邸里那几百万两银子谁敢带人去抄？ 若是没有青凰，他的国库怎么可能在短短一个月就多了四百多万两的收入？ 还敢冲着青凰发脾气？ 没把他当场杖毙都是因为镇北王要来了，否则他就只当从未生过这个儿子！ “儿臣吃饱了。”楚青凰放下筷子，“父皇不用担心儿臣受了委屈，今日是太后寿诞，什么委屈儿臣都可以受下，只要别影响了太后和父皇的心情就好。” 皇帝闻言，越发觉得对她歉疚。 其他皇子怎么就没一个有青凰懂事呢？ “儿臣下午还要去军营一趟，就不能在这里陪太后和父皇吃膳了。”楚青凰站起身，“儿臣告退。” 皇帝脸色微变：“青凰啊，若真受了委屈，到军营里多练练身手发泄发泄，千万别把手下人都打死了。” 楚青凰嘴角一抽：“父皇放心，儿臣心里有数。” 第189章 拉拢楚青凰的时刻到了 楚青凰很快告退离开。 走出去时正好看见挨完了板子的楚天胤被人扶着站起来，三十大板大概还没打够数，伤势看起来不太重——至少被人扶着还能站直。 楚天胤抬头正好也看见了楚青凰，新仇旧恨加在一起，让他的眼神格外阴毒冰冷。 楚青凰看了一眼他惨白的脸，语气平静：“三皇兄的身子骨看起来没那么强壮，既然区区几大板都吃不消，怎么就不能消停一点？” “楚、青、凰！”楚天胤一字一句，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透着蚀骨的恨意，“我跟你势不两立！” 楚青凰扬唇，漫不经心地讥诮：“这句话不止你一个人说过，可至今为止，本宫比你们都活得滋润惬意。” 说着与他擦肩而过，并丢下一句话：“本宫若是你，这段时间一定会学会‘沉默是金’四个字。” 楚天胤缓缓攥紧手，再一次在心里发誓，有朝一日他做了皇帝，一定要把楚青凰杖毙，活活杖毙！ 让她也好好体会体会被杖责的滋味！ 该死的贱人！ …… wap. 殿内陷入冗长的安静。 太后和皇上表情都不太好看，一时既没有说话，也没动筷子，其他人自然只能安静地等着，大气不敢喘。 一场本该热闹的家宴被破坏殆尽，不过即便是如此压抑的气氛中，也是有人欢喜有人忧。 三皇子当众冒犯太后和皇上，做出疯癫之态来，首先乐见其成的自然是皇后，虽然三皇子已经蹦达不出什么花来了，可太后还活着，清音殿的那对母女也还活得好好的。 只要人活着，就代表以后还有翻身的机会。 皇后自然不想看到凤氏母女和楚天胤翻身，所以他越是闹出幺蛾子，她越高兴，最好能惹得皇上震怒，直接把他贬为庶民才好。 不过不管心里多少想法，面上却不能表现出丝毫来。 “青凰今日无故受到责骂，心里定是有些不舒服，不如皇上给他一些赏赐如何？”皇后借机卖个人情，“臣妾眼瞅着青凰衣服好像不太多，颜色也少，她才十五岁，应该多穿一些色彩明亮的衣裳。” 楚青凰的衣服大多是暗红色，黑色……很少见她穿俏丽明媚一点的颜色。 虽说长公主需要威仪，不太适合跟世家小姑娘们一样穿着色彩明亮的襦裙、纱裙、百褶裙，但是给她多做几件颜色沉稳又不失漂亮的衣服还是必要的。 皇帝闻言，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端妃，心里越发气闷。 连皇后都知道要给青凰做几身衣裳，端妃这个生母却对女儿不闻不问，从头到尾冷淡得跟陌生人一样，难怪青凰跟她不贴心。 “这件事就由皇后负责安排吧。”皇帝拍板决定，本来就是一件小事，“顺便给青凰后院里的那几个也每人做一身……这样吧，明天一早就让内廷监的人去给他们量身，衣着款式和颜色都按着青凰的喜好来。” 皇后应下：“臣妾会交代下去，一切以长公主的喜好为准。” 皇上点头：“朕发现青凰头饰似乎也不多，她是自己不喜欢戴，还是根本就没有？” “有肯定是有的，只是不知道多不多。”皇后说着，不由又朝端妃看去一眼，“小七是端妃妹妹的女儿，以前穿着首饰都由端妃负责，臣妾也没过问太多……端妃妹妹，小七的首饰头面可需要添几套？” 端妃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皇后娘娘才是中宫之主，后宫嫔妃、皇子妃和公主的衣着首饰都有固定的标准，若额外需要添置，只需皇后娘娘同意即可。” 皇帝沉着脸没说话。 同样是公主，小七确实没什么特别华贵的首饰，身为贵妃女儿的六公主没有被打入清音殿之前，珠钗满头，衣着鲜亮，比青凰的穿着打扮要华丽多了。 由此可见，端妃从来没把女儿放在心上，根本不会去关心她衣服够不够，首饰多不多。 皇后笑道：“其他人不能随意违反规矩，可青凰是皇上的小棉袄，自然不一样的。” 坐在次桌上的楚天阔全程安静地听着父皇和母后说话，此时已然明白，他拉拢楚青凰的时刻到了。 第190章 喜欢本宫也正常 对于楚青凰来说，这场家宴算不得不欢而散，反正她心情不错，看着楚天胤遭受皮肉之苦，心里更不错。 至于留在仁寿宫用膳的其他人是什么感受，她并不关心。 坐马车回到长公主府，楚青凰命人去把齐陵叫过来，然后让人准备了一些食物，跟扶苍又用了一顿午膳。 “方才在宫里没吃饱。”楚青凰道，“你多吃些，稍后陪本宫去军营。“ 扶苍应是。 “镇北王要来了。”楚青凰淡道，“本宫打算让齐陵接管镇北王的封地。” 扶苍微微一愣，抬眸看着她。 “这几日在军营里操练银甲军，只是本宫对他能力的检验。”楚青凰语气平静，“他确实有大将之才，有资格接管镇北王的封地和兵权。” 扶苍沉默片刻，缓缓点头：“是。” 让齐陵接管镇北王封地和兵权，代表着位于皇城的银甲军还需要一位本领出众的武将，目前来说，除了长公主之外还没有特别合适的人选。 所以楚青凰需要经常去军营监督操练，让银甲军知道现在掌兵权的人是谁，他们应该听谁的话。 记住网址http://wap. “殿下。”齐陵进来行礼，“殿下唤我？” “嗯。”楚青凰点头，“午饭吃了没？” “吃了。” “你父亲即将抵京，本宫有些事情要跟你商议。” 商议？ 齐陵微诧，随即谦恭说道：“殿下但有吩咐，齐陵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西齐从上到下，从世家到藩王，一路腐朽，急需整顿。”楚青凰斜倚在椅子里，“你的嫡兄齐云此番随你父亲一同进京，本宫想让你取他而代之，接管镇北王封地大权。” 齐陵沉默须臾，补充道：“除了齐云之外，父亲还有一个庶女齐兰也被带了过来。” 楚青凰挑眉：“你父亲想干什么？死了一个嫡女，想把庶女也利用上，以此来显示自己大度，博得帝王信任？” “方才殿下也说了，西齐从上到下，从世家到藩王，一路腐朽。”齐陵淡笑，“他们从根子里就坏了，除非刮骨疗毒，否则根本除不了病根。” 这样的一个国家，除非不顾后果狠心整治，否则就算是如何开明的君王也力不从心。 楚青凰淡哂：“正好，刮骨疗毒这种事情本宫最在行。” “殿下！” 外面响起熟悉的声音，随即一道红影疾掠而来：“宝儿有没有立功？宫里今天是不是很热闹？” 楚青凰看着红羽一脸邀功似的表情，再想到失控发疯的楚天胤，表情淡定：“确实立了功。” 红羽一拍手：“宝儿果然厉害，没白养它这么久。” 楚青凰道：“宝儿立功可以算在你的头上，你想要什么奖赏？” 红羽眨眼：“让我侍寝吧。” “咳咳！”齐陵忽然被口水呛到了似的，“咳咳咳……” 红羽皱眉瞥他一眼：“你咳什么？” “没事儿。”齐陵清了清喉咙，“那个我先告退，殿下慢用。” “这么不经吓。”红羽撇了撇嘴，转头看向表情冷漠充满敌意的扶苍，饶有兴味地挑眉，“虽然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君，没资格对殿下的影卫指手画脚，但是我知道侍君的本分就是伺候殿下，偶尔争宠吃醋哄殿下开心，这都是侍君这个身份允许的事情。” 顿了顿，“而影卫的职责则应该是保护殿下，听候殿下命令行事，一个合格的影卫最起码应该做到喜怒不形于色，不该有明显的情绪波动，但是很显然，你最近情绪波动太明显……扶苍，你不会是喜欢上殿下了吧？” 话音落下，空气倏然凝结。 扶苍脸色骤变。 “我觉得你还是应该记着自己的身份。”红羽皱眉，“影卫就是个影卫，可以为主子生，为主子死，但是没资格跟主子谈感情。” 说完这句话，他朝楚青凰躬身：“殿下，我也先告退了。” 话落转过身，一阵风似的溜之大吉。 楚青凰盯着他飞速离开的背影，眉头拧了又拧，转头看向扶苍：“吃饱了……干什么？” 扶苍跪在地上：“属下该死。” “为什么该死？” 扶苍嘴角抿紧，沉默不语。 楚青凰沉默片刻，漫不经心地开口：“被红羽说中了，你真的喜欢本宫？” 扶苍声音紧绷：“属下该死。” “虽然红羽说的有道理，作为一个影卫，尤其是掌管暗阁的影卫统领，本该喜怒不形于色，任何时候都不该出现明显的情绪波动。”楚青凰淡淡说道，“不过本宫可以对你宽容一二，允许你喜欢本宫。” 扶苍身体一震，垂在身侧的双手不自觉地轻颤。 “本宫身份尊贵，容貌秀美，本领强大，气度不凡……”楚青凰挑眉，“你跟本宫朝夕相处，形影不离，喜欢本宫也是正常。” 扶苍表情微变，动了动嘴，似是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一个字吐不出来。 “本宫允许你喜欢。”楚青凰指了指桌子，声音闲适从容，“起来吃饭。不用理会红羽说了什么，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了？只要是本宫默许的事情，你就可以做。” 扶苍起身坐下，心头却还不断地回荡着红羽刚才说的那句话，侍君的本分就是为了哄殿下开心，争宠吃醋都是职责范围内的事情。 而影卫只是负责保护殿下，听候殿下命令行事，不能随时随地争宠，也不能争风吃醋，任性耍脾气。 第191章 这种感觉就是喜欢 红羽说的都是对的。 扶苍低眉琢磨，原来这种感觉就是喜欢？ 他喜欢主子？ 应该是的吧。 他喜欢每时每刻呆在主子身边，喜欢跟主子一起同桌用膳，喜欢听主子说话，哪怕只是吩咐他去办事，他也喜欢。 他还喜欢跟主子闲谈，喜欢跟主子下棋，就算因为太笨被打手心，他也觉得很幸福。 嗯，更喜欢每夜跟主子同床共枕，轻嗅着熟悉的气息入眠，那一刻，他离主子很近很近，是其他任何人都没有的机会……只有贴身影卫可以。 可是…… 影卫喜欢主子似乎是一件大逆不道的事情，按规矩该受最严酷的大刑伺候七七四十九日，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为止。 楚青凰端着茶盏的手微紧，目光抬起，看向眼前正陷入煎熬之中的扶苍，忍不住沉思。 熬刑七七四十九日？ http://wap. 这是谁定下的规矩？杀人不过头点地，要是实在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惩治的手段重一些也就罢了。 就因为喜欢一个人，就要被大刑折磨？ 楚青凰默了良久，见扶苍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不由敲了敲桌子：“你还吃不吃了？” 扶苍抬眸，语气听着明显沉寂了许多：“属下吃饱了。” 吃饱了？ 楚青凰站起身：“走吧，去军营。” “是。” 扶苍跟着起身，尾随在楚青凰身后，忍不住又去想刚才红羽说的那番话。 “若是你真的喜欢本宫，那就好好地喜欢，不许轻易变心。”楚青凰瞥他一眼，“不许再去喜欢别的女子。” 扶苍低头：“属下不会。” 楚青凰似是还想再说点什么，不过好像也没什么可说的，她本就不是沉浸在情情爱爱之中的女子，对于扶苍喜欢自己这件事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似乎理所当然。 嗯，心情好像也不错。 他是她的影卫，顺从她，忠心于她，继而喜欢上她，本就是一件顺理成章水到渠成的事情。 虽说影卫不能有感情，但是有了感情也不一定就是坏事，毕竟喜欢她之后，他就会更加忠心耿耿、心无旁骛地听话，忠诚就脱离了规矩的束缚，而变得心甘情愿。 这种感觉应该挺好的。 楚青凰想着，停下脚步，转头看他：“扶苍。” “是。” “假如以后某一天，你喜欢上了别的女子……” 砰的一声，扶苍跪了下来，语气带着点慌张：“属下不会。” 楚青凰皱眉：“没让你跪。” “……是。”扶苍抿唇，低着头站了起来，声音低了一些，“属下不会喜欢上别的女子。” “本宫说的是假如。”楚青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不过只要这个假如的前提没有发生，并且你没有对本宫生出异心，我们的身份立场也发生改变的情况下……本宫可以承诺让你一直留在身边，所以你不用胡思乱想。” 扶苍微震，永远？ 可是主子以后还是要成亲的，一旦有了驸马，主子不会觉得他的存在是多余的吗？ “本宫不会有驸马。”楚青凰淡淡说道，“你不用担心。” 呃？ 扶苍蓦然抬眸，主子听到了他心里的话？ “你的情绪都写在脸上了，本宫要猜到并不难。”楚青凰面不改色气不喘，说完，竟是抬手捏了捏他的脸，“以后不必为其他人说的话胡思乱想，本宫说要你，就会一直要你，本宫说合规矩那就合规矩，其他人说了都不算。” 扶苍闻言，仿佛一瞬间心定了下来，他目光温顺地看着楚青凰，仿佛周遭一切景致尽皆消失，眼睛里只盛得下眼前这个尊贵、清冷而又温柔的女子。 “嗯。”他缓缓点头，眉目垂了下来，“其他人说了都不算，扶苍只听主子的。” 第192章 你要相信我的直觉 楚青凰静静注视着他温顺模样，忽然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乖。” 扶苍僵住：“……” 惊喜从天而降，他一时还没来得及反应，楚青凰已经收回手，转身往外走去：“去军营。” 扶苍抬眸看着她，一个人站了片刻，随即跟了上去。 心跳好像有点快。 扶苍轻轻摸了下心口位置，压下悸动，若无其事地走出大门，抬头看着翻身上马的楚青凰。 主子英姿飒爽，气度不凡，哪哪都让他折服。 “还愣着干什么？”楚青凰端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睥睨着他，目光里藏着几许笑意，“被本宫的气度折服了？” 扶苍对上她戏谑的眸子，俊颜微热，连忙告了声罪，翻身上了自己的马。 楚青凰轻轻一甩缰绳：“驾！” 两匹马一前一后离开，不管楚青凰的速度是快是慢，黑色骏马始终落后一步距离，绝不超越主子半步。 wap. 此时长公主府西院的湖边花厅里，红羽懒若无骨地倚着美人靠，一脸惆怅：“唉，我家貌美如花、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殿下好像要被狼崽子叼走了。” 沈重锦翘着脚：“你在杞人忧天。” “你要相信我的直觉。”红羽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你们几个加起来都不如我这里好使。” “直觉？”温湛手里捧着卷书，斯斯文文地开口，“你难道不是提前算出来的？” 红羽一默，托腮看着温湛手里的书，若有所思：“温公子是要考状元？” “是啊，必须是状元。”温湛点头，“不然对不起殿下给我的这个机会。” 他没忘记自己参加科考的这个机会是长公主用户部尚书的位置换来的，不拿到状元的名次，简直对不起长公主殿下一片栽培之恩。 “万一考不到怎么办？” 温湛闻言抬头：“我没想过这个。” “现在可以想想。” 温湛沉吟：“以死谢罪？” “以死谢罪倒是不用。”红羽轻咳一声，“这样吧，你要是考不到状元，心甘情愿听我们四个人使唤一个月就行。” 此言一出，沈重锦和楚陵川同时转头看了过来。 温湛嘴角微抽：“四个人一起使唤？” “当然不是。”红羽语气淡淡，“是每个人使唤一个月。” 楚陵川似是对这个提议非常感兴趣，表情浮现些许期待：“听说温公子不但学问做得好，算术也精通，恰好这段时间我堆积了许多账本没看，正愁着人手不够用呢。” “看账本吗？”红羽目光一亮，伸手指着温湛和沈重锦，“楚公子可真是找对人了，这两位都是看账本高手，绝对听楚陵川使唤。” 沈重锦：“……” 温湛：“……” 他们若把红羽丢进湖里去，不知道殿下会不会治他们的罪。 “都不必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红羽撇嘴，“人家楚公子能不能看上你们都还不一定呢，真能得到楚公子青睐，拥有替他打理账本的资格，你们晚上睡着了都该笑醒，还做出这一副被迫接客的样子，不觉得虚伪？” 话音落下，气氛不由有些微妙。 虽然在场的几个人已经早早知道了楚陵川的身份，但一直都没有挑明，今日偷得浮生半日闲……好吧，应该说每天过得像神仙一样逍遥自在的几位公子又聚在了一起，说着说着就有些把不住嘴了。 楚陵川面上泛着温雅的笑意，一双眼睛分明是在了然，却始终波澜不惊，从容而无害。 沉默维持了良久。 终于是齐陵打破了安静：“像今日这般悠闲自在的日子，以后怕是要不多了。” 话音落下，几双眼睛齐刷刷落到他脸上。 “镇北王来了，殿下的意思是让我掌管镇北王封地和兵权，如此一来，我跟镇北王嫡子齐云之间势必有一场战争。”齐陵不知道是不是被红羽传染了惆怅的毛病，幽幽叹了口气，“像我这般与世无争、淡泊名利，只想过闲云野鹤日子的俊美公子，只怕也要被逼得不得不展露一些锋芒了。” 这一句话说完之后，效果立竿见影。 眼前四个人的表情清一色是鄙夷嘲讽。 “与世无争？” “淡泊名利？” “闲云野鹤？” “俊美公子？” 齐陵皱眉：“你们这都是什么表情？” 四人各自沉默了一阵，楚陵川正色地把话题绕了回去：“长公主殿下身份尊贵，本领强大，容貌倾国倾城……跟扶苍身份不般配。” 沈重锦点头：“扶苍喜欢长公主殿下是正常的，毕竟方才你也说了，殿下身份尊贵，本领强大，一眼望去光芒万丈，任何一个男子喜欢上殿下都是正常的事情，但是并不是谁都能配得上的。” “是啊。”温湛点头附和，“凤瑾之的下场就是前车之鉴。” 齐陵皱眉看着他：“虽然我也觉得扶苍的身份跟殿下不般配，但是拿他跟凤瑾之那样的货色相提并论，就有些不太合适了。” 温湛哦了一声：“也对。至少他比凤瑾之身手厉害，能保护殿下，忠心耿耿替殿下做事，以前被打被罚被折磨也始终一声不吭，不像凤瑾之只会嗷嗷叫……” 红羽补了一句：“还有他长得也比凤瑾之好看。” 其他人点头：“这个确实。” “你们说那么多有什么用？”红羽冷哼，“殿下要是喜欢他，你就算说出一百个配不上也无济于事。” 此言一出，花厅里瞬间安静如雪。 这倒也是。 第193章 天机不可泄露 沈重锦淡道：“所以殿下到底喜不喜欢他？” 红羽一副莫测高深的模样：“殿下强大无双，宏图霸业才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目标，感情只是锦上添花的玩意儿，什么喜不喜欢的，根本就不重要。” “这只是你争宠没能成功的酸话吧。”温湛扬唇轻笑。 红羽皱眉：“你成功了？” 温湛一噎，随即拿起来手上的书给他看看：“本公子最近学业为重。” 红羽嗤笑：“虚伪。” “红羽。”楚陵川目光落在他面上，“扶苍跟殿下……” 红羽轻咳一声：“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红羽公子未卜先知，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齐陵语气淡淡，“你直接告诉我们，扶苍和殿下有没有可能？” “天机不可泄露。”红羽站起身，目光不善地看着几人，“别总是想套我话，擅自泄露天机是要受到天道惩罚的。本公子人美心善，风华正茂，还打算活得长长久久呢。” 四双眼睛同时鄙视他。 记住网址http://wap. “走吧。”楚陵川站起身，“各位闲着也是闲着，我找点事情给你们做做。” “军营里还有事，我得赶过去监督操练。”齐陵起身道，“虽然银甲军最近安分了许多，我还是得随时过去看看有没有人偷懒，就不陪楚公子唠嗑了，告辞。” 红羽拧眉想了想：“殿下红鸾星动，我得去为殿下占卜一卦，看会不会有什么变数。” 说着，一脸天真无邪地看向温湛和沈重锦：“温公子和沈公子若是闲着没事做，就——” “眼下已经是六月，再过三个月秋闱就开始了，在下得抓紧时间回屋温习功课。”温湛握着书卷起身，一脸歉然，“沈公子能者多劳，以后说不定还能成为楚公子的得力助手。” 说完，施施然转身离开。 沈重锦面无表情地看着接连找借口溜之大吉的三人，沉默片刻，转头看向笑意温润的楚陵川，“楚公子。” “嗯？” “你不担心我们知道到了你的身份之后去向朝廷告密？” 楚陵川讶异：“知道在下的身份？” 沈重锦点头。 “在下什么身份？”楚陵川唇角微扬，“沈公子有证据吗？” 沈重锦默然：“……” 证据好像还真没有，但是…… “走吧。”楚陵川转身往花厅外走去，身姿修长如玉，优雅从容，“沈公子没有证据证明楚某的身份，楚某却对沈公子的底细了如指掌，所以接下来的半年里还请沈公子多多配合楚某打理账务，尤其是年前的两个月非常忙，沈公子应该早点上手这些事务。” 沈重锦沉默地跟在他身后，走了好长一段，才幽幽开口：“其实我并不想要太大的权力。” “嗯？”楚陵川转头看他一眼，笑意盈盈，“这应该不是你说了算。” 沈重锦瞬间被噎住：“……” “这天下没有谁是真正能做到随心所欲的，有所得就必然要有所失，规则平衡，不可轻易打破。”楚陵川嗓音清雅，听着格外舒服，“身为沈家庶子，你得到了这个身份本不该拥有的财富和相对的自由与权力，那么就该为此付出自己拥有的能力和能力之内所有能合理调配的时间和精力，以及给予你这一切的那个人加诸在你身上的所有合理调度与安排。” 沈重锦平静问道：“合理的调度和安排？” “合理的标准应该是由我来定。”楚陵川微微一笑，“你有什么意见吗？” 沈重锦沉默片刻，缓缓摇头：“没意见。” 识时务者为俊杰。 他是嫌命太长了才会跟眼前这只笑面虎抗争。 第194章 宫斗经验丰富 半日光景过得很快。 对于太后来说，今天注定不会是愉快的一天。 即便今日是她的寿诞。 家宴结束之后，三位皇子先行告退离开，皇上陪着太后说了会儿话，之后便打道回御乾宫批折子，命皇后等人陪太后说话。 傍晚时分，皇后、端妃、贤妃和九嫔依次起身告退。 当仁寿宫只剩下太后时，她坐在凤榻间，淡淡命令：“把长公主今日所献的小宠拿过来。” 宫人很快把篮子提了过来，小心翼翼的动作，生怕把睡得正香的小宠吵醒了似的。 太后沉默地注视着蜷卧在绸布上睡觉的雪白小团子，眉眼微深：“冯平。” “奴才在。” “你说天胤今日反常的举止跟这只小宠有关系吗？” 冯平惊讶地看向篮子里，语气凝重：“这就是一只小兽……应该跟它没什么关系吧？” http://wap. “哀家也觉得应该没什么关系。”太后皱眉，“可为什么偏偏这么巧合？天胤就算再不靠谱，也不该在今天这样的场合下失态。” 冯平沉默一阵：“长公主这么多年难得主动献礼给太后，本是一片孝心，不过也正因为太难得，所以极有可能遭人利用。” 太后脸色一变：“利用？” “是。”冯平点头，“宫里这种手段并不少见。长公主以前脾气暴戾，从不会花心思讨好任何人，今年却反常地给太后献了礼，难保其他人不会利用这个机会做些手脚，然后栽赃嫁祸给长公主。” 太后听他说完，瞬间如醍醐灌顶：“你的意思是，天胤发疯是有人故意为之？” “是。”冯平缓缓点头，“奴才猜想有没有可能是谁故意选在今天给三殿下下了毒，使得三殿下当着皇上的面做出暴躁反常的举动，皇上震怒怪罪下来，不但三殿下受罚，太后也会第一个会怀疑长公主送的小宠，那幕后下毒之人反倒不受一点影响，说不定此时正洋洋得意呢。” 太后脸色阴沉，沉默不发一语。 冯平说得没错，宫里嫔妃之间争权夺利，这种腌臜手段并不少见。 “你觉得会是谁？” “不好说。”冯平摇头，语气格外谨慎，“要说目前最有可能的应该是皇后和端妃，但皇后好像没有这么做的必要，端妃已经失宠，贵妃娘娘现在正在清音殿，皇后母子眼下占据上风，几乎胜券在握，这个时候稳住不动才是上上之策，以皇后这么多年善隐忍的耐性，应该不至于这么大的风险陷害三殿下。” 太后眉目阴沉：“所以端妃的可能性最大？” 冯平道：“奴才只是猜测，不敢断定。” 太后没说话，目光落在睡在蓝色绸布上的小宠身上，缓缓轻抚着他雪白柔软的毛发，心头一阵深思。 端妃已经失宠，但皇上并未降她的位分，这说明五皇子楚天铮依然拥有争储的资格——能不能争到另说，至少资格确实拥是有的。 端妃想要陷害天胤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况且她对自己的女儿也没什么疼爱之心，反而应该恨之入骨，因为楚青凰凭一己之力直接摧毁了凌家的根基。 因为恨，所以想要报复。 听起来没什么不妥。 不过皇后也不能完全撇除嫌疑。 太后琢磨得脑壳疼，不管此事是皇后还是端妃所为，暂时都没有任何证据可以给她们定罪。 天胤究竟是不是遭人下了毒，还得差太医过去诊脉确认一下，若是真是有人下毒，此事非彻查不可！ “冯平。”太后很快吩咐，“你去太医院，让王太医亲自去一趟晋郡王府，和阿黛一起给三殿下仔细检查检查，看他身体有无异样。” “是。奴才这就去。” 是夜，结束了军营巡查的楚青凰回到长公主府之后刚用完晚膳，就听到扶苍禀报，眉头微挑：“太后派太医去了晋郡王府？” “是。” “查出什么来了？” 扶苍回道：“经过身边内侍的提醒，太后顺理成章地开始怀疑是有人下毒。” 这段时间除非楚青凰另有吩咐，其他时候扶风、扶云四人一直轮流盯着各大王府的动向，楚天胤午时受伤已有太医给处理了伤，府里有个照他的医女，晚间又有太医去了晋郡王府的事情自然瞒不过扶苍。 楚青凰喝了口茶：“仁寿宫太监冯平？” “是。” “他是太后心腹。”楚青凰神情闲适，“他说的话太后大多会采信，毕竟都是宫里经历过勾心斗角还能侥幸活下来的老人了，经验自然丰富，对后宫争宠的手段也都了解。” 虽然今天发生的事情跟后宫争宠一点关系都没有，但挡不住经验丰富的人往上面想不是？ 第195章 画风不对 楚青凰闲适坐了一会儿，淡道：“不管怎么说，宫里这几天有的热闹了，有人喜欢坐山观虎斗，本宫同样也乐得观虎斗，看她们谁能斗得过谁。” 若是能斗个两败俱伤，也省得她出手了。 “是。” 楚青凰敛眸沉吟，暗自思忖着镇北王抵京之后各大王府会有的反应，以及蠢蠢欲动的世家大臣们会做出的应对之策，一时忽略了其他。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头顶一抹灼热的视线笼罩着她，楚青凰抬眸看向扶苍，扶苍被抓包似的火速收回目光，低头作恭敬状。 楚青凰挑眉：“就算本宫长得好看，你也没必要这么小心翼翼地偷看。” 扶苍唇角抿紧：“属下——” “胆子越来越大了。”楚青凰语气淡淡，“竟敢偷窥本宫的花容月貌，不知该当何罪？” 楚青凰发现自己纵容他的后果就是这个家伙越来越得寸进尺，果然人的本性就是不断地试探底线。 影卫也不例外。 扶苍原本想跪下请罪的，不过虽然楚青凰语气严肃清冷，但那句“本宫的花容月貌”却让他听出了一点故作严肃的戏谑，扶苍于是低头道：“属下僭越冒犯主子，该接受惩罚。” wap. “什么惩罚？” 扶苍想了想，小声开口：“主子今天被楚天胤吵得头疼，属下给主子按按？” 楚青凰挑眉：“这算什么惩罚？” 扶苍低眉温顺：“主子是个人美心善的小仙女，属下……属下……” 楚青凰表情一凝，语气清冷充满威严：“油嘴滑舌。”明明就不是红羽那张抹了蜜的嘴，非得学他甜言蜜语？ “是。” “本宫允你所求。” “是。” 扶苍放下心，走到楚青凰身后，修长手指搭上她的鬓角，轻轻按压起来。 楚青凰暗想，明明她跟扶苍都是淡漠寡言的性情，可今日画风好像不太对，到底哪里出了差错？ 思忖片刻，她猜想可能跟他们的年纪有关系。 虽说训练有素，可扶苍到底岁数不大，跟后院那几只花孔雀差不多，那四人整天叽叽喳喳没个正形，相比之下，扶苍有些太过于寡淡了。 嗯，有点改变也不是什么坏事。 殿内一片静谧。 楚青凰靠着锦榻，闭上眼慵懒说道：“按得挺舒服，以后每晚都给本宫按按。” 扶苍求之不得，欣然应下：“是。” 楚青凰没再说什么，时间一点点流逝，在扶苍力道适中的按压下，她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扶苍看着她，迟疑好久，才缓缓伸手把她抱了起来，转身走进内殿，动作极为轻巧地把楚青凰放在床上。 “本宫还没沐浴。”楚青凰睁开眼，“去把本宫的寝衣准备好。” “是。” 楚青凰静静躺在床上，由着扶苍去忙碌，然后她发现，身边有这么一个人的感觉其实非常不错。 明明在外面强悍得无坚不摧，在她跟前却温顺得跟猫儿一样，撇开感情不谈，就这种反差就能让人产生一种很强的优越感——俗称虚荣心。 楚青凰皱眉，原来自己也是个虚荣的女子？ 扶苍很快准备好了楚青凰沐浴要用的香精和之后要穿的寝衣，并通知明月和锦兰在浴殿候着，随即回来请示。 楚青凰起身去沐浴，扶苍寸步不离地跟在身后，待楚青凰开始宽衣，他身体一闪，找了个角落待着，眼前紫烟罗帷幔隔绝了视线，扶苍谨守着非礼勿视的规矩，只用耳朵听声分辨着可能存在的危险。 沐浴的过程是安静的，楚青凰靠着浴池，享受着被温水和花瓣包裹的滋味，左右两侧锦兰和明月精心伺候着，空气中清香萦绕。 第196章 我又不会吃了你 沐浴结束，穿着一袭寝衣靠在床头。 此时是扶苍的沐浴时间。 自打她下了命令之后，扶苍不但饮食和作息越来越规律，便是晚上冲冷水澡的习惯也被强制改成了温水浴。 且因为晚上跟主子同床共枕，扶苍每次上床之前都会把自己打理得干干净净，每晚养成了洗浴的习惯——以前受规矩约束，洗澡对他来说真的不是一个可以经常享受的过程。 通常的情况就是有了脏污血迹时，打一桶冷水从头上浇下去，冲走血污，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之后，就必须藏在任何一个可以看得见主子的地方当值，不能让主子离开自己的视线，否则就是严重的失职。 最近这段时间，他这个影卫已经被娇养得像个贵公子，可以跟主子同桌共膳，可以睡主子柔软的床铺，可以洗温水浴，可以随时随地穿干净的衣服……而且再也不会动辄得咎，因为一点微不足道的小失误就招来惨无人道的惩罚。 他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而扶苍开始习惯这样的改变，若以后有朝一日再把他打回原形，不知道他是否还能承受以前那种生活方式？ 殿内灯火柔和。 一阵清冽的气息扑面而来。 楚青凰抬眸看着沐浴回来得的少年，每次沐浴之后就寝之前的扶苍看着最是温顺无害，只要外面没有刺客或者不相干的人出现，他浑身上下所有的锋芒棱角就会收敛得干干净净，像一只美丽而又温顺的鹿。 记住网址http://wap. “本宫记得你每天晚上睡着之后身体会特别凉。”楚青凰淡淡开口，“睡着之前为什么就没有这种状态？” 扶苍跪坐在床上，缓缓摇头：“属下不知。” 楚青凰抬手示意。 扶苍沉默一瞬，安静地朝前挪了挪，床铺柔软，这样跪坐的姿势倒是跟跪不跪无关，只是更方便跟主子说话罢了。 见他靠得近了些，楚青凰抬手探向他的脖颈，扶苍保持着跪坐的姿势没动，身体却刹那间绷紧。 “紧张？”楚青凰停住没动，目光落在他脸上。 扶苍沉默片刻，缓缓摇头：“不紧张。” 只是多年来养成的下意识习惯使然，不能轻易让人近身。 不过因为这个人是主子，所以…… 扶苍强迫自己放松下来，温顺地低眉。 楚青凰挑眉，倒也没说什么，就只是把手指探向他的脖颈，然后从脖颈慢慢朝衣襟下滑了滑。 扶苍忍不住又绷紧了身体，浑身汗毛直竖。 “身体是凉的。”楚青凰拧眉，“虽然比睡着之后的冰冷体温要好一点，但是这种凉凉的感觉……你刚才洗澡用的是热水还是冷水？” 扶苍回道：“温水。” 楚青凰漫不经心地注视着绷紧的俊颜，甚至连喉结都因为太紧张而忍不住滚动了一下。 楚青凰顿时起了玩心，纤手还靠近他的心脏位置，指尖下的心跳咚咚咚不断加剧，扶苍身体越绷越紧，双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身体两侧的被褥。 影卫的身体时刻处在戒备状态，如此时这般被人靠得如此之近，甚至贴近了心脉要害之处，实乃生平第一次，他正在努力克制着身体做出反击的下意识反应，并不断地说服自己放松，放松…… “这么紧张做什么？”楚青凰抽回手，声音淡淡，“我又不会吃了你。” 扶苍低头，耳根子泛起红晕。 “以后要慢慢习惯本宫的举动。”楚青凰淡道，“不许抗拒。” 扶苍道：“属下不敢。” 楚青凰嗯了一声：“睡觉吧。” “是。” 扶苍细不可查地握紧了手，控制着还在加速跳动的心脏，慢慢在床上躺了下来，由着心跳一点点平复下去。 楚青凰看着自己的指尖，默默转头看向已经躺平的扶苍：“本宫方才不是在非礼你。” 扶苍瞬间起身：“属下这条命都是主子的，就算主子非礼，属下也……也愿意……” 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低，最后两个字已经低到细不可闻。 楚青凰轻咳一声：“睡吧。” “是。” 扶苍又躺了回去，拽过小毯子盖好。 “大夏天你盖着毯子，不热吗？” “属下不热。” 哦，不热就继续盖着吧。 楚青凰轻轻叹了口气，睡觉。 第197章 意难平 夜幕低垂，万籁俱寂，天空点点繁星闪烁，夜风中夹杂着几许燥热的气息。 陈海吩咐宫人端来两盆冰块。 皇帝坐在御乾宫里，看着面前堆积如山的奏折，心头浮现跟太后一样的疑问。 “陈海。” “奴才在。” “你觉得天胤今天在仁寿宫的表现是不是很反常？” “确实有点。”陈海低头，想了想才谨慎回话，“三殿下近日刚解禁，按理说应该比以前更加谨言慎行才是，而且太后素来最疼的就是三殿下，于情于理，三殿下都不该在太后面前失态。” 皇帝沉默片刻，他就是这样想的。 今天在太后宫里，他实在是气极了，所以根本没心思去想那么多，只知道天胤当着那么多人失态发疯，没有一点皇子风范，简直丢尽了皇族脸面。 他一怒之下让人把他拖出去打，还下旨关了他的禁闭，可此时静下心来想想，他也觉得今日楚天胤的状态实属反常。 皇帝沉默片刻：“你觉得会是什么原因？” http://wap. “奴才不敢多言。” “恕你无罪。” “是。”陈海越发小心谨慎地开口，“宫里争宠一直不乏各种阴暗手段，奴才虽猜不出是谁，不过正常情况下，三殿下这种状态应该是被下了某种使人疯癫的药物所致。” 话音落下，皇帝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争宠？”他语气沉怒，“她们争的是宠吗？她们想要的分明是朕所能给予他们的权势和富贵，争的是储君乃至以后的帝王之位！从二十年前就开始玩手段，一直玩到现在，没一刻消停！” 陈海不敢说话。 的确没一刻消停，消停的那些人已经去见了阎王。 皇帝深深叹了口气，眉眼阴郁难解：“眼下天气越来越热，朕却突然体会到了高处不胜寒的滋味。放眼朝堂乃至天下，朕能相信的人有几个？” “皇上千万别这么说。”陈海低头，“长公主殿下最近不是表现的特别好吗？” 皇帝沉默下来，神色变换不定，须臾，抬头看着陈海低垂的头顶：“你这是在安慰朕？” “奴才不敢。” “偌大的西齐，满朝文武大臣，其中不乏寒窗苦读十年考上来的年轻新贵，甚至包括朕那几位儿子在内，能让朕相信的居然只有一个女儿……”皇帝冷笑，“朕应该为之骄傲吗？” 陈海低眉沉默。 “青凰有铁腕，脑子也够用。”皇帝微闭上眼，仿佛在回想着什么，“朕当年要是有她这般魄力，西齐如今应该是焕然一新的西齐吧。” “皇上已经做得够好了。”陈海低声说道，语气里多了几分心疼，“当年要不是林氏一族祸乱朝堂，使得西齐元气大伤，也不至于给这么多世家结党营私的机会，皇上定能给西齐开创一个盛世。” 皇帝没说话，目光沉沉看向龙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你猜这些都是什么折子？” “奴才不敢乱猜。” “最近朝中数位大臣瞅准了风向，认为皇后母子已经占据上风，上折子请求朕立太子。”皇帝冷哼一声，“青凰说得对，朕的这几个儿子根本没有治理国家的本事，朕要立谁？立老大还是老二？或者直接立小九为储？” 陈海惶恐：“老奴不敢擅议储君之事。” “朕没让你议。”皇帝瞥他一眼，随即疲惫地靠着椅子，“立太子乃是大事，一个弄不好就是葬送西齐数百年基业，朕一直想等着看这几个儿子到底谁有能力，他们却一直缩在乌龟壳子里，连展示自己能力的勇气都没有，除了整天闯祸惹事生非之外，就没见谁主动替朕分担政务，一个个还想当太子？” 说到这里，忍不住又把青凰拿来比较一番：“看看他们，再看看青凰，朕真的是……你说他们但凡有青凰十分之一的魄力和本事，朕何至于到现在还不立太子？” 陈海越发不敢说话。 “青凰要是个男儿身就好了。”皇帝忍不住又开始意难平，“她要是个男儿身……” “之前……”陈海小心翼翼地开口，“东陵不是也出过女皇吗？” 皇帝脸色微变，慢慢坐直了身子，眼睛幽深难测地盯着陈海：“你说什么？” 陈海惶恐跪下：“老奴该死！” 皇帝隐含着威压的目光落在他头顶，眼底色泽翻滚，好一会儿，他才淡淡开口：“你的意思是，青凰可以为储？” “老奴不敢。”陈海连连请罪，“老奴只是见不得皇上如此愁绪，所以才口不择言，求皇上恕了老奴嘴贱之罪。” 皇帝没说话，慢慢地靠回了椅子上。 东陵女皇…… 是啊，东陵上一任还是女皇当政呢，虽然朝政大事几乎都由摄政王决策，可女皇确实也安安稳稳地做了十几年皇帝。 而且东陵盛世就是从女皇开始的。 皇帝闭上眼，心头思绪万千。 第198章 量身裁衣 次日一早，楚青凰刚起身就听到锦兰禀报宫里来了人，说是皇后娘娘派人来给殿下和几位侍君量身裁制衣裳的。 “量身裁制衣裳？” “是。” 楚青凰想到西院那几个穿得比权贵公子还好的几人，语气淡淡：“让人过来吧。” “是。” 没过多久，长春宫嬷嬷带着尚衣局的人来到东上阁，一行七八个人，规格不小。 众人依规矩行了礼，恭敬道：“皇后娘娘体恤长公主殿下最近为国操劳，命老奴来给长公主殿下量身裁制几身新衣裳。” 楚青凰没什么情绪地嗯了一声：“进来。” 众人依次进殿。 楚青凰倒也配合，站着由她们量身，反正是宫里出钱，谁还嫌自己衣服多了不成？ 至于皇后此番主动示好的心思她自是心知肚明，这只是拉拢的第一步罢了，而且拉拢还不能拉得太明显，否则容易引起君王不快。 wap. “殿下。”顾嬷嬷恭敬地开口，“皇上的意思是，给您后院里的那几位也顺便做几身，还请长公主殿下把几位公子都叫过来，老奴们一并给他们量了身，回去好交差。” 楚青凰淡道：“已经派人去叫了，很快就来。” “是。” “扶苍。”楚青凰转身走到锦榻前坐下，淡淡开口。 “是。” “站在那边去，让他们给你量一下。” 顾嬷嬷闻言，目光瞬间落到扶苍脸上，下意识地开始打量起来。 十七八岁的少年生得挺俊，身段也好，身躯颀长劲瘦，周身蕴藏着一种强悍的力量……顾嬷嬷是宫中老人，这些年形形色色的人见过不知多少，眼前这少年看起来绝对不是个一般人，而是不可多得的高手。 而且看他此时的表情，也绝不是后院侍君。 或者说，长公主殿下最近腻了那些弱不禁风的美公子，强迫一个高手给她做男宠？ 此时站在殿内被迫伸展手臂，正在被一群陌生人上下其手的扶苍，身体僵硬地站着，强忍着把人一掌击毙的冲动，克制的表情看起来的确就是一副逼良为娼的模样。 于是顾嬷嬷心里越发确定自己的判断，不过她也不敢说什么，只朝楚青凰道：“殿下，给这位公子做两身袍子可行？” “四套。”楚青凰道，“黑色缎面做两套，袖口和袍摆绣一些暗色竹纹，暗红做两套。贴身里衣做两身黑色，两身白色，料子皆用绸缎；另外给他做四双靴子，颜色款式照着袍子配套的来。” 顾嬷嬷恭敬地听着，一一记下了她说的。 来之前皇后娘娘就交代了，不怕长公主殿下提多少要求，就怕她拒绝，只要她愿意领下皇后娘娘这片心意，以后拉拢起来就会越发顺利。 “殿下，我来了！” 少年活泼的声音忽然响起，随即就见穿着一身青衣布衫的红羽蹦跳着走了进来，一眼看见殿内这么多人，似是吓了一跳，连忙收回已经跨进来的脚，小心翼翼地搜寻了一圈，等看到坐在榻前的楚青凰，才慢吞吞地走了进来。 “参见长公主殿下。”红羽深深地弯腰，“不知殿下找我过来是为了何事？” 楚青凰看着他身上已经洗得泛白的青衫，很想知道他是从哪弄来的这件衣服，“其他人呢？” “温公子在温习功课，齐公子去了军营。”红羽很乖，有问必答，“楚公子和沈公子出门去了。” “所以就你和温湛两个人留在西院？” “是。” 顾嬷嬷听着他们对话，心下微震，一个去了军营，两个出门去了？长公主殿下后院里的这些侍君这么自由？ 是他们不懂一点规矩，还是长公主对他们太过纵容？ “皇后娘娘要给你裁衣服，你过去那边站着，让他们给你量身。” “裁衣？”红羽转头看向宫里来的这些人，轻咳一声，“那个本公子喜欢红色，款式最好飘逸一点，穿起来有一种谪仙的感觉……” “红色的谪仙？”楚青凰挑眉，不疾不徐地泼了盆冷水，“红色的应该是妖孽才对。” 红羽委屈：“有人家这么美的妖孽吗？” 顾嬷嬷表情复杂。 长公主殿下跟后院的侍君就是这样的相处模式？ “反正不管是妖孽还是谪仙，本公子就要红色的，越飘逸越好。”红羽抬起双臂，“来吧，给本公子量身，一定要多做几身，料子用好一点，若是能给本公子配上几套上好的玉佩，那就再好不过了。” 顾嬷嬷眉心微皱，很想告诉他一个侍君不该有这么多要求，而且上好的料子和玉佩都是皇子贵胄的标配，区区一个侍君没资格如此得寸进尺。 可是长公主殿下没说话，顾嬷嬷也就没说话。 她跟端妃娘娘身边的两位嬷嬷不一样，绝不在外面替主子树敌，哪怕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一直在逾矩，也不该由她开口教训。 “长公主殿下。”她转头看向楚青凰，“其他几位公子不知什么时候回来？” “他们几个不缺衣服，不用理会他们。”楚青凰道，“给扶苍和红羽二人做了就行。” “是。” 长公主殿下怎么说，她就怎么做，绝不反驳一句。 第199章 投其所好 只是回到宫里之后，顾嬷嬷直接打开了话匣子，把在长公主府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跟皇后娘娘做了详细的禀报。 “长公主殿下刚新收了一个侍君，名字叫扶苍。”顾嬷嬷给皇后端来一盏刚沏好的茶，“以奴婢的眼光来看，这个侍君身手应该很厉害，而且看起来像是被长公主强逼的，表情很是僵硬，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 “扶苍？”皇后皱眉，“这个名字听着有点耳熟。” 顾嬷嬷想了想：“奴婢不曾听过。” 皇后回想了片刻，没想起来是谁，索性不再去想：“你刚才是说，长公主府那几个男宠都不在府里？” “是。”顾嬷嬷点头，“三位男宠全部出门去了，其中一个好像还去了军营……娘娘不觉得这很反常？男宠哪有资格去军营？而且长公主殿下性子冷硬无情，对后院的男宠管束居然如此放纵，奴婢怎么想都觉得不合常理。” “的确不合常理。”皇后皱眉深思，“本宫一直以来对小七的后院倒是没怎么上心，如今看来，倒是有必要去了解一番。” 虽说男子跟女子不同，但既然入了长公主府的后院，那就是跟侍妾一样的存在，本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恪守男宠规矩。 况且楚青凰脾气那么暴戾，若非得到她的允许，那几个人怎么可能如此正大光明地出府？ 此事定有隐情。 “宫外娘娘不太方便插手，不如让王妃跟长公主殿下多接触接触。”顾嬷嬷提议，“王妃近日闲着也没什么事儿，偶尔可以去长公主府走走，或者邀请长公主殿下去宣王府赏个花，吃个茶，跟皇族女眷们联络联络感情。” 记住网址http://wap. 皇后觉得可行，点头道：“稍后你传本宫懿旨，让宣王妃进宫一趟，本宫有些事情跟她好好交代一下。” “是。” “凌家和凤家都已失势，这段时间正是上奏要求皇上立储的好时机，千万不能得罪了楚青凰。”皇后叮嘱，“无论何时何地，长春宫的人只能说长公主的好，千万千万不许说她一句不是。” “奴婢明白。”顾嬷嬷笑了笑，“其实要想拉拢长公主殿下也并不难，奴婢今日去了一趟公主府才发现，长公主对后院那几个侍君是真的纵容，王妃若能投其所好，应该很容易就可以哄住长公主。” 投其所好？ 皇后缓缓点头，显然同意她的说法：“是啊，想要笼络一个人就得投其所好，楚青凰这样的脾气就得靠哄，不能跟她硬来。” 端妃和凤家不就是前车之鉴？ “说来本宫还应该感谢端妃。”皇后靠在凤榻上，雍容地笑着，“若不是她主动把女儿推得这么远，本宫也找不到机会去笼络青凰。” 毕竟谁能轻易破坏人家亲生的母女关系？ 可惜端妃太蠢，多年盛宠让她变得自以为是，以为自己的亲生女儿就合该听她的，可惜青凰那样的脾气却是谁也拿捏不住的。 端妃的失算最终成就了她，皇后暗自决定绝不会走端妃的老路。 想到这里，她又细细叮嘱一番：“宣王府那边也交代下去，上至宣王和王妃，下至奴仆家丁，任何人不许去惹长公主，即便长公主在宣王府发脾气，让他们也给本宫哄着，必要时把脸凑上去让长公主打。若是胆敢让长公主把怒火带出王府，他们几条命都不够死。” “是。”顾嬷嬷仔细地记着，“娘娘放心。” 第200章 示人以弱 六月初六，镇北王到了。 三千护卫留在内城门外，他只带着儿子齐云和女儿齐兰，以及四名贴身护卫进宫面圣。 “臣齐雄，携嫡子齐云，小女齐兰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抬头看去，面上一瞬间挂起温和笑意，并起身绕过御案，亲自伸手去扶镇北王：“爱卿快快平身。” 镇北王哪敢让他扶，退后一步，躬身道：“谢皇上。” 规规矩矩地行完了君臣之礼，镇北王才站起身，一身藩王袍服衬得身姿健硕凛峭，气势威严，四十岁上下正是男子一生中最壮年的时候，长居封地，手握兵权，使得他身上有一种身居高位的气势。 即便面对着皇帝，他的气势也丝毫不落下风——当然，为人臣子的恭敬还是要有的，否则岂不是对君王的挑衅？ 皇帝朗声命令：“来人，赐座！” “是。” 镇北王又谢了恩：“皇上请。” 皇帝回到龙椅上坐了下来，镇北王也没有客气，谢恩之后跟着撩袍坐了下来，一双儿女老老实实站在身后。 http://wap. “朕教子无方，深感愧疚。”皇帝苦笑，一副自责愧疚的模样，“王爷替朕镇守绵北一带，朕却连王爷的女儿都保护不了，实在汗颜。” “皇上言重了。”镇北王顺势站起身，抱拳行礼，“小女身为晋王妃，意外致死乃是谁也没有预料到的事情，此事跟皇上无关，皇上不必为此自责。” 皇帝看了他一眼，缓缓点头：“稍后定让天胤这个逆子给王爷赔罪，顺便解释一下来龙去脉。” 镇北王躬身：“谢皇上。” 楚天胤虽是皇子，却也算是他的女婿，女儿死在女婿手里，他这个岳丈要一个交代合情合理，但是在皇上面前却万万不能以受害者的姿态自居。 “爱卿千里迢迢而来，一路风尘仆仆，朕已经令人备了宴席给爱卿接风洗尘。”皇帝说完，转头吩咐陈海，“宴席准备妥当了没有？” “已经准备妥当，大臣们也都在广阳殿候着了。”陈海躬身回道，“请皇上和王爷移驾。” 皇帝嗯了一声，起身道：“爱卿一起过去吧。” 镇北王跟着起身：“是。” 皇帝看了一眼锦衣玉带的齐云，边走边笑道：“数年未见，齐云已已经这么大了，生得倒是风流倜傥，一表人才，果然是虎父无犬子啊。” “皇上过奖了。”镇北王跟着笑道，“臣就这么一个嫡子，平日里王妃娇惯得紧，把他惯得不像话，此番臣带他进京，就是想让皇上好好教训他一番，让他学一学规矩。” 皇帝笑道：“可惜朕没有适婚的女儿，不然一定把公主许配给齐云。” 这是帝王抬爱。 即便他并不会真的把公主嫁给他，但说几句场面话笼络人心还是可以的。 镇北王连道不敢。 皇帝不是没有适婚的女儿，恰恰相反，他现在有两个女儿都到了适婚年龄，只是六公主此时正跟她的母妃呆在一块儿，皇帝暂时还不想把她放出来。 而七公主楚青凰却是齐云想都别想的，皇帝根本不会考虑。 两只老狐狸你来我往，言谈举止之间都在示弱，无声地把一场可能存在的风险降至最低，表面上看起来真是一派君臣互信互爱的和谐画面。 两人沿着宫廊走了一段，皇帝沉吟道：“朕记得荣王有个女儿，性情温婉，知书达理，今晚朕就召他进宫问问。” 镇北王恭敬地谢恩，对皇上的意思心照不宣。 来的路上他早已查清三皇子杀死他女儿的原因……至少表面上看来，的确是他女儿有错在先，所以镇北王不可能抱着兴师问罪的态度而来。 皇权至尊，帝王威仪不可冒犯。 身为臣子，哪怕他大权在握，哪怕他有封地在手，也绝不可对君王无礼，所以不管事实真相究竟怎么样，哪怕真是三皇子有错在先，他的态度也必须保持谦恭，做出一种“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态度。 如此一来，皇帝自然会生出愧疚，想要补偿他。 女儿已经失去了，盛气凌人讨要一个公道只会让皇帝记恨，就算眼下给了他一些交代，以后也一定会想办法挽回颜面。 主动示弱反而会带来意想不到的好处。 第201章 镇北王的心思 皇帝在宫中设宴招待镇北王，朝中三品以上重臣和翎王、宣王皆作陪，唯独三皇子因有伤在身没能到场。 不过皇上也并不惯着他，至少当着镇北王的面，该做的表态还是要做的。 “楚玄弈，立刻带人去晋郡王府，把天胤带进宫给镇北王赔罪。” “臣遵旨。”楚玄弈领命而去。 “臣不敢。”镇北王连忙阻止，“皇上——” “爱卿不必阻止。”皇帝摆了摆手，“天胤前天闯了祸，朕让人打了他三十个板子，这两天命他待在王府面壁思过呢。” 镇北王这才明白为什么翎王和宣王都能出现在席上，却独独不见楚天胤，原来是在府中养伤？ 镇北王素来也是个有心思的，此时忍不住在心里琢磨着，之前失手杀死王妃一事，三皇子就被皇帝处罚过，没想到最近又被罚了一次……几位皇子之中，三皇子算不算是已经失宠了？ 凤贵妃被贬去了清音殿，被剥夺了贵妃的封号，三皇子又被降为郡王，如今若是连帝心都失去，那么争储上肯定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凌家上下数百口人还在天牢里等着秋后问斩，所以五皇子争储的希望也不大。 那么就只剩下眼前这两位。 wap. 镇北王抬头，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对面的两位皇子，暗自思忖着自己应该支持谁？ 皇后母子的胜算肯定大一些，可是帝王的心思谁又能捉摸得透？手握兵权的藩王若是站错了位置…… “荣王。”皇帝手执酒盏，转头看向席上的荣王，“你家那小郡主今年多大了？”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荣王咯噔一下，他下意识地握紧了酒盏，恭敬回道：“回皇上，小女年方十四。” 皇帝嗯了一声：“还小。” 荣王松了口气，其实他的女儿再过几天就满十五岁了，可皇帝问这个问题的意思他已经明白，只怕是要把他女儿许配给齐云，荣王并不想跟镇北王联姻，所以才瞒报了这一点。 反正不管差几天，没满十五岁就是十四，也不算欺君。 皇帝没再多说什么，席间君臣畅饮，说的尽是体己话，看着也是一派其乐融融。 未及半个时辰，禁军来报，三皇子已至殿外。 皇帝命人把他带进来。 楚天胤在侍卫搀扶下进殿，步履滞涩，每一步都迈得艰难，众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更像是一道道利剑，扎得他浑身生疼。 朝皇帝恭敬地行礼，楚天胤连跪下去的动作都显得无比痛苦，脸色苍白，额头上汗水渗出来，看起来状态很不好。 “平身吧。”皇帝威严地开口，“天胤，你岳丈大人在此，你给他赔个罪。” 楚天胤一僵，随即恭敬地应是。 缓缓站起身，他能感觉到所有人都在看着他，那些目光里隐藏着同情，怜悯，讥诮，甚至是幸灾乐祸。 楚天胤轻轻吸了口气，克制着心头剧烈起伏的情绪。 没关系。 他咬牙想着，你们尽情地看笑话吧，毕竟这样的机会已经不多了。 楚天胤想到自己的计划，想到近在眼前的皇位，想到“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就觉得这是上苍对他的考验，所有的目光仿佛一瞬间变得无关紧要。 反正等他登上皇位，今日所有嘲笑他、看他笑话的人通通都得死！ 转过身，他冲着镇北王深深地弯腰：“岳父大人，小婿今晚在王府备上薄酒，真诚地向岳父大人赔罪，还请岳父大人赏光。” 他的姿态摆得很低，只当自己是一个晚辈，而没有一点皇子的价值，这会让镇北王没办法拒绝，否则就是故意刁难。 当然，今日当着皇上和众臣的面，镇北王也绝不可能刁难他，于是淡淡说道：“殿下身体不适就早些回王府养着，等宫宴结束之后，本王再去跟殿下详谈。” 他们一个邀请一个接受都显得光明正大，不会给人留下藩王与皇子私相授受的把柄，朝中各位御史也挑不出毛病。 皇帝大概也是念着楚天胤带着伤势，很快就命人送他回王府休息，至于翁婿二人约了晚上见面赔罪一事，他倒没说什么。 晋郡王妃被杀一事本就是内情复杂，影响到皇族颜面，自然不宜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一详说，况且赔罪也是楚天胤自己的事情，由他自己去解决再合理不过。 总不可能让他这个一国之君替他解决。 第202章 由不得他不同意 宫宴结束之后，镇北王尾随皇帝去御书房述职，把绵北封地上这两年来大大小小事务一一做了禀述。 君臣之间维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和分寸，臣子谦恭，君王仁义，整个过程没有一点硝烟流露。 皇帝对谈话的过程表示满意，镇北王对皇帝满意的态度表示安心。 气氛轻松愉悦之际，镇北王适时地开口：“臣膝下仅有庶女齐兰，今年已二八年华，在绵北至今没遇见合适的儿郎。此番带来求拜见皇上，若朝中有合适的年轻新贵尚未婚配，还求皇上给她做主赐个姻缘。” 这句话已经把身份放低到了极致。 一来嫡女齐莺死了，他为表示对皇族没有任何怨怪，心甘情愿把庶女也送来让皇帝做主——虽然庶女不值钱，但重要的是他的态度。 二来既然是庶女，自然不敢肖想皇子郡王等权贵，朝中若有年轻臣子皆可指婚，不管是五品还是七品，或者是大臣家里有合适的公子，他都不挑。 三来嘛，既然交由皇上做主，也是间接地表示自己并未站在任何一位皇子身后，只对皇上忠心。 皇帝对此只是笑道：“稍后朕问问，看谁家公子到了适婚年纪。” “多谢皇上。” 君臣之间的谈话到此终于结束。 记住网址http://wap. 傍晚时分，镇北王告退出宫，带着贴身护卫去了晋郡王府，楚天胤正在寝殿里卧床休息，听到下人禀报，恹恹开口：“把人带去书房。” “是。” 阿黛伺候着楚天胤喝了药，低声说道：“镇北王带来了他的嫡子齐云，这对我们来说是一个机会，一个可以帮助贵妃娘娘和六公主挽回败势的机会。” 楚天胤喝了药，声音阴郁：“你的意思是，让镇北王替他的儿子求娶宜灵？” “六公主待在清音殿养了这么多日，身子骨应该已没什么大碍，可是皇上这么多日子从未提及六公主，甚至在太后寿诞上，都没有让贵妃娘娘和六公主出来给太后祝寿，可见皇上心硬如铁。”阿黛声音微沉，“为今之计，只有让镇北王开口，才能贵妃和六公主恢复往日荣宠。” 只要镇北王成功求娶六公主，皇帝为了给镇北王颜面，也绝对会恢复贵妃的名分。 毕竟镇北王堂堂一个手握重兵的藩王，嫡子不可能娶一个身份低微的庶公主，母亲至少该是四妃之一。 这样一来，凤贵妃就算不能完全复位，从昭仪再升回妃位也是极有可能的。 楚天胤小心翼翼地从床上起身，由着阿黛替他穿上袍子，并拧了湿毛巾给他净面擦手。 “镇北王不一定会同意。” 阿黛道：“他既然来了这皇城，就由不得他不同意。” 楚天胤闻言，深深地看着她：“阿黛，你觉得本王能坐上那个位置吗？” “一定可以的。”阿黛恭敬回道，“那个位置必须是殿下您的，其他人想都别想。” 楚天胤笑了笑：“你说得对。除了本王，谁也别想坐上那个位置。” 说着，他转身走出房门，在侍卫搀扶下一步一步往书房走去。 阿黛说的没错，镇北王既然来了，这趟浑水他进也得进，不进也得进，由不得他选择。 镇北王此时正坐在书房里，接过小厮端过来的茶盏，沉默地转头打量着楚天胤的书房。 门是开着的，从他进来就没有关。 所以侍卫扶着楚天胤走过来时，他很快就听见了外面传来的脚步声，并搁下茶盏起身走了出去。 “晋王殿下。” 楚天胤停下脚步，抬头看着镇北王，微微躬身：“岳父大人。” “不敢当殿下如此大礼。”镇北王朝一侧避开，“本王很想知道莺儿到底出了何事，还望殿下能详细告知。” “岳父大人里面请。” 镇北王转身走进书房，楚天胤一并进去，交代侍卫：“本王和岳父大人有事要详谈，任何人都不见，也不许让人靠近书房半步。” “是。” 楚天胤抬手关上了书房的门。 第203章 五个讨人厌的家伙 傍晚的长公主府里一片静谧和谐。 气候炎热，连空气中拂过的风都带着燥热之气，唯有湖心花厅能享受到几分凉爽。 空气中幽香暗浮，袅袅琴音回荡，低低缓缓如流水潺潺，如倾如诉，婉转悠扬。 楚青凰身着一袭浅色单衣，斜倚着美人靠，漫不经心地看着正在抚琴的少年，虽说棋艺上的领悟力不高，但扶苍在音律方面却有着不错的天赋。 学了不到半个月，已经能独自弹奏两首简单的曲子，且音色自然流畅，几乎听不出明显的生涩感。 一曲奏罢，余音缭绕。 扶苍低眸盯着琴弦看了良久，须臾，缓缓抬眸看向楚青凰，一双漆黑的眸子干净清澈，隐隐竟有几分紧张期待之色。 “不错。”楚青凰对于表现佳的徒儿不吝夸赞，“这两天没事多练几遍，练熟了之后就可以融入内力，使之成为可以伤人的音刃。” 把曲子练熟了，灌注内力对他来说就更不是难事，轻松就能上手。 扶苍低头应是。 “殿下！”明月行过湖上浮桥，捏着一张请柬走来，“宣王府令人送来的请柬，请殿下明日过府赏花。” http://wap. 楚青凰接过请柬，打开看了看，随手扔在一旁：“本宫知道了。” “婢子告退。” 扶苍起身走过来，在楚青凰面前茶案旁的软垫上跪坐下来，拢袖取过两只茶盏，执壶斟茶。 “宣王妃邀请本宫明日过府赏花……扶苍，皇后母子开始拉拢本宫了。”接过扶苍递来的茶，楚青凰淡淡一哂，“自打本宫上次参加过流觞诗会，之后许久没曾赴过诗会茶会了，你想不想去？” 扶苍沉默片刻：“主子若去，属下就去。” 没有喜不喜欢一说。 毕竟有些事情该做还是得做，皇后母子既然已经开始行动，他们自然该给出回应。 楚青凰敛眸喝了口茶，转头看向波光粼粼的湖面，声音闲适：“皇后能稳坐深宫这么多年，证明她绝不是冲动之人，宣王妃是她的儿媳，皇后必然已经提点过，从早上顾嬷嬷的言行举止就可以看得出来，那是相当守规矩。” 所以宣王府之行，应该不会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她最多也就是看看宣王夫妇打算如何笼络她。 扶苍点头：“嗯。” “扶苍。”楚青凰突然挑眉看他，“你觉得皇后会如何笼络本宫？” 扶苍一默，随即缓缓摇头：“属下不知。” “你可以猜猜看。” 扶苍抿唇，低声说道：“主子后院已经有了五个讨人厌的家伙，再多就该人满为患了。” “五个讨人厌的家伙？”楚青凰语气微妙，“天下男子莫不希望三宫六院，左拥右抱，别说跟美人一起游玩赏乐，便只是看着这么多美人在眼前晃荡，也是一种视觉上的享受，怎么会讨人厌？” 扶苍没说话。 “本宫虽是女子，可打破世俗的事情做了也不止一桩两桩，倒也不介意学那些权贵男子们来个三宫六院，美人在怀。”楚青凰淡哂，“毕竟孔老夫子都说了，食色性也，人爱美的天性不该被压制，否则对身体不好……你说呢？” 扶苍什么都不想说。 可是主子问话，又不能不说。 “属下觉得……人多了就烦……”扶苍皱眉，“很烦。” “烦什么？” “叽叽喳喳吵个不停，特别烦。” 楚青凰语气玩味了一些：“是吗？” “主子是做大事的人，不该沉迷于儿女情长，不该受美色蛊惑，应该……”扶苍下次终于找到了一个正当的理由，声音虽小却理直气壮，“应该意志强大，摒弃所有诱惑，万一……万一有图谋不轨之人利用美色诱惑主子，后果定不堪设想，所以……” 楚青凰抿着唇，表情淡定地听着他绞尽脑汁地想出一个个理由反驳，唇角轻轻抽搐的弧度极细微，低着头的扶苍完全没有发现。 “可是世人皆知本宫喜爱美色。”楚青凰道，“本宫若突然间表现的坐怀不乱，意志坚定，对美色无动于衷，是不是会让人生出怀疑？” 扶苍瞬间无言以对。 好像也对。 可是…… “镇北王这个时辰应该已经去了晋郡王府。”楚青凰适时转移了话题，漫不经心的语调，“皇后和宣王夫妇的动机你猜不出来，那不妨猜一猜楚天胤接下来将做什么？” 扶苍不再去想美人的事，沉着回道：“楚天胤一定会趁机拉拢镇北王，并许给他足够多的好处。” 楚青凰嗯了一声。 “不过楚天胤太蠢，他的所有计划都是异想天开。”扶苍声音淡漠，“镇北王若真的加入他的阵营，只不过是楚天胤在黄泉路拉了个结伴的。” 第204章 都不用跟我争 夏天荷花开得好。 皇族权贵府邸里大多都有规模不小的花园，有人喜爱兰花，就会精心培育各种各样珍稀的极品兰花，有人爱菊，府里会有专人打理菊园。 有人爱莲，会在湖中种上一大片莲花，夏天时节就会开得美不胜收。 每到了合适的季节，权贵夫人们会在园中赏花喝茶，邀请世家夫人们过府一聚，有人纯粹为了打发时间，但大多人却是为了有所图。 楚青凰收到的帖子理由就是赏莲，原本请帖只有一份，后来也不知是不是宣王妃突然想起了什么，当晚命人又送来了五份。 五张一模一样的请帖，一样的笔迹，很显然都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只是楚青凰一一展开帖子，看到上面客客气气地写着“楚公子启”、“齐公子启”、“红公子启”等称呼，一时竟是沉默以对。 被叫来领请帖的五位公子也安静地站着，一一接过属于自己的请帖。 “红公子？”红羽皱了皱眉，看着请帖上怪异的称呼，“本公子什么时候姓红了？” “你姓什么？”温湛顺口一问。 “本公子当然是姓——”红羽正要脱口而出，话到嘴边却抬头瞪着温湛，“本公子姓什么为什么要告诉你？” 温湛默默看他一眼：“……”好像谁的姓氏是个秘密似的。 wap. “西院住着的五位公子，除了红羽之外都是知根知底的。”刚从军营回来不久的齐陵不疾不徐地开口，“我是镇北王的庶子，温湛是温家庶子，沈重锦是沈家庶子，唯独红羽至今身份不明，我们有理由怀疑你潜入长公主府是图谋不轨。” “你们一个个都是庶子，还好意思说话。”红羽冷笑，“本公子是正儿八经的嫡子，跟你们不是一类人。” 温湛：“……” 齐陵：“……” 沈重锦：“……” “要不要揍他？”齐陵皱眉，“这孩子最近特别欠揍。” 红羽悄悄往楚青凰身边挪过去：“殿下最宠我，你们胆敢碰我一下试试。” “言归正传。”楚陵川手捏着请帖，“宣王妃虽是给我们发了请帖，但我觉得人家并不是真心欢迎我们前去，而且我们的身份也实在不适合大张旗鼓去做客，你们觉得呢？” 其他人一起点头。 他们有理由怀疑，宣王府之所以后补了五份请帖邀请他们一起过府，完全是因为上一次他们跟着殿下去凌家做客闹出的动静太大，以至于各大府邸都心有余悸。 为了避免再发生同样的事情，宣王妃给他们送来了请帖，不管他们去不去，至少算是给足了长公主面子。 并且就算他们真的陪殿下一起过去，因宣王妃事先有过交代，王府下人们也不会表现得太大惊小怪，同样保全了他们自己的颜面。 只是这种“保全”的方式未免让人觉得不太符合皇族风范。 “我跟殿下去吧。”红羽摆了摆手，一锤定音，“你们留在府里看家，该读书的读书，该去军营的去军营，该看账本的去看账本，都不用跟我争。” 谁跟你争了？ 几位公子沉默地看着他，表情着实一言难尽。 他们发现这小破孩入戏太深，明知争宠不可能，还偏偏做出一副争宠争得欲罢不能的样子。 “你们这是什么眼神？”红羽瞥了他们一眼，“嫉妒还是不服？” 恰在此时，去跟扶风、扶影四人做情报交接的扶苍从外面走了进来，恭敬地开口：“镇北王刚刚离开晋郡王府，两人在书房密谈了一个时辰。” 楚青凰嗯了一声，面上未见情绪，只淡淡道：“都回去休息吧，别杵在这里碍眼。” 碍眼？ 红羽皱眉，他们都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俊美公子，怎么会碍眼？ 他正要抗议，其他几人已经齐齐行礼告退，并由齐陵和沈重锦一人提着一只肩膀，把红羽硬生生拖了出去。 “你们干什么？”红羽又开始使出踢脚战术，扑腾着双脚，“放开我！放开我！” 没人搭理他，两人轻轻松松拖着他离开东上阁。 “齐陵，沈重锦，你们放肆！放开我！放开我！” 楚青凰听着声音渐渐远离，眉心微拧：“红羽这性子跟他父王比较像，但又不完全一样，至于他母亲的性情，他是完全没有遗传到一分一毫。” 第205章 属下准备好了 扶苍欲言又止。 “你想问什么？”楚青凰看着他，大是明白他的表情是什么意思，“红羽是羽王唯一嫡子，他的母亲早年是我母皇身边的女护卫，也是暗卫营出身，为人冷漠寡言，比冰山还冷，他们的婚事还是我母亲一手撮合的。” 扶苍抿唇嗯了一声，沉默不语。 如此看来，红羽这讨人厌的家伙与主子的关系显然比其他几人更亲近。 “不过我以前一直随爹娘住在苍云山上，每年回东陵皇宫住一段时间，红羽则一直待在羽王封地上，很少去东陵皇城。”楚青凰喝了口茶，“他这般欢脱的性情能忍住不闹事，大概是待在家里闭关修炼了。” 红羽小小年纪却有一身深不可测的本事，可见本性并不是个贪玩之人。 扶苍眉眼微动，忽然间很想知道主子以前在苍山云上的生活是怎么样的。 沉默片刻，他迟疑开口：“主子在山上也是练武？” “嗯。”楚青凰点头，斜倚着扶栏，“我父王很厉害，起初他亲自授我武艺，后来我慢慢领悟了之后就跟山上的高手们一起切磋，就像你以前在暗阁里跟其他人厮杀对决是一样的，同样要过五关斩六将，不过本宫跟他们对决点击即止，不会杀人。” 扶苍嗯了一声，想起楚青凰之前在郊外对付群蛇的场面：“主子还擅长驭兽。” “苍云山上有密林，密林里多猛兽。”楚青凰声音淡淡，“它们一直就跟本宫玩得很好。” 记住网址http://wap. 扶苍：“……”主子真厉害，跟那些凶残的猛兽都能玩得很好。 楚青凰看他一眼：“跟动物做朋友是与生俱来的一种天赋，你学不会的，所以本宫没打算教你。” 扶苍沉默片刻，“属下也学过。” “嗯？”楚青凰挑眉，随即淡道：“你学的不一样。” 暗阁里所授的只是如何跟大型肉食动物打交道，遇到凶险情况时该如何应付，甚至是跟猛兽搏击，在险境中博得生机。 这些都是影卫必修的本事，跟她所说的驭兽完全不同。 “以前在山上的日子挺好的，每天早晨起来就能看到山峦中云雾缭绕，跟仙境一样。”楚青凰身子疏懒，眉眼染了几分回忆之色，“山上空气好，早早起身坐在山峰最高处，吸收天地之精华，对练武也有很大帮助。” 扶苍沉默着，心里也忍不住开始向往。 不过，吸收天地之精华？ “练武之人真能吸天地精华？”他拧眉看着楚青凰，一脸求知欲旺盛的表情，“属下以后是不是应该早些起来打坐？” 楚青凰默了默：“应该是早起身体充沛，精神状态佳，练武能达到一个更好的效果，以及独自一人寻个无人打扰的清静之处更能集中精力，至于能不能吸天地精华，这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倒是没必要过于深究。” “是。” 楚青凰搁下茶盏，起身去沐浴：“天色不早了，早点休息。” 扶苍跟随而去。 半个时辰后。 接连沐浴回来的两人依然是以往的姿势，一个靠在床头，一个跪坐在身侧，楚青凰看着扶苍：“睡吧。” 扶苍抬眸看着她，欲言又止。 楚青凰淡问：“怎么？” “属下……”扶苍紧张地扯着自己的衣服，“属下准备好了。” 什么准备好了？ 楚青凰先是不解，随即看到他一脸英勇就义的表情，嘴角轻抽，蓦地明白了他的意思。 抬手抵了抵眉心，她语气淡淡：“本宫是做大事的人，不能耽于美色。” 扶苍：“……” “虽然你是影卫，不过这张脸生得是真不差。”楚青凰伸手挑起他的下巴，仔细地端详着，“夜夜跟本宫同床共枕，万一本宫哪日把持不住，把你非礼了怎么办？” 扶苍闻言，耳根忍不住又染上红晕。 他想说被非礼也愿意，可是傍晚他自己说过的话此时还犹言在耳，好像狠狠地给了他一记耳光。 “别胡思乱想。”楚青凰放开他，声音平静波澜不惊，“睡觉。” 扶苍低头：“是。” 第206章 她喜欢娘娘腔的男宠? 宣王妃是当朝太傅余纪渊最小的孙女儿，闺名余静渺。 皇后为自己的儿子选王妃，选的一定是书香门第之女，性情温婉沉静，知书达理，端庄贤淑……即便是皇上也觉得太傅之女和帝后嫡子乃是天作之合。 不得不说，宣王楚天阔虽然手握的筹码比不上当初的端妃母子和贵妃母子，但事实证明，一个有耐性、会做人、城府深的母后和一个端庄贤淑、不惹是生非的王妃对他来说显然更重要。 六公主惹下祸事得罪了长公主，使得母女失宠被贬，晋王妃在府中乱来被丈夫一剑刺死，使得他跟镇北王瞬间反目，且自己也被降了王爵。 端妃母子失宠，凌家失势。 足以证明一个擅长为人处事的母亲和妻子有多么重要。 如今他什么都不做就成了最大的赢家，皇后和他的王妃功不可没。 尤其是皇后，替儿子挑了一个太傅孙女做王妃，还能时刻耳提面命，教会他们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有这样一个母亲，是宣王之幸。 不管最后他能不能登上皇位，只要一直保持这样的风范和心态不变，那么至少不会落得跟端妃母子和贵妃母子一样的下场。 夏季炎热，早晨暑气不重，楚青凰坐着马车抵达宣王府。 http://wap. 扶苍和红羽从马车上下来，一左一右站在楚青凰侧后方，管家和门外当值的门卫行礼之后，恭恭敬敬地把长公主殿下迎接入府。 “王妃正在园子里布置，长公主殿下可以先到凉亭里坐下来喝口茶，稍作歇息。”王府下人态度格外恭敬，甚至没敢抬头去看长公主身边的两位公子，规矩极严，“婢子给殿下带路。” 楚青凰淡淡嗯了一声，穿过曲折的回廊，边走边欣赏回廊两旁的风景。 “你家王妃今日邀请了几个人？” “回长公主殿下，王妃邀请的人不多，就十人。”侍女低声开口，态度毕恭毕敬，“有秦家嫡女云珠小姐，凤家嫡女婉月小姐，荣王府嫡女云瑶郡主，康郡王府嫡女云娴小姐，还有王妃的妹妹静仪小姐……” 楚青凰沉默地听侍女说话，目光已落向不远处的园子，连着回廊的凉亭里坐着四五个俏丽明媚的姑娘，有几个是皇族未出阁的郡主，以及跟余静渺关系极好的闺中密友。 让人很意外的，凤家嫡女凤婉月来得也挺早。 楚青凰走进园子，得到消息的宣王妃连忙带着姑娘们过来见礼。按照皇族礼仪，除了宣王妃之外，其他人都得规规矩矩地给长公主行礼。 “臣女参见长公主殿下，殿下千岁。” 楚青凰淡道：“免礼。” “谢殿下。” 宣王妃看着跟在楚青凰身侧的两人，温柔地笑道：“我让人带这两位公子去东院吧，我家王爷正好在家，男人自有男人们招待，殿下觉得可否？” 不得不说她真是能屈能伸。 堂堂一个王妃能对身为男宠都这么客气，一般人属实难以做到。 楚青凰转头淡问：“你们俩要不要去男客那边落座？” “我不去。”红羽皱眉，“我想跟殿下待在一起。” 扶苍抿唇：“属下也不想去。” 宣王妃笑意微凝，依然是温和笑道：“男女授受不亲，还是分开比较好。” “既然男女授受不亲，你为什么要给我发请帖？”红羽皱眉，不满地看着她，“我根本不想来的，要不是你发了帖子给我，本公子这会儿正坐在家里荡秋千呢。” 话音落下，人群中不知是谁忽然噗嗤一声，随即数双眼睛齐齐转过去，笑声才蓦地收住。 “你笑什么？”红羽挑眉，看着只有十四五岁大的少女，“好笑吗？” 粉衣少女朝一旁躲了躲，甚至难为情地拿扇子遮面：“我方才没克制住，不是故意笑你的，公子别生气。” 红羽倒是不生气，但是宣王妃的脸色似乎有点绷不住了，看得出正在努力维持温和镇定。 荡秋千？ 楚青凰这个男人婆，居然喜欢这么娘娘腔的男宠？ 轻轻吸了一口气，宣王妃重新扬起笑意：“长公主殿下过去落座吧，两位公子想跟着就跟着，诸位贵女想必都能理解。” 第207章 自赏十个耳光吧 今日来的贵女们都特别识趣，非常“理解”楚青凰公然带着男宠来赴宴的行径。 不管是之前参加过郊外流觞诗会的，还是未曾去过的，近期都对楚青凰的所作所为心有余悸，没人敢得罪她，并且在进入宣王府之后，楚青凰还没来之前，宣王妃已经三番数次警告，今日任何人敢在王府之内得罪长公主，那么不管能不能在长公主手下逃出生天，宣王府以后都不会再跟其来往。 所以贵女们安分守己，谦恭本分，绝不在长公主面前愚蠢地挑衅，连一点点不满和敌意都不敢流露在脸上。 一行人簇拥着宣王妃和楚青凰一起往湖畔花厅走去。 不过面上一派和善，不代表心里也和善。 比如说已经跟长公主彻底翻脸的凤家嫡女凤婉月，走在贵女之列，即便是恭恭敬敬地行礼，心里却不停地诅咒楚青凰去死。 今日一定让她非死不可！ 皇后娘娘自以为聪明，想让自己的儿媳妇来拉拢长公主，以为这样就能让她的儿子顺利地登上储君之位？ 哼，想得美。 如果今日楚青凰这贱人死在宣王府，不知道皇上会不会把宣王府从上到下全部打入死牢。 楚青凰忽然停下脚步，其他人虽不解，却也跟着停下脚步。 wap. 楚青凰偏过头，目光淡淡看向凤婉月：“凤姑娘。” “殿……殿下。”凤婉月心里咯噔一下，双手交叠腹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个标准的贵女礼仪，“不知殿下有何吩咐？” “如果本宫让你自己掌嘴，你会反抗还是照做？” 凤婉月脸色一变，不敢置信地抬头：“长公主殿下？” “本宫在问你话。”楚青凰冷冷看着她，“你是反抗还是照做？” 凤婉月攥紧了手，带着几分隐忍委屈的口吻：“臣……臣女不敢反抗……” 她就不信，楚青凰无缘无故就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刁难她。 “本宫猜你也不敢反抗。”楚青凰嗓音疏冷，眉眼如罩寒霜，“既然如此，自掌十个耳光吧。” 说着，径自抬脚往花厅走去。 其他人或是震惊，或是心悸，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凤婉月，暗道长公主殿下难道还在记恨凤家？ 凤家跟宣王可是死对头，宣王妃今日把凤婉月叫过来的目的是什么？ 就是为了给长公主发泄？ 凤婉月僵硬地站着，不敢相信楚青凰这个贱人竟当真如此羞辱她。 她是凤家嫡女，也是宣王妃亲自发帖子邀请来的客人，她凭什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羞辱她？ “凤姑娘还愣着干什么？”红羽经过她身边，见她迟迟没有动作，天真无邪地开口提醒，“长公主今天早上起得太早，心情不好，你多多担待，这会儿千万不能惹长公主殿下生气，否则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起得太早？ 心情不好？ 她心情不好就随意折辱她人？凭什么？就凭她是长公主吗？ 简直欺人太甚！ “殿下自从查抄了凌家之后，已经在长公主府歇了有些日子了。”红羽笑眯眯地开口，“凤姑娘猜猜看，殿下下一个查抄的会是谁家？” 凤婉月脸色煞白，牙龈咬了又咬，僵硬地站了片刻，终于抬手往自己脸上扇去。 劈里啪啦，一连十个耳光没有停留地扇了下来，一张娇嫩的脸上立时浮现清晰的手指印。 肿倒是没肿，就是一片红彤彤火辣辣的，疼是其次，难堪才是最让人无法忍受的。 已经在花厅里坐下的几个郡主贵女一时都没有说话，宣王妃温声道：“七妹心情不好？” “不会。”楚青凰语气淡淡，“本宫心情很好。” 宣王妃默了默，心情好还拿人撒气？ 扶苍和红羽一左一右站在楚青凰身侧，跟门神似的，重点是这两尊门神长得还都格外俊美贵气，让花厅里的几个贵女忍不住频频用眼角余光去扫视他们。 凤婉月很快也走了进来，冲着楚青凰行礼，随即面无表情地走到离她最远的席位上坐了下来，心里一遍遍咒骂，恨不得把楚青凰挫骨扬灰。 满湖荷花盛开，美不胜收。湖畔风景优美，空气清新。 悠悠扬扬的乐音在此时缓缓响起。 “这还是七妹第一次来宣王府赏花。”宣王妃温柔一笑，“我为七妹准备了一些比较有趣的节目，不知道七妹会不会感兴趣。” 说着，转头望向湖中央。 花厅里几位贵女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袅袅缓缓的乐音如天籁般悦耳，伴随着乐音悠扬，一道白色身影仿佛从天而降般翩然而来，雪衣纯净而飘逸，如异世降临的仙人，整个人翩翩然落在湖面中硕大的荷叶上。 足尖轻点，身姿轻盈若燕，一张似隐若现的薄纱覆住了男子真容，却依稀可以看见几分柔美俊秀的轮廓。 第208章 荷叶上舞 贵女们惊叹地看着站在荷叶上的男子：“这个人是谁？居然能独自站在荷叶上？” 宣王妃但笑不语。 “他是舞姬？”红羽皱眉之余，脱口而出，“宣王府居然还养着男舞姬？” 美男计也用得太明目张胆了吧。 此言一出，宣王妃表情顿时尴尬，下意识地看了楚青凰一眼，随即淡笑：“就只是表演一个节目而已，他不是舞姬。” 顾嬷嬷说了，长公主最近喜欢练武的美男子，此人身穿白衣，飘飘若仙，又能在荷叶上舞剑，定然能让楚青凰喜欢上。 “他的剑舞得不错。”红羽盯着站在湖中央手持一柄长剑舞得飘逸卓然的男子，忍不住有些蠢蠢欲动，“看起来确实练过几天。” 扶苍没说话。 确实练过几天……也就几天罢了。 腰间系的绳索颜色不太明显，且隔着一段距离，没被人发现也是正常。 只是如此拙劣的伎俩也敢往主子面前送？ 记住网址http://wap. “殿下。”红羽转过头，眼巴巴地看着楚青凰，“我看他舞剑舞得这么优美，我也想去试试。” 话音落下，花厅里十几双眼睛齐齐看向他。 他？ 宣王妃亲切地笑道：“荷叶轻盈，湖中水深，若无轻功傍身，擅自踏上荷叶会很危险，这位小公子千万不要以身涉险。” 红羽没理她，径自看着楚青凰：“殿下。” “去吧。”楚青凰语气淡淡，“别惹事。” 宣王妃脸色微变。 “殿下放心。” 话落，红色身影瞬间如一道流星般疾掠而去，转眼便到了湖中央。 贵女们瞬间瞪大眼。 只见一袭红衣的少年身体在半空中利索地旋转，衣袂飘飘，夺目似火，像是盛开的红莲，光芒万丈，瞬间把那个白衣若仙的男子比了下去。 那男子原本舞剑舞得倒也有模有样，冷不防有人迎面而来，并在他侧上方半空不停地旋转，气流荡起红色袍摆，在阳光照耀下当真是美得刺眼，让人目眩神迷。 白衣男子身形一滞。 红羽不知是想跟他一较高下，还是想来个红白搭配，双剑合璧，在半空臭美够了之后翩然落下，双脚落下的地方正是男子站在的荷叶上。 然而一片荷叶哪能承受两个男子的重量？ 眼见着红羽足尖点上荷叶，白衣男子脸色骤变，正要说话，却察觉到脚下的荷叶正在极速下沉，他下意识地开始挥舞着双臂。 然而身体失去支撑力之后瞬间重心不稳，他越是挣扎，荷叶下沉得越快，随即“砰”的一声响起，男子整个人栽扎进了湖里。 水花四溅！ 花厅里的贵女们傻眼了。 红羽轻飘飘地站在荷叶上，迷惘地看着男子摔下去的位置：“怎……怎么了？怎么掉湖里去了？” 宣王妃的脸色有些难看。 “救……唔，救命！”男子伸手抓着荷叶，在河里不断地挣扎，目光看见红羽的衣袍，下意识地伸手去拽，“你……拉我上去，我……唔，我不会水……” “不会水？”红羽轻盈一跃，轻而易举躲过了他的魔爪，站到了另一片荷叶上，还有兴致跟他闲聊，“你的轻功不是很好吗？怎么可能不会水？我年纪虽小，但是你不要骗我哦。” “我真的……唔，真的……”身体落入水中，喝了好大一口水，男子在强烈的求生欲支配之下，不断地抓挠着荷叶，“真的不会水……” 红羽看他如此狼狈，心头不忍，抱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信念，伸手把他捞了起来，随即足尖轻点荷叶，身子瞬间疾掠而去。 砰！ 男子被狼狈地扔在花厅地面上。 贵女们一惊，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忍着往后退的冲动，目光齐齐落在这个人身上。 面纱早已在落水的时候被冲走，男子整个人湿淋淋如落汤鸡一般，发丝凌乱，沾了水的衣服再也看不出丝毫飘逸之感，手里的剑应该已沉入湖底。 至于这张脸好不好看……说真的，此时已经没有人关注他长得好不好看了，就这一副刚从水里捞上来的模样，纵然真是仙人，也只剩下了狼狈。 “那个，”红羽挠了挠头，“我真不是故意的，刚才我是想跟他一起舞一段来着，没想到他会突然跌进湖里……” 说到这里，他看向白衣男子，语气抱歉，“那个……你赶紧回去换衣服吧，虽然现在是夏季，难免也会着凉，还是小心一点好。” 宣王妃深深地吸一口气，声音淡淡：“回去吧。” 白衣男子什么也没说，很快起身离开。 众女发现，他身后还拖着长长的一条丝带，一路走留下一路水渍。 第209章 坐享齐人之福 花厅里气氛一片诡异。 贵女们悄然静默，目光都落在自己面前的茶案上，心里想着宣王妃这第一招算是出师不利？ 明明一开始还好好的，那男子看起来也的确不错，说明是用心选出来的，只是谁曾想，居然被楚青凰身边的小男宠给破坏了计划。 “殿下，我不是故意的。”红羽朝楚青凰身侧蹭了蹭，像是在认错，看起来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我真不知道那公子居然不懂水性……” 楚青凰没说话，手执青花纹茶盏，表情淡漠如雪。 “殿下生气了？”红羽小心翼翼地觑着她的表情，“等回去之后，我任由殿下处置还不行吗？” 贵女们嘴角抽搐，暗道长公主殿下平日里跟她的男宠们就是这样的相处模式？ 虽然这红衣小公子容貌确实漂亮又精致，可…… “长公主殿下。”对面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开口，眉心轻蹙，像是在求情，“那个……我方才见这位公子只是想跟刚才那个人一起舞剑，不像是有意搞破坏，殿下就不要跟他生气了。” 红羽抬眸看去，是方才笑他的那个粉衣小姑娘，容色姣好，肌肤白嫩无瑕，一双水眸干净清澈，眉眼间带着几分娇憨，看起来十分可爱。 此时小姑娘看着楚青凰的眼神里有几分紧张，又带着一些期盼。 http://wap. 红羽啧了一声。 还真是个天真不解世事的小姑娘，干净得跟一张宣纸似的。 “你应该跟宣王妃赔罪。”楚青凰开口，嗓音淡得听不出情绪。 红羽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转头看着宣王妃，正要说话，宣王妃已经扬起了温和的笑意：“没关系，本来就是为了给长公主献个节目，搞砸了就搞砸了，殿下不生气，其他人就更不会生气了。” 红羽忍不住又啧了一声，听听，还是宣王妃技高一筹。 瞧瞧楚天胤那王妃，还没等出来作妖呢就被自己夫君一剑杀死了，还有宫里那端妃，连自己的女儿都哄不住。 看看人家宣王妃定力多好，一巴掌都打到脸上了还能笑得这么温柔。 红羽心里佩服，自然要恭维一番：“王妃娘娘人美心善，人有大量，自然不会跟我一个小小的侍君计较的。” 宣王妃还能怎么说？ 好在这个时候，外面几个侍女端着冰镇的西瓜和酸梅汁走了进来，给每位贵女面前都添了茶，奉上果盘茶点冰镇酸梅汁。 “我一直就想请七妹过来坐坐，可近来朝中事多，七妹事务繁忙，我始终没找到机会。”宣王妃笑着开口，语气熟稔，跟对待多年老朋友似的，“今日终于得空，还请七妹一定要在这里多待一会儿，让我们有机会跟七妹多说说心里话。” 楚青凰捻起果盘里的竹签，叉一块西瓜，转头送到跪坐一旁的扶苍嘴边：“张嘴。” 扶苍沉默地张嘴，乖乖吃下西瓜，吃完了还不忘谢恩：“谢主子。” 红羽蹲在另外一边：“我也要。” “都给你。”楚青凰把果盘整个推到他面前，“吃不完不许说话。” 这一幕看起来当真像是男人左拥右抱，坐享齐人之福的画面，只看得在场的贵女们脸色一阵阵发僵。 简直不堪入目，不堪入目！ 她们今日来这里，就是为了看她如何不知廉耻地跟男宠调情？ 宣王妃维持着脸上的笑意，感觉脸颊和嘴角都要笑僵了，可看着眼前这荒唐的一幕，她还是没办法维持镇定从容的情绪。 哪怕在楚青凰来此之前，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然而眼睛看到的冲击力远远大过自己想象的画面。 不亲眼所见，谁都不知道楚青凰私底下竟是这般荒唐。 第210章 中毒 楚青凰语气淡漠：“本宫今日正好没什么事做，只要你们有空，本宫就奉陪。” 秦家嫡女秦云珠笑着开口：“长公主殿下事务繁忙，哪是我等闺阁女子可以相比的？殿下都有空，我们自然也有空，正好今日借着殿下的光，我们才有机会好好欣赏一下王妃府上的莲湖美景。” 秦家是皇后的娘家，秦云珠跟宣王是表兄妹，这句话听着既是打趣，也顺势想拉近跟楚青凰的关系。 “是啊，这片莲湖可是王妃嫂嫂专门请人过来精心打理过的，平常我们想看都不一定能看得着呢。”康郡王府的嫡小姐楚云娴开口，似假似真地娇嗔，“今天都是借着长公主殿下的光，我们才有幸被邀请过来，我定要陪着殿下多坐一会儿。” “这话说的，好像我平时做人多失败似的。”宣王妃笑着斥责，“以后想来看荷花，差人告诉我一声，我一定备下新鲜的瓜果茶水招待你们。” 楚云娴道：“那我可就当真了？” 宣王妃瞪她一眼：“我还哄你不成？” 楚云娴抿着唇笑。 “可惜了，被刚才那个人破坏了一些美景。”荣王府的小郡主眉心微拧，目光落在方才男子落水的地方，语气颇有些遗憾，“荷叶应该损坏了不少。” 此言一出，气氛微凝。 哪壶不开提哪壶。 wap. 宣王妃表情微顿，随即若无其事地笑道：“这是意外，不用太在意。” 小郡主嗯了一声，目光落在红羽面上，一脸钦佩和向往：“小公子方才展露的轻功好像很厉害，是公主殿下教你的吗？” 红羽抬眸看她，很想告诉她轻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学成的，怎么可能是公主教的？ 不过想到这小姑娘方才拿扇子遮面的模样，他还是点了点头：“算是吧。” 顿了顿，他目光多了几分玩味：“姑娘年纪比我还小吧，小公子是你叫的？” “不许无礼。”旁边一个女子斥责，“这位是荣王府小郡主。” 哦，原来是荣王府小郡主。 红羽想了想，看向粉衣小郡主：“你叫什么名字？” 贵女们惊诧。 当着长公主殿下的面，他居然就敢问另外一个女子的闺名？ 不怕脾气不好的长公主回去把他抽得皮开肉绽？ “我叫楚云瑶。”小姑娘似乎并没想那么多，“公子你呢？” “我叫红羽，红色的红，羽毛的羽。” 贵女们表情越发微妙，甚至有些僵硬，目光不断地瞄向楚青凰，生怕她突然间站起来挥鞭子。 这小男宠当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吧？长公主殿下还在呢，他居然就敢跟别的小姑娘眉来眼去，没有男女之别，连名讳都互相告知？ 而且这小姑娘可不是一般人，而是皇族郡主，他这是想干什么？ 一点规矩都没有。 “殿下。”红羽转头看着楚青凰，压低了声音开口，“荣王府的小郡主很可爱。” 可爱？ 楚青凰抬眸看她一眼，漫不经心地点头：“所以？” “没什么。”红羽轻咳一声，“就是觉得她可爱而已。” 楚青凰端起茶盏送到嘴边，动作微顿，轻轻嗅了下茶水，随即不动声色地啜了一口。 对面的凤婉月低着头，仿佛根本不关心花厅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手里拿着竹签，独自一个人安静地吃着瓜果。 她吃得很慢，看起来有点心不在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在其他人看来，她显然是因为方才被长公主当众赏了十个耳光而觉得丢脸，所以才郁郁不乐，且凤家跟宣王府是死对头，今日被宣王妃邀请过来的女子中除了长公主和凤婉月之外，几乎全是宣王府自己人——在宣王妃看来，康郡王府和荣王府都是皇族宗亲，本该是一家人。 楚青凰又是众人争相捧着哄着的祖宗，自然不会受到冷落。 所以凤婉月自然而然就成了被孤立的那个人。 所以她跟其他人格格不入也是正常的，也许宣王妃叫她过来本就是为了冷落羞辱，谁知道她真的就来了？ 楚青凰放下了手里的茶盏。 凤婉月抬起头，视线正好落了过来，看到楚青凰放在几案上的茶盏，眼底快速滑过一抹冰冷得逞的色泽，随即敛眸，站起身道：“我身体有些不舒服，想先行告辞，还望王妃和长公主殿下允许。” 宣王妃抬眸看她，语带关心：“身子不舒服？怎么了？可需要大夫过来看一下？” “不用，多谢王妃好意。”凤婉月强颜欢笑，朝诸人颔首，“我先告辞了，诸位玩得开心一点。” 没有人阻拦她。 凤婉月绕过茶案，正要往花厅外走去，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少年的惊呼：“殿下！” 楚青凰忽然抬手捂着心口，眉头蹙紧，一缕黑色血丝从嘴角溢出，脸色苍白如纸，红羽急速塞了颗丹丸在她嘴里。 贵女们瞬间大惊失色：“长公主殿下！” “这是怎么了？” “殿下中毒了？！” “这……这怎么可能？谁下的毒？” “来人！快来人！”宣王妃脸色煞白，厉声怒吼，“马上去请太医！立刻，快点！” 现场霎时一片兵荒马乱。 “扶风！扶影！”扶苍站起身，声音阴鸷冷硬，“看住湖畔花厅，今日到场的人一个不许离开！” 第211章 见血封喉 凤婉月正要离开，忽然面前窜出两道人影，冷冰冰地说道：“请留步。” 扶苍目光如剑般在凤婉月面上扫过，蹲下身体，伸手揽着楚青凰的腰，不安地看着她：“主子。” “长公主殿下！”荣王府小郡主起身跑到楚青凰面前，蹲下来看着她青白的脸色和嘴角黑青的血迹，眼底充满着惊惶不安，“您没事吧？” 楚青凰微闭着眼，有些疲惫地半靠在扶苍的臂弯，没说话。 凤婉月脸色僵白，攥紧了手，沉默地看着挡在眼前的两个人。 差一点。 只差一点她就可以走掉了。 为什么？ 为什么楚青凰的毒发作得这么快？ 阿黛不是说中毒半个时辰才发作吗？ “殿下。”红羽脸色煞白，“殿下您别吓我！殿下！” 记住网址http://wap. 荣王府小郡主开口安抚：“公子先别着急，太医很快就来了……” “我告诉你们，殿下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所有人都得陪葬！统统都得陪葬！”红羽勃然大怒，暴躁怒吼，“来人！立刻进宫禀报皇上，就说长公主殿下在宣王府赏花时中毒，情况危急，命在旦夕！” 宣王妃脸色骤变：“不可！” “为什么不可？”红羽怒视着她，“公主殿下难道不是在你邀请过来的？喝了宣王府的茶殿下就中了毒，难道跟你宣王府脱得了干系？？你说不可就不可？万一长公主殿下有什么闪失，你担得起责任吗？！” 宣王妃心头慌乱，一时也有些六神无主。 她方才情急之下命人去传太医，已经注定了此事必然会惊动皇上，此时不管去不去禀报，皇上稍后都会知道。 然而早知道和晚知道的区别还是很大的。 如果太医顺利给长公主解了毒，皇上就算知道之后震怒，怒火也有限度，可如果长公主真有什么危险…… “王爷来了！都让开！”厅外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传来，得到消息的宣王带着护卫和一个老者匆匆走来，“闲杂人等都闪开！让陈大夫给七妹看看！” 受了惊吓的贵女们自动站到角落里去，腾出足够大的空间。 年纪六十上下的老者走进花厅，在几案面前蹲下，顾不得礼仪规矩，只道了一声“冒犯公主”，便匆匆执起楚青凰的手腕开始把脉。 切脉的同时，他眼睛落在楚青凰脸上，看着楚青凰青白泛着黑气的脸色，表情极为凝重。 花厅里一时之间静得落针可闻，气氛极为压抑不安。 宣王府的护卫已经把花厅围得水泄不通，贵女们脸色发白，眼底的惊惧清晰可见。 楚天阔表情冷得像冰，目光缓缓从眼前贵女们脸上一一掠过，声音森冷：“今日长公主殿下这毒不管是谁下的，本王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在事情尚未查出一个结果之前，委屈各位在这里先等着。” 扶苍沉默地揽着楚青凰，虽心里清楚主子无碍，可此时看着楚青凰不正常的脸色，表情依然阴沉难看。 “长公主殿下中的乃是断肠草，见血封喉，毒性极烈。”老者皱眉，“好在有解毒丹及时解了大部分毒性，于性命无忧，只是身体难免有所损伤，需要开几贴药清除余毒，再卧床休息，好好调养一段时日。” 老大夫此言一出，宣王夫妇骤然松了口气，在场的闺贵女们也像是从鬼门关捡回了一条命，个个心神骤松，心有余悸。 长公主殿下没事就好。 只要性命无碍，其他的可以慢慢查，查到是谁之后不管抄家灭族，斩首示众，还是凌迟处死，五马分尸，都是她咎由自取。 可若长公主真有个万一，今日在场的所有人只怕都逃不了帝王雷霆震怒的后果。 陈大夫是皇城中有名的老大夫，虽没进太医院，医术却也是公认的精湛，他此时说无碍，在场的人自然都先放下了一颗心。 “把今日负责茶水的侍女全部控制起来，厨房所有经手过烧水的厨子、厨娘也都看住了，不许任何人离开。”宣王冰冷命令，“本王要一个一个审问。” “王爷，不好了！不好了！”一个中年嬷嬷疾跑过来，“负责茶水的阿香投井自尽了！” 宣王脸色一沉。 “殿下！”红羽惊喜地喊道，“您醒了？” 楚青凰缓缓睁开眼，正要说话，张了张嘴，却蓦地喷出一口黑血，“噗！” “殿下！” “主子。”扶苍声音紧绷，脸色看着比楚青凰还白，“我们先回去。” “两位不用担心，这是解毒丹的功效，长公主殿下把淤积在肺腑间的毒血吐出来就无碍了。”陈大夫及时开口，说着忽然想到了什么，“对了，方才是谁给长公主殿下服的解毒丹？” 第212章 输人不输阵 解毒丹是红羽给的。 不过此时听大夫问起，红羽蓦地戒备起来：“怎么了？解毒丹只有一颗，给长公主殿下服了就没了，你千万别问我要，要也没有。” 陈大夫一愣，随即解释：“小公子误会了，如此珍稀昂贵的东西，我怎么可能随意开口？我想问的是解毒丹可是小公子自己做的？今日你可是救了长公主殿下的大功臣，禀到皇上面前，皇上也得下旨赏赐你呢。” 这句话不知是哪个点戳到了楚天阔，他脸色忽然一变，转头看向红羽，眼神阴冷幽沉：“你随身带着解毒丹？” “怎么？”红羽听他一副质问的语气，顿时不快，站起身道，“我带着解毒丹怎么了？我家长公主殿下位高权重，嫉恶如仇，手握大权难免得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中了小人暗算，我不能随身携带解毒丹？” 楚天阔脸色一沉：“你放肆！” “你才放肆！”红羽输人不输阵，冷冷反击了回去，“殿下在宣王府中了毒，宣王心里没底怕牵连到自己，所以想来个贼喊捉贼？或者说，这毒就是宣王下的，想要置我们殿下于死地？” 楚天阔脸色铁青，正要说什么，却听宣王妃忽然开口：“王爷，当务之急是先确保长公主殿下安然无恙，然后控制局面，并立即派人进宫把此事禀报给父皇，让父皇来决断。” 楚天阔陡然冷静了下来，想到母后千叮万嘱的一番话，千万不能跟楚青凰对着干，哪怕她要仗势欺人也必须忍着，不能被激怒。 况且楚青凰在宣王府中毒这事，他暂时还脱不了关系，闹大了对他不好。 “王妃说得对。”他冷静下来，语气沉冷透着肃杀之气，“不管谁下的毒，必须先禀报给父皇，大不了让大理寺来查。本王没做亏心事，谁来查都不怕！” http://wap. 扶苍把楚青凰打横抱起，站起身道：“我先带殿下回去。” “不行。”楚天阔断然拒绝，“本王派人护送七妹回去，你们二人留下来——” “宣王是怀疑我们给公主下毒？”红羽皱眉，“你脑子有问题吧？” 楚天阔脸色一变，忍不住又要震怒。 “王爷。”宣王妃走过来，柔声安抚，“他们都是七妹的人，应该没有嫌疑。” 楚天阔不发一语地盯着她看了须臾，缓缓转头看向红羽，暗自记下了这个不识好歹的少年：“回去好好照顾七妹，稍后让太医直接去长公主府，若有其他需要，随时跟本王说。” 扶苍抱着楚青凰走了出去，红羽落后一步，淡淡道：“今晚天黑之前，希望宣王能给我们一个交代，若查不出下毒之人是谁，那么我们会认为凶手就是宣王。” 丢下这句话，红羽冷冷看他一眼，举步离开。 楚天阔几乎不敢相信，一个小小的男宠也敢在他面前你如此放肆，“你——” “王爷。”王妃及时开口安抚，并低声道，“他不是寻常以色侍人之辈，王爷暂且不可与他为难。” 宣王微微一惊：“怎么说？” “他的轻功很厉害。”宣王妃蹙眉，“来历定然不同寻常。” 楚天阔转头盯着红羽离开的方向，十六七岁的少年不但生得貌美，还身怀高深武艺？ 他到底是什么来头？ 楚天阔想到近日长公主府男宠经常出入军营的传闻，以及方才扶苍迅速命人守住花厅的命令，一时竟觉得楚青凰的后院卧虎藏龙，深不可测。 他沉默片刻，转头看向自己的妻子，沉声道：“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中毒？我不是交代过你，所有呈上来的茶水、瓜果必须由可靠的人负责，别让太多人经手？” “妾身已经仔细地交代过了，没想到还是有疏漏。”宣王妃自责，“王爷放心，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暗中下毒之人不可能一点蛛丝马迹都没留下，好在现在七妹无碍，不然父皇那边我们都没法交代。” 宣王心有余悸：“本王好心邀请七妹过来做客，反而差一点酿成大祸……凶险真是无处不在，让人防不胜防。” 宣王妃没说话，只是转头看向站在花厅一角的贵女们，淡淡说道：“长公主殿下中毒一事非同小可，父皇若是追究下来，今日在场的谁都脱不了干系，所以暂时只能委屈诸位先留下，待我们查明真相，各位自会完好无损地离开这里。” 今日来的贵女都是来自权贵之家，见多识广，心思也深，比起一般人更懂得顾大局。 况且想要洗脱嫌疑，眼下好好地配合调查才是明智之举。 于是众女纷纷点头：“听王妃安排。” 第213章 乱成一团 宣王府护卫全部出动，连大门口都戒备森严了起来。 扶苍抱着楚青凰上了马车，候在外面的护卫立即护送长公主回府。 红羽坐在宽敞的车厢里，看着楚青凰嘴角的血色，皱眉道：“就算要将计就计，也应该让我来嘛，殿下何必亲自遭这番罪？” 楚青凰淡道：“你的分量能跟本宫相提并论？” 红羽瞬间一噎：“好吧，殿下说的都对。” 长公主殿下在宣王府中毒和长公主的男宠在宣王府中毒，传到皇帝耳朵里绝对是不一样的震怒程度。 “不过我觉得皇上震不震怒都不重要，反正殿下素来行事无所顾忌，只要查出是凤家嫡女对我下毒，殿下同样有借口怒而去查抄凤家。”红羽挠了挠头，“殿下之前都为温湛冲冠一怒过，这次也可以为我冲冠一怒嘛。” 说着，还颇有些遗憾似的叹了口气：“人家还想被殿下好好宠爱一次呢。” 扶苍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 “你看我干什么？”红羽皱眉，“只许你抱着殿下，就不许我争宠？” 此言一出，车厢里气氛瞬间微妙起来。 wap. 楚青凰方才是被扶苍从宣王府湖畔花厅一路抱着走出前院，直到抵达大门外上了马车才放下，众目睽睽之下没有丝毫遮掩。 这要是放在寻常女子身上，除了以身相许还有别的路可选吗？ 虽说长公主殿下早就视名节为无物，情况特殊之下被抱着也不是什么大事，可原本小事一桩，被红羽一口道破之后，感觉却显然有些不太一样。 扶苍抿唇沉默，目光悄默默地看着自己的手，忍不住有些怀念方才的感觉。 楚青凰漫不经心地瞥他一眼，淡道：“暗阁已经去宫里通报消息了？” “是。”扶苍回神，恭敬地点头，“皇上此时应该已得到了消息。” 楚青凰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马车一路抵达公主府，楚青凰命道：“红羽先下车，使出你的看家绝活儿，嚷嚷得越大声越好。” 红羽得令，欣然应下：“殿下放心。” “扶苍。”楚青凰微上阖眼，“抱本宫进府。” “是。” 御乾宫里，得到消息的皇上果然雷霆震怒：“你说什么？！” 青凰中毒？！ “回禀皇上，长公主确实中了毒，太医已经出宫直奔长公主府而去。”陈海低眉禀道，“宣王和王妃把今日去赏花的贵女全部留在了王府，说定要把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简直胆大包天！”皇帝脸色铁青，“查！必须给朕查！一个一个查！楚玄弈！” “臣在！” “传大理寺卿！” “遵旨。” “青凰现在情况如何？”皇帝看着跪在地上的暗阁影卫，冷冷质问，“有没有什么危险？” “大夫诊断过，长公主中的毒乃是见血封喉的断肠草，幸亏殿下身边的男宠随身带了解毒丹，如此才保住了长公主殿下的性命。” 断肠草？ 简直歹毒至极，其心可诛！ 皇帝怒极命令：“传朕旨意，调集皇城内禁军包围宣王府，所有人都给我朕看住了，不许一只苍蝇飞出来！朕要一个个查，一个个审问！” 侍卫领命而去。 “简直是反了他们！”皇帝坐了下来，脸色阴沉如水，声音冷得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连长公主都敢谋害，还有什么事是他们不敢做的？简直贼胆包天！自寻死路！” “皇上息怒，还请保重龙体。”陈海低眉垂眼走过去，伸手轻拍着皇帝心口，“好在长公主殿下吉人有天相，应是没什么大碍。” 皇帝眉眼沉冷，静默了好一会儿，才道：“青凰已经回了长公主府？” 陈海道：“听说已经回去了，殿下身边之人认为宣王府不安全，态度坚决地要把殿下护送回府，不过殿下中毒是大事，回到长公主府之后，府里也顷刻间乱成了一团，大夫都被叫去了东上阁。” 皇帝沉默片刻，皱眉：“方才暗卫说是因为青凰的一个侍君随身带了解毒丹？” 陈海点头：“好像是这么说的。” “哪个男宠？”皇帝深深吸了一口气，“朕要重重赏赐于他！” 陈海低眉道：“暂时还不知道是哪一个。” “……算了。”皇帝站起身，压下了没发泄完的怒火，“朕亲自去长公主府看看，稍后让大理寺卿直接去长公主府见朕。” 不亲眼看着青凰无碍，他心里不踏实。 “是。”陈海忙道，“奴才这就命人摆驾。” 第214章 哭嚎 帝驾浩浩荡荡抵达长公主府，从龙辇上下来，皇帝无视两旁跪地参拜的护卫下人，径自命人带路，直达长公主府东上阁。 刚踏进庭院，就听来寝殿里传出让人心碎的悲戚声：“殿下，殿下，您可千万不能有事啊，您……您要有个三长两短，我……我还怎么活？” 皇帝脚步一顿。 随即另一个好听却带着落寞的声音响起：“殿下若有事，我绝不独活。” “殿下，求求您不要丢下我。”少年嚎啕大哭，“我……我不能没有殿下，我发誓以后吃斋念佛，日日为殿下祈福，只求殿下不要丢下我，呜呜呜……” 沉稳的声音响起：“殿下若走了，我宁愿殉葬。” 清雅的声音温柔深情：“我也是。我要给殿下报仇，报完仇再追随殿下而去。” 皇帝脸色微变，不是说青凰无碍了吗？ 怎么一个个连殉葬都想到了？ “皇上驾到——” 高亢的通报声响起，寝殿内哀戚哭泣的声音戛然而止，像是齐齐被人捏住了嗓子似的，紧接着就是呼啦啦的参拜声。 记住网址http://wap. “参……参见皇上，皇上万岁！” 皇帝陛下脚步匆匆跨进殿门，看到乌压压的一群人把本来还算宽敞的寝殿挤得几乎水泄不通，他下意识地皱眉，目光淡淡一扫，先是看到跪在外殿的十几名太医，跪在边上的长公主府侍女，以及内殿围在床前的几个年轻男子。 嗯，太医院首尊正在给楚青凰切脉。 皇帝站定片刻，从太医让出的一条通道走过去，看见楚青凰半躺在床上，脸色青白憔悴，嘴角还残留着几分黑色血迹。 “太医。”皇帝急急开口询问，“长公主情况如何？” 太医院首尊收回手，转身跪下：“回禀皇上，方才臣等轮流给长公主殿下切脉，暂时可以确定公主已经脱离危险，只是体内还有些余毒需要清除，臣会开一些药给公主服用，接下来只需好好静养，想来应该不会有大碍。” 皇帝这才真正松了口气，目光落在楚青凰那张泛白的脸上；“青凰，你感觉怎么样？” 楚青凰声音淡漠：“儿臣没事，父皇不用担心。” “此事朕定会让人查清楚，查到凶手决不轻饶！”皇帝语气冰冷，“光天化日之下胆敢对长公主下毒，简直胆大包天，不知死活！” “皇上息怒。”陈海连忙又充当安抚角色，“长公主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平安健康，绝不让那些奸滑小人得逞。” 皇帝点头：“这两天一定要好好休息，其他事情先放一放，下毒的凶手会派人去查。” 楚青凰嗯了一声，没多说什么。 陈海小声提醒：“皇上刚才不是说要赏赐那个小公子？” 哦对。 皇帝想起来，转头看了看：“方才是谁陪长公主去了宣王府，还随身携带了解毒丹？” 一袭红衣眼眶通红的少年弱弱抬手：“是我。” 皇帝目光落到了少年脸上，见少年生得精致漂亮，肌肤很白，只是此时一双眼睛哭得红肿，看起来有些可怜。 听到他的声音，皇帝才蓦然想起方才好像就是他哭喊着“我不能没有殿下，我发誓以后吃斋念佛，日日为殿下祈福，只求殿下不要丢下我，呜呜呜……”的那个少年。 “你叫什么名字？” “红羽。” “怎么会随身携带解毒丹？” “那个……”红羽习惯性地挠了挠头，“解毒丹是楚公子花了很多时间做出来的，只有一颗，我担心我家殿下树敌多，每次出门都得随身携带着，没想到真的派上了用场。” “楚公子？”皇帝皱眉，倒也没追究他不合规矩的自称，“楚公子又是谁？” 红羽伸手指向一旁的楚陵川：“他。” 皇帝于是又看向楚陵川：“你是谁家的？” 楚陵川是对着床榻的位置跪着的，跪的分明是公主而不是皇帝：“回皇上，小人是长公主殿下的侍君。” 皇帝不由又陷入了回忆，青凰之前好像提到过。 不过他姓楚？ 这可真是个特别的姓氏。 皇帝目光微沉：“你会医术？” “小人医术不太好，但平常喜欢看一些制毒解毒方面的书。”楚陵川回答得不卑不亢，“长公主殿下这段时间比较忙，后院几人经常见不到殿下的面，闲着无聊，小人就想办法寻来一些药材，自己试着做了一些解毒丸，不过失败的多，成功的少，就这一颗还是打算等长公主殿下生辰之日送给殿下的，没想到居然在今日派上了用场。” 第215章 患难见真情 皇帝也不知道有没有相信他这番解释，目光很快又回到了红羽面上：“既然如此，你们两个都算救长公主有功，一起赏吧。” 红羽抽噎了一下，目光可怜巴巴地看着楚青凰：“我不要赏赐，就希望殿下平平安安……” 皇帝表情微顿，随即轻轻叹了口气。 以前他一直以为青凰后院里这些都是以色侍人的男子，只要平日里能哄青凰开心就好，管他真心假意，没料到他们对青凰居然如此重情重义，倒是难得。 果然患难时候才能见到真情。 不过。 皇帝转头看着这殿内乌压压的一群人，气氛压抑低迷，活像是有什么……丧事似的。 “若确定长公主无碍，太医就可以先回去了。”他开口，“陆太医留下，给长公主开几帖药清除体内毒素，顺便再开一些补药给青凰补补身体。” “臣遵旨。” “其他人该干什么也干什么去，不必全守在这儿。”皇帝沉声命令，“长公主需要安静地休息。” 他不好意思直说，一个个七尺男儿居然像个女子一样哭哭啼啼，像什么话？ http://wap. 不过这些人都是青凰的后院，就当是给青凰留个面子，等她身体好起来，再好好提醒她管理一下后院。 即便都是侍君，也该有一点男儿气概不是？ “我不回去，我就要陪着公主殿下。”红羽上前一步，跪在床前挽着楚青凰的手，“殿下别赶我走好不好？” 楚青凰嘴角一抽，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不发一语。 “我也不走。”一袭白袍的齐陵语气平静却坚定，“我要陪着殿下。” 温湛跟风：“我也不走。” 沈重锦和楚陵川直接不说话，但态度看起来非常坚决。 皇帝皱眉，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公然抗旨，而且抗旨抗得如此理直气壮，当着他的面就说“不”？ 皇帝看向青凰，想让她好好管管这些没规矩的家伙，可是看到楚青凰那张惨白惨白的脸，所有想说的话还没到喉咙就被压了下去。 ……算了。 这些肆无忌惮的男宠大概都是被青凰惯坏了，一点规矩都没有，不过看在他们对青凰一片情深义重的份上，他皇帝肚里能撑船，暂且不跟他们一般见识。 况且今日青凰这条命还亏了两个男宠。 皇帝很快自我安慰了一番，转头看向楚青凰：“青凰，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楚青凰摇头。 “关于下毒一事，就没有觉得不对劲的地方？” 楚青凰想了想，淡道：“瓜果我没吃，但是我让红羽和扶苍吃了，他们都没中毒，我只喝了茶……所以毒应该是下在茶水中的。” “可是其他贵女也喝了茶，她们怎么都没事？”红羽眼睛红肿红肿的，声音也听得出几分哽咽和后怕，“是不是那个茶盏有问题？” 皇上闻言，瞬间如醍醐灌顶，转头吩咐：“陈海，红羽提到的这个细节千万不能忽略，你去传旨，告诉宣王夫妇……不，直接告诉楚玄弈，让他亲自去一趟宣王府，把长公主用过的茶盏保存好，命内廷重点检查那个茶盏。” “是。”陈海知道事态严重，立刻应下，“奴才这就去。” “皇上！”禁军副统领进来禀报，“大理寺卿潘大人到。” “朕知道了。”皇上看向楚青凰，“青凰，什么话要跟潘大人说？” “父皇让他尽管放开手脚去查。”楚青凰沉默片刻，语气骤冷，“今日去宣王府赏花的几个贵女郡主眼下都被留在了王府，事情发生之后，二皇兄当机立断让人控制住负责茶点瓜果的府中厨娘和侍女，并打算一一审问。儿臣相信，该有的疑点二皇兄应该都能想得到，潘大人有什么需要问的，只管去问二皇兄和二皇嫂即可。” 皇帝点头。 请帖是宣王妃发出来的，青凰和其他贵女都是受到宣王妃的邀请才去王府赏花，茶点瓜果也是宣王府的下人所准备。 青凰在宣王府中毒，自然应该跟宣王夫妇要一个交代，他们二人想要证明自己的清白，也必须尽快查明事情真相。 皇帝又看了一眼围在床前的五个人，眉头拧了拧，你想说点什么，动了动嘴却发现没什么可说的。 最终只朝楚青凰道：“你好好休息，朕一定让人查明真相，给你一个交代。” 楚青凰道：“多谢父皇。” 皇帝转身离开。 殿内殿外自然又跪了一地恭送之人。 第216章 真以为我是纸糊的? 殿内终于安静了下来。 太医已经全部离开，等外面禁卫护送着皇帝陛下走远了些，红羽不疾不徐地掏出帕子拭了拭眼眶，抽噎了两声：“殿下，我不能没有你……” 楚青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旁边四双眼睛齐刷刷落到他脸上，站在角落里的扶苍也冷漠平静地看着他。 还演上瘾了？ 红羽一脸真诚的表情：“殿下，我这番真情流露表现得怎么样？” 楚青凰淡道：“去戏班子里应该能混口饭吃。” 红羽撇嘴：“凭我这姿色，这身段，还有这演技，当个台柱子不成问题吧。” 这扶苍沉默地倒了盏茶端过来，殿内剩下的都是自己人，他不需要再强迫自己恪守本分。 只是看着楚青凰素来健康的脸色此时一片苍白憔悴，胸腔里就翻滚着沸腾的杀气，让他恨不得现在就冲去宣王府，把凤婉月大卸八块。 “殿下，毒是凤家嫡女下的？”楚陵川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瓷瓶，拔开瓶塞，内殿顿时香气四溢。 wap. 楚陵川倒出一颗丹丸在掌心，用手指捏着送到楚青凰嘴边，“她胆子不小。” 楚青凰服下丹丸，淡道：“她不是胆子大，而是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 断肠草提炼出的毒液原本就接近无色无味，味觉极度灵敏之人能尝出其中一点点的苦味，然而融入茶水之后，这点细微的苦味也被茶水的味道完全覆盖，常人很难察觉得到。 再加上死无对证——负责茶水的阿香已经跳井自尽。 凤婉月自然以为旁人查不出什么来。 若楚青凰所料不错，那个阿香应该是个孤女，没有亲人在世，否则她断然不敢做出这样的事情——跳井自尽就等于承认了自己谋害公主，谋杀皇族，这个罪名足以牵连她全家。 楚陵川问：“殿下，此事需要我们插手吗？” 他若插手，定然不会是小打小闹，至少要让西齐皇城都跟着震上一震。 “不用。”楚青凰语气淡淡，“让宣王夫妻自己去查，最好忙得让他们焦头烂额，天昏地暗，以后别来打扰本宫才好。” 沈重锦眉头微皱：“殿下不借着这个机会把宣王府也拉下水？” “还没到时候。”楚青凰倚着床头，声音淡漠，“虽然宣王妃为人也并不讨喜，不过目前来说，这对夫妻还没做什么让本宫厌恶的事情——” “殿下这话说的有失偏颇。”红羽撇了撇嘴，颇有些不满，“宣王妃当众给殿下献上美男，原本想表演一出谪仙舞剑，可惜功力不到位出了个大糗，这样的事情还不够让人厌恶吗？” 楚青凰瞥他一眼：“他们自己爱出洋相，关本宫什么事？本宫没兴趣关注这些。” 那人又没惹到她，从水中被捞上来之后就自行离开，一句话都没敢多说，至于之后会不会受到责罚……大概不会，因为宣王夫妇忙着调查下毒的事情都忙不过来了，没时间去追究一个表演失利之人。 红羽一噎，忍不住辩解：“可是宣王妃想给殿下献美男是真的，人家不高兴嘛。” “你不高兴？”楚青凰淡淡道，“你跟荣王府的小郡主不是挺聊得来的吗？” 荣王府的小郡主？ 四双眼睛齐齐看了过来，带着一种听话本子的兴奋。 “小羽儿不会是要红杏出墙了吧？”齐陵皱眉，“别忘了你可是殿下的侍君，若敢在外面跟别的女子勾勾搭搭，不守夫道，就算殿下不惩治你，我们几个做哥哥的也是要给你立立规矩的。” 红羽满脸不屑：“第一，我对那个小丫头片子根本一点兴趣都没有，人家年纪这么小，一心扑在殿下身上，怎么可能对别的女子感兴趣？” 众人嗤笑。 “第二，你们别在我面前逞什么哥哥的威风，我可不怕你们。”红羽冷哼，“真以为本公子是纸糊的？” 齐陵伸手捏着他的脸：“不是纸糊的？那小羽儿是什么做成的？” “别动手动脚。”红羽拍开他放肆的手，“本公子是灵童转世，你们还不赶紧跪下膜拜我？” 众人嗤笑声越发明显。 原本压抑的气氛在几个人嘴皮子之下很快被拂去，殿内气氛转为轻松欢乐。 扶苍站在一旁，看着楚青凰服药之后比之前有所好转的脸色，第一次觉得这几个家伙其实也不是那么讨人厌。 第217章 借刀杀人 长公主中毒一事，惊动了整个皇城，比当初晋王杀了自己的王妃一事还要让人震惊，引起的关注极大—— 当然，这些关注里面可不全然是关心，更多的是期盼和遗憾。 有人期盼着楚青凰经此一事之后能稍稍收敛自己的行为，别再得罪那么多人，否则下一次就没这么好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真的一命呜呼，神仙难救。 也有人遗憾着断肠草这样的剧毒居然都没能要了楚青凰的命，让这个祸害继续为非作歹，闹得满朝文武人心惶惶，真恨不得马上听到她中毒身亡的好消息，到时候竟然定是拍手称快，普天同庆。 然而满朝文武的心情绝不代表皇后和宣王夫妇的心情——至少这个时候，他们绝不希望甚至是害怕楚青凰出事。 “你说什么？”听到宫人禀报，皇后惊得脸色一变，“长公主在宣王府中毒？” “娘娘先莫着急。”顾嬷嬷连忙安抚，“长公主殿下已然无碍，只是暂时还未查出下毒之人是谁，宣王和王妃定不会对长公主下手，可今日邀请去的其他人难保没有心怀鬼胎的……” 皇后咬牙：“这些个小贱人，就是想陷害吾儿。” “越是这个时候，娘娘就越要沉得住气。”顾嬷嬷道，“皇上是个圣明的皇帝，必定猜测到宣王殿下绝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下毒谋害长公主，别说杀了长公主对我们没好处，就算有好处，也不可能在宣王府动手啊，这不明摆着的事儿吗？” 皇后心里着急：“皇上回来了？” “刚回来。” 记住网址http://wap. “更衣，本宫要去见皇上。”皇后急得坐不住，着急知道现在的情况，“不去问问清楚，本宫这心里总是不踏实。” “是。” 皇后换好衣服，坐着凤辇抵达御乾宫。 宫人通报之后，她稳着步子走进殿内，恭恭敬敬地行礼：“参见皇上。” 皇上看了她一眼，语气淡淡：“皇后平身。” “皇上，臣妾听说小七中了毒，迫不及待地想过来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就中了毒呢？”皇后一脸担忧，脸色泛着几分苍白惊惧，“小七情况怎么样了？有没有大碍？传太医去看了吗？臣妾听到这个消息瞬间慌得六神无主——” “朕已经亲自去看过了。”皇帝打断了她的话，语气并不温和，甚至带着几分余怒未消，“青凰没有性命之忧，但身体难免受损，需要安心静养数月。” 皇后压下慌乱，定了定神：“到底是怎么回事？谁如此胆大找死，居然敢朝小七下毒？” “朕已经让禁卫协助大理寺查明真相，不管是谁，只要查出来，朕绝不放过。”皇帝冷冷说道，“在没有查出真凶之前，宣王府先封禁，王府内任何人都洗脱不了嫌疑。” 皇后心头一沉，沉默片刻，心思反而镇定了下来，缓缓点头：“皇上说得对。在没有查出真凶之前，宣王府内所有人——包括今日去参加赏花会的那些贵女，个个都有嫌疑，一个都不可轻易放过。” 皇帝见她还算识大局，面色微缓：“青凰这段时间得罪的人多，有人记恨，有人害怕。记恨她的人想让她死，心里有鬼的人自然也想让她死……不过此事应该不难查。” 做坏事的人总会留下一些蛛丝马迹，只要想查，就没有查不出来的。 “眼下只等着大理寺卿和楚玄弈把查到的结果呈报来就知道了。朕倒要看看，是哪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想赶着秋后一起被问斩？”皇帝越说越怒，语气里充满着肃杀之气，“胆敢对青凰动手，朕绝不轻饶。” 皇后没说话，心情却并不美好。 她就知道那些个小贱人绝不会这么轻易地让她过安生日子，尤其是秋后的两只蚂蚱，自己不舒服也不会让她舒服。 楚青凰在宣王府出事，哪怕最终查出宣王夫妇是冤枉的，皇上也绝对会心生不满。 真是该死！ “陈海。”皇帝目光沉沉注视着皇后离开的背影，“宣王妃主动邀请青凰去赏花，你觉得他是想拉拢青凰，还是想对付青凰？” “这……”陈海低头，惶恐地开口，“奴才不敢乱猜。” 皇帝冷冷一笑：“皇后是个聪明的，不过有时太自作聪明也未见得是好事儿。” 第218章 查案 宣王府里笼罩着一层低迷肃杀之气。 投井自尽的阿香已经被人打捞上来，此时横躺在后院水井旁的青石板上，除了面色青白浮肿之外，看不出其他的异常，身上穿的衣服干净整齐，脖子上没有勒痕，初步检查之后，衣服下面的肌肤上也没发现什么明显的伤痕。 “大人，她应该是自己投井淹死的，或者冷不防从背后被人推了下去。”仵作检查之后得出结论，“身上没有虐待的伤痕，也没有中毒的迹象。” 大理寺卿潘大人缓缓点头，盯着阿香的尸体看了良久，转头看向楚玄弈，“统领大人以为如何？” 楚玄弈眉心深沉，盯着阿香那张浮肿的脸：“阿香平日里与人关系怎么样？” “回大人，阿香容貌姣好，性格不错，与其他婢女都相处得很好。”水井两旁站着几个王府婢女，都是被叫来问话的，说话的是王府大侍女芷兰，“以往没听她跟谁结过怨。” “未曾与人结怨，性格又很好，那她为什么会对长公主下毒？” 芷兰不安地摇头：“婢子着实也想不通。” “她可还有家人？” “没有。”芷兰道，“阿香是孤女，被卖进王府已经十三年，七岁就入府，一直到现在。” 楚玄弈沉思。 http://wap. 一个七岁就被卖进王府的侍女，公然毒杀长公主？ 就算她没有家人可牵连，她自己也不想活了？就算不想活也可以用别的方法，毒杀长公主这样的举动怎么想都觉得不合常理。 “她以前可曾见过长公主？” 芷兰想了想，摇头：“应该不曾见过。阿香性子比较内向，都是在内院服侍，很少外出，长公主殿下以往也很少来宣王府，不至于……” 不至于什么？ 她虽没说完，话里的意思却很明显。 长公主殿下脾气不好，兴许在无意间打罚过这些下人，让人记恨上了——奴婢记恨主子是大逆不道，所以芷兰才没敢说完。 但是很显然，这种可能性在宣王府里并不存在。 别说楚青凰以往会不会为难一个奴婢，单就她那样的脾气，连踏足宣王府的机会都少之又少，若真有下人不知死活得罪她，还能活到现在？ 只怕一鞭子抽过去，当场命就没了。 所以因记恨而下毒，这个可能性可以排除掉。 那么阿香是被人利用了？被谁利用的？ 她没有家人，威胁利诱对她应该都不起作用，她为什么会为此而涉险？ “芷兰姑娘方才说她容貌姣好。”潘大人若有所思，“按照年岁，她今年二十？” 芷兰点头。 “可有许配婚事？” 侍女身份卑贱，婚事也掌握在主子手里，尤其是这种卖了终身的，这辈子死都是王府的人，她的命运只有王府主子可以支配。 芷兰摇头：“未曾许配。” “她已经二十了，为什么没有说亲事？”潘大人不解，“是王妃没给她说，还是她自己不愿意说？” 芷兰脸色微变：“是……是她自己不愿意。” “为什么不愿意？” 芷兰摇头：“奴婢不知。” 潘大人转头看向楚玄弈，两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芷兰在撒谎。 这处院子是王府侍女和厨娘居住的地方，比起主子居住的内院简陋许多，为了查案，他命人守住了外面，只留下几个大丫鬟。 一般王府权贵之家若有秘密，除了主子自己知道，跟主子最亲近的贴身大丫鬟一般也都会知道一些隐情，从主子嘴里肯定问不出实话，所以只能从这些一等丫鬟嘴里套出话来。 为了避免中途有人打扰，他让楚玄弈协助，不许任何不相干的人靠近这里，即便是宣王夫妇也不例外。 只有彻底隔绝那些可能会出现的嘈杂声音，眼神的威慑，以及言语的威胁，案子查起来才能更加顺利一些。 “劳烦你们几个每人选一间房进去待着。”潘大人看着面前几个一等丫鬟，指了指对面的厢房，“不许说话，进屋之后把门关上，本官会挨个进去问话，那扇房门除了本官之外，任何人不许擅自打开。” 几个丫鬟闻言面面相觑，似乎都有些不安。 “本官是在执行皇上圣谕，抗命不从者便是抗旨。”潘大人冷冷说道，“况且本官只是问你们一些话，不会对你们严刑拷打，也不会做出其他伤害你们的举动。” 说着，又加了一句保证，“只要你们跟本案无关，本官确保你们安然。” 第219章 线索 楚玄弈还未成亲，不了解女子的想法，但这并不妨碍他能判断一个人是否在撒谎。 方才芷兰说的话明显有所隐瞒。 潘大人带着人去问话，楚玄弈留在井边，沉默地看着已经失去了生命的阿香，容貌姣好，性子内向，二十岁尚未许配夫婿…… 侍女的亲事掌握在当家主母的手里，一般丫鬟到了适龄大多都会被许配给府里适龄的护卫家丁，本身比较出众又特别得主子宠的，也有机会嫁进一些品级较小的官员之家。 当然，若不得主子欢心的，二十多岁没许人也不算什么稀奇事。 只是宣王妃素来名声不错，未出阁之前就有端庄才女之名，嫁给宣王之后行事公正，贤惠低调，谦恭良德…… “大人！”一个禁卫匆匆而来，手里拿着医务一物，“这是从阿香屋子里的床板上搜出来的。” 楚玄弈定睛一看，眉头瞬间皱起。 居然是一双小巧的婴儿鞋。 他接过鞋端详了一阵，想到方才芷兰所说的容貌姣好，二十未嫁，脑子里骤然划过一抹灵光。 “让潘大人出来一下。” wap. “是。” 潘大人正在询问芷兰，听到外面有人敲门，“大人，有线索了。” 有线索了？ 潘大人精神一震，连忙转身走出来，把门关上，才问道：“什么线索？” “潘大人。”楚玄弈开口，“这里。” 潘大人走过来，楚玄弈把婴儿鞋递给他，潘大人在大理寺查案多年，看到这双婴儿鞋，立时就察觉到了关键点。 “宣王和王妃成亲一年有余，尚未诞下子嗣，王府里怎么会有婴儿鞋？” 楚玄弈道：“这是在阿香床底下搜出来的。” 潘大人表情变得深沉，“本官再去问问。” 有了这双婴儿鞋，接下来想问的情况就顺利有多，威胁利诱齐上阵，并在潘大人连番保证绝不会把今日听到的话透露给宣王夫妇，芷兰才终于支支吾吾地说道：“阿香曾经怀过王爷的孩子。” 半日审问，终于有了突破口，潘大人和楚玄弈皆松了口气。 “怀过孩子之后呢？” “滑……滑掉了。” “如何滑掉的？ “婢子不知。”芷兰道，“应该是她自己不小心。” “阿香见过长公主？” “未曾。” “那她有帮手？” “这……”芷兰脸色微变，“毒杀长公主的事情，谁敢帮她？” 潘大人道：“那她如何精准地在长公主殿下的茶盏上下毒？” 芷兰迟疑片刻：“长公主用的茶盏跟别人的不一样，是宣王府里专门用来招待贵客的白玉盏。” 这一点上茶之前嬷嬷就千叮咛万嘱咐，谁要是敢上错，就等着腿被打断。 所以阿香才寻了这个机会。 楚玄弈沉默着。 宣王夫妇本就是贵胄，能被他们视为贵客的人寥寥无几，长公主身份尊贵，如今又是皇帝跟前红人，宣王夫妇既然要招待她，自然会会礼节上格外注意，明里暗里地捧着，只是没想到本该彰显彰显尊贵的茶盏却差点成了夺命利器。 大理寺的人精通断案，想问一个侍女自然有他的办法，案子里有隐情，就必须把隐情全部揭开。 问完了芷兰，潘大人又去另外几个屋里单独询问其他几个丫鬟，每个人问的问题都差不多，间或添上一两个问题。 如此大半日光景很快过去。 在确定没有更多的线索之下，潘大人带人进宫把案子的进展禀报给皇上，楚玄弈则去了长公主府告知调查的结果。 “臣避开宣王和王妃，单独审问了王府的几个一等侍女。”潘大人呈上口供，“这是臣调查的结果，请皇上过目。” 皇帝没看，只淡淡道：“确定凶手是何人了吗？” “还没有。”潘大人恭敬请罪，“宣王府投井自尽的侍女阿香容貌出色，在侍女之中比较惹眼，年前八月曾被宣王宠过，后来不小心有了身孕，但是宣王妃没让她留下这个孩子。” 皇帝闻言，目光沉沉朝他看来：“宣王妃？” “是。”潘大人点头，“臣把所有的侍女全部单独分开审问，最后所得出的结论是宣王妃强制给阿香灌了滑胎药，理由是王府嫡子没有出生之前不可以有庶子，否则会损害宣王的声誉。” 皇帝神色冷了几分，却并未说什么，只道：“所以你认为阿香是怀恨在心，故意给长公主下毒，以此栽赃嫁祸给宣王妃？” 这个理由倒也能说通。 毕竟调查的结果显示阿香没有其他亲人，腹中怀着的孩子她唯一的骨血和牵挂，然而宣王毁了她的清白，王妃却容不下她的孩子，这个结果对于很多女子来说确实无法接受。 怀恨在心，故而伺机报复，最后自尽来个死无对证，让宣王夫妇百口莫辩，好像一切都在情理之中。 到此可以结案了。 但是潘大人又说还不能确定幕后真正的凶手，这句话的意思显然是说主使者另有其人。 第220章 突然觉得自己很多余 “所以你认为案子可以结了？”楚青凰靠在床头，手里翻阅着楚玄弈带来的卷宗，语气平静波澜不惊。 楚玄弈站在隔断外，低眉道：“看似合情合理，但是臣和潘大人都认为还不能结案。” “为什么？” 楚玄弈沉默片刻：“阿香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女，她手里的剧毒从何而来还是个谜。” “你们不是审问了跟她住在一起的侍女？” “是。”楚玄弈道，“但这个问题无人知道。” 楚青凰目光落在口供上，淡淡一哂：“宣王妃一向有贤德之名，却连一个庶子都容不下？” 虽说这件事更大的责任在宣王，但正是因为宣王妃一碗堕胎药，导致阿香怀恨在心，被人利用，才造成了今日这个局面。 楚青凰倒是无所谓，毕竟冤有头债有主，宣王府自家事情跟她无关，但这份口供呈到御前，宣王妃的贤德之名只怕要受些影响。 “继续查。”楚青凰合上卷宗，声音淡淡，“楚玄弈，本宫不妨告诉你，下毒的主使者就在那些贵女之中，但是如何去查，怎样找到证据，是你跟潘大人的事情。” 楚玄弈微默。 记住网址http://wap. 贵女？ “本宫在宣王府中毒，宣王夫妇也脱不了干系。”楚青凰转头，看向站在外殿的楚玄弈，“他们二人也有责任洗脱嫌疑，你明白本宫的意思？” “是。”楚玄弈低头应道，“臣告退。” 楚青凰没说话，任由他离去。 楚陵川端着汤药走进来，跟楚玄弈擦肩而过，沉默地走进内殿。 扶苍接过汤药，开始服侍楚青凰喝药。 “这位楚世子是个识时务的。”楚陵川看了眼窗外，“西齐皇族居然还有这样一位年轻人在，倒是难得。” 楚青凰喝了口药，漫不经心地看他一眼，淡道：“十八岁就有十八岁的样子，别太过老成，当心找不到媳妇儿。” 楚陵川笑了笑：“殿下觉得这位世子和大理寺联手查案，还需多久能把真相查明？” “凤婉月指使宣王府侍女阿香下毒，定然不是亲自去接头。”楚青凰道，“她是凤家嫡女，身份太惹眼，只要有一个人看到就百口莫辩。” 楚陵川点头：“殿下说得对，所以她应该是安排了自己最信任的人去找阿香，且这个还能说服阿香……不管这个人是谁，只要把他找出来，真相就能大白。” 至于如何去查，这是宣王府和潘大人的职责范围。为了洗脱嫌疑，宣王大概不介意把王府翻过来去找这个人。 楚青凰没再说什么，看了眼扶苍手里端着的药碗，淡道：“这药不苦。” 楚陵川微愣，随即笑道：“虽说良药苦口，但是给殿下熬的药，属下会尽量选择一些不太苦的草药。” 楚青凰嗯了一声，看向扶苍：“你之前喝的药苦不苦？” 扶苍摇头：“还好。” 对于一个影卫来说，汤药的苦不算什么。 楚陵川摸了摸鼻子，突然间觉得自己有些多余。 他目光落在扶苍脸上，暗道这影卫究竟有何特别之处，竟能让自家公主殿下对他如此另眼相看？ 天下影卫除了天赋不同之外，不都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吗？影卫大多是孤儿，自小接受严苛训练，经历一重又一重生死险境，天赋好意志强悍之人最终脱颖而出。 扶苍天赋好不假，可天赋好的也不止他一个，容貌出色虽说也是事实，但容貌出色的同样不止他一个。 楚陵川摸了摸自己的脸，他觉得包括自己在内，后院五个人长得都不差吧，怎么没见殿下对他们如此特别？ “还站在这里干什么？”楚青凰瞥他一眼，“你生意都忙完了？” “还没。”楚陵川顿时回神，躬身告退，“殿下好好休息，属下先告退。” 唉，殿下红鸾星动，他不服也没办法。 “扶苍，宣王府的事情你不必理会。”楚青凰开口，“本宫心里自有计较。” 扶苍微默，随即缓缓点头：“是。” 主子的意思是不必半夜前去杀人，反正凤家已蹦跶不了多久。 “本宫给了楚玄弈提醒，他只要往凤家一查就能查到线索。”楚青凰声音淡漠幽深，“最多明日一早就能真相大白，本宫想看看凤相会是什么反应，楚天胤和镇北王又会是什么反应。” 扶苍把碗搁在一旁，抬头看着楚青凰：“查出凤婉月，主子可要去抄家？属下把证据和人手都提前准备好。” 楚青凰沉默片刻，语气平静：“本宫刚中了毒，元气大伤，需要静养，抄家只怕心有余而力不足。” 扶苍闻言知意，“那……” “证据全部整理好，稍后送给宣王。”楚青凰道，“就当是本宫送给他的人情。” “是。” 第221章 真相已出 案子查得比楚青凰预料的还顺利，压根就没等到次日一早。 当天晚上天黑之际，被邀入府的贵女们还没能各回各家，荣王府因为楚玄弈提前说明了情况，荣王倒是没多少担心，可其他府邸就有些坐立不安了。 凤府，秦国舅府，康郡王府，余太傅府，以及其他几位贵女家里都忍不住派人去宣王府打探情况，结果得到的都是统一回复： 在下毒谋害长公主的真凶没有查明之前，几位贵女还不能回去。 按理说，没有证据证明这些贵女是下毒的主使，就算是宣王也无权扣押世家贵女，今日能被邀请来的嫡女哪个不是家族显赫？家中祖父或者父亲皆是朝中重臣，宣王一下子得罪这么多人，可不是闹着玩的。 然而皇帝下了命令，连宣王夫妇都做不得主，没有查明真相之前，宣王府外禁卫把守得森严，任何人不得随意离开，不管是秦家还是凤家，亦或者是余家，都不能公然违抗圣旨。 所以他们只能派人去打探情况，却不敢对此提出抗议。 夏天天气热，晚上的湖畔蚊子又多，这些平日里娇生惯养的嫡女们可是遭了罪，一个个虽是穿着长及脚踝的裙子，却依然免不了被蚊子吸血的命运。 于是一个个抱怨连连。 “也不知是哪个蠢货，竟敢公然在宣王府长公主下毒，这不是害死人吗？”康郡王府的云娴小姐被蚊子盯得脾气都上来了，蹙着眉，忍住跳脚的冲动，“要是让本小姐知道是谁，一定把她踹进湖里喂鱼！” “喂鱼算什么？”楚云瑶挥着扇子，忽然脖子上一痛，她猛的一巴掌拍向自己的脖子，“要是让本郡主知道谁这么蠢，一定多抓几只蚊子给她喂下去，好好补补她蠢笨如猪的脑子。” http://wap. 凤婉月脸色阴郁地站在凉亭一角，自动远离几个人，本来就因为立场的关系玩不到一块儿，此时自然更不可能跟她们凑在一起。 对于楚云娴和楚云瑶两人的抱怨，她只当没有听见。 反正死无对证，查到最后也不过是阿香怀恨在心故意报复宣王夫妇的结果，她没什么可担心的，只是不断地在心里说服自己，关键时刻一定要沉住气，不能自乱阵脚。 “我说凤姑娘。”秦家嫡女秦云珠转头看向凤婉月，“你一早上就说自己身子不适，要提前离开，怎么到现在还活得好好的？我也没见着你哪儿不舒服呀。” 此言一出，其他人纷纷嗤笑。 “身子不适？只怕是个借口吧，有长公主殿下在的地方，她胆子都吓破了，自然会不舒服。” “我要是凤姑娘，今天压根就不会到这儿来。”余静仪不冷不热地开口，“以前不知死活地冒犯长公主，就不怕长公主一鞭子把你那张脸抽花？” 凤婉月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们，冷冷道：“请帖是宣王妃亲自派人送去凤家的，可不是我上赶着要来。” 余静仪冷笑：“你不知道什么叫客——” 话未说完，却被突如其来的一阵脚步声打断。 凉亭里贵女们齐齐转头望去。 “凤姑娘。”楚玄弈带着数名禁卫大踏步走了过来，表情平静地看着她，目光冷漠而透着某种让人不安的意味，“请跟我们去前厅说话。” 凤婉月神色微紧：“弈世子想跟我说什么？” “我们已经查到了真相，是你指使宣王府的侍女阿香在长公主殿下的茶水里投毒。”楚玄弈一字一句，语气冷峻，“证据确凿，无从抵赖。” 什么？ 凉亭里众位贵女骤然一惊，目光不约而同看向凤婉月，眼底透着震惊和不敢置信。 凤婉月指使阿香投毒？ 这……这这这不可能吧？她怎么做到的？ “你……你说什么？”凤婉月脸色煞白，一瞬间如坠冰窖，“统领大人就这么含血喷人？我怎么可能谋害长公主？这不可能！根本不可能！有人冤枉我……” “方才我已经说了，眼下我跟潘大人证据确凿，凤姑娘有什么话请到潘大人面前说。”楚玄弈让开位置，“请吧。” 凤婉月浑身僵硬，两条腿软得根本迈不出去，纵然她极力想让自己镇定下来，可此时根本无法控制自己恐惧的情绪。 怎么可能？ 不，她做得天衣无缝，绝不可能被发现。 他们查不到证据……查不到的。 凤婉月一遍遍在心里说服自己，可楚玄弈的表情却让她心生不祥，只觉得一整天坚持的笃定于此时终于功亏一篑，精神骤然崩塌，心里一片方寸大乱。 第222章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凤婉月很快被带去了前厅问话。 楚云瑶眼睁睁看着自家兄长走远，拧着眉头，转头看向其他贵女：“那我们现在可以离开了？” 楚云娴摇头：“不知道。” “还是再等等吧。”余静仪皱眉，望着凤婉月被带走的方向，“皇城里只怕又要扬起一番腥风血雨。” 此言一出，其他贵女瞬间一凛。 是啊。 直到此时她们似乎才意识到，下毒谋害长公主意味着什么，原本以为真的只是一个侍女做的手脚，而那个侍女又投井死了，所以并未多想，可此事既然牵扯到了凤婉月，那注定凤家逃脱不了干系。 谋害长公主，唯有死路一条。 “凤婉月真是胆大包天。”秦云珠表情凝重，“怪不得她原本跟我们合不来，今日却巴巴赶来凑这个热闹，原来是为了毒害长公主，继而嫁祸给宣王妃。” “真是够歹毒的。”余静仪冷道，“可惜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活该凤家完蛋。” “凤婉月实在在太讨厌了，她自己蠢，还害得我们这么晚在这里喂蚊子，真是可恨。”楚云瑶卖力地摇着团扇，扇着嗡嗡嗡的蚊子，气得很想伸手抓一只塞进凤婉月的嘴里，“还是我大哥厉害，一下子就查到了真相，不然我们得喂蚊子喂到明天早上。” wap. 楚云娴哭丧着脸：“好想回家沐浴，我身上一定被咬了很多包。” “王妃来了！” 几个贵女精神一振，转头果然看到了带着几个侍女而来的宣王妃，对方看起来很疲惫，估计一直忙到现在才终于得以喘口气。 “表嫂。”秦云珠看着走到凉亭里的宣王妃，蹙眉开口，“真的是凤婉月下毒？” 宣王妃表情并不好看，一整天的焦头烂额让她脸色憔悴了许多，此时虽已真相大白，可她的表情看起来还是有些阴郁。 “嗯。”她点了点头，“的确是凤婉月。” 余静仪不解：“大姐，凤婉月怎么会跟阿香搭上线？” 凤婉月痛恨楚青凰倒是可以理解，毕竟她和她大哥都在楚青凰手里吃过亏，可是凤家嫡女怎么跟宣王府的侍女搭上了线？ 宣王妃没说话，她现在没心情提阿香，提到那个贱人就满肚子恼怒怨恨，恨不得把她拖出来鞭尸三百，挫骨扬灰！ “今天真的委屈了你们。”宣王妃神色郁郁，“早点回去休息吧，改日我跟王爷再设宴好好招待各位，就当是给各位赔罪。” “呃，赔罪倒是不必，王妃也不想看到这种情况发生嘛。”楚云瑶不以为意地挥了挥手，“好在揪出了主使，还了王爷和王妃清白，我们也跟着洗脱了嫌疑，皆大欢喜，大家都应该高兴。” 的确都应该高兴。 可宣王妃实在高兴不起来。 从听到阿香投井自尽的那一刻开始，她就一直提心吊胆地等着查明真相，她甚至想封住身边丫鬟们的嘴，让她们别乱说话，可潘大人查案竟是不许旁人打扰，把丫鬟单独关押询问，她根本不知道那些死丫头都跟他说了什么。 阿香无亲无故，孑然一身，之所以愿意被凤婉月利用，一定是出于报复，这一点几乎毋庸置疑。 她倒不在乎阿香的死，她在意的是潘大人呈到皇帝面前的口供上都写了什么。 一想到这个，她就克制不住地生出不安。 贵女们陆陆续续打道回府，各府相继都松了口气，唯独凤家犹如晴天霹雳，顿时炸开了锅。 与此同时，消息也长了翅膀似的迅速飞往各大府邸。 沐浴结束之后，躺在床上尚未就寝的楚青凰只感觉一阵风扫过，随即就见红羽风风火火闯了进来：“殿下，好消息！好消息！” 扶苍从床上一掠而起，整个人如一柄出鞘的利剑，锋芒冰冷慑人，双掌扫出的劲风直朝红羽骤袭而去！ 红羽疾速后退，气得哇哇直叫：“我不是刺客！我有要事禀报！” “扶苍。”楚青凰淡淡开口，“退下。” 扶苍冷冷看了一眼越来越没规矩的红羽，不发一语地退至床边站着。 红羽气得直哼哼，没好气地理了理自己的发丝和袍服：“我怀疑你就是想公报私仇。” 扶苍没理他，态度冷漠如霜。 “宣王府那边查到了真相？”楚青凰开口，显然已经猜到了红羽要禀报什么，难免有些意外的，“速度挺快。” 她以为至少得查到明天。 “查到了。”红羽点头，一脸的激动，“殿下一定猜不到是谁帮了大忙。” 第223章 丰富的心理活动 楚青凰挑眉：“你在吊本宫胃口？” “不是。”红羽连忙摇头，“人家只是觉得西齐蠢货太多，让我无用武之地。” “说重点。” 红羽道：“重点就是楚天胤大义灭亲，揭发了凤婉月。” 楚青凰一默，随即缓缓点头：“的确挺蠢。” “我怀疑他是被什么东西附了身。”红羽真的觉得不可思议，“以前恨不得跟凤家捆在一起的人，现在有了镇北王，就把人一脚踢开了？” 不但一脚踢开，还得置于死地。 啧。 要说翻脸无情，西齐皇族这些皇子们一个赛过一个，都不是好东西。 楚青凰沉默片刻，声音平静：“本宫知道楚天胤想干什么。” 红羽讶异：“殿下知道？” 记住网址http://wap. 楚青凰嗯了一声，“这件事你不用理会，回去休息吧。” 红羽哦了一声，转身往外走去，然而一脚刚跨出门槛，他不知忽然想到了什么，又慢吞吞地退了回来。 视线落在扶苍身上，红羽上上下下打量了好一会儿，眉头紧皱：“你……” 扶苍冷冷地看着他。 “还有事？”楚青凰目光落在他身上，眼神格外的平静。 红羽对上她清冷的眸子，连忙摇头：“没事。”然后就乖乖走了出去。 扶苍盯着房门看了好一会儿，须臾，转头看向楚青凰。 “看什么？” 扶苍抿唇沉默片刻，缓缓摇头，不发一语地回到了床上，“他应该是看出来了。” “嗯？”楚青凰挑眉，“看出什么？” 扶苍垂眸：“属下衣衫不整，还睡在了主子的床上。” “所以你担心什么？” 扶苍薄唇抿紧：“会影响主子的名节。” 楚青凰哦了一声：“原来本宫还有名节这种东西存在。” 扶苍沉默不语。 “既然知道会影响本宫的名节，你还继续赖在本宫的床上？” 扶苍低头，指尖抠着床褥。 “怎么不说话？”楚青凰看着他，声音淡淡，“哑巴了？” 扶苍默默抬头看她一眼，又默默地把头低了下去。 依然沉默。 好像是要把沉默坚持到底。 楚青凰抬手掐着他的脸：“你以前不是最喜欢说什么‘属下该死’，‘属下知错’，今天怎么突然成了哑巴？” 扶苍小声抗议：“属下不是哑巴。” “你在反驳本宫？” “属下不敢。”扶苍说道，接着又补了一句，“属下已经是主子的人，旁人无权置喙。” 楚青凰没说话。 “属下不怕影响主子的名节，也不怕被人发现什么。”扶苍低声说道，“属下的身体被主子看过了，摸过了，主子应该对属下……负责。” 最后两个字说得低若蚊鸣，不知是心虚还是害臊，若不是楚青凰耳力敏锐，只怕都听不清他说的是什么。 负责？ 楚青凰表情微妙。 “主子摸过属下的脸，还……还……”扶苍跪坐着，修长身姿显得温顺乖巧，“还非礼过属下，所以……” “所以本宫就要对你负责？” 扶苍耳根子微红，细不可查地点了下头：“嗯。” 楚青凰嗓音清冷，透着几许漫不经心的意味：“如何负责？” 扶苍一懵，如何负责？ 他拧眉思索，像是有点被为难住。 寻常说到这样的话题都是男子对女子负责，一般负责的意思就是娶了对方，还从未见过有女子要对男子负责的。 扶苍眉心拧紧，难道要他嫁给主子？ 那不就是驸马？ 扶苍表情微怔，忍不住有些黯然，他身份卑贱，哪里有资格成为主子的驸马？ 难道要做主子的侍君？ 他忍不住又想，主子对后院那几个侍君并未有过亲密的举动，如果他做了侍君，是不是也跟他们一样？ 一想到这里，他就觉得侍君也没什么好。 扶苍于是陷入了纠结之中。 要不……还是继续做主子的贴身影卫？只有贴身影卫才能跟主子形影不离，还能仗着身份阻止其他男子靠近主子。 主子虽然有这么多侍君，可从未有任何一个人有过亲密的举止。 扶苍越想就越觉得还是影卫好。 而且晚上只有他可以睡在主子床上，主子只捏过他的脸，只非礼过他……咳。 扶苍定了定神，不敢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低眉恭敬地说道：“属下方才口无遮拦，请主子恕罪，就当……就当属下在呓语。” 第224章 身份不般配 呓语的意思就是当他在说胡话？ 楚青凰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 作为一个影卫，扶苍胆子越来越大，心里想法越来越多，在楚青凰面前越来越展现出温顺乖巧的一面，感情也越来越外露。 这种外露不仅仅是展现在说话和举止上，隐藏在心里的感情更深。 楚青凰忍不住沉吟。 她对扶苍究竟抱着什么样的想法？ 当初是出于怜悯和遗憾，以及掺杂了一点点心疼，所以才想要补偿他，继而纵容着他一步步靠近逾矩，直到现在短短数月之内，生出了影卫不该有的情愫——不管是从他展露于外的言行举止，还是内心未曾诉诸于口的想法，都让楚青凰确定，扶苍对她的确是生了男女之情。 今日的结果全是她纵容所得，逾矩也好，尊卑不分也罢，怪不得扶苍，责任在她自己。 是她默许的。 她现在需要考虑的不是扶苍的感情，而是她自己。 作为一个魂穿到楚青凰身上的人，她本身的年纪远不止十五岁，虽对男女之情并不热衷，却也不是懵懂不解世事的性子。 http://wap. 即便是面对感情，她也是理智的，可以理智地剖析自己内心的想法，可以理智地审视旁人对自己的感情，以及清醒地判断着自己是否愿意接受这样的感情。 她是否愿意让扶苍待在身边一辈子，并为此觉得这是一种愉快的体验？ 楚青凰抬手揉着眉心。 看吧，她就说感情本就是个让人厌烦的东西，总让人不由自主地胡思乱想，轻而易举地左右着人的情绪，占据着本不敢占据的心神。 很烦。 楚青凰皱眉，目光不经意落到扶苍头顶，又觉得这个家伙实在是个赏心悦目的……摆件？利器？ 看到他就觉得无比顺眼，用起来也无比顺手，不但能杀人，温顺听话，还擅长按摩。 嗯，好吧。 至少目前来说，她还没有因为感情迷失沉沦，也没因为感情而做出什么违背原则的事情。 以后应该也不会。 至于身份般不般配……楚青凰眉心微皱，她暂时只是还没有成亲的打算，若以后有这样的想法，身份大概是最不需要考虑的东西。 她的底气足以支撑她无视那些不重要的因素，若她的姻缘都由不得自己做主，其他的野心抱负岂不更是可笑？ 这般想着，她平静地开口：“扶苍。” 扶苍抬眸。 “你以后会一直听本宫的话？” 扶苍一怔，对上楚青凰淡漠的眸子，缓慢而又坚定地点头：“会。” “嗯。”楚青凰慵懒应了一声，“睡觉吧。” 暂时先这样。 反正她也不打算换别的影卫，以后就一直由扶苍陪着。 若要成亲…… “本宫暂时还没有成亲的想法。”楚青凰偏头，看着已经躺下的扶苍，像是不经意地开口，“若以后本宫想成亲了，就索性娶了你，让你当驸马。” 扶苍身体一僵，整个人像是忽然被雷劈到了一样，良久无法做出反应。 “傻了？”楚青凰蹙眉。 扶苍闪电般起身坐着，呆呆的，不敢置信地看着楚青凰：“主子说什么？” 楚青凰没说话，就这么平静地看着他。 “主子。”扶苍低着头，又开始攥裤腿，“属下方才……方才可能听错了什么……” “你没听错。”楚青凰淡道，“本宫说暂时还没有成亲的打算，若以后有了这个想法，就娶你做驸马。” 扶苍僵住，“属下身份卑微……” “你的意思是不愿意？” “不，不是。”扶苍急忙摇头，“属下不是……” “既然愿意，就闭嘴。”楚青凰嗓音清冷，命令意味十足，“睡觉。” “……是。” 扶苍飞速躺了回去，紧张得连毯子都忘了拉，两只手不知该往何处放…… “当今皇帝不是先帝亲生子。”楚青凰抬手放下帐幔，自己也跟着躺了下来，“楚天胤知道了这件事，偏执而可笑地认定自己是正统，他现在迫不及待地想要推翻皇帝，自己坐上那个位置。” 扶苍心神微定，应了声：“是。” 正事能让他迅速地冷静下来，脑子里不再一片混乱。 “凤家原本是楚天胤最得力的后盾，楚天胤所有的希望都在凤家，但那封信牵扯出皇帝和凤昭仪的身世之后，凤家却成了楚天胤心头的一根刺。”楚青凰面露嘲讽，“你明白本宫的意思？” 扶苍沉思片刻：“主子的意思是楚天胤有篡位的想法，但是他又担心揭发皇帝身世之后，反而会让凤家改变立场成为皇帝的后盾？” 第225章 功劳让给别人 楚青凰嗯了一声：“本宫甚至怀疑，凤婉月指使阿香投毒本就是楚天胤的计策，事发之后他命人暗中揭发，继而达到更快除掉凤家的目的。” 扶苍道：“属下明日就去查清真相。” “不用。”楚青凰淡道，“无关紧要的事情不必浪费精力，楚天胤正在死路上加速前行，我们安静地旁观就行。” “是。” 皇帝不是正统皇族血脉——这是楚天胤握在手里的最大筹码。 然而他如果真要利用这个筹码篡位，就必须让所有人都知道皇帝是假的，让人知道他真正的身世。 位高权重的丞相大人一旦知道当今皇帝跟自己拥有血缘关系，会不会拼死相护？楚天胤和凤相曾经是一条船上的人，彼此都知道对方的底细，一旦来日成为敌对关系，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所以这才是楚天胤“大义灭亲”，让人揭发凤婉月指使阿香投毒的原因。 他急着除掉凤家，就是怕皇帝身份被揭穿之后，凤家帮着皇帝对付他，他要提前把来日的劲敌除掉，让皇帝成为众叛亲离的“孤家寡人”。 他把一切算盘都打得很好。 尤其在得到镇北王允诺的支持之后，他觉得自己已经胜券在握，皇位近在咫尺，只要他坐上去就会成为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天下万千臣民都得向他跪拜。 wap. 可是这世间不如意之事太多，自以为是的幻想终究只能是幻想。 夜幕降临，宫里却依然一片灯火辉煌。 “来人！”御书房内骤然响起雷霆怒喝，带着冰冷肃杀之气，“凤家嫡女指使宣王府侍女，试图毒杀长公主以嫁祸宣王，证据确凿，罪无可恕！即日起剥去凤相一应官职，着全家打入天牢，三日后发配边关，凤家子孙永世不得返京！” 旨意出，禁军动。 已经忙了一天的楚玄弈刚结束查案就接了旨意，马不停蹄地带着禁军出宫，迅速包围了凤家。 抄家，查封，捉拿下狱。 又是血雨腥风的一晚，人人噤若寒蝉，皇城内风声鹤唳。 正在此时，宣王求见。 皇帝皱眉：“他这个时候来干什么？” 一想到宣王府发生的事情，他就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宣王急着笼络青凰，哪来这么多乌七八糟的事情？ “回禀皇上，宣王殿下说有急事求见。” 皇帝冷冷道：“让他进来。” “是。” 楚天阔整了整身上袍服，捧着手里一摞卷宗和账册，低眉走进御书房。 “儿臣参见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看到他就生气，坐在龙椅上冷漠开口：“这么晚了，见朕何事？” “启禀父皇，儿臣最近得到了一些跟凤相有关的证据，请父皇过目。”宣王跪在地上，双手托起手上的东西，“这些皆是凤相在职期间贪污受贿、结党营私的罪证。” 皇帝眉眼微沉：“这些罪证你从何处所得？” “是……是儿臣一早就得知凤相行为有失，但因为没有证据，所以并未敢向父皇弹劾。”楚天阔恭敬说道，“儿臣心系社稷，一直想为父皇分忧解劳，然受缚于朝中情势微妙，是以只能暗中搜集证据，想着待证据确凿再向父皇禀明，还望父皇明察。” 皇帝深深地看着他：“既然如此，辛苦你了。” 陈海听到这句话，走过去接过宣王手里的卷宗和账册，转身呈上御案。 “为父皇分忧，儿臣不敢言苦。”楚天阔语气诚恳，说完顺势请罪，“今日王妃邀请七妹入府赏花，却未料到会发生投毒事件，儿臣和王妃督查有失，差点致七妹于险境，实在该死，请父皇责罚。” 皇帝淡道：“你们确实失职。” “儿臣该死。”宣王再次请罪，“明日一早儿臣会准备好补品，携王妃登门去探望七妹，并诚心诚意给七妹赔罪。” 皇帝淡淡道：“登门请罪只是个态度，但青凰现在需要休息，若她不方面见客，你不可强迫她。” “儿臣明白，父皇放心。” 皇帝挥了挥手。 “儿臣告退。”宣王行礼，“父皇早些歇着，别太累了。” 皇帝没理会这句废话。 宣王离开之后，他看着放在案上的罪证，淡淡问道：“陈海，你觉得这些证据真是宣王自己查到的吗？” “奴才不敢乱猜。”陈海躬身，“不过既然是宣王殿下呈上来，那应该就是宣王查到的吧，不然谁又会把这样的功劳让给别人呢？” 皇帝淡笑：“是啊，谁又会把这样的功劳让给别人呢？” 所以，青凰是被天阔笼络住了？ 想到这里，他不由看了陈海一眼，暗自纳闷，之前陈海提到的女凰登基当真只是随口一说？ 如今怎么瞧着青凰好像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想法，连功劳都能随手让给他人？ 第226章 流放 “我要见长公主。”高举的火把照映着凤瑾之那张俊美却苍白的脸，他看着楚玄弈，平静而坚定地开口，“烦劳弈世子替我通禀一声。” 楚玄弈表情沉冷：“长公主此时已然睡下，任何人不得见。” “我要见长公主。”凤瑾之咬牙，一字一句重复，“我要去问问她究竟为什么要对凤家赶尽杀绝，就算她恨我，厌恶我，也不该牵连无辜——” “长公主茶盏里的毒是凤姑娘所投，案子是潘大人跟本世子一起所查，旨意是皇上所下。”楚玄弈声音平静冷漠，不含丝毫情绪波动，“长公主解毒之后就被护送回了公主府，案子从头到尾跟她无关，凤公子怕是怪错了人。” 凤瑾之一噎，脸色瞬间阴沉，“我不信。” “凤公子与其在这里指责长公主，不如去问问你的妹妹，她的断肠草是谁给的，给长公主投毒这个主意又是谁出的。”楚玄弈说着，大手一挥，“带走！” 镣铐声清脆。 凤家女眷哭哭啼啼的声音一路不断，其间夹杂着凤夫人对凤婉月的怒骂，然而此时不管是责怪也好，怒骂也罢，都已无济于事。 这一晚，凤家上下被押入天牢，等待他们的将是三日后的千里流放。 “流放？”晋郡王书房里府，楚天胤脸色微变，“为什么不是死刑？” “属下不知，这是皇上刚下的旨意。” 记住网址http://wap. 楚天胤坐在椅子里，眉眼阴鸷：“凤家非死不可。” 凌家、洪家都被关押在天牢等候秋后问斩，凤家凭什么就能留得一线生机？ 流放代表着还有翻盘的机会，倘若有朝一日父皇得知自己的身世，一定会下旨赦免凤家罪名，让凤相官复原位。 凤家必须死。 楚天胤表情阴郁：“阿黛，有什么办法可以让父皇改变主意？” 阿黛沏了茶端过来，“改变主意不一定是好事。” 楚天胤皱眉：“怎么说？” “若是凤家被判死罪，就只能等到秋后才能问斩。”阿黛给他倒了茶，“眼下才六月，至少还得等三个月，三个月之内会发生很多变数，对殿下来说意味着更多的风险。” 楚天胤没说话，因为阿黛说得有道理。 “在天牢里杀人很难，但是若在流放途中发生一些意外，却是极为正常的事情。”阿黛淡淡一笑，“让凤家老小流放途中意外伤亡，不是更万无一失吗？” 楚天胤皱眉：“这样稳妥吗？” “押送流放犯人的官差暂时还没定下，不过想来都是寻常的官差，我们只要提前雇一些杀手埋伏在路上，杀几个凤家人易如反掌。”阿黛沉吟，“杀了人之后，可以留下一件信物作为证据。” “证据？” 阿黛点头：“如果是长公主的信物就更好了，到时候所有人都会认为是长公主对凤瑾之因爱生恨，继而派人狙杀凤家，所有的矛头都会指向她。不管最终皇上会不会治她的罪，至少我们可以摆脱嫌疑。” 楚天胤沉默着，忽然笑了笑：“还是阿黛姑姑聪明，本王身边有阿黛姑姑，何愁大业不成？” 阿黛闻言，低眉笑道：“殿下太抬举我了，婢子也就只能出出主意，究竟能不能成还是得看殿下。” 楚天胤轻轻舒了口气，楚青凰在宣王府中毒，最终查出想谋害长公主的是凤家嫡女——仅仅一件事，就轻而易举地让楚青凰中了毒，宣王府摊上了事儿，凤家被铲除。 一举三得。 也算是出了他一口恶气。 “断肠草乃是剧毒，就算楚青凰及时服了解毒丹，也难免对身体造成一些戕害。”楚天胤冷笑，“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又被拽了回来，我不信她就一点都不怕，看她以后还长不长记性。” 阿黛没说话。 “趁着本王失势，宣王夫妇迫不及待地就设宴拉拢楚青凰，想要给自己争储夺得有利筹码？本王偏不让他如愿。” 第一次设宴招待楚青凰就差点闹出人命案子，他倒要看看下一次宣王夫妇还敢以什么借口跟楚青凰示好。 第227章 越看越满意 第二天一早，宣王夫妇果然带着补品来探望青凰。 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此番一来是为了赔礼致歉，二来也是为了感谢楚青凰送给他的那些证据——虽说那些证据已经不是凤家覆灭的原因，但至少让父皇看到了他的功绩。 在其他两位皇子相继失势的前提之下，他这个皇后嫡子只要稍微表现得好一点，父皇就会对他多一点满意欣慰。 待时机成熟，不愁父皇不立他为储君。 不过楚青凰确实也没空见他。 管家把补品留了下来，说了几句恭敬客套的话，宣王对此表示理解，然后就心满意足地和王妃打道回府。 凤家被下狱且判了流放，凤相一党的官员坐不住了，一大早就跪在御乾宫外求情。 “凤家嫡女一介柔弱女子，怎么可能下毒谋害长公主？其中一定另有隐情，还请皇上明察！” “长公主殿下在宣王府做客，在宣王府中毒，下毒的也分明是宣王府侍女，怎么会牵扯到凤家？皇上，此事定要详查，万万不能冤枉了忠臣啊！” “求皇上明察！” 然而皇帝直接让人把那一摞的罪证甩到了他们面前：“谁要是再敢替凤家求情，便与他们同罪，一起发配边疆！” http://wap. 求情声顿时戛然而止。 三日之后，以凤相父子为首的凤家男丁全部被戴上重镣，柔弱妇孺戴上轻镣，在几乎全城人的围观之下，被押解出京。 一代相府的繁荣就此落幕。 接下来几天，楚青凰以身体不适为由在府里休息了数日，依然是每天早起练武，活动活动筋骨，教扶苍抚琴，选个凉快之地避避暑，品尝着冰镇的瓜果酸梅汁，倒也惬意。 不过这种安宁静谧的日子注定短暂。 镇北王带着一双儿女已经来京数日，这两日因着凤家的事情他显得很低调，凤家事了，他终于想起来自己有个庶子还待在长公主殿下的后院。 于是他摆出了作为父亲的威严，命令道：“去长公主府传齐陵！本王抵京这么多日，他连个脸都没露，眼里还有本王这个父亲的存在？” 镇北王身边的护卫统领领命抵达长公主府，跟管家和陆峻说明情况，陆峻前去请示长公主。 “镇北王要见齐陵？”楚青凰斜倚着美人靠，慵懒挑眉，“本宫的侍君，岂是谁想见就能见到的？” 陆峻低头：“那属下去回了他？” 楚青凰嗯了一声：“去告诉他，长公主府规矩森严，不得本宫允许，侍君不得随意出入长公主府大门。镇北王要想见自己的儿子，让他亲自来。” “是。”陆峻领命而去。 楚青凰敛眸端起茶盏，喝了口凉茶。 琴音微止，楚青凰抬眸看着扶苍：“让你停了？” 扶苍一凛，连忙专注心神抚琴，修长手指拨动着琴弦，气流涌动，湖面上泛起层层涟漪。 楚青凰沉默地看着他。 少年身姿凛峭，今日一袭白衣干净出尘，此时席地坐于琴前弹奏的模样，倒是像极了翩翩贵公子……丰仪出众，气度上佳。 看着真是赏心悦目得很。 楚青凰抬手托着下巴，漫不经心地欣赏着少年美姿容，越看越是满意。 第228章 没断奶的黄毛丫头 镇北王前往封地之前，在皇城有府邸，不过他的府邸比起亲王权贵来说规模要小一些，只是一座三品将军府。 被封为藩王的将军没有帝王诏令，不得擅自回京，不过镇北王每年都得回京述职，述职期间他就住在自己的将军府，不必另行安置住处。 这次也不例外。 消息传到将军府，镇北王瞬间震怒：“本王要见自己的儿子，还得遵守长公主的规矩？” 一个小小的黄毛丫头，也敢在他面前摆架子。 “这……”回报的护卫迟疑着，“长公主府的护卫统领是这么说的。” “依我看，这也许根本不是长公主的意思。”齐云冷冷说道，“说不定是齐陵那个贱人的主意，仗着长公主殿下的势，摆威风摆到了父亲面前？看我不好好教训他！” 镇北王沉默须臾。 他早早就封王离开了皇城，跟楚青凰见面的次数不多，印象里上一次见面时她还是个小丫头，脾气暴戾冲动，没什么脑子，镇北王对她一直没有好印象。 没想到才十五岁就破例被封了长公主。 即便探子回报说她带禁军查抄了洪尚书府和凌家，镇北王也没办法把这些行径跟一个十五岁的少女划上等号，自然更谈不上忌惮。 wap. 沉吟片刻，他召来探子，询问道：“长公主殿下后院有几位侍君？” “以前是四个，前些日子刚新收了一个，现在是五个侍君。” 镇北王皱眉：“竟比本王的姬妾还多。” 一个公主竟如此荒唐无道，简直让人瞠目！ 探子没敢说话。 镇北王回京这些日子，专门派了两个探子出去打探一些小道消息，包括最近风头正盛的长公主和几位皇子平日里的动向，为的就是知己知彼，好在关键时候做出更好的应对。 此时听到长公主的荒唐行径，镇北王沉着脸沉默片刻，接着问道：“她最近最宠的人是谁？” “王爷没有来京之前，长公主最喜欢温家庶子温湛，为此还特意提拔了温湛的父亲做户部尚书。” “荒唐！”镇北王怒骂。 探子低声说道：“长公主现在是满朝文武人人顾忌的煞神，王爷当着长公主的面，千万不要流露出不满。” 那可是个一言不合就抄家的主，而且每次抄家都能抄出大量金银财宝，证据确凿，让人百口莫辩。 朝上文武百官但凡有一点点心虚没底气的，都绝不敢在这个时候随便去惹那尊煞神。 “本王还怕了他不成？”镇北王冷漠，“让本王亲自前去？她一个没断奶的黄毛丫头有这么大的面子？真是口出狂言！” 探子低头不语。 他其实想说长公主好像真的有这么大的面子，毕竟数月前几位勋贵子弟闹事得罪了长公主，连皇族几位宗亲王爷都亲自前去赔罪，结果愣是连长公主殿下的面都没见到。 “齐云，你去一趟长公主府。”镇北王吩咐，“本王倒要看看她有什么三头六臂。” 齐云正有此意：“是。” 镇北王皱眉，沉吟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决定谨慎为好：“去了长公主府之后不许无礼，君臣之礼该守还是得守，别让长公主抓住把柄。” “父王放心。”齐云道，“我知道该怎么做。” 对付女子，他自有办法。 齐云于是转身走了出去，只带了贴身护卫两人，一人叫追风，一人叫闪电。 三人很快抵达长公主府，礼貌地说明来意，管家恭恭敬敬地把他迎接入府。 “齐公子请喝茶。” 齐云道：“我想见长公主。” 管家笑道：“已经让人去通报了，请齐公子稍等片刻。” “那你先让齐陵过来见我。”齐云淡道，“我是他的兄长。” 管家有些为难：“不得长公主允许，侍君是不可以擅自离开西院的，请齐公子恕罪。” 齐云闻言，顿时皱眉：“不必用这样的理由来应付我，我已经听说了，齐陵经常去西山军营替长公主殿下操练兵马。” 管家啊了一声：“有这样的事？稍后我去问问。” 齐云脸色沉了沉：“齐陵现在何处？” “我马上去帮齐公子问问。”管家说着，转头吩咐侍女，“好好招待齐公子。” “是。” 管家转身走了出去，这一走就再也没回来。 齐云一个人坐在厅里等了半个时辰，茶水换了一盏又一盏，等着他耐心尽失，忍不住就要发脾气，才见一个容貌俏丽、气度沉着的侍女走进来，微微福身：“齐公子。” 齐云沉着脸没说话。 虽然他父王前往封地时已经有了他这个嫡子，但那时候齐云年纪还小，自从有记忆开始，他就是镇北王封地上最尊贵的少主，除了他父亲之外，他地位最高，权力最大。 绵北一代那些世家子弟——包括封地上的少城主都以他马首是瞻，没有任何人敢如此晾着他。 长公主却让他等了足足半个时辰，真是好得很。 明月像是没看到齐云不悦的表情，语气淡淡：“我家长公主殿下在西院花厅，吩咐婢子带齐公子过去。” 齐云压住火气，起身道：“走吧。” 他倒要看看一个十五岁的小丫头究竟有怎样通天的本领，竟敢如此狂妄。 第229章 略有耳闻 齐云没料到自己会看到这样的画面。 临湖的花厅精美宽敞，景致幽美，厅里散散落落坐着数个年轻男子，白衣胜雪，红衣如火，蓝袍飘逸……一个十五岁少女独自靠坐着扶栏，手里端着一杯茶盏，正慵懒地阖眼休憩。 飘渺空灵的琴音正由红衣如火的少年指尖下流泻而出，悠悠扬扬，悦耳仿若天籁。 齐云站在桥上，沉默地看着花厅里一幕。 若撇开身份不谈，眼前这样的画面实在美得让人觉得是一种极致的享受。 只是角色完全颠倒了过来。 本该是权贵男子扶栏斜倚，眼前美人环绕，而不是一群七尺男儿伺候着一个女子。 简直荒唐绝顶！ 齐云表情有些不太好看，尤其在看到一袭白衣正在烹茶的齐陵之后，他怒从心起，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殿下。”明月走进花厅，朝楚青凰行礼，“齐公子来了。” 齐云瞬间冷静了下来，这是长公主的府邸，不管她如何荒唐，也到底是皇帝的女儿。 记住网址http://wap. 他不可太放肆。 楚青凰懒懒嗯了一声，低头啜了口茶。 “臣齐云。”齐云躬身，“参见长公主殿下。” 楚青凰转头看他。 齐云微微抬眸，恰好对上那张绝美惊艳的少女容颜，霎时一怔，随即忍不住就看得失了神。 好美的少女。 原来这就是皇族长公主楚青凰？ 齐云想着，觉得她跟传闻中暴戾无常的描述一点都不一样，虽然少女看起来冷了一些，疏离了一些，但完全无损她那张仿佛上苍精雕细琢的美丽容颜。 如此绝色脱俗的少女，不可能荒淫无道。 “你那双招子不想要了？” 冷戾肃杀的声音响起，齐云倏然回神，对上了一双冰寒刺骨的黑眸。 他皱了皱眉，下意识地想发怒，然而不知想到了什么，硬生生地把怒火又压了下去。 “长公主殿下。”齐云再度躬身，“臣齐云，镇北王之子，今日特来拜见殿下。” “免礼。”楚青凰语气淡漠，“听说你要见齐陵？” “是。”齐云目光忍不住落在楚青凰脸上，越看越是着迷，“臣……臣确实是……嗯，也不完全是为了见齐陵。” 琴音悠扬，茶香袅袅。 花厅里几个人不约而同地停下手上的动作—— 抚琴的红羽指尖下琴音顿止。 齐陵搁下茶壶。 对账的楚陵川和沈重锦也放下了手里的笔。 正在温习功课的温湛缓缓合上书。 五双眼睛齐齐落到齐云脸上，带着审视、敌意、嘲讽和明显的不悦。 “你就是齐陵的兄长？”沈重锦摩挲着下巴，上上下下把他打量了一遍，像是在评估什么货物，“容貌不如齐陵，气度不如齐陵……嗯，看起来也没齐陵顺眼，着实让在下有些失望，果然应了那句‘见面不如闻名’。” 话音落下，齐云表情瞬间僵住。 “作为一个臣子，你方才看公主殿下的眼神实属放肆。”红羽皱眉，声音冰冷，“本公子真想把你那双招子抠出来，用来泡酒正合适。” 齐云脸色逐渐阴沉，不敢相信长公主后院这些卑贱的侍君居然敢如此跟他说话。 简直尊卑不分，没有一点规矩都！ “齐陵！”他转头看向齐陵，语气冷冷，“你不认识我了？” 见到兄长不知道起身行礼，简直该死。 齐陵漫不经心地抬头看他一眼：“齐公子方才不是已经正式地自我介绍过了？镇北王嫡子齐云，在下略有耳闻。” 噗嗤。 红羽没忍住笑出声：“我们也略有耳闻。” 齐云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第230章 你给我等着 “齐陵。”齐云阴沉沉地看着他，“你真是胆子大了。” 红羽啧了一声：“当着长公主殿下的面，齐公子这威风耍得真是不错。” 齐云冷冷看向他：“你是谁？” “能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你觉得本公子是谁？”红羽反问，“稍微有点脑子都猜得出来。” 这意思是齐云根本没脑子呗？ 齐云咬着牙，目光缓缓扫过花厅里这几位容貌出众的年轻男子，想到自己今日只带了两名护卫前来，秉持着寡不敌众的事实，他只得暂时放弃对齐陵兴师问罪的打算。 转头看向楚青凰，齐云忍不住又失神了片刻，心头突然有了主意。 他要跟皇上求娶长公主。 如此美丽倾城的女子本该嫁最好的男子，得到最多的宠爱，他一定会给她想要的一切，让她在绵北那片大草原上策马奔腾，享受迎风驰骋的感觉。 皇城世家子弟没有一个人能配得上她。 眼前这些以色侍人只知卖弄嘴皮子的男宠，更无资格得到她的青睐，她嫁给他是最好的选择，绵北天高皇帝远，她嫁给了他，从此便不用再受宫规约束，不必再事事遵守皇族礼仪。 http://wap. 她只要跟他相敬如宾，替他孝敬爹娘，给他生个大胖儿子，以后相夫教子即可，他一定会好好对她，给她很多很多的宠爱…… 劲风扫过耳畔！ 红影闪电般腾空而起，飞来一脚直踹向齐云胸口，齐云毫无防备之下整个人被踹飞，“砰”的一声摔出去老远！ 骨头像是散了架似的。 齐云脊背撞在地上，疼得五官惨白扭曲，五脏六腑都像是移了位，好半晌没缓过来。 “公子！”两名护卫大惊失色，连忙飞奔过去，把齐云扶起来，“公子，您怎么样？” 红羽盯着齐云，嗓音冰冷：“方才已经提醒过你，那双招子要是不想要了，本公子不介意把它们抠下来泡酒。” 楚青凰目光微转，看向手握成拳的某人：“淡定。” 扶苍目光微落，对上楚青凰平静的眸子，缓缓松开攥紧的双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能随便杀人。 方才要不是红羽及时出手，他差点…… 扶苍敛了杀气，镇北王嫡子虽该死，但不该在这个时候死，更不应该死在长公主府。 他不能给主子添麻烦。 “不用装死。”红羽冷冷看了齐云一眼，转身回到琴前坐下，“本公子根本就没使什么力气。” 其他人闻言，默默转头看他。 没使什么力气？ 齐云方才那一下摔得可够呛，你一个十六岁小少年击飞一个比看起来自己强壮得多的成年男子，居然还说没使什么力气？ 谦虚也不是这么用的吧。 摔在地上的齐云只觉脏腑剧痛难当，额头上冷汗止不住地冒出来，他强忍着疼痛，被两个护卫扶着站了起来，目光阴沉地看向红羽：“你——” “我怎么了？”红羽扬着下巴，语气嚣张跋扈，“你想跟本公子切磋？” 齐云咬着牙，几乎恨不得把他大卸八块。 “你给我等着。”他伸手捂着胸口，咬牙切齿地发狠道，“我今日怀着敬意来拜见长公主，却被你一个小小的侍君打伤，此事我一定会让皇上知道，看你稍后如何交代！” 说着朝楚青凰行了个礼，就要转身离开。 花厅里一片安静如雪。 除了楚青凰跟个没事人一眼，其他五双眼睛齐齐盯着齐云离开的背影，没人说话。 齐云走了几步，料想一定会有人叫住他，然后跟他赔罪，他就可以让那个恃宠而骄的东西跪下跟他赔罪，他一定会好好教训他一顿，让他知道他不是吃素的。 然而身后很安静。 走出去几步，没人说话，又走出去几步，还是一片安静。 齐云止住脚步，转头看向花厅方向，语气阴沉含怒：“你现在跪下给本公子赔礼道歉，本公子只抽你一顿鞭子就可以放过你，否则告到皇上那里，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一个是镇北王嫡子，一个是低贱的男宠。 事情真闹到御前，皇上会惩罚谁一目了然，他就不信这个下贱东西会真的无所畏惧。 第231章 谁来都不怕 “跪下给你赔罪？”红羽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你先问问我家殿下同不同意。” 齐云冷道：“你以下犯上，还敢扯上长公主？” “说到以下犯上，齐公子应该先检讨检讨自己。”红羽冷冷说道，“作为臣子，一个劲地盯着公主殿下看，是为不恭；作为男子，一直盯着女子看，是为无礼。你对长公主殿下冒犯无礼在先，还敢恶人先告状，倒打一耙？” “我只是倾慕长公主殿下。”齐云冷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只因长公主殿下生得太美，我不小心失神，并非有意冒犯。” 他以为这句话是在恭维楚青凰的容貌，一般女子听到都会窃喜，然而他显然错估了楚青凰的性情。 这句话落音之后，气氛突然间有些诡异。 窈窕淑女？ 君子好逑？ 且不说长公主殿下跟“窈窕淑女”沾不沾边，单就齐云敢大言不惭地自称君子，就让人笑掉大牙。 “君子？”红羽鄙夷嗤笑，“你可真敢往自己脸上贴金。” 齐云气极：“我乃堂堂镇北王嫡子，不比你这个以色侍人的下贱玩意儿高贵？” wap. 下贱玩意儿…… 士可忍，孰不可忍。 红羽抄起齐陵面前的茶盏就朝他砸了过去：“让你骂我！” 茶盏带着惊人的力道飞过来，齐云暗惊，下意识的想躲开，然而随着“砰”的一声，剧痛传来。 茶盏直接砸中了他的脑门，巨大的力道当场就让他脑门开了花。 茶盏掉在地上摔裂，一缕鲜红血液顺着脑门低落下来，看着格外触目惊心。 红羽起身，噔噔噔跑到楚青凰面前：“殿下，他居然骂我。” 楚青凰嘴角一抽。 “你——”齐云被砸得头晕目眩，一手捂着脑门，一手颤抖着地指着红羽，“你给我等着！” 长公主府人多势众，他今天只带了两个护卫过来，闹大了吃亏的还是他。 他要进宫告御状，他一定要进宫告御状！ 敢对他动手？ 这小贱人必须得死。 齐云被两个护卫搀扶着，狼狈地离开了长公主府。 “齐陵，你这兄长好像不太聪明。”沈重锦转头看向齐陵，“比你差远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齐陵漫不经心地点头，表情难免有些复杂，“红羽。” “干嘛？”红羽凶巴巴地看着他，“我可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维护殿下，那癞蛤蟆居然敢打殿下的主意，简直没有一点自知之明。” 齐陵失笑：“你这么激动干什么？我也没说你是为了帮我。” 红羽冷哼。 “殿下，我们人多势众，不怕他。”红羽转过头看向楚青凰，“就算他告到皇上面前，我们也坚定地认为是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在先，皇上不会是非不分的。” 扶苍抓着剑柄，冷冷注视着跟楚青凰越来越近的某人。 “本宫没说怕他。”楚青凰表情微妙，“你想象力挺丰富。” 还人多势众？ “咳。”红羽清了清喉咙，“我就是觉得殿下有这么多侍君，不宠白不宠，您看关键时刻还得我们上阵，旁边那个沉默寡言跟哑巴一样的扶苍除了拔剑就是拔剑，一言不合就杀人，不帮倒忙就不错了，殿下能指望他什么？” 齐云是谁啊？ 那是镇北王唯一的嫡子，宝贝疙瘩似的，今儿若直接死在长公主府，那不得闹翻天？除非皇上打算收回镇北王兵权和封地爵位，否则势必要给人家一个交代。 到时候镇北王逼下来，谁动手谁出去受死？ 真是没脑子。 楚青凰偏头：“扶苍。” “是。” “听到没有？红羽嫌弃你话少，一言不合就杀人。” 扶苍抿唇：“属下知错。” 他以后会尽量克制下意识的举动，把剑和匕首都收起来，学着用茶盏砸人。 至于嘴上骂人…… 扶苍眉头拧了拧，有些烦躁地看了一眼红羽，难道要他也跟红羽一样整天叽叽喳喳？ “殿下。”红羽趁机争宠，“独宠一个人没什么好处，还是雨露均沾来得好，人多阵仗大，谁来都不怕。” 楚青凰表情一顿：“还挺押韵。” 红羽讪笑：“殿下不考虑考虑吗？” “你这意思是，本宫要是不宠你，你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叛主离去了？” 红羽脸色一变，连忙喊冤：“人家哪有这个意思？殿下——” “闭嘴。”楚青凰被他吵得心烦，放下茶盏，“你们几个收拾一下，稍后随本宫一起进宫。” 说完，楚青凰朝扶苍抬手。 扶苍正克制着把红羽丢进湖里喂鱼的冲动，见主子一只手递了过来，微微一愣，随时伸出手臂让主子搭着。 楚青凰站起身，像个老佛爷似的扶着扶苍手臂，慢悠悠扫视了几人一眼，转身离开。 被扔在花厅的五个人躬身相送，静默了好一会儿。 须臾，齐陵开口：“殿下这是独宠扶苍了？” 第232章 纸上谈兵 “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这个无耻的家伙居然靠着近水楼台的优势抢占了殿下的宠爱。”红羽咬着牙，满腹不甘，“早知道……早知道我也做影卫去了。” “小羽儿别说傻话。”齐陵摸了摸他的头，“你吃不了影卫的苦。” 红羽不服：“谁说的？” “我说的。”齐陵道，“你要是不信，改日征得殿下同意，让扶苍带你去影卫训练营见识见识，只怕看完回来，你会三天吃不下饭。” 红羽恨恨。 “殿下不会真的喜欢上扶苍了吧？”温湛眉心微拧，觉得这个事实有些打击人，“殿下本就不是个话多的人，扶苍更是冷得像块冰，半天冒不出一个字来，殿下跟他在一起……我想象不出来该是怎样一副画面。” 难不成就像冰雕对冰雕，比谁更沉默寡言。 “你想象不出来，因为你不是殿下。”楚陵川不疾不徐地说道，“你要是喜欢一个人，就会明白没什么是天生合适的。殿下喜欢的就是合适她的，不喜欢的就算所有人都认为般配也没用。” 温湛转头看他：“楚公子看起来挺懂这些。” 楚陵川温雅一笑：“纸上谈兵罢了。” 其他几人若有所思。 记住网址http://wap. 纸上谈兵？ 是啊，世人所认为的合适与不合适，般配与不般配，何尝又不是纸上谈兵？ 感情这种东西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自己喜欢的就是最好的，不喜欢的再合适也没用。 “好在殿下身份尊贵，就算真喜欢上了他，也没什么。”楚陵川道，“反正殿下不必看任何人的脸色行事，这世上还没人够资格管殿下喜欢谁，想要谁。” 红羽皱眉：“你这话故意说给我听的？” “不是。”楚陵川学着齐陵，抬手揉了揉他的头，“你别假戏真做，要是真喜欢上了殿下，到时候收不了场，为情所伤的人只会是你。” 红羽抬手挥开他放肆的手：“别总是动手动脚，我又不是小孩。” 楚陵川但笑不语。 “行了。”齐陵轻拂袍袖，转身往外走去，“都各自去收拾一下吧，稍后进宫注意规矩，别乱嚷嚷，让人看笑话。” …… 一路安静。 楚青凰偏头看向扶苍：“在想什么？” 扶苍回神，沉默地看了一眼楚青凰，随即低头：“主子是不是觉得属下很无趣？” 无趣？ “并没有。”楚青凰语气淡淡，“本宫觉得你挺有趣的。” 扶苍微诧，随即低头哦了一声，眉目肉眼可见地变得温软。 虽然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有趣在何处，主子一定是敷衍他，不过就算是敷衍他也喜欢。 两人回房换了衣服的功夫，宫里的旨意就到了。 “长公主殿下。”陈海亲自带人来传旨，“皇上让您跟那几位侍君一起进宫一趟，您看他们现在是否方便？” “方便。”楚青凰淡道，“镇北王父子是怎么告的状？” “齐公子说，有一位红衣的侍君仗着长公主殿下的纵容，无缘无故就把他打伤，此事务必请殿下给他一个说法。” “说法？”楚青凰眉目冷漠，“本宫很快就会给他一个说法。” 话落，转身往外走去：“马车准备好了？” “已经准备好了。” “进宫。” 依然是两辆马车，楚青凰和扶苍坐第一辆，后面五个人共乘一辆，一行人乘车往皇宫而去。 一看眼前这个架势，陈海就在心里为镇北王父子默默点了三炷香。 马车很快抵达宫门口，长公主殿下下车，带着她后院几位侍君浩浩荡荡往御乾宫方向走去。 宫道上来来往往当值的侍卫纷纷低头行礼，表情没有流露出异样，心里却忍不住嘀咕，长公主殿下后院的这些公子们长得都叫一个俊，怪不得能让长公主不顾世俗强纳进府。 古来多少君王权贵为争夺美人儿一掷千金，甚至不惜兴兵作战，皇家公主带着男宠浩浩荡荡招摇过市，倒是真不多见。 御乾宫里气氛压抑，透着一股山雨欲来的气息。 伴随着一声“长公主殿下到”的通禀响起，殿内满脸沉怒寒霜的镇北王和其他几位大臣齐刷刷转头看了过来。 楚青凰脚步沉稳，身侧跟着一袭黑衣的扶苍。 镇北王正要张嘴说话，却看见一身白衣的齐陵跟着走了进来，随即是红衣的少年，蓝衣的温湛，一袭湖绿色轻袍的沈重锦，以及走在最后穿着一身月白绣竹纹锦袍的楚陵川。 一个赛一个的俊俏，一个赛一个的出众，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御乾宫里鸦雀无声。 不止镇北王脸色僵硬，说不出话来，其他大臣也都被震得哑口无言。 长公主她……她居然真的敢如此荒唐，竟把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妾们”都弄到皇帝面前来了，这还像话吗？ 像话吗？！ 第233章 信口雌黄,倒打一耙 楚青凰走进殿内，看到了跪在地上的齐云，为了告御状能有个更好的效果，连额头的伤都没来得及包扎，这会儿除了血迹之外，额头上一大块青紫肿得厉害，看着还真是凄惨。 目光微转，楚青凰看到了几位眼熟的大臣，还都是老熟人。 沈重锦的父亲沈御史，温湛的父亲温行云，齐陵的父亲镇北王，嗯，这三位勉强都算得上是楚青凰的“公公”。 只是在场的这几位只怕没有人敢把楚青凰当成自己的儿媳妇，毕竟驸马跟男宠地位是天差地别，一个是正儿八经的皇家驸马，一个却是可以随意处置的低贱玩意儿。 谁会真的把所谓的侍君放在眼里。 楚青凰毫不在意几位大臣异样的眼神，抬脚走到案前，淡淡道：“父皇召见儿臣，是为了镇北王嫡子一事？” 身后五个人乖乖站着，长公主殿下不叫动，他们绝对不会乱动，长公主殿下不叫他们说话，他们也绝对不会乱说话。 “青凰，齐云说他在你的长公主府被人给打了。”皇帝目光落在他身后的几个男子身上，很快看向红羽，“且还是穿红衣服的少年打的，对此你有什么想说的？” 皇帝对红衣少年的印象还是比较深刻的，毕竟红羽除了年纪最小，容貌漂亮之外，对青凰那可是一片情深义重，让人动容。 在齐云告御状说出打他的人是一个红衣少年时，皇帝就猜到了是谁，甚至在派人去请青凰进宫的这段时间里，他还在心里琢磨着该如何在保证安抚镇北王的同时，能把对少年的惩罚降至最低。 毕竟红羽看起来还小，这副弱不禁风的身板只怕禁不住几个板子责打。 http://wap. “儿臣没什么可说的。”楚青凰语气淡漠，显然没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齐云被打是事实，不过儿臣觉得这只是一点无伤大雅的争执。” “无伤大雅的争执？”镇北王语气不悦，“长公主殿下为了维护自己府里的人，话说得这么轻巧？难不成齐云额头上的伤是假的？” 楚青凰转头看他，眉眼冷煞：“镇北王是在质疑本宫的话？” 明明刚才还是一副清冷疏懒的表情，此时却冷得没有一点感情波动，一张脱俗绝美的脸笼上了一层寒霜，让人心悸。 镇北王暗自心惊，几乎不敢相信这样的气息出现在一个十五岁的少女身上。 他脸色沉了沉：“臣不敢质疑长公主，但齐云头上的伤有目共睹，此伤若是长公主动的手，合理不合理臣也就不说什么了，可一个侍君以下犯上，难道不该被重重地惩罚？” “皇上，我有话说。”红羽像个乖宝宝一样举起手，“我可以替自己辩解。” 皇上威严怒斥：“没规矩。” “齐公子大逆不道，对长公主殿下冒犯无礼在先，还口出狂言，我一时没忍住才动手。”红羽蹙眉，委屈地开口，“而且我就是随手抄起桌上的茶盏，没以为真的能砸中他，谁知道齐公子反应那么迟钝，连躲都不知道躲，让人不由怀疑他是不是故意想用苦肉计来陷害我。” “你简直胡说八道！”齐云抬头怒吼，“我根本不曾冒犯长公主。” 红羽坚持：“你就是冒犯了。” “我对长公主一见倾心——” “放肆！”镇北王怒吼，“胡说些什么？” 齐云脸色一变，没说完的话就这么被堵了回去，他动了动嘴：“儿子就是喜欢长公主殿下，这……这也不是什么大错吧？他居然就……” “你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殿下看，一点规矩都没有。”红羽冷冷道，“若是殿下当真与你计较，不抽你一百鞭子都是仁慈。” 皇帝轻咳一声。 虽说依着青凰以往的脾气，的确是这样没错，可……可红羽你这么说你家殿下真的好吗？好歹委婉一点，青凰最近已经没那么残暴了。 “简直信口雌黄，倒打一耙！”镇北王满脸阴沉，真的见识到了什么是巧舌如簧，“你以下犯上是事实，殴打王侯之子也是事实，按着律法应该杖责五十起步！就算你花言巧语为自己的行为开脱，也不能抵消犯上的事实！” 话落，他重重一跪：“求皇上给臣做主，给云儿做主！” 第234章 求娶长公主 皇帝皱眉，心头骤然生出不悦。 镇北王这是什么意思？逼着他惩罚红羽？ “咳。”温尚书开口打破了沉寂，“臣以为镇北王不必把事情看得这么严重，其实说起来也就是一桩争风吃醋闹起来的争执，谈不上什么以下犯上，这位红衣小公子年纪小不懂事，他大概是见到齐公子冒犯长公主，一时不高兴，所以冲动之下动了手，也许根本不知道齐公子的身份，这也是正常的嘛……” 镇北王冷冷抬眸：“温尚书的意思是，齐云就活该挨打？” “镇北王若真要较真，本宫也不是不能奉陪。”楚青凰声音冷漠，“齐云冒犯本宫一事，先让人打他五十个板子，然后再来算红羽殴打他的罪名也不迟。” “七妹。”楚天胤皱眉，显然对此很有意见，“刑不上大夫。镇北王守护西齐有功，乃是国之栋梁，绵北支柱，你怎么能——” “三皇兄大概是忘记自己亲手杀了镇北王女儿的事实了。”楚青凰平静地转头看他，黑色瞳眸里似是挟裹着刺骨寒霜，“本宫府里的人就算要惩罚，也是本宫自己动手，轮不到其他人指手画脚。” 楚天胤表情瞬间僵住，狠狠地攥紧了双手。 “镇北王很想让本宫的侍君受罚？”楚青凰目光微转，“本宫没意见。先把齐云拉出去重打五十大板，红羽交给你处置，是生是死本宫不再过问，你意下如何？” 镇北王怒道：“长公主殿下这是以身份逼迫——” “本宫是按着规矩律法行事。”楚青凰打断了他的话，“齐云冒犯本宫是事实，镇北王是想忽略这一点？” wap. “我没有冒犯长公主。”齐云否认，“我只是……只是多看了长公主两眼……” 在场的大臣们表情微妙，镇北王嫡子这么蠢吗？ 多看长公主两眼？ 别说长公主，就是多看其他女子两眼也是一种无礼行径，何况擅自盯着长公主看，那是多么无礼的行为，别说长公主这样的脾气，就算是换做后宫任何一个嫔妃，当即拉出去杖毙都不为过。 当然，镇北王之子也不可能真的就杖毙，但这样的行为确实是不妥。 “本宫很好看？”楚青凰平静地看着他。 齐云点头：“长公主殿下容颜倾城，拥有仙人之姿，臣对殿下一见倾心，无法自拔。” 话音落下，顿时惹来五双充满着敌意的目光注视。 “皇上。”齐云转头看向皇帝，蓦地磕了个头，“臣想求娶长公主殿下，求皇上成全！臣娶了殿下之后一定会对公主倍加呵护，这辈子跟公主相亲相爱，绝不辜负长公主，求皇上成全！” 御乾宫里安静如雪。 镇北王也跟着沉默了下来。 他想知道皇上的态度，齐云若真能娶了长公主，那么…… “求娶长公主？”冷冷一声嗤笑响起，红羽低头看着自己修长漂亮的手指，“来之前也没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德行？” 沈重锦嘀咕：“大概是没照，不然也不会这么没有自知之明。” 这句话直接惹来了他父亲沈御史的眼神威慑，不过沈重锦低着头没看见，看见了也无所谓。 “长公主殿下乃是九天玄女下凡，岂是凡夫俗子能肖想的？”温湛叹了口气，“没有自知之明的人为什么就这么多？” 温尚书不由也转头盯了他一眼。 “齐陵是长公主殿下的侍君，这齐云又想求娶长公主殿下。”楚陵川不疾不徐地开口，“难不成齐家想兄弟共侍一妻？” 此言一出，镇北王脸色顿时一沉。 皇帝听着几人正大光明的“小声”讨论，简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才好。 虽然朝堂上贪官巨多，大臣们私底下结党营私不说，皇子们也都盯着他的皇位，但至少明面上还没有谁敢在一国之君面前放肆。 青凰后院这几个却在御乾宫里，当着皇帝和几位重臣的面，公然调侃嘲讽王侯嫡子？ 简直……简直是胆大包天，目无尊卑。 皇帝觉得心累，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表态才好，于情理上讲，别说青凰现在是他的贴心小棉袄，单就她后院里这几个优秀出众的男儿，他也是挺有好感的，自然不想惩罚他们。 可镇北王嫡子挨打了也是事实，他若不表态，好像也说不过去。 “皇上，臣认为此事其实好办。”沈御史开口，“一码归一码。长公主殿下后院的侍君犯了错，理应让长公主殿下处置，不过为了以示公正，长公主可以当着镇北王的面惩罚她的侍君，惩罚的程度让齐公子满意即可。至于齐公子，他冒犯的人乃是长公主，理该由长公主发落，发落的程度由长公主满意即可，皇上以为如何？” 第235章 强人所难 镇北王一怒，简直胡说八道。 凭什么把他的儿子跟一个侍君相提并论？ 就算齐云当真有过一点冒犯举止，那也是无伤大雅，那个低贱的侍君却拿茶盏把齐云的头砸伤了，简直该死。 “沈爱卿这个主意不错。”皇帝点了点头，“青凰，你觉得呢？” 楚青凰缓缓点头：“儿臣没意见，可以照着沈大人的办法执行。” “父皇。”楚天胤皱眉，“一个侍君怎么能跟王侯嫡子并罚？儿臣觉得——” “不需要你觉得。”皇帝摆了摆手，压根没打算听他的想法，“镇北王以为如何？” 楚天胤神色僵硬，眼底划过一抹郁色。 镇北王正要说话，齐云已经开口：“臣愿意为冒犯长公主殿下的行为受到责罚，但是责罚之后，请皇上将长公主赐婚于臣。” 皇帝脸色一沉。 “齐云。”楚青凰转头看他，目光冷硬疏离，“你想娶本宫也不是不可以，只要能做到本宫提出的三个要求即可。” 记住网址http://wap. 齐云一听有戏，忙道：“请长公主殿下直言，只要能娶到殿下，臣万死不辞。” 楚青凰淡道：“世人皆知本宫暴戾，喜欢挥鞭子打人，你要是能在长公主府待上半个月，每天让本宫抽上一百鞭子，第一个要求就算达到了。” 一百鞭子？ 镇北王表情骤变。 “第二个要求，本宫府里有五位侍君，容貌上本宫不做要求，因为他们随意一个人已经足够碾压你，本宫让你跟他们比容貌便是强人所难。”楚青凰语气平静，“只要你能在武功上胜过齐陵，学识上胜过温湛，琴棋书画胜过红羽，以及算术上胜过沈重锦，第二个要求便算达到了本宫的标准。” 这番话落音，御乾宫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几位大臣诡异地沉默着。 皇帝陛下没说话，心情忽然变好了许多，甚至还有闲心端起茶盏品上一口。 镇北王皱眉，冷怒道：“长公主殿下这还不是强人所难？每天一百鞭子，持续半个月，齐云焉有命在？” 能不能在武功上胜过齐陵，学识上胜过温湛，这些都是其次，仅第一个要求就根本不可能做得到。 一百鞭子？她真是说得出口。 “既然做不到，就别在这里大言不惭。”楚青凰眉目冷煞，一双漆黑瞳眸里泛着寒冽无情地光泽，“区区一个纨绔子弟也敢肖想本宫？谁给你们的勇气？” “长公主殿下。”镇北王沉下语气，“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公主身为帝女，姻缘自该由皇上做主，皇上尚未说话，长公主就这么强硬合适吗？” 楚青凰冷道：“君尊臣卑，镇北王就算被封为王侯，也是皇族之臣，在父皇和诸位大臣面前如此强硬地质问本宫，合适吗？” 镇北王一噎，瞬间一句话说不出来。 “行了。”皇帝皱眉，宣布事情到此为止，“都不必再争执，今日这件事既然是因为争风吃醋引起，朕想着就不必较真了，各退一步。青凰回去好好管理内宅，别再让这几个侍君太过招摇放肆，至于齐云，受了伤就好好包扎一下，别疏忽大意留下疤痕。” 反正镇北王也不可能答应让自己的儿子任由青凰处置，既然如此，只能各退一步。 齐云心有不甘：“那长公主殿下——” “姻缘之事朕还需要考虑考虑。”皇帝打断了他的话，“都跪安吧。” 镇北王敛下眸子，掩去眼底怒色。 三皇子说的果然没错，皇帝宠楚青凰已经宠到了是非不分的地步，朝堂让楚青凰搅得乌七八糟不说，风气也被彻底带坏——一个皇族公主正大光明养男宠，简直丢进了皇族脸面！ 这样的皇帝根本没有资格再坐在皇位上。 “皇上。”镇北王沉声开口，“齐陵是臣的儿子，臣多日未见他，有一些话想跟他说说，还望皇上允臣父子单独相处半日。” 皇帝正要答应下来，不知忽然想到了什么，看向青凰：“青凰，你看如何？” “只怕不行。”楚青凰平静地说道，“儿臣前几日因中毒在府里养伤，军营里都是齐陵在帮儿臣监督操练，军营大事容不得耽误。” 齐云表情微变，骤然脱口而出：“一个卑贱的庶子，长公主府的侍君，居然也能随意出入军营？” 话音落下，空气倏地凝结。 第236章 反将一军 “齐云。”皇帝脸色沉了下来，好脾气也终于用尽，“你是在质疑长公主的做法？” 齐云脸色一白：“臣不敢。” “皇上恕罪。”镇北王连忙请罪，“齐云心直口快，并非有意冒犯长公主，还请皇上明察。” “大哥应该不是质疑长公主，而是认为我身份低贱，没资格进入军营。”齐陵淡淡开口，“不过这一点可能是大哥误会了，长公主中毒之后在府中静养数日，我也就是替殿下去巡逻一下，看看银甲军例行操练有没有偷懒而已，并未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也不会仗着殿下的势就在军营拉帮结派，胡作非为，大哥不必过多忧虑。” “说到齐陵，儿臣有个请求。”楚青凰目光微抬，看向坐在案后的皇帝，“齐陵武功不错，骑射剑阵都颇为精通，想来之前在家时没少下过苦功夫，儿臣深以为一身本领不能荒废，想让齐陵担暂任银甲军左将军，还望父皇恩准。” 什么？ 众人一惊。 让镇北王庶子、长公主男宠做左将军？ 简直荒唐！ 楚天胤第一个反对：“父皇，这万万不可——” “本宫记得上次太后寿诞之日，三皇兄在家宴上无故发疯，父皇命你待在府中闭门思过，未得旨意不许擅自外出。”楚青凰冷冷看着楚天胤，“三皇兄今日出现在这里，是公然抗旨吗？” http://wap. 楚天胤脸色一白，焦急地看向皇帝：“父皇，儿臣没有！” “朕的确没有召见你。”皇帝皱眉，不悦地看着他，“回你的郡王府去，这两天别再进宫了。” 楚天胤表情一僵，一张脸顿时青白交错，心里恨毒了楚青凰，面上却丝毫不敢流露出来，只把一双手狠狠攥紧。 楚青凰，你给我等着！ 我倒要看看你究竟能嚣张到几时。 “……儿臣告退。”僵硬地行礼，僵硬地后退几步，僵硬地转身打开门走出去，楚天胤像个斗败的公鸡一样颓然离开。 其他大臣见状，都默默地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三皇子都不是长公主殿下的对手，他们这些大臣还能说什么？ “齐陵。”皇帝目光落向楚青凰身后的五位侍君，最后看向齐陵，“上前一步。” 一袭白衣的齐陵走出来，躬身道：“小人齐陵，参见皇上。” 皇帝皱眉。 虽说齐陵是个庶子，但镇北王两个儿子一个在他面前自称“臣”，一个自称“小人”，这差别真不是一般的大。 “你擅骑射？” 齐陵语气谦恭：“回禀皇上，小人略通一二，不敢说擅长。” 倒是谦逊。 皇帝对他多了些好感，淡问：“跟你兄长比起来如何？” 这…… 齐云脸色微变。 “回禀皇上，齐云乃是嫡子，臣曾用心授他武功兵法，只为以后可以更好地保家卫国，效忠皇上。”镇北王顺势说道，“齐陵乃是庶子，本领上比起齐云略逊一筹。” 楚青凰淡道：“父皇若想知道两人相差多少，不如让他们兄弟二人比试一番如何？” 镇北王脸色微变。 比试一番？ 齐云心虚，不由面露难色：“臣今日身体不适……” “红羽只是不小心砸了你的脑门，应该不影响你的手脚。”楚青凰语气淡淡，“莫非齐公子不敢比？” 齐云硬着头皮道：“长公主殿下说笑了……” “那就比吧。”楚青凰语气强硬，根本容不得他推脱，“到外面去比，如果你觉得地方不够大，施展不开手脚，可以借用禁军训练的校场。” 齐云面色逐渐僵硬。 “齐陵。”楚青凰目光落在齐陵脸上，“你要是敢丢本宫的脸，今晚回去本宫赏你一百鞭子。” 齐陵低头：“是。” 镇北王眉心皱起：“长公主殿下这是故意为难他？” “为难谁？”楚青凰淡哂，“齐陵是本宫府里的人，他要是输了，丢的是本宫的脸，本宫为难他就是在为难自己，镇北王不必为本宫担心。” 镇北王脸色微沉，眼底划过一丝寒芒。 乳臭未干的臭丫头，竟敢故意跟他做对？ “若齐云不愿意跟齐陵比试，直接认输，本宫也可以接受。”楚青凰道，“只是一个不战而败的人，本宫不认为他有资格继任王侯爵位和兵权。边关城池担负着保家卫国的重任，大权不能落在一个没本事的草包身上。” 此言一出，镇北王彻底被激怒：“齐云乃是臣之嫡子，武功兵法都曾用心钻研，也曾苦练过数年，况且臣之父子对皇上忠心耿耿，从未有过异心，请长公主殿下慎言！” 第237章 不堪一击 慎言不慎言，比试之后自然就知道了。 在楚青凰态度强硬不容拒绝的坚持之下，齐云无法再行推脱，只得硬着头皮起身走出去，和齐陵开始比一场不太正式的对决。 既然要比试，自然就要有位高者进行一场公正的评判。 于是皇上和诸位大臣一起跟出去，亲眼见证这对兄弟进行武力上的较量。 走到御乾宫外的空地上站定，齐陵表情平淡，气度沉着，看起来胸有成竹，齐云则神情紧绷，双眼死死地盯着齐陵，眼神里像是带着警告和威胁。 君王面前不可擅自动用利器，所以很快有宫人取来两柄竹剑，一模一样的长度和尺寸，谁也不占谁的便宜。 楚青凰负手站在一旁，眉眼冷漠疏离，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不远处即将对决的两人。 紧张压抑的气氛酝酿了一阵。 身后响起少年窃窃私语：“我猜很快就有人要闹笑话了。” “怎么说？”温湛偏头看向红羽。 红羽道：“不怎么说。” wap. 温湛：“……” 皇帝转过头，看向楚青凰身后的几个人，越看就越觉得这几个侍君长得那叫一个俊俏，而且身上没有一点以色侍人的那种脂粉气，反而有种说不出来的干净气质。 青凰的眼光果然是无可挑剔的完美。 “看招！” 齐云提着竹剑毫无预警地朝齐陵劈了过来，一声冷喝，瞬间拉回了皇帝的注意力。 在场的几个官员都是文臣出身，皇帝也只是年轻时练过几天强身健体，武艺上都并不精通，但此时只看两人的架势，心里已经有了个大概的判断。 果不其然，气定神闲的齐陵是在齐云快要劈到门面上时才蓦地抬手回击，他的动作极快，仿佛只是一瞬间出手，随即便听到一声响动。 齐云虎口一麻，手里的竹剑直接被震得脱手飞了出去。 哐的一声，竹剑落地声都显得格外清晰。 时间仿佛在此刻忽然静止，齐云的脸色忽白忽青，精彩纷呈。 镇北王脸上如罩寒霜。 皇帝皱眉，显然没料到齐家嫡子如此不堪一击，这就是镇北王所说的“精心授他武功兵法”？ “镇北王不是说齐云武功兵法乃是你亲自所授，比齐陵厉害得多？”楚青凰转头看向镇北王，眉目冰冷，声音更是冷得刺骨，“一招都没走过就被击落了兵器，这样的本事指望他保家卫国？只怕被敌军攻进了皇城，齐公子还在睡梦中没醒吧。” 镇北王面上划过狼狈之色，正要开口解释，却闻红羽开口：“这算是欺君吧？” 话音落下，空气中好像有寒流划过。 一顶“欺君”的帽子扣下，镇北王父子二人脸色齐齐一变，下意识地就跪了下来。 “皇上明察！”镇北王拱手请罪，“齐云今日实乃身体不适，臣不敢糊弄皇上。” “本宫倒是听闻，镇北王庶子武功兵法皆在嫡子之上，可惜庶子出身，在家中地位不高，处处遭到嫡子打压，连进入本宫后院都是被人设算计所致。”楚青凰冷眼看他父子二人，在听到这句话之后，齐云脸色煞白，“齐云今日认了这技不如人的事实，欺君一事本宫可以请求父皇从轻发落，如若不然，就改日选个时间再来一番较量，到时候再输的话，镇北王只怕就说不过去了。” 嫡子打压庶子？ 皇帝脸色微沉，声音威严充满着不满：“虽说嫡庶有别，尊卑不可乱来，但为将者一向以本事服人，尤其镇北王担负着守卫绵北的重任，更应该注重本事和担当的培养。若二十万兵马大权交到一个没本事的嫡子手里，岂不是拿西齐社稷冒险？” 镇北王脸色骤变，心头如浸寒冰：“臣知罪。” 皇帝看着父子二人，心头百转千回，须臾，冷冷说道：“镇北王既然来了，暂时就先别回去了，朕需要召集朝中武将，对绵北封地上的兵力再做一番调整。” 镇北王心头一沉：“皇上——” “齐云不堪重用，以后就不必继承王侯爵位了。”皇帝一拂袍袖，转身走进御乾宫，“青凰跟朕进来，其他人退下。” 仿佛一盆冰水兜头浇下，浇得齐云一个透心刺骨的冷。 “齐陵，红羽，你们几个在外面等我。”楚青凰冷冷开口，“没有本宫允许，任何人不得擅自离开，否则本宫扒了你们的皮！” 第238章 告状不成蚀把米 镇北王僵跪在地上良久，才缓缓站起身，面沉如水，显然已经怒到了极致。 抬头看向齐陵，他目光阴沉充满厌恶，就像曾经十几年不变的眼神，已经让齐陵熟悉到可以坦然面对。 “父亲不必这般看我。”齐陵淡淡一笑，“御状是父亲跟大哥一起来告的，欺君之言是父亲亲口犯下，身为王侯武将之子却无傍身之本领，是大哥草包无能，父亲就算用眼神把我戳穿，也改变不了这些事实。” “就是。”红羽抬手挠了挠头，“身为武将之子，被人打一顿就打一顿呗，有本事就自己讨回场子，像个小孩子家家一样告状实在不像一个男人所为，一点风度都没有。” 现在好了吧，告状不成蚀把米，连王侯的爵位都不能继承了，活该。 温湛轻咳一声：“最近长公主殿下好像有神明护佑，所有跟长公主作对的人都没有好下场，前车之鉴历历在目，偏有人不知死活非要犯蠢……啧，让人想同情都没有借口。” 站在一旁的几位大臣闻言，心中顿时一凛。 可不嘛。 长公主殿下自从休了凤谨之开始，就像天降祥瑞把她笼罩在了神明的光晕之中一样，谁触犯她谁就得死，顺着她的人反而都能过得顺水顺水，无比自在。 几人在心里琢磨着，看来以后还是得好好顺着长公主，宁可得罪皇上，也绝不能得罪楚青凰，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沈重锦转头看了看红羽几人：“长公主殿下的生辰快到了，你们准备好贺礼献给殿下的吗？” 记住网址http://wap. “生辰？”红羽一拍脑袋，蓦然想起来似的，“我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瞧我这脑子，最近只顾着争宠，把最重要的事情都给忽略了。” “还有几天，回去之后可以好好想想。”温湛语气闲适，“我觉得我送给殿下最好的贺礼就是拿到秋闱的头名。” 长公主殿下的生辰？ 温尚书和沈御史几人面面相觑，转身离开之余，心里都在琢磨着这件事。 他们的儿子都在长公主府为侍，他们应该不需要为这点事情费心，温湛和沈重锦好好为长公主殿下效劳就是。 不过两人对视之间，心头却有种让人心惊的想法隐隐浮现。 楚青凰方才怼齐云的话一字一句浮现脑海：“只要你能在武功上胜过齐陵，学识上胜过温湛，琴棋书画胜过红羽，以及算术上胜过沈重锦……” 这么说来，长公主殿下的后院还真是卧虎藏龙。 温尚书想到楚青凰曾经跟他谈的条件，温湛是要科考入仕的，如今又把齐陵安排进军营掌管银甲军，且她自己手里还握着三千禁军……长公主这是想做什么？ 他有些不安地想着，长公主不会有要扶持的人了吧，她现在做的布局好像是要扶持谁上位一样。 温行云原本是支持端妃和五皇子的官员，他以为楚青凰也理所当然应该是支持自己母妃和五皇兄的，然而自打楚青凰亲自带人抄了凌家开始，温行云就有些看不懂她的所作所为，在朝上行事只能越发小心，轻易不敢往长公主面前凑，就怕哪天被她抓着把柄置于死地。 今日要不是因为皇上传召她的五位侍君进宫，这五位侍君里有他的儿子在，他依然会离楚青凰远远的，能避则避，绝不主动凑上去惹她。 瞧瞧镇北王父子，不就是现成的榜样？ 原本楚天胤杀了自己的王妃齐氏，皇上对他们是有些愧疚的，可眼下这种愧疚却被他们自己作得一点不剩，还平白惹了皇上不满，连世袭的王侯爵位都保不住了，齐云能不能安然离开皇城只怕都不好说。 “齐陵。”镇北王冷冷开口，语调强硬透着不容拒绝的意味，“明日抽空去一趟将军府，为父有事跟你说。” “这只怕不行。”红羽摇头，“长公主府规矩森严，不得殿下允许，他要是敢随意去见外人，殿下会打断他的腿。” 齐陵有些无奈的：“父亲听到了，我得先请示殿下同意才行。” “殿下不会同意的。”温湛语气淡淡，“长公主殿下今天心情不好，接下来的三天之内心情都不会好，你要是敢惹殿下，当心殿下把你衣服剥了，绑在树上用鞭子抽。” 沈重锦道：“说不定这鞭子还得蘸盐水。” “可能会用带有倒刺的鞭子，一鞭子抽下去就是一道血痕，深可见骨。”红羽说着，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想想都疼。” 齐陵转头，皱眉道：“闭嘴。” 镇北王脸色铁青，冷冷地拂袖离去。 第239章 异心 陈海领着宫人都退了出去，御乾宫里只有皇帝和楚青凰父女二人。 “青凰。”皇帝陛下坐在御案之后，抬头看着这个女儿，眼底浮现几分幽深色泽，“镇北王是不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楚青凰道：“父皇为什么会这样问？” “以你的脾气，如果只是齐云冒犯，应该不至于当场让他们难堪。”皇帝手执茶盏，语气平淡，却充满了帝王该有的深思，“镇北王毕竟是镇守一方的藩王，当众驳他的脸面，他回到封地之后会不会生出异心，谁都不敢保证。” 镇守一方的藩王本就大权在握，除了二十万兵马在手，更是有着天高皇帝远的优势，他要做什么，朝廷很难在第一时间内就得到消息。 往日就算是皇帝，对这些藩王也大多客客气气，没犯原则性错误的前提之下，绝不会当众落他们的颜面。 楚青凰缓缓问道：“如果镇北王已经生出异心了呢？” 皇帝面色微变：“你说什么？” 楚青凰表情很平静，看不出一点异样波动：“前些日子儿臣在宣王府中毒，凶手是凤家嫡女凤婉月，投毒之人是宣王府侍女阿香，可这件事中还有一个最关键的人物没有浮出水面。” 皇帝皱眉：“谁？” 楚青凰道：“三皇兄身边的阿黛。” http://wap. 阿黛？ 皇帝听着这个名字觉得耳熟，稍一回想：“之前在郊外山上，宜灵引毒蛇谋害你的那次，好像就是这个阿黛给她的药？” 楚青凰点头：“是。” 皇帝脸色微变，表情瞬间阴沉下来：“这次凤婉月下毒也是她从中作梗？” “主意是她出的，断肠草的毒也是她给的。”楚青凰淡淡说道，“甚至最后在大理寺和禁军一同追查凶手时，还是这个阿黛安排心腹出卖了凤婉月。” 阿黛出卖凤婉月？ 皇帝显然没料到会听到这么一出，微微一愣，随即不解地问道：“她为什么要出卖凤婉月？” 阿黛是太后的人，也是太后安排给楚天胤的心腹，而凤相是楚天胤的舅舅，于公于私，于情于理，阿黛都没有出卖凤婉月的理由。 难不成他也跟楚青凰学着大义灭亲？ 楚青凰很快给他解惑：“凤相是三皇兄的舅舅，可是这次凤家出事，父皇有见到三皇兄过来求情吗？” 皇帝眉眼深沉：“没有。” 凤家一党的官员过来求情的不少，唯独不见三皇子府的人。 “父皇可能不信，此番凤家之所以这么快出事，完全是三皇兄在背后一手推动。”楚青凰语气淡淡，“至于原因……儿臣猜想，可能跟镇北王有关。” 皇帝沉默下来，眼底划过一抹深沉难测的冷光，良久才平静地开口：“你的意思是，是天胤想舍弃凤家，改而拉拢镇北王？” 想到方才楚天胤在这里对镇北王的维护，看来两人的确已经达成了某种协议。 “儿臣的确是这么想的。”楚青凰道，“但有个先后顺序，应该是先拉拢了镇北王，达成了协议之后，他才决定舍弃凤家。” “可是他拉拢镇北王跟出卖凤家有什么必然的联系？”皇帝还是无法理解，“就算镇北王成了他的后盾，他也没必要舍弃凤家，毕竟凤家跟他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关系，对自己的亲舅舅下手，朕想不通其中理由。” 如果说是不得已的舍弃，他还可以理解，可是阿黛指使凤婉月下毒，然后又出卖了凤婉月，这明明就是故意治凤家于死地。 楚天胤到底在打什么主意？难不成是为了消除他的戒心？ “儿臣这两天在府中养身体，没去细查关于三皇兄跟镇北王之间达成的协议内容，父皇若想知道，不如让暗阁的影卫去查。”楚青凰沉眉，“或者儿臣负责查明真相，再来禀报父皇。” 皇帝又沉默了一阵：“为了避嫌，天胤的事情你就别管了，免得到时候又惹太后不悦，给你扣上一个故意打压兄长的罪名。” 青凰最近得罪的人太多，不能再过多树敌，天胤跟镇北王的事情，他另外安排人去查。 楚青凰点头。 “青凰。”皇帝像是不经意地开口，“这段时间朝上许多大臣开始上折子让朕立储，天胤的德行你也看到了，朕根本就没考虑过他。你五皇兄也不是做太子的料，眼下只剩天翎和天阔可以考虑，朕想听听你的意见。” 楚青凰沉默片刻：“父皇想听真心话？” 第240章 江山由谁坐 皇帝陛下握着茶盏的手微紧，随即定了定神，淡道：“自然是听真话。” “大皇兄不是做储君的最佳人选。”楚青凰显然并不避讳讨论这些，语气始终波澜不惊，“第一，他没有强大的后盾，没有母族势力撑腰；第二，他只知一味隐忍，从未主动筹谋，手里可用的势力寥寥无几；第三，他不是为君的料。综合这三点，如果他做了储君，甚至是以后的皇帝，那么这段时间父皇肃清朝堂、整顿朝纲的努力将全部白费，君王的权力会被慢慢架空成为傀儡，朝堂又将是世家权臣的天下。” 皇帝脸色微变，沉默不语。 楚青凰微默片刻，漠然续道：“二皇兄虽有皇后和秦家做后盾，目前来说最有资格成为储君，但是二皇兄能力平庸，没有治理江山的魄力，没有跟世家权臣作对的勇气，也没有让西齐兵强马壮的能力。” 皇帝淡道：“所以他们都不合适？” “他们合不合适，父皇心里清楚。”楚青凰淡淡说道，“若西齐眼下已经是一个强大繁荣的的国家，那么二皇兄也许可以成为守成的皇帝，可西齐内忧外患，经济不够富庶，兵马不够强大，暂时还不足以应付任何一国的来犯，所以父皇应该能想得到，若二皇兄即位，西齐以后将面对什么。” 皇帝没说话，表情深沉难测。 许久，他淡淡说道：“这么说来，西齐江山注定后继无人？” 楚青凰挑眉：“父皇的意思是我不是人？” 皇帝沉默地看着她，楚青凰也看着他。 父女二人像是打哑谜似的，四目相对，眼中也不知是试探还是有其他的意思。 wap. “青凰，你是否愿意辅佐你的皇兄？”皇帝敛眸开口，“若是有你的辅佐，朕相信不管是天翎还是天阔，应该都可以做好这个皇帝。” 楚青凰拒绝：“儿臣并不愿意。” “为什么？” “辅佐他们坐江山，不如儿臣自己坐。”楚青凰语气淡淡，“儿臣没兴趣辅佐一个蠢货做皇帝，还要时刻听从他们驱使，万一那两个蠢货对儿臣生了忌惮之心，说不定什么时候一个功高盖主的罪名扣下来，就妄想着除掉我，我犯不着。” 她的语气太过稀松平常，甚至带着点从容淡定的口吻，好像江山社稷在她眼中只是一件衣裳，一个玩具，想要便能得到，没什么大不了的。 好像功高盖住君王忌惮只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事实，没什么不能提的。 反而是皇帝陛下诧异于她会如此平静地直言不讳，在他这个父皇面前都没有丝毫遮掩，压根不担心会引起他震怒似的。 “西齐数百年来从未有过女帝当政。”他语气沉沉，不辨喜怒，“也从未有任何一位公主——甚至是皇子，会在帝王面前如此毫不遮掩自己的野心。青凰，你真是一次次让朕刮目相看。” 野心？ 楚青凰拧眉想了想：“我觉得这不叫野心。” “那叫什么？” “我只是想有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和立场，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楚青凰淡道，“倘若几位皇兄确有治国安邦之才，儿臣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去争这个位置，做一个我行我素的公主，养几个俊美的面首，每日待在府中赏花品茶，抚琴听曲儿，岂不是更逍遥自在？” 皇帝喝了口茶。 “然而有些事情我若不去做，西齐只怕撑不到父皇退位，就得让这些蠢货折腾得国破家亡，疆土不保。” 皇帝脸色一变：“大胆！” 楚青凰沉默地看着他。 皇帝手执茶盏，目光落在九枝缠纹白玉盏上，神情冷漠，眼底色泽变化莫测，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楚青凰安静地站在一旁，并不着急，也没有丝毫不安。 千百年来固守的规则不可能轻易就被打破，妄图挑战规则的人本就要承担一定的风险——外在的压力只占据了一部分，更多的是战胜自己心理上的阻碍。 皇帝此时就在心里进行着一场天人交战。 公主为储。 这件事原本并没有丝毫可以考虑的余地，别说有野心，只怕谁敢提出这样荒谬的想法或者建议，都会被毫不留情地处死。 然而有一个东陵女皇作为参照，公主登基好像就成了一件可以考虑的事情，虽依然会面对重重阻碍，但至少已经有人证明了这种事情的可行性。 尤其是东陵女皇在位期间，东陵达到了空前绝后的繁华盛世，好像就给了他一个可以仿照执行的绝佳理由。 茶盏里的茶水已经凉了，皇帝却无暇理会，不知过了多久，他淡淡开口：“你知道这样的想法在满朝文武看来，是多么的荒诞不经？” 楚青凰缓缓点头：“可以想象。” “你也应该知道，如果他们知道你有这样的想法，甚至打算付诸行动，你会瞬间成为众人公敌？” “可以预料。” “太后，皇后，后宫所有嫔妃，还有你的皇兄们，以及满朝文武大臣都会不顾一切地反对，他们会联合起来讨伐你，不惜一切代价来阻止你的野心。” “儿臣已有心理准备。” “这条路会非常难走。”皇帝淡道，“帝王之路不是你有证据就可以抄家，脾气上来就可以拿鞭子抽人这么简单，若是跟所有世家为敌，那张椅子你还没有坐上去，只怕就——” “父皇。”楚青凰漫不经心地打断了他的话，“儿臣跟那几个蠢货不一样。” 皇帝如鲠在喉，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是好。 虽说那几个儿子确实蠢了一点，但好歹也是他的儿子，青凰左一句“蠢货”，又一句“草包”贬低他们，让他这个做皇帝的着实不是滋味儿。 多少给自己的几个皇兄留点面子。 沉默了好一会儿，皇帝想说什么，却又意识到这会儿好像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茶已经凉了。 皇帝把茶盏搁在一旁，想了想：“青凰，有个问题希望你能如实回答朕。” “父皇直言。” “陈海是你的人吗？” “陈海？”楚青凰皱眉，表情分明是意外，“父皇为什么会这么问？” 皇帝见她这副表情，心里其实已经有数，心里不由舒坦了些。 不管怎么说，自己身边的人被别人收买——即便这个人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也难免有些不舒服。 好在是他多心。 于是他摇头，“没什么，朕随口问问。” 楚青凰嗯了一声：“对于儿臣刚才所说的，父皇可有什么想法？” “如果朕反对，你会如何？” “不如何。”楚青凰神色平静，“儿臣想做的事情依然会去做。” 皇帝说道：“西齐从未有过女帝登基。” “凡事都有第一次，端看谁有勇气去打破规则。” “你想做第一人，必然要面对重重阻碍，这些你都已经想到了，朕也不多说什么。”皇帝终于说出自己最关心的一点，“如果朕同意让你正大光明地争储，你以后能为西齐带来什么？” “父皇心中所在意的，就是儿臣所能做到的。”楚青凰语气坚定，“社稷安稳，疆土完整，经济富庶，兵强马壮。” 除了她，没有人可以做到这几点。 皇帝心头悸动，青凰所说的这些恰好就是他所在乎的，他登基这些年都没能做到，虽说各种各样的原因都有，并非全怪他无能，但他还是觉得遗憾。 若真能让青凰放开手脚去做，在他有生之年看到西齐兵强马壮，百姓富庶安定，那么就算打破一次规则又如何？ “朕不会帮你，更不会偏袒你。”皇帝有言在先，“你想要的，必须自己去争取。” 楚青凰淡哂：“父皇放心，儿臣不需要任何人的偏袒。” 第241章 差得有点多 皇帝沉默片刻：“朕还有两个条件。” “父皇但说无妨。” “第一，天翎、天阔、天胤和天铮都是你的皇兄，除非出现万不得已的情况，否则朕希望你能对他们手下留情，尽量避免做弑兄之人。” 楚青凰沉默片刻，缓缓点头：“只要他们自己不作死，儿臣不会主动去害他们性命。” “第二，朕要你保证，至少在朕驾崩之前，西齐不会被别国吞并，也不会臣服于任何一国。” 楚青凰沉默片刻，很想问他打算什么时候驾崩。 不过这个大逆不道的问题若真问出了口，皇帝反应大概不会太好。楚青凰想了想，看在皇帝陛下数次把她视为“贴心小棉袄”的份上，她觉得可以满足他这点小小的愿望。 “儿臣答应。”她点头，“只要父皇活着一日，西齐就不会被吞并，也不会臣服于任何一国，甚至一定会看到自己想看到的盛世到来。” 皇帝听着这句话，总觉得不得劲儿。 只要他活着一日？ 好像他的死期很快要来临了一样。 记住网址http://wap. 皇帝想喝茶，端起茶盏却发现茶水只剩下一点点，而且还是凉的。 陈海不在身边，他正思索着该自己添茶，还是忍一会儿再喝，却听到楚青凰忽然开口：“陈公公。” 陈海推门而入，躬身道：“长公主殿下。” “伺候父皇。”楚青凰说着，朝皇帝道，“若没什么别的事情，儿臣先告退。” 今日谈话的内容信息量有些大，她觉得皇帝陛下需要独自一个人安静地待会儿，当然，陈海陪在身边也没什么，反正皇帝不让说话，这些内侍个个都能让自己做个名副其实的哑巴，在不在都无所谓。 告退走出御乾宫，楚青凰看到站在外面乖乖等着她的几个人，淡道：“回府。” 于是盛景再现。 长公主殿下领着她俊美出众的男宠们浩浩荡荡往宫外走去，就跟来时一样，宫人一边恭敬地行礼，一边在心里惊叹着长公主后院这些侍君们的风采。 走出宫门，红羽拿出撒娇绝活：“我想跟殿下共乘一辆马车。” 如影子般站在楚青凰身侧的扶苍皱眉，抬眸看着他，目光冷漠，眼底掠过一抹凌厉锋锐之色。 “红羽。”楚青凰提出个两全其美的建议，“要不你跟扶苍打一架？” 红羽脸色一垮：“人家不是他的对手啦。” “不是他的对手，你在这里起哄个什么劲？”齐陵揪着他的后劲，把他一路拖着往另外一辆马车走去，“乖乖地跟我们一起坐不好吗？” 楚青凰看着被拖走的红羽，难得怜香惜玉了一回：“齐陵，对他温柔点。” “得令。” 楚青凰和扶苍不再理会红羽愤怒的叫嚣，先后上了马车，打道回长公主府。 这一趟进宫又是大获全胜。 楚青凰心情不错，倚着车厢欣赏扶苍俊美的脸，淡淡开口：“从今儿开始，本宫正式筹谋女皇之路，扶苍，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扶苍沉默片刻：“属下会做主子手里最锋利的剑。” 嘴上说着这句话，他耳畔却忍不住响起楚青凰在宫里说的那番话：“只要你能在武功上胜过齐陵，学识上胜过温湛，棋琴书画胜过红羽……” 虽然这句话是对着齐云说的，让他别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却也让扶苍认识到了自己身上的不足。 若按照这样的标准，他好像也差得有点多。 扶苍皱眉沉思。 武功上倒是不必说，暗阁出来的第一高手，谁想战胜他都是痴心妄想。 可他目前能拿得出手的貌似也只有武功。 学识不是影卫最主要的修习项目，所以他肯定比不上即将参加秋闱的温湛，影卫也不需要学习算术，所以这点比不上沈重锦和楚陵川。 至于琴棋书画…… 扶苍想到自己那一手扶不上墙的烂棋艺，忍不住感到羞愧，虽然他占据了得天独厚的优势，可以靠着影卫的身份跟主子朝夕相处，形影不离，但是他各方面的才艺却压根不如天天叫嚣着要争宠的红羽。 若真要靠真才实学争宠，他显然不会是红羽的对手，这一点让扶苍忍不住心情低落。 出身无法自己做主，可是强大的本领却可以通过努力达成。 扶苍犹疑良久，心下已有了主意。 楚青凰靠着车厢，就这么安静地看着他，嘴角不自觉地扬了扬，一路无话。 第242章 七十二侍君 马车抵达长公主府，楚青凰下车进府，吩咐明月去准备午膳，并留了几个侍君在东上阁用膳。 “今日开始，本宫正式争储。”楚青凰宣布，“以后跟官员之间的往来宴会，皇子权贵递来的请帖，长公主府全部照单全收。” 红羽第一个拍手：“太好了！我真想现在就看到殿下登基，做了女皇之下，殿下就可以拥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 温湛纠正：“七十二侍君。” “哦。”红羽从善如流地改口，“三宫六院七十二侍君，我就可以在后宫争宠争得风生水起，谁都不会是我的对手，我一定要做殿下最宠最宠的宠妃，盛宠后宫，趾高气昂——” “小羽儿。”齐陵不疾不徐地打断了他的话，“梦想可以有，但是要切点实际。” 红羽瞪他：“你能不泼我冷水吗？” 什么叫不切实际？没听过事在人为？ “抱歉。”齐陵真诚地表示歉意，随即补了一句，“我可以做武妃。” 话音落下，其他几双眼睛齐刷刷看向他。 红羽争宠也就罢了，齐陵居然也要加入争宠行列？ http://wap. 沉默片刻，红羽好奇问道：“为什么是武妃？” 齐陵淡定：“武将为妃，不就是武妃吗？” 红羽长知识了：“那温湛是文妃？” “文妃，这个封号不错。”温湛缓缓点头，“我喜欢。” “那沈重锦就叫锦妃。”红羽拍手，“不但好听，还端庄大气。” 沈重锦笑了笑：“的确不错。” “楚陵川叫川妃？不太好听。”红羽皱眉，“不如叫陵妃？” 楚陵川微微一笑：“我不能做正宫？” “正宫？”红羽嗤笑，“你把人家姓扶的放在何处？” 姓扶的？ 几人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坐在楚青凰身侧的扶苍，对方面无表情，精致冷峻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波动。 迎上飘过来的几双眼睛，扶苍表情依然漠然疏离，锋锐内敛，身居高位的正宫气势十足，是其他叽叽喳喳的几人无论如何都比不上的沉稳。 然而没人看得出来，扶苍现在很想一手两个把他们全部扔出去。 他更想直接告诉他们，主子已经承诺了他驸马的名分，不过想到自己现在才艺不行，扶苍决定还是应该先提升一下自己的本领，其他的以后再说。 只是如何才能让自己的琴棋书画都进步神速？ 扶苍敛眸，忍不住在心里琢磨。 一桌子的人只有楚青凰是在认真用膳，边吃边听他们讨论得兴致勃勃，好像她已经登基并开始大规模选秀似的，讨论得煞有其事。 完全没想过争储过程中会面临的种种阻碍，重重困难，以及万一争储失败了之后会面对的后果。 待到几人的讨论停了下来，楚青凰才淡淡开口：“陵川，绵北封地上所有官员的底细全部给本宫查清楚，值得重用的让齐陵去收服，贪污受贿、滥用职权、鱼肉百姓之辈把所有证据都拿到手，在镇北王离开帝都之前，本宫要好好送他几份大礼。” 楚陵川领命：“是。” “齐陵，明日开始你正式担任银甲军左将军，记得穿好左将军的盔甲，带上左将军的兵符和印章，跟军中将领打好关系，挑选一些你认为值得培养的年轻将领，为以后掌管绵北封地和兵权做好准备。” 齐陵应下：“是。” “温湛，这段时间好好温习功课，空暇之余可以出去走走，跟即将参加秋闱的世家子弟多多往来，能交好的就交，不能交好的也不必勉强，替本宫多多关注世家子弟的才华和品行。” “是。” “重锦。”楚青凰目光微转，“你协助陵川处理账务的同时，可以多回家走动走动，顺带替本宫了解皇城内外大小事，上至官员昏庸无道、贪赃枉法，下至恶霸行凶、欺压百姓……但凡是违法乱纪的行为，全部记载成册并上报大理寺，本宫要看他们的办案效率。” 沈重锦点头：“是。” “殿下。”红羽举手，“我呢？” 楚青凰看他一眼：“你这两天可以打扮得漂亮一点，去各大青楼逛逛，看朝中有哪些官员喜欢扎堆往青楼里凑。” “啊？”红羽拧眉，“殿下还喜欢管官员逛花楼？” “本宫没兴趣管他们逛花楼，但他们若是在花楼里做别的事情，本宫还是想知道一下的。”楚青凰淡道，“你不知道青楼勾栏是最好的密谋之地？” 红羽哦了一声：“殿下放心，我一定完成任务。” 第243章 一定要得到她 “该死的齐陵，竟敢让我在宫里丢人！” 在宫里受了一肚子憋屈还丢了王爵继承权的齐云，回到将军府之后越想越气，砸了一地茶具也没能消除怒火，怒火反而越烧越烈。 砰的一声，又是一个茶壶被摔！ 下人们战战兢兢站在门外，不敢上前。 “该死的楚青凰！我喜欢你是看得起你，居然敢当众驳我的脸面？给你脸了是吧！”齐云抄起一个花瓶砸了出去，恶狠狠地发誓，“不得到你，我誓不为人！” “这是在干什么？”镇北王抬脚跨进门槛，就看到一地狼藉，以及正在失控发怒的齐云，冷冷皱眉，“这个时候发火有用吗？我以前跟你说过多少次？想要执掌大权，自己先练好本领再说，你非要跟那几个少城主混在一块，学一些三教九流的招数，今日败在齐陵手里，又怪得了谁？” 说这句话时，他抬手挥退门外下人，并抬手掩上房门。 齐云表情阴郁：“我是父王嫡子，他凭什么不让我继承兵权和爵位？皇帝若真逼急了我们，父王索性起兵反了他！” “住嘴！”镇北王下意识地抬手，然而巴掌快落到齐云脸上之前，却硬生生停住，“再敢胡言乱语，我饶不了你！” 齐云表情明显不服，却也不再说什么，到底还是有点怕的。 “我们身在帝都，一言一行都得格外注意，不能落下把柄。”镇北王说着，眼底划过一抹暗芒，绕过满地狼藉，走到椅子上坐下，“皇帝已经对我生出了不满，接下来行事更需要小心谨慎，你给我收敛一点。” wap. 齐云转头看他，脸色阴沉：“皇帝不会是要对我们下手了吧？父王难道就打算坐以待毙？” 坐以待毙？ 镇北王眉眼阴鸷，皇帝想调整他封地上的兵力？做梦。 齐云深思：“父王觉得楚天阔靠谱，还是楚天胤靠谱？” 镇北王皱眉：“你想干什么？” “我喜欢楚青凰，就一定要得到她。”齐云冷冷说道，“既然她敬酒不吃非要吃罚酒，就别怪我用非常手段。” 镇北王沉默片刻：“今日在宫里你也看到了，皇帝对楚青凰偏袒得很，你若是敢对她做什么，皇帝只怕不会放过你。” “不放过我？”齐云冷冷说道，“那我就跟北疆合作，让北疆大军长驱直入，兵临城下，到时候他连江山都保不住，看谁不放过谁？” 镇北王闻言又要发怒，然而思索着齐云的话，如果皇帝真要对他的兵权和爵位下手，他也许只能选择跟北疆合作。 “我觉得楚天胤可以舍弃了。”齐云在他父亲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抬手想给自己倒杯茶，却发现茶盏和茶壶全都被自己摔完了，于是作罢，“楚天胤根本成不了大事，我倒是觉得父王可以选择支持皇后母子。” 明明曾经手握王牌，连太后都站在他身后，可楚天胤却连偏偏自己的母妃和妹妹都保不住，且不懂隐忍，轻易就露了底，这样的人注定成不了事。 镇北王眉心微沉，想到楚天胤跟他说的事，一时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楚天胤确实没什么用，可越是没用的人越好拿捏，他若能帮助楚天胤登上皇位，从龙之功足以让他大权在握，权倾朝野，甚至封地再扩大两千里，兵力再增二十万，整个西齐一半的兵权都将握在他的手上。 这个诱惑不能说不大，而是根本无法拒绝。 到时候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哪怕拥兵自重，在封地上自立为帝，楚天胤都不敢说什么。 然而楚天阔又确实占据了争储的极大优势，只看目前的局势，楚天胤压根不是楚天阔的对手。 而且今天在宫里他也看到了皇帝对楚天胤的态度，一个不得圣心的皇子，顺利夺得储位的几率有多大？ “父王还在考虑什么？”齐云皱眉，“楚天胤根本就扶不上墙，我们支持楚天阔才是上上之策。” 镇北王沉声道：“宣王优势极大，可正因为如此，我们的帮助对他来说就仅仅是锦上添花，而不是雪中送炭。” “宣王现在最缺的是兵权。”齐云道，“兵权的分量对于任何一位皇子来说，都不仅仅是锦上添花的作用。” 镇北王摇头：“你别忘了宣王正在拉拢楚青凰，而楚青凰手里还握着银甲军。” 有楚青凰和银甲军在，他的兵权对宣王来说就只是锦上添花，而对于楚天胤却是救命稻草。 “楚青凰不可能被宣王所用。”齐云冷冷一笑，“她那样的脾气，又怎么甘于屈居人下？” 镇北王一惊：“你说什么？” 第244章 离间计 “楚青凰今日带着她的男宠们浩浩荡荡进宫，阵仗招摇得很，俨然没把礼教规矩放在眼里。”齐云面色不虞，“她又是个暴虐脾气，动辄打打杀杀，没有一点女儿家的温柔贤惠，反而更像个男子作风，生出野心也不奇怪。” 镇北王神色微变：“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我只是想说，如果宣王知道楚青凰也有野心，他还会不顾一切地拉拢楚青凰吗？” 镇北王沉默须臾，缓缓说道：“应该不会。” “我们的目的就是要让宣王知道楚青凰的野心——不管楚青凰有没有野心，我们都要让宣王相信她有。”齐云冷冷一笑，“等他知道楚青凰对他来说不是助力，反而是个威胁时，自然会第一个想到父王。” 若楚青凰真的成了对手，那么手握兵权的镇北王将会成为唯一一个可以跟楚青凰抗衡的人，宣王敢不拉拢？ 只要他还想坐上那个位置，就必定会想办法跟镇北王示好，因为楚青凰的存在会让他寝食不安。 不得不说，齐云还是有几分脑子的。 他其实不笨，分析局势头头是道，能看得利弊，只是太有些自以为是，且自视甚高，有一种跟自己本领不太相符的过度自负。 身为镇北王嫡子，要说齐云真有那么草包也不可能，只是天高皇帝远，在绵北封地上，他这个世子就是太子一般的地位，自视甚高和过度自负完全是被那些少城主和官员之子长期吹捧出来的结果。 再加上上一辈的爱恨情仇，齐云从小就跟齐陵不对付，看到他就厌恶，不惜一切手段打压他，欺辱他，导致绵北封地上许多世家子弟都跟着打压家中庶子，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几乎形成了一股风气，直接提升了嫡子在家中尊贵到无法抗衡的地位，妾室和庶子则被打压得几乎跟奴仆无异。 记住网址http://wap. 所以后来的几年里，齐陵为何武艺突飞猛进，还擅长兵法谋略，一直是齐云心里最想不通也因此滋生出强烈的嫉妒心思的原因所在。 当天晚上，齐云带着几个护卫乘夜色去了宣王府。 “齐公子求见？”宣王正在泡澡，闻言皱眉，“他来见本王干什么？” 他根本没打算跟镇北王有多少牵扯，毕竟朝中皇子跟藩王密切来往是君王大忌，这个节骨眼上他绝不能让父皇对他生出猜忌。 楚天胤跟镇北王有所接触是因为他们本是翁婿，齐氏死了，正好有理由给楚天胤赔罪的机会，镇北王去晋郡王府也不是什么让人意外的事情。 可若是让父皇知道他也跟镇北王来往…… 宣王眉心紧皱：“就说本王身体不适，已经歇下了。” “齐公子说，他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跟殿下说，殿下若不见他，一定会后悔。” 宣王冷笑：“后悔？” 他有什么好后悔的？ “不见。” “是。” 下人走了出去，然而没过一会儿，又返回来：“殿下，齐公子让我给您看这个。” 宣王不悦，有完没完？ 泡个澡都不得安生？ 下人递上一个密封的信筒，是寻常用来飞鸽传书的那种，通常只能传递寥寥数语。 宣王想看看齐云究竟在玩什么花招，伸手接过信拆开，看了眼信上的内容，脸色顿时一变。 的确是寥寥数语……不，寥寥几个字而已，却让楚天阔心里掀起滔天巨浪。 楚青凰有野心，目的是问鼎帝位？ 楚天阔攥紧了手，两只手臂缓缓沉入水里，纸条在他掌心被水泡透，他眉目变得幽深冰冷，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想到了楚青凰这些日子以来的所作所为。 楚青凰后院男宠一个接着一个纳进来，楚青凰查抄洪家，楚青凰对付楚天胤母子，楚青凰查抄凌家，继而从凌家手里接过银甲军兵权。 楚青凰在宣王府中毒，直接导致凤家被流放。 楚青凰带着她的男宠堂而皇之地进宫，让镇北王父子都损失惨重……还有，温湛的父亲得了户部尚书的位置，齐陵成为银甲军左将军，楚青凰后院还有一个姓楚的侍君不知来历…… 楚天阔狠狠地闭上眼，他是有多迟钝，以至于一直到现在才发现楚青凰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提前布局筹谋？ 第245章 我要楚青凰 “齐公子，宣王殿下在书房等您。” 齐云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缓缓点头：“带我过去。” “齐公子请。” 齐云被领进宣王的书房，宣王已经换好了衣服，正坐在书房里翻看着卷宗。 卷宗上记载的都是最近楚青凰所做的一桩桩一件件，原来不知不觉之中，她已经做了这么事，而他直到现在才察觉到这些事情根本和脾气坏无关，压根就是借着被惹怒的理由做着她原本就想做的事情。 宣王眉目幽沉，冷冷一笑，楚青凰还真是厉害。 连扮猪吃老虎都不用，光明正大地筹谋布局，却一点儿都没让人察觉出她的野心——而这一切，只因为她是个女儿身。 没有人会想到，一个公主也会生出不切实际的野心。 “殿下，齐公子到了。” 楚天阔合上卷宗，淡淡道：“进来。” 齐云走了进去，转头打量着这间书房，倒不是想发现什么，只是一种下意识地举动。 http://wap. 一个容貌普通的侍女端着茶盏走进来，给两人斟茶，很快便退了出去。 “这侍女长得倒是一般般。”齐云目光落在侍女背影上，语气带着几分调侃，“是不是发生了阿香事件之后，宣王妃不敢再让姿色佳的侍女有机会接近王爷了？” 楚天阔闻言，面上划过一丝恼怒：“齐公子这是在挖苦本王？” “臣不敢。”齐云作势请罪，“王爷息怒。” “坐吧。”楚天阔淡道，“找本王什么事？” 齐云见他这副装模作样的架势，心里忍不住冷笑，面上却一副气怒的表情：“今天我跟父亲在宫里被狠狠地落了脸面，宣王听说了吧。” 楚天阔道：“本王今天一整天都待在王府没出去，并不知道宫里发生什么事。” “不知道？”齐云皱眉，“王爷这样可不行。消息不灵通，无法及时得知宫中动向，于争储极为不利。” 楚天阔没说话，端起茶盏轻啜一口：“开门见山吧。” “方才我让人递给王爷的话，不知王爷看了之后是什么想法。”齐云靠着椅背，语气里多了几分玩味，“公主争储，听着是不是觉得特别不可思议？” “的确不可思议。”楚天阔眉眼微深，“可是本王为什么要相信你说的？” “王爷其实已经相信了，因为楚青凰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她自己筹谋。”齐云淡道，“她能打破世俗纳三夫四君进府，那么筹谋帝位对她来说应该也不是什么让人意外的事情。” 楚天阔沉默地盯着茶盏上的花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王爷想拉拢楚青凰，也得看她愿不愿意让你拉拢。”齐云笑了笑，“如果她真有自己的野心，王爷觉得她会心甘情愿让你所用？” 楚天阔道：“你想怎么样？” “我想跟王爷合作。”齐云并不拐弯抹角，很快说出自己的目的，“绵北二十万兵马和镇北王麾下众多官员、将领皆成为王爷最强而有力的后盾，从此听从王爷调遣，王爷达成所愿之后，保我爵位和封地世袭。” 宣王有些讶异：“就这样？” 绵北封地和兵权本就握在镇北王手里，寻常只要不犯通敌叛国之罪，不功高震主生出异心，皇帝通常不会撤藩王爵位，因为牵一发而动全身，影响巨大。 不管以后谁登基上位，都不可能轻易对镇北王动手。 “自然不是。”齐云说出最关键的要求，“我要楚青凰。” 楚天阔以为自己听错：“你说什么？” “我要楚青凰。”齐云重复了一遍，“我要楚青凰成为我的人，成为绵北封地上的女主子，我要让她风风光光地嫁给我，冠上我的姓氏，从此成为我的女人，我还要让她后院里的那几个卑贱玩意儿都去死，死得越惨越好，死得一个都不剩。” 最后一句话俨然多了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楚天阔沉默不语。 虽然他方才说今日没出去，可宫里发生的事情他并非真的不知道，楚青凰带着五个男宠招摇进宫，还当众落了镇北王父子的面子，堂堂镇北王嫡子居然在几个男宠手里栽了跟头，说出去简直笑掉大牙。 甚至连齐陵那个庶子，都敢仗着长公主的势跟自己的父亲和嫡兄作对，可想而知齐云的心情有多糟糕。 所以咽不下这口气也是正常。 可他居然看上了楚青凰？ 楚天阔心情着实复杂，撇开特殊的口味不谈，仅仅这份勇气就让人刮目相看。 第246章 有点怪怪的 短暂的安静之后，楚天阔开口道：“你喜欢七妹？” 齐云很大方地承认：“是。” 他对楚青凰的确是一见倾心，那样脱俗绝世的容貌，一下子就戳中了他的审美，所以他可以忍受她的脾气，甚至觉得这样的暴戾和强势在女子之中是极为罕见的霸气，让人折服。 当然，这样的霸气最终还是要转为温顺一点的，齐云有信心让楚青凰为他而改变。 楚天阔淡道：“本王劝你一句，楚青凰不是你能驾驭的女子。” 远的不说，就看看洪家和凌家的下场就知道惹了她会有什么样的后果，连凤谨之这个曾经让楚青凰喜欢得可以放下骄傲的男人，最终都被她扫地出门，更遑论其他男子。 齐云是在玩火。 “驾驭不了？”齐云不信，“这世间就没有哪个女子是不能征服的，若有，一定是方式不对。” 楚天阔皱眉：“你不怕惹怒她？” 寻常女子发脾气不过一哭二闹三上吊，可楚青凰发脾气却是要人命的，他就一点也不担心？ “再凶猛的老虎若是被拔了牙齿，也就没那么可怕了。”齐云声音幽冷，“让长公主属于我，对王爷来说也算是除了一个劲敌，两全其美的事情，王爷没理由拒绝。” wap. 楚天阔的确没理由拒绝，可他更没理由得罪楚青凰。 即便不能拉拢她，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也并不想轻易得罪她。 想了想，楚天阔状似不经意地说道：“镇北王这两日跟三弟走得好像有些近。” “王爷应该清楚，晋郡王已无一争之力。”齐面上泛着几分不屑，“我父王又不傻，怎会看不清这一点？” 所以这算是舍弃了楚天胤，而选择跟他合作？ 楚天阔沉眉不语。 他正在心里权衡利弊。 如果楚青凰当真生了不该有的野心，那么拉拢她无疑就成了天方夜谭，楚青凰手里的兵权将会成为他最大的忌惮——即便公主根本不可能为帝，因为不管是皇帝还是满朝文武，都绝不可能拥立一个女子做皇帝。 但楚青凰强硬起来的时候，谁都得忌惮几分，所以若能得到镇北王的支持，他自然如虎添翼。 然而，如果齐云所说的都是假的，他岂不是平白要去得罪楚青凰？ 楚天阔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先探一探楚青凰的心思，再做打算。 “此事容本王考虑两天。”楚天阔抬眸看向齐云，“两天之后给你答复。” 齐云点头，识趣地站起身准备告辞：“我相信王爷会做出最明智的决定。” 楚天阔没说话。 “长公主已经决定由齐陵担任银甲军左将军，也就是说，她正在把她后院里的男宠一一安排入朝。”齐云意味深长地说道，“缜密的筹谋布局，绝不是一个只知暴戾冲动的公主所为，她所做的事情，试问王爷能做到吗？” 楚天阔表情微冷：“此事本王会慎重考虑。” 不必一次次提醒楚青凰有多厉害。 若当真觉得她强悍无比，又怎么会痴心妄想着征服她？不觉得自相矛盾？ “臣告退。”齐云躬身，“王爷好好考虑考虑，怎么做才能万无一失。”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离开。 楚天阔独自一人在书房里坐了良久，眉心紧皱，神色是从未有过的阴沉冰冷。 野心？ 一个女流之辈，再怎么强悍也还是女流，竟妄想成为一代女皇？ 简直可笑。 ……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又到了就寝时分。 扶苍一身寝衣站在床前，犹疑着开口：“主子。” “嗯？”楚青凰看着他一副欲说还休的表情，“怎么？” “属下想文武双全。”扶苍低头，唇角轻抿着，“能文能武，才能让主子用得更顺手。属下愚笨，还望主子……望主子不吝调……调教……” 调教？ 楚青凰挑眉：“你希望本宫如何调教你？” 扶苍拧眉，心头生出些许异样感，总觉得这句话好像有点怪怪的。 想了想，他诚实道：“属下想学兵法谋略，若是可以，棋琴书画也都想学。” 只有成为一个文武全才，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以后才能更好地伺候主子，主子让他做什么，他都能拿得出手，不至于像个傻子一样愚钝。 “影卫只要身手好便足够，无需对自己要求过多。”楚青凰声音淡淡，“不过若是你真想学，本宫也可以让人教你，只要你吃得下这份苦。” 扶苍道：“属下什么苦都可以吃。” “若是需要暂时离开本宫身边呢？” 扶苍一怔，离开？ “兵法谋略方面其实没什么技巧，平时有空多看看兵书和奇门遁甲，本宫也可以时不时地提点你一些，领悟起来不难，端看你是否聪明。”楚青凰道，“琴棋书画入门也简单，可要是想精通，却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速成的，需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去钻研领悟，这个过程对你来说会很枯燥乏味。” 第247章 愿意去拜师 扶苍的确什么苦都可以吃，枯燥乏味的学习过程也完全可以忍受。 可为什么需要离开主子身边？ “如果你想学得更快一点，我可以给你找个师父。”楚青凰声音里充满着蛊惑意味，“拜了这个师父，你不但可以学到很多东西，还能提升一下身份地位。” 扶苍又是一怔，师父？ “但是需要离开本宫身边至少半年。” 扶苍沉默了好一会儿，缓缓摇头：“属下不想离开。” “拜师对你有很多好处。” 好处？ 扶苍抿唇，他不想要什么好处，就想待在主子身边，一时一刻也不分开。 于是他继续摇头：“属下不想拜师。” 楚青凰沉思，虽然她不嫌弃扶苍的身份，也不会要求他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是除非他自己能做到心无杂念，不会动辄自卑以及胡思乱想，否则多学一些东西还是有好处的。 记住网址http://wap. 至少可以增加他的底气。 “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楚青凰淡道，“本宫给你找的师父，是当今天底下最厉害的人。” 扶苍心头天人交战，主子好像很希望他能去拜师？ 可是他真的不想离开，别说半年，一天都不想。 一个时辰都不想。 “行了，先睡觉吧。”楚青凰不逼他，“此事以后再说。” 影卫的脑子简单，一根筋，认准的事情三言两语很难使他改变。 扶苍上床，躺在床上却良久无法入睡，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方才是在拒绝主子的建议，忍不住生出了些许不安。 主子是不是希望他去拜师，学习更多的本领？如果他不学，主子会不会觉得他太过愚笨，除了武功其他什么都不会？ 要是以后被主子厌弃了怎么办？ 扶苍抿唇，心头像是压了一块石头，沉重而不安，尤其是想到那个整日争宠争得不亦乐乎的红羽琴棋书画都会，还会撒娇，自己却跟木头一样无趣……换做是他，应该也会更喜欢红羽那样的吧。 犹疑许久，他翻身跪起：“主子。” 楚青凰平静地看着他。 “属下愿意去拜师。”扶苍低头，“主子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楚青凰瞧着他这副隐忍求全的模样，着实沉默了一会儿，随即幽幽说道：“别摆出这副被逼良为娼的表情。你愿意拜师，可那位师父还不一定愿意收你。” 扶苍一愣。 不愿意收他？ 这天下还有人敢违抗主子的意思？ 扶苍蓦然想到她方才所说的，“本宫给你找的师父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 天底下最厉害的人……扶苍心头骤然一跳，他貌似听主子提起过，这天底下最厉害的人是…… “齐陵是镇北王庶子，自小被齐云打压得厉害，可是现在他文武双全，精通兵法谋略，是为将的一把好手。”楚青凰漫不经心地说道，“温湛和沈重锦同样庶子出身，虽说比不得齐陵被压制得厉害，但庶子在家中地位都不高，想要出人头地并不容易，可他们二人如今也算是学识出众，本事过人，你想不想知道为什么？” 扶苍敛眸：“属下知道。” 楚青凰挑眉：“你知道？” “他们有一个厉害的师父。”扶苍点头，“这个师父挺神秘的，很少现身。” “你怎么会知道？” “属下以前查过他们。”扶苍回答，“被调进公主府之后，属下需要对公主府里的所有人做一个大致的了解，确保他们对公主没有异心，当时就查出了后院几个人不若表面无害，只是属下不能离开公主身边，所以查到的东西不多。” 不管以前的楚青凰是怎样残暴的一个人，扶苍身为影卫，暗阁十几年残酷的训练教会他的就是忠诚，他不能背叛，不能置公主安危于不顾。 所以确保公主府所有人都没有异心是他的职责。 但职责之外，无法分神他顾的事情便不归他管，他只能在保护公主的同时，暗中关注着后院那几个人的动向。 也因此，当初在主子需要用人时，他才主动说出温湛学识不错，齐陵是个文武双全的将才这些事实。 楚青凰嗯了一声，对以前的事情没有过多询问的兴趣，淡道：“身为世家庶子，他们能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变得这么厉害，背后的师父功不可没。” 扶苍点头同意：“是。” 他们的师父一定是个非常厉害的人……嗯？ 扶苍表情微顿，徐徐抬眸看向楚青凰：“主子的意思是，他们的师父是同一个人？” “不一定。”楚青凰道，“本宫没具体问过，可能是，也可能不是，但背后最大的主子绝对是同一个人。若你想知道，本宫明日召他们过来问问。” 扶苍低头沉默着，好一会儿没说话。 他已经知道主子所说的师父是谁了。 第248章 遵从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不但知道了他们的身份来历，更因此明白了为什么个个都说主子脾气不好，一直以来主子却对后院那几个侍君如此容忍。 因为他们都是“自己人”，是主子真正意义上的自己人。 扶苍心里突然就生出了几分微妙的感觉，这种感觉他不太喜欢，甚至觉得自己小肚鸡肠，心胸狭窄，可是他无法克制自己生出这种情绪——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好像所有人都是主子的“自己人”，唯独自己是西齐人，西齐影卫。 哪怕对主子如何忠心，甚至死心塌地地喜欢上主子，可他依然是一个“外人”。 扶苍心情闷闷的，心尖上像是被蚂蚁蛰了似的，锐锐麻麻的疼。 作为一个七情六欲被磨灭殆尽的影卫来说，这种感觉很陌生，以前从未有过，以至于让他觉得无所适从。 “我父王退位之后，一直带着母亲出去游山玩水，偶尔收几个看得顺眼的徒弟栽培栽培，不过大多徒弟并不是他自己亲力亲为地教，而是派出得力的手下负责传授武功和其他方面的本领。”楚青凰淡淡开口，“后院那几个应该就是这样培养出来的，严格意义上来，并非我父王嫡传弟子。” 扶苍敛眸，是不是嫡传弟子不重要，反正都是被主子认可的自己人。 “如果你愿意拜师，我让父王收你做嫡传弟子。”楚青凰漫不经心地说道，“这样一来，除了各方面本事会突飞猛进之外，你的地位也会水涨船高。” 东陵摄政王的嫡传弟子，足以跟东陵那几个权臣武将平起平坐。 http://wap. 扶苍抬眸：“嫡传弟子？” 楚青凰点头。 扶苍有些心动，成为东陵摄政王的嫡传弟子，那他跟主子不就是同门师兄妹……哦不对，应该是同门师姐弟的关系。 这样一来，就是名副其实的自己人了。 可是。 扶苍抿唇，拜师就意味着要跟主子分开，且要分开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如果主子的父王对他这个弟子不满意怎么办？ 如果主子的父王觉得他资质愚钝、不堪造就怎么办？ 扶苍眉头拧紧，忍不住左右为难。 楚青凰倚着床头，好整以暇地听他愁肠百结，纠结得眉头都要拧成了一团，忍不住想着，可真够纠结的。 “你要是实在不想去，本宫不勉强你。”楚青凰道，“天色不早了，睡觉吧。” 扶苍沉默地抬眼，眼底色泽迟疑，依然是一副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模样。 “睡觉。” “……是。”扶苍压下心头所有情绪，默默地翻身躺了下来。 闭上眼，扶苍独自想了一会儿，最终决定遵从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安心地做一个影卫就好。 琴棋书画学不学无所谓，兵法谋略主子擅长就好，眼下皇城之内波云诡谲，主子的对手太多，明枪暗箭防不胜防，他必须留在主子身边保护主子安然。 其他的都不重要。 他不能因为自己的自私而置主子的安危于不顾。 这么一想，所有的纠结、迟疑、为难顿时烟消云散，他想到了以前在暗阁里大教习说过的话，影卫除了需要武力强悍，还必须做到不被情绪所控制，断绝七情六欲，这样才能无坚不摧。 断绝七情六欲他好像没做到，但是不被情绪所控制，他却必须做到。 扶苍缓缓翻身正对着楚青凰，伸手环着她的腰，声音沉闷却前所未有的坚定：“属下不需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也不需要兵法谋略缜密算计，属下只想保护主子，做主子手里最锋利的刀剑锐器，确保属下活着一日，就没有人能伤主子一根毫发。” 争宠不重要，争风吃醋也不重要，主子的安危才最重要。 即便主子拥有强大的自保能力，不会因为他的离开就真的发生什么意外，可这不是他懈怠职责的理由。 他必须确保主子在自己视线范围内安然无恙，每时每刻，不容片刻疏忽。 楚青凰低头瞅着他的动作，眼底划过一抹幽深色泽，须臾，她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嗯，不学就不学吧。” 如果这样能让他安心，她觉得也没什么不好，术业有专攻，在绝对强悍的实力面前，其他一切都可以替代。 第249章 各凭本事 楚青凰的生辰是在七月十二，接近鬼门关大开的日子。 曾经宫中也有传闻，说她生性暴戾是因为生的不是时候，沾了脏东西，不过彼时端妃正值盛宠，这个说法传到皇帝耳朵里之后，皇帝雷霆大怒，严令彻查，狠狠地处置了一批造谣者，之后才没有人再敢以生辰说事儿。 眼下距离她的生辰还有二十多天，稳坐深宫的皇后已经开始命人筹备，并特意请楚青凰进宫，问她对生辰宴的要求和想法。 “小七，过几天就是你的生辰，本宫想听听你的想法。”妆容华贵的皇后端坐在凤椅上，面带笑意，语气温和，“往年有端妃在，你的生辰本宫不好越俎代庖，是以不曾了解过你的喜好。今年你立了数次大功，本宫遵照皇上的意思，打算在宫里给你举办一次生辰宴，不知你是什么想法？” 太后寿诞才过去没多久，皇帝亲口说了国库不充裕，后宫要缩减开支，连太后的寿辰都只是简简单单办了一次家宴，而没有大操大办。 她倒要看看，楚青凰的生辰该如何办才合适。 楚青凰挑眉：“在宫里办？” “是啊。”皇后笑着点头，好像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皇上是这个意思。” 楚青凰敛眸喝了口茶，一时没有说话，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你有什么想法，不妨直言。”皇后温和地笑着，像是在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不管什么要求，本宫都会尽量满足。” 楚青凰稍稍沉吟：“我倒是没什么特别的要求，只是太后寿诞刚过去没多久，我的生辰宴若是办得太过隆重，太后只怕会不高兴。” wap. 她已经出宫立府，皇后却要把她的生辰放在宫里办，且还要办得隆重，不是故意想打太后的脸吗？ 而且还是借着楚青凰的手来打。 啧。 真够温柔的。 “太后应该能理解。”皇后善解人意地笑着，“毕竟这是皇上的意思，也是为了犒劳你这几个月来的辛苦。” 楚青凰无所谓地点头：“既然如此，就照皇后的意思办吧，我没什么特别的要求。” “嗯。”皇后点头，“端妃那边你去知会一声，她毕竟是你的母妃，这段时间她心情不太好，本宫也能理解。只是作为女儿，还是应该时常去给母妃请个安的。” 楚青凰看她一眼，很想知道她是以什么立场来说这句话，不过既然对方愿意演戏，她也乐得奉陪。 就看她这戏能演多久。 不说一辈子，只要她能演上三五个月，楚青凰就真心佩服她。 放下茶盏，楚青凰淡淡说道：“之前在宣王府中毒一事……” 皇后脸色一僵。 “……皇后不用放在心上。”楚青凰顿了顿，漫不经心地把话说完，“谁也没料到阿香会怀恨在心，心甘情愿被凤婉月利用，竟敢对本宫下毒……此事本宫不会放在心上，皇后也不用担心本宫会记仇。” 皇后重新扬起了笑，表情极为自然，好像方才那一瞬间的僵硬只是错觉：“不管怎么说，这件事都是天阔和静仪的失误，本宫此前已经狠狠地训斥过他们，并让他们保证绝不会再有下一次。” 楚青凰并不在意，漫不经心地点了个头，并站起身：“若没有别的事情——” “小七。”皇后忽然开口，温和的笑意也掩不住突然间的局促，“有件事本宫想跟你商议一下。” 楚青凰看了她一眼，慢吞吞地又坐了回去：“皇后可以直言。” 皇后沉默片刻，像是在斟酌着该怎么说：“皇上已过中年，精力会一日不如一日，朝政大事都需要能者多劳……本宫的意思是，你四位皇兄都已经成年，到了替君父分忧解劳的时候。” 楚青凰嗯了一声，不置可否。 “虽说皇子各司其职，但至今储位空悬，难免让朝中大臣们臆测纷纷。”皇后笑了笑，终于问出最想问的一句话，“依你之见，谁最有资格坐这太子之位？” “太子之位？”楚青凰讶异，“这个问题不是应该直接去问父皇？” 皇后表情微顿：“本宫就是想听听你的想法。” 楚青凰淡笑：“我的想法是后宫不得干政。储君之位各凭本事，谁有能力谁坐。” 皇后笑意微僵，却非要问出个结果不可似的：“你看好谁？” 楚青凰沉默下来，她当然看好她自己。 难不成还看好楚天阔吗？ 不过看在皇后这么用心想拉拢她的份上，楚青凰决定今日不让她受太大刺激，等她生辰之后再说。 嗯，她最近真的温柔了很多，如此善解人意，连自己都觉得意外。 “若没什么事情，本宫先回去了。”楚青凰站起身，“生辰宴可以办得隆重些，到时候应该会有贵客驾到，劳烦皇后多多费心。” 说着微微颔首，转身走出了长春宫。 第250章 拜你所赐 楚青凰最近树敌很多，随随便便遇到一个人，都可以说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比如眼前这位有些日子未见的五皇兄，原主一母同胞的亲哥哥，楚天峥。 楚青凰记得上一次他被打了五十大板之后，两人就再也没见过面，没想到今日这么巧。 “楚青凰。”楚天铮目光阴冷如毒蛇，看着楚青凰的眼神透着刺骨的恨意，“你现在真是威风得很。” 因为凌家被抄一事，他现在对楚青凰恨之入骨，比恨楚天胤还恨，恨到迫不及待想置她于死地。 想让她被五马分尸，凌迟处死，才能一解他心头之恨！ “本宫之所以威风，也有你的一份功劳。”楚青凰语气淡漠，根本不把他的恨意放在心上，“你的伤势养好了？” 楚天铮像是被激怒的野兽，“拜你所赐！” 楚青凰淡道：“不用感谢本宫。” 楚天峥脸上猝然划过暴怒，随即却冷冷一笑：“你不用激怒我，我不会再上你的当。” 楚青凰像是看傻子一样看了他一眼，举步离开。 记住网址http://wap. “楚青凰。”楚天峥目光紧紧地盯着她，“你这种连亲人都可以出卖的恶魔，绝不会有好下场的！我会看到你死无葬身之地的那天到来——” 扶苍身体如离弦之箭，凌厉的掌风从天灵盖急速拐弯，拍向他的心口。 楚天峥当即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飞了出去。 砰！ 身体重重砸在地上，一口鲜血喷出，楚天峥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只觉得肺腑剧痛难当，随即眼前一黑，竟直接晕了过去。 急促的脚步声凌乱而来。 “发生了什么事？” “来人！” “谁在宫里动武？” “长，长公主殿下！”听到动静赶来的禁卫瞬间跪下行礼，“参见长公主殿下！” 禁卫副统领紧接着赶到，目光落在不远处倒地的楚天峥身上，随即看到楚青凰，单膝跪地：“参见长公主殿下。” “免礼。”楚青凰语气淡淡：“去看看五皇子。” 副统领起身，恭敬问道：“卑职斗胆，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五皇子见到本宫情绪有些激动，想对本宫动手。”楚青凰道，“本宫身边的影卫以为他要对本宫不利，下意识地出手把他击飞了出去。” 副统领：“……”下意识的？ “把他送回去。”楚青凰转身就走，“找个太医给他看看，能治就治，不能治就准备后事吧。” 禁卫们额头瞬间冒冷汗。 不能治就准备后事？ 长公主殿下可真敢说，要是真不能治，他们只怕都得死。 几人抬头看向长公主身边的扶苍，很想开口让他留下，毕竟他打伤的人是五皇子，不是别人，就算端妃已不复往日盛宠，但到底也是皇子不是？ “长公主殿下。”禁卫副统领果然顶着众人希望开口，“能否请殿下身边的影卫留下来配合调查？” 楚青凰脚步微顿，偏头看向扶苍：“你想留下来吗？” 扶苍摇头。 “你们看到了，他并不想留下来配合你们调查。”楚青凰声音淡淡，“你们查你们的，有什么事去长公主府找本宫，不管是本宫还是扶苍都不会跑了。” 说完这句话，她头也不回地举步离开，压根没打算理会那个不知是死是活的楚天峥。 副统领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眉心皱了又皱，最终却只能先让人把五皇子扶起来送回住处，并立刻让人去请太医。 “副统领。”一名禁卫迟疑地开口，“要不要通知端妃娘娘？” 副统领皱眉，沉默片刻：“先等等吧，我去请示一下大统领。” 大统领最近在长公主面前挺受器重，这件事让他决定最好不过。 “是。” 于是此事很快被禀报到了楚玄弈面前。 楚玄弈表情沉稳不惊：“是五皇子先出言不逊？” “这……”副统领点头，“卑职问过巡逻的禁卫，确实听到了五皇子谩骂长公主。” “我知道了。”楚玄弈没什么表情，转身往御乾宫走去，“你们去忙，不必再多问。” “是。” 宫里发生的事情想要瞒住后宫主子显然不太可能，但比起太后、皇后和端妃，皇帝更提前一步知道了前因后果。 听到楚玄弈禀报之后，皇帝微微一愣：“青凰身边的影卫？” “是。” “叫什么名字？” 楚玄弈恭敬回道：“扶苍。” 皇帝沉吟片刻，忽然想起来了什么：“就是武力在青凰之上，脾气很倔的那个暗阁第一高手？” 楚玄弈点头：“应该是吧，长公主的贴身影卫只此一人，没听说换过别人。” 第251章 闲聊,暗示 不过话说到这里，皇帝和楚玄弈不由同时想到了当初的楚青凰。 十四岁之前的楚青凰脾气暴戾，真的是天不怕地不怕，谁都不放在眼里，见谁不爽就直接挥鞭子抽，当场抽死的都有。 最重要的是，当初她进暗阁之后打遍暗阁无敌手，唯独死活无法战胜扶苍，以至于她怒极之下直接动用皇族特权，要了这个影卫到自己身边，逼着他认自己为主。 影卫认主之后就是把自己的命运全部交给了主子，生死皆由不得自己，主子让他干什么，他就得干什么——多年根深蒂固训练下来的规矩让影卫的认知中只有忠诚，因此所有人都以为扶苍以后的日子会很难过。 甚至有人预料他活不过一年。 可影卫只是影卫，一条命没了就没了，谁又会在意呢？ 楚青凰这几个月来蜕变了许多，虽说性子还是有些冷，有些不近人情，但已经没那么冲动暴躁，反而比以往多了一些果断和霸气。 而早已被人忽略的扶苍如今也还活得好好的。 御乾宫里静默了一阵。 皇帝缓缓开口：“玄弈。” 楚玄弈低头：“在。” http://wap. “你觉得青凰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楚玄弈神色微紧，敛眸恭敬地道：“长公主殿下很能干。” 能干？ 皇帝失笑：“青凰这几个月的确挺能干的，着实办了几件让朕舒心的事情。” 楚玄弈没说话。 皇帝却并不想就此放过他，继续问道：“朕想听一听你心里的真实想法。” 楚玄弈猜不透他意欲为何，斟酌着回道：“殿下这段时间心善了许多，比起以前也温柔了许多。” “温柔？”皇帝微愕，显然没料到有人会把这样的词汇冠在青凰身上，“怎么说？” “虽然长公主殿下看起来还是冷酷不近人情，但殿下对付的都是贪官污吏，寻常人就算不小心开罪了殿下，只要没有罪证把柄在她手里，殿下通常都会轻拿轻放，并不会真的睚眦必报。” 说着，又补充了一句：“跟以前传闻中的残暴性情有些不太一样。” 传闻中的残暴性情？ 皇帝没说话，心里却忍不住想到，青凰以前的残暴性情可不是传闻，而是事实，只是这段时间的确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 不过楚玄弈这么说应该也并非故意恭维，而是他自己切切实实体会到了这份“温柔”下的好处。 毕竟之前在郊外曲水流觞诗会上发生的那桩事，几个宗室子弟也参与了进去，始作俑者六公主和凤瑾之都得到了严重的惩罚，几个宗室子弟虽然也挨了顿打，但总体上算是有惊无险——而这个结果是楚玄弈在长公主府跪了一夜求来的原谅。 这么一想，皇帝心情不免又有些复杂。 “青凰性情堪比男儿，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皇帝淡淡开口，“行事无所顾忌，雷厉风行却不莽撞，冷酷无情却有分寸，雷霆手段治的都是贪官奸臣，只要是她想做的事情，不惜跟所有人为敌……朕自愧不如。” 楚玄弈沉默地听着，并不轻易开口评价。 “玄弈，你觉得朕的几个儿子谁有青凰这般魄力？” 楚玄弈心头斟酌，缓缓开口：“长公主魄力非凡，寻常人很难与之相比。” “如果你坐上了朕这个位置，会不会忌惮她的脾气和本事？” 楚玄弈脸色一变：“皇上——” “不用紧张，朕只是跟你闲聊两句。”皇帝叹了口气，“你但说无妨。” “是。”楚玄弈低眸，“来日新帝登基，若心胸宽广，有容人之量还好，若刚愎自用，猜忌心重，只怕不能容忍长公主殿下的存在。” “那你觉得朕的几位皇子谁心胸最宽广，有容人之量？” “臣不敢妄言。” “朕让你说。” 楚玄弈跪下：“臣不敢妄自评判皇子们的品行与心胸。” “罢了。”皇帝自嘲，“朕的这几个儿子是什么德性，朕心里清楚，又何需旁人评价？” 楚玄弈没说话。 “起来吧。”皇帝端起茶盏，缓缓啜了口茶，“青凰这脾气，若是个男儿身，不敢说千古一帝，做个雄才伟略的英武大帝至少还是可以的。” 楚玄弈心头骤然一凛。 “玄弈。”皇帝抬眸看他，“以后你尽量多与青凰走动走动，她现在正在替朕整顿朝纲，肃清贪官奸臣。一个人的力量到底有限，且特别容易树敌，你要多帮帮她。” 楚玄弈隐约领悟了皇帝的意思，几乎有些不敢相信皇帝会生出这样不可思议的念头，然而思及刚才皇上问的几个问题，他又觉得……虽在意料之外，却好像都在情理之中。 楚青凰这样的性情脾气，当今几位皇子不管是谁最终做了皇帝，只怕都容不下她，楚青凰偏生又不是个会对旁人卑躬屈膝的人，所以…… 只有她自己坐上那个位置，才会有一个完美的结果。 第252章 攻心为上 只是楚玄弈到底没料到，五皇子被一个影卫打伤了这件事居然没有激起皇上太大的反应，反而是长公主成了两人闲聊的主角。 待到皇上终于觉得自己提点得差不多了，放他离开之后，楚玄弈很快走出御乾宫，迎面就遇到了迈着沉稳脚步而来的二皇子楚天阔。 “玄弈。”楚天阔率先开口，脸上带着几分笑意，“才见过父皇？” 楚玄弈行了个礼，然后才点头：“是，刚刚跟皇上说了几句话。” 楚天阔笑道：“说了什么？” “没什么。”楚玄弈表情谦恭，“五皇子跟长公主起了点冲突，我来禀报皇上。” 这不是什么秘密，稍后宫里该知道的都会知道，没什么可隐瞒的。 “正好我也有事要请示父皇，你在外面等我一下。”楚天阔拍了拍他的肩膀，“今晚有空去我的府里聚聚，我们哥俩许久没坐下喝一杯了。” 楚玄弈婉拒：“多谢殿下好意。臣公务在身，不敢贪杯。” “这有什么……” “殿下有事先进去吧。”楚玄弈打断了他的话，“等改日有空，玄弈定登门叨扰。” wap. 楚天阔也不勉强他，闻言淡笑：“好，本王等着你光临。” 说着，径自与他擦身而过，往御乾宫里走去。 楚玄弈目送着他走远，眉心微拧，须臾没什么表情地转身离开。 “殿下！”红羽跨出大门，看着从马车上下来的楚青凰，邀功似的开口，“我有重要的情报禀报给殿下。” 楚青凰下车的动作微顿，随即慢悠悠站定在地上，抬眸看他：“什么十万火急的情报，让你连等本宫进府的耐性都没有？” 红羽讪笑：“我就是出来迎接殿下嘛，顺便禀报消息。” 楚青凰嗯了一声，抬脚往府里走去：“什么消息？” “我明察暗访两日，终于查到了跟宣王府有关的情报。”红羽跟着楚青凰，一起往府里走去，边走边压低了声音，“秋闱不是快到了吗？宣王打算在学子身上做文章。” 楚青凰语气淡淡：“如何做文章？” “秋闱之后，各地赶考的学子会在过完年陆陆续续抵达帝都，参加来年开春的春闱。宣王打算收买天下学子，尤其是寒门学子，以宣王府的名义给这些有学之士免费提供笔、墨、纸、砚等读书用物，还会提供给他们赶路的盘缠，借此收买人心。” 楚青凰皱眉：“本宫记得朝廷有规定，进京参加春闱的学子，各地府衙应该提供足够的盘缠让他们路上用。” “这倒也没错，但这几年西齐国库一直不宽裕，殿下也是知道的。”红羽撇了撇嘴，“宣王的意思是国库不宽裕，各地衙门也不宽裕，这笔银子由秦家来出。” “秦家出？”楚青凰行过长廊，声音里多了几分兴味，“这倒是不错，一箭双雕，既能在皇帝面前表现一番功劳，又能借此赢得天下学子的感激和尊敬，贤名出去了，争储自然更增加几分胜算。” 秦国舅的夫人出身商贾之家，这点银子还是出得起的，商贾之家金银虽不敢说取之不竭，但有官员在朝中保驾护航，这生意做得自然是顺风顺水，比起官员遮遮掩掩不敢露财，秦夫人家出这点钱却完全不担心被皇帝以为是贪污所得。 “去把楚陵川叫过来。”楚青凰吩咐，“既然宣王想靠砸银子赢得贤名，本宫就陪他砸一砸，正巧本宫最不缺的就是银子。” 比财富，谁能比得上势力纵横九州的九霄阁？ 楚青凰走到殿内坐下来，放松身体靠在锦榻上，托腮沉吟：“春闱能考中的学子都将成为朝堂上的新贵，来日的西齐肱骨皆在其中，本宫的确该从他们身上下一番功夫。” 毕竟世人皆知读书人的笔杆子能杀人。 虽说她不怕麻烦，可既想要坐上那个位置，就不该跟读书人为敌，能提前把麻烦掐死在萌芽状态，才是最好的应对方式。 坐上那个位置只是开始，不是结束，她还要治理天下，要让西齐强大繁荣起来，今日的学子来日就是忠诚能干的臣子，对着自己的臣子总不能一言不合就杀了，所以应该攻心为上。 第253章 先下手为强 红羽亲自去请楚陵川。 扶苍泡了茶端过来，修长手指取一茶盏，拢袖斟茶的动作看着如行云流水，流畅悦目。 楚青凰目光在他手上停驻片刻，缓缓开口：“扶苍。” 扶苍放下茶壶，躬身道：“属下在。” “你知不知道宣王为什么要收买学子？” 扶苍态度周正：“求主子赐教。” “天下官员都是读书出身。”楚青凰声音闲适，“虽说不是所有的读书人都能科考入仕，但放眼天下，读书人的数量非常可观，他们的笔杆子能把一个人捧上天，也能让人身败名裂。” 扶苍垂眸：“主子并不畏惧流言蜚语。” “嗯。”楚青凰点头，“但若是可以选择，你觉得被人称颂好，还是被人谩骂好？” 扶苍道：“称颂。” “本宫若只是一个平常人，自然无所谓被人称颂还是谩骂。”楚青凰轻哂，“不过本宫是要做女皇的人，这样一来考虑的东西就得多，不说得罪他们有没有必要，而是根本不能。因为满朝文武都是读书人中的佼佼者，本宫要让他们心甘情愿受本宫驱使，这种心甘情愿不是畏惧于权势或者暴力，而是心悦诚服的敬畏，你明白？” 记住网址http://wap. 扶苍低眉垂眼，语气格外恭敬：“主子能否说得再细致一点？” 楚青凰瞥他一眼：“你是真听不懂？” 扶苍态度温顺：“属下愚钝。” 他喜欢听主子说话，跟在旁人面前的冷漠不一样，极有耐心的样子，会让他觉得自己是被在乎的。 尤其是这种指点式的闲聊方式，会让他觉得无比受用。 “真正对君王忠诚的人，才会尽心尽力办事，而不是偷奸耍滑，利用职权中饱私囊。”楚青凰淡道，“所有畏惧于手段或者受利益驱使的人，当地位一步步上升，手握的权力越来越大之后，都会变得膨胀，贪欲也越来越大，唯独真心臣服的人，才会保持初心不变。” “属下明白了。”扶苍点头，并借此表忠心，“属下对主子便是真心臣服，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属下都绝不会变心，属下没有贪欲，也不会膨胀。” 楚青凰表情微顿，对此不置可否。 “所以，强硬的手段只适用于贪官奸臣身上，对于忠心办事一心为民的人，则要用心收服。”扶苍很快领悟精髓，“主子英明。” 楚青凰低眉喝茶。 “殿下。”楚陵川走进来，朝楚青凰躬身，“殿下有事吩咐我去做？” 楚青凰抬眸：“秦国舅的夫人周氏家族，你是否知道？” 楚陵川想了想：“有过耳闻。” 他负责的都是九霄阁大生意，涉及朝廷军需战马、盔甲、兵器这一块，谈生意的顾客也都是各国朝廷，其他时候就是天下各地跑，查查账，监督各地管事，了解商场上各大家族的势力范围，顺便搜集一下情报。 周家生意不小，但还没到让他印象深刻的地步。 “周氏一族在朝中有秦国舅庇护，商场上自然无往不利，所以这些年积攒了不少财富。秦国舅又是皇后的哥哥，宣王的舅舅，所以周家是宣往王最强而有力的经济后盾。”楚青凰声音淡淡，“秋闱快到了，秋闱之后中榜的学子会在明年开春入京，参加礼部举办的春闱。” 楚陵川闻言，缓缓点头：“殿下打算笼络人心？” “嗯。”楚青凰点头，“应该感谢楚天阔提醒了本宫，既然他要从学子下手，本宫就先下手为强。” 楚陵川道：“需要属下做什么，请殿下吩咐。” “秋闱放榜之后，你让人在最短的时间之内弄清各地中榜学子的名单，所有家境贫寒的学子，皆给予足额银两的盘缠补贴，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地赴京赶考。”楚青凰吩咐，“若家中有年迈双亲或妇孺幼儿，另外再补贴一些生活开支，让孤儿寡母都能得到妥善的安置。” 楚陵川应下：“是。” “周氏一族顺便让人查一查。”楚青凰声音清冷如雪，“若他们行事规矩便也罢了，但若是有官商勾结压榨百姓之恶行，则全部让人查清楚，本宫要所有贪官恶商的证据。” “是。”楚陵川恭敬应下，“属下会安排好一切，请殿下放心。” 第254章 绝好的主意 楚天铮倒是没死，不需要准备后事，但他被影卫打伤一事却让太后想起了楚青凰身边的那个影卫。 “他叫扶苍？” “是。”冯平恭敬地回话，“听说是暗阁第一高手。” 暗阁第一高手？ 太后敛眸看着自己掌心娇软雪白的小宠，嗓音阴冷：“哀家记得十六年前有个孩子被送去了暗阁。” 冯平一惊，越发躬下了身体：“回禀太后，就是他。” 太后表情一顿，缓缓抬眸看他：“就是他？” 冯平点头。 “这可是有趣了。”太后冷冷一笑，“楚青凰不知道他的身份吧？” “不知道。” “她对这个影卫态度如何？” http://wap. “近期好像还不错。”冯平也是纳闷，“以前听说长公主殿下最是厌恶这个影卫，动辄得咎，这段时间倒是没听说影卫被虐待过。” 太后闻言，冷厉的眉目多了几分深思：“哀家也以为这个影卫早晚得死，没料到居然让他活了下来，还越活越得楚青凰器重了。” 冯平小心觑了她一眼：“那太后娘娘的意思是……” 太后没说话，沉默地斜卧在雕凤锦榻上，神色幽冷难测，连抚摸着小宠的动作都多了几分阴森森的意味。 “太后万岁！太后万岁！” 太后精神微振，看着眼前着小宠儿，面上终于多了几分笑意：“你倒是会讨哀家欢心。” 冯平笑道：“这小东西的确可爱。” “楚青凰的生辰宴要到了。”太后提到这茬，心情忍不住又阴郁了几分，“皇后会做人情，竟打算在宫里给她大办。” 冯平低头不敢说话。 皇后娘娘这是明摆着没把太后放在心上，否则怎么都会顾忌一下太后的心情，毕竟太后寿诞才刚刚过去没多久，身为宫里最尊贵的女人，太后的寿诞尚且一切从简，如今竟要把一个公主的生辰宴办得隆重。 太后心情可想而知。 “太后息怒！太后息怒！”软糯童稚的声音响起，像是在撒娇，“长公主万岁！长公主万岁！” 前半句正要让太后舒心，后半句却让她脸色骤然大变。 “你说什么？”她死死地盯着眼前这小宠，眼神充满着肃杀之气，“你再说一遍！” 小宠儿被她凌厉的气势吓得瑟瑟发抖，瞬间蜷缩着身体不敢再动。 “太后息怒。”冯平连忙开口安抚，“这个小宠儿最近不知道是不是被谁教的，刚来那会儿分明不是这样的。” 开口闭口“万岁”可不行啊。 说一声“太后万岁”就当是哄太后开心了，说“长公主万岁”那不是大逆不道吗？ 冯平让人拿来了铺着软绒的小篮子，把小宠儿放进去，轻轻拍了下它的身体，让人把篮子放在特意为小宠准备的小床上，让它睡觉，别再乱喊。 “皇上现在一心宠着楚青凰，连哀家的地位都不如她了。”太后语气冷冷，“天铮挨打的事情端妃知不知道？” “这会儿应该已经知道了。” 太后冷笑：“哀家就不信，她真能眼睁睁看着儿子被欺负而无动于衷。” 冯平应是。 “冯平。”太后缓缓坐直身体，端着茶盏，精美的长护甲泛着尖锐阴沉的光泽，“你说那小东西开口喊‘万岁’，是不是有人故意教它？” 冯平一惊，连忙转头看向服侍在仁寿宫的嬷嬷和侍女们，负责照顾小宠的两个嬷嬷慌张跪了下来：“太后明察，奴婢不敢！奴婢绝不敢随便乱说话的。” 太后皱眉瞥了她们一眼：“没说你们。” 两个嬷嬷这才松了口气：“谢太后。” “太后的意思是……”冯平沉眉，心头生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是长公主？” 太后没说话，戴着护甲的手指摩挲着茶盏，眸心泛起诡谲的寒光，沉默地回想着楚青凰这段时间所做的一桩桩事情。 良久，她冷冷说道：“不管是谁教的，既然小东西喊出了这句话，便是给哀家送了个绝好的注意。” 冯平不解。 “想办法透个底给皇后。”太后敛眸，声音冷漠如霜，“就说坊间有言，楚青凰是天命之女，西齐只怕要出个女皇了……同时安排可靠的人出宫一趟，把这个谣言散布出去，哀家真想看看皇后听到这些传言之后，还会不会对楚青凰笼络示好。” 眼看着储君之位即将到手，却突然冒出了个女主天下的预言，皇后不知道会不会下格杀令。 冯平点头：“是，奴才这就安排下去。” “还有一件事。” “太后指的是……” “哀家记得三个月前，楚青凰曾在皇上面前信誓旦旦地承诺，七月之前必有东陵使臣前来，这马上就七月了，却到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太后眸心掠过寒芒，“联系朝中那些大臣，尤其是户部，问问皇上今年给东陵的贡礼该如何准备？” 冯平蓦地明白，笑着领命：“太后英明。” 眼下已经到了长公主承诺的七月，若东陵使臣不来，那就是长公主违背了自己的承诺，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皇上对长公主违诺一事绝对会有不满，大臣们也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贡礼尚未有着落，长公主的生辰宴却要大操大办，试问国库能吃得消？ 想想都知道大臣们不满加剧之后，会引发什么反应。 第255章 流言四起 没过两日，皇城内果然流言四起，有人说长公主乃是天命帝凰，肩负神圣使命，将会把西齐带上一个繁荣盛世。 有人说长公主是神女降世，尊贵霸气，命中注定就该成为西齐天子。 还有人说长公主野心勃勃，有着堪比男儿的雄心壮志，有着西齐几位皇子都比不上的非凡气魄。 “谁说女子不如男？长公主殿下明明是个女儿身，却偏偏就能做到许多男子也做不到的事情！实在让人敬佩。” “没错！西齐贪官横行，御史都成了摆设，若不是长公主殿下雷霆手段，焉能把贪官污吏都绳之以法？” “长公主就是我西齐祥瑞，是女主降世，必须坐拥江山，万寿无疆！” 流言不知是谁第一个传起来，一传十十传百，在最快的时间内传得沸沸扬扬，很快就如一阵风般席卷整个皇城，传到了文武百官的耳朵里，甚至连后宫都掀起了这股流言之风。 秦皇后端坐在凤椅上，表情冷得像冰：“有没有查到流言是谁传出去的？” “还没查到。”顾嬷嬷低着头，“会不会是长公主……” “她蠢吗？”皇后皱眉，“这个时候传出这样的流言，对她而言弊大于利，没有任何好处。” 然而即便没有好处，可这样的流言也绝不是她爱听的，那一句句“天命帝凰”、“神女降世”就像一根根刺似的扎进她心里，本来就因为楚青凰难以笼络而心存不满，如今又传出了这样荒谬的谣言，她怎么能高兴？ wap. 储君之位必须是天阔的，其他人想都别想！ “皇后娘娘。”顾嬷嬷谨慎地猜测，“以奴婢看，如果不是长公主放出的谣言，那就是哪位皇子从中挑拨，故意想挑起娘娘对长公主的怀疑和敌意，娘娘这个时候可一定得沉住气。” 皇后缓缓眯眼：“你说的没错，定是有人故意想挑拨。” 然而虽是这么说，可心里却总是不由自主地想着楚青凰最近的行为举止，原本没怎么往上想也不可能往上想的事情，一旦有人开了这个头，就好像有人强迫她不得不去想。 以往哪位公主可以如楚青凰这般天赋异禀，拥有比男子还强悍的武力？ 以前有哪位公主可以如楚青凰这般离经叛道，男宠一个接着一个纳进府里，全然不把世俗礼教放在眼里？ 以往又有哪位公主可以堂而皇之地带兵查抄大臣的家，甚至可以先斩后奏？ 皇后想让自己别多想，可她的脑子已经不受控制，总是往楚青凰有野心这方面去想，越想心情越差，忍不住命令：“本宫这两日身体不太舒坦，让宣王妃中午过来陪本宫用膳。” 顾嬷嬷点头：“是。” “这两天让长春宫的人都把嘴巴闭紧点，不许任何人出去乱说话。”皇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谣言发酵得这么快，满朝文武大臣应该会比本宫更在乎，本宫就等着看皇上听到这些传言之后会是什么反应。” 此时的御乾宫里，皇帝的确就听到了传言。 “诸位爱卿说什么？”皇帝陛下抬头，皱眉看着结伴而来的几位朝中重臣，包括秦国舅和镇北王之内，“帝凰？神女？” “回禀皇上。”秦国舅躬身，“现在皇城之内流言发酵得很快，越传越烈，街头巷尾，老老少少都传颂长公主殿下，说长公主是神女降世，是天命帝王……让人忍不住怀疑背后有人在操控。” 皇帝若有所思，这是青凰让人传出去的预言？ “皇上，传谣者定是居心叵测，妄图扰乱民心社稷，还求皇上下旨严查！”皇后一党的严御史言辞激烈，“查出造谣者，必须严惩不贷。” “求皇上下旨严查！” 皇帝沉默片刻：“镇北王，你怎么看？” “回禀皇上，臣的想法跟严御史一致。”镇北王道，“即便长公主真有野心，也不可能为帝。历来从未有过公主为帝的先例，这样的谣言简直荒谬可笑，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皇帝皱眉，瞬间有些不悦。 荒谬可笑，无稽之谈？ 镇北王是跟他装傻，还是故意充楞？西齐史上没有过女皇，不代表别的国家也没用，这句“历来从未有过”是不是说得太过不严谨？ 不过今日来的这几位重臣立场分明，明里暗里都是支持皇后母子的人，他懒得听他们多说废话。 “陈海。”皇帝当机立断，“立刻宣荣王、长公主、楚玄弈和大理寺卿进宫面圣。” 陈海领命：“奴才这就去。” 此时此刻，楚青凰正斜倚花厅扶栏，好整以暇地听楚陵川说着皇城中流言一事，执盏饮茶的姿势显得从容而慵懒：“你们要不要猜猜看，这流言的背后主使者是谁？” 沈重锦道：“不是镇北王就是楚天胤。” “这还用猜吗？”红羽啧了一声，“反正西齐皇族有脑子的没几个，没脑子的反而占多数，把他们都当做主使者就可以了。” “小羽儿说的范围太广，反而有敷衍之嫌。”齐陵摇头，“我猜可能是楚天阔。” “都不是。”扶苍冷漠开口，语调听不出情绪波动，“是仁寿宫的宦官。” 此言一出，其他人齐齐一愣，随即沈重锦皱眉：“太后？” “我知道了！”红羽蓦地一拍手，像是发现新大陆似的，“她故意放出这个流言，是想让皇后和宣王对我家殿下生出敌意和戒备，让宣王和殿下相互残杀，两败俱伤，她则借机给楚天胤争取养精蓄锐的机会，这个老妖婆真是太狡猾了！” 第256章 顺水推舟的事 的确狡猾。 不过狡猾得正是时候，太后这次可是彻底失算了。 楚陵川温声道：“殿下对这些流言怎么看？” 楚青凰挑眉，语气闲适：“太后都为本宫制造了一个可以顺理成章争储的理由，本宫应该去谢谢她。” “神女降世？天命帝凰？”齐陵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居然跟小羽儿的预言一样，太后身边不会也有高人指点吧？” “她身边要真有高人指点，就不会蠢到主动送梯子给我们殿下了。”红羽冷哼，“眼下真正骑虎难下的人其实是皇后母子，这些流言对殿下没什么影响，反而是皇后和宣王的影响一定很大。他们既不敢认定殿下真有这个想法，又不敢全盘否认这样的可能，也许心头正如千虫万蚁撕咬似的难受。” 原本还心心念念着想要拉拢殿下，这番流言发酵之后，只怕皇后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长公主殿下！”吴嬷嬷远远疾行而来，福身行礼，“宫中有旨，长公主殿下即刻进宫面圣。” 话音落下，花厅里陷入片刻安静。 “应该是有人闹到皇帝陛面前去了。”沈重锦沉吟，“殿下，要不我回家一趟？” 楚青凰抬眼一瞥：“你回家干什么？” 记住网址http://wap. “告诉我父亲，从今儿开始，沈家只能站在殿下背后。”沈重锦道，“不管朝中发生什么事，沈家都不能改变立场。” 温湛点头：“温家也是。我父亲的尚书职位还是殿下给他举荐上来的，以前他忠于端妃母子，如今端妃已经失势，温家忠于长公主乃是顺理成章。” 他们都知道，若殿下并无争储之心，那么这次流言发酵可以权当是一个笑话，完全不必放在心上。 但他们都明白殿下的心思。 虽然也知道这场流言意味着什么，太后只是想让皇后母子和殿下反目成仇，斗个两败俱伤，但无疑的，谣言已经把他们家殿下推到了风口浪尖。 既然如此，争储的意图便没必要再遮掩，刚好可以顺水推舟默认了这茬。 而一旦亮出自己的心思，朝堂上百官必定都会摆出自己的立场，继而进入真正的争权夺势，针锋相对。 楚青凰起身：“你们不用特意回家，沈御史和温尚书也知道这个时候该帮谁。” 说着，抬脚走出花厅。 谁放出这个流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流言对楚青凰来说并非意味着坏事——就当是提前给文武大臣们一个心理准备。 这不比楚青凰自己宣布要争储来得更容易？ 没多一会儿，楚青凰就坐着马车进了宫，在宫门处遇到了荣王和大理寺卿潘大人。 荣王府距离长公主府本就不远，两人接到旨意先后抵达皇宫，大理寺卿则是在大理寺衙门被召了过来。 三人一同相遇，潘大人朝荣王和长公主行礼。 荣王从来是个行事低调的人，之前因为小儿子惹祸上身得罪了眼前这尊煞神，差点酿成大祸，他现在对楚青凰有股下意识的忌惮，不过最近情势又有些不太一样。 荣王想到昨晚玄弈在书房跟他说的一番话，心思微沉。 第257章 女四书 “荣王叔。”楚青凰声音淡漠平静，“可知父皇召见我等，所为何事？” “如果没有潘大人在，本王可能还猜不到。”荣王淡淡一笑，跟她一并走进宫门，“不过皇上同时召见本王和殿下，又让潘大人也一起进宫，应该是为了调查皇城中流言一事。” 两人既然照了面，该寒暄还是得寒暄。 “潘大人可有让人去查流言背后的始作俑者？”楚青凰偏头问道。 潘大人回道：“臣也是今日流言发酵得剧烈，才听得一些说法，已经让人去查了，但目前还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荣王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楚青凰的表情，发现她面上没有丝毫异色，对流言也不知是浑不在意还是早有预料。 正常人不该是这般反应。 别说根本没有继承权的公主，就算是争储的皇子在听到坊间流言之后，也该表现出一点反应——或者是忐忑不安，或者是激动窃喜。 总不可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吧。 毕竟这是关乎帝王之位的流言，不是寻常市井三姑六婆的家长里短。 三人心思各异，很快到了御前宫。 http://wap. 当值的楚玄弈比他们先一步到，此时御前宫里人不少，个个沉默地站在一旁冷眼旁观，当楚青凰的身影出现在眼前，众人目光微微一缩，神色平静难测。 “皇上。”荣王和潘大人先行礼，“不知皇上召见，是为何事？” “青凰。”皇帝目光落在青凰面上，“皇城内忽然刮起了一股流言，你可听说了？” 楚青凰点点头：“儿臣也是今日才听到风声。” “你怎么看？” 此言一出，殿内几个大臣齐刷刷盯着楚青凰，想听她如何回复。 “儿臣没什么看法。”楚青凰语气淡定从容，“该查查，谁是流言的制造者？目的是什么？如果查不出来，这谣言说不定就不是空穴来风。” “长公主殿下这是什么意思？”秦国舅皱眉，像是被戳到痛点似的，“不是空穴来风？难不成长公主还真以为有什么神女降世，天命帝凰？” “为什么不可以？”楚青凰目光冷漠，“秦国舅这是看不起女子？” “简直荒唐可笑。”秦国舅冷冷说道，“世人皆知男女有别，天地阴阳自有纲常，长公主但凡读过几分圣贤书，读过女四书，都不可能说出如此荒诞不经的话来！” 女四书？ 楚青凰拂了拂袍袖：“还真要让秦国舅失望了，本宫读的都是兵法谋略，从未见过女四书长什么样。” 秦国舅面色一僵。 “另外，秦国舅是想告诉本宫，女子就该匍匐在男人脚下，温顺服从，不得反抗？”楚青凰眉目逐渐冰冷，“不知秦国舅每晚回家之际，家中老母妻女是否都有跪在门口匍匐相迎？否则便是大逆不道？当年秦国舅出生之时，你的母亲是否跪着哺乳，才把你养得如此看不起女人？” 秦国舅被气得脸色煞白：“长公主殿下休得胡言！” 楚青凰冷冷看着他，眼底似是浸着一层刺骨的寒霜，眉眼气度更是冷峻慑人，让人不自觉地心悸。 秦国舅缓缓攥紧手，脸色铁青难看。 “在场的诸位，不管是谁……”楚青凰目光缓缓扫视一周，嗓音冷冽无情，“本宫不惹别人，也望各位别来招惹本宫。本宫前些日子抄家都抄累了，本想休息两日，今日谁要是敢惹本宫不痛快，本宫不介意把各位那点家底抄出来充盈国库。” “长公主殿下竟是如此威胁朝中重臣？”镇北王皱眉，“大臣们都是为国效力的忠臣，长公主这么做是否太不把大臣们放在眼里？” 楚青凰摸了摸腰间的鞭子，淡漠回道：“本宫一贯嚣张，镇北王不是已经领教过了？” 镇北王被狠狠地噎了回去，想到前几天就是因为她才让皇上断了齐云袭爵的可能，心头一时既怒又恨。 “够了，都吵吵什么？”皇帝陛下皱眉，一脸威严，“还有没有一点规矩？” 楚青凰沉默不语。 镇北王却不敢不说话，低头请罪：“臣御前失仪，请皇上恕罪。” 秦国舅也跟着认了错。 皇帝冷道：“潘爱卿。” “臣在。” “皇城内的流言你负责派人去查，三日之内朕要知道结果。” “臣遵旨。” “父皇。”楚天阔恭敬地开口，“今日儿臣经过户部，无意间听到礼部和户部几位大臣正在争吵，儿臣进去一问，才知是为了东陵贡礼一事。礼部要准备贡礼，可温尚书暂时拨不出银子，两部暂时都还没想到解决方法，所以尚未请示父皇。儿臣听完之后心里甚是焦灼，此事还望父皇示下。” “宣王殿下一心社稷，近日正在为国库而烦忧，实乃一片赤诚之心，让人敬佩。”秦国舅情真意切地恭维，“西齐有宣王殿下，实乃社稷之福啊。” 楚青凰挑眉：“原来秦国舅的认知里，一心社稷就是用嘴说出来的？” 若说一说就可以，那真正用心社稷的不该是朝堂上整天吧啦啦的言官吗？ 秦国舅被堵得语塞，表情忍不住又难看了些：“长公主殿下此前曾承诺，三个月之内必有东陵使臣前来免去今年西齐的贡礼，然而眼下七月将至，东陵却一点动静都没有，不知长公主殿下如何解释？” 皇后一党的内阁大臣纷纷附和：“是啊，七月将至，离纳贡的日子也所剩无几了，若东陵无人前来，我们就得着手准备今年之贡礼。” “今年的贡礼该如何准备？还望皇上示下，让户部和礼部早做准备。” 镇北王顺势说道：“臣虽不知道长公主承诺之事，但送去东陵的贡礼确实消耗太大，对国库来说是个极大的负担。如此关键时刻，臣听闻皇后娘娘还打算给长公主殿下举办隆重的生辰宴……皇上，臣深以为还是应该以大局为重，眼下应该缩减开支，减少国库支出，先把贡礼之事解决了才是正务。” 第258章 赌注 楚青凰没说话，她压根懒得说。 今日的阵仗已是分明，楚天阔、秦国舅、镇北王，还有皇后一党的数位大臣联起手来围攻她——借着谣言的由头，趁势打压她这段时间越来越嚣张的气焰。 嗯，嚣张的气焰。 姑且也这么说吧，反正这本来就是诸位大臣们心里最真实的想法，长公主的气焰越来越嚣张，再不打压，只怕真要凌驾于所有人之上。 所以跟他们浪费唇舌毫无意义，由着他们发泄口水好了。 “荣王。”皇帝陛下转头看向荣王，“你说一说。” 荣王恭敬地回道：“长公主殿下这段时间攒了不少功绩，国库多了白银六百万皆是长公主殿下的功劳，区区一次生辰宴倒也花不了多少银子，跟长公主殿下的功绩相比，不算什么。” 言下之意很明白，这些都是长公主自己挣来的，受之无愧。 顿了顿，荣王又沉吟道：“至于东陵贡礼……都说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长公主殿下是个女子，偶尔失诺一次也没什么。作为心胸宽广的臣子，我们应该多看看长公主殿下的优点，包容微不足道的失误，否则难免让人心寒，长公主殿下以后还如何为皇上做事？” 如何为皇上做事？ 在场的大臣们巴不得长公主就此隐居，从此再也不要掺和朝堂之事！ wap. 只要她能做到安分守己，那么不管她以后脾气如何暴戾，不管她后院要弄进多少男宠，他们都绝不再多言一句。 这天下是男人的天下，一个公主掺合进来干什么？ 区区一个女儿身，还当真想撼动社稷不成？ 皇帝转头看向楚玄弈：“玄弈，你觉得呢？” 楚玄弈回答得言简意赅：“长公主殿下功大于过，臣心悦诚服。” “功是功，过是过，如何混为一谈？！”秦国舅冷道，“长公主殿下当初可是立下了军令状，皇上也曾有言，若长公主殿下做不到自己所承诺的事情——” “秦国舅。”楚青凰不疾不徐地开口，声音淡漠如雪，“你这么激动做什么？眼下距离七月还有三日呢。” 秦国舅声音卡了卡，随即开口：“长公主殿下的意思是，三日之内被便会兑现承诺？” 楚青凰漫不经心地点头：“是这个意思。” “若兑现不了呢？” 他这般咄咄逼人的口气让皇帝不悦，荣王也皱眉：“秦国舅如此咄咄相逼，是被皇城内的流言吓到了？” 秦国舅不满：“荣王这是什么意思？东陵乃是强国，轻易不可招惹，长公主殿下许诺之事本就荒唐，难不成我们都要跟着自欺欺人？” 楚青凰语气闲适：“这样吧。本宫跟秦国舅打个赌。” 秦国舅脸色不虞：“长公主要赌什么？” “以三日为限，赌东陵使臣的到来。”楚青凰目光冷冷扫过眼前这些一伙的大臣，“若三日之内东陵使臣没有如约抵达，那么本宫交出银甲军兵权，剥去长公主头衔，从此闭门不出，再也不管朝堂之事。” 皇帝脸色一变：“青凰！” 大臣们闻言却是齐齐一震，彼此交换着深意的目光。 只要楚青凰交出大权，从此不再干涉朝廷之事，这储君之位非宣王殿下莫属，其他人还有谁会是他的对手？ 只要顺利成为太子，外面谣言漫天又何妨？ “长公主殿下此言当真？” “本宫虽是女子，亦能做到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楚青凰淡哂，“不知秦国舅打算赌什么？” 秦国舅一愣，他？ “本宫可以让你们均摊赌注。”楚青凰语调平静，不辨喜怒，“二皇兄可要参与？” 楚天阔脸色微变。 楚青凰抛出的筹码太让人心动，根本无法拒绝，不管是外面沸沸扬扬正在发酵的谣言，还是楚青凰手里掌握的大权，都是让他心心念念感到不安的东西。 然而只要楚青凰手里没了权力，没了长公主的头衔，这一切的不安都可以瞬间消失。 楚天阔就不必再费心拉拢她，也不必再担心她对付自己这一派的大臣，更不用猜测她是否真的生出了不该有的野心。 所有的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 此时此刻，在场的人仿佛已经忘了皇帝的存在，他们心心念念想要把楚青凰拉下来，最好能剥了她的头衔，夺了她的兵权，以及……废了她的武功。 楚天阔突然生出恶毒的念头。 楚青凰的存在于他而言已经成了心头的一根刺，几天前是不顾一切地想拉拢示好，眼下却只想毁了她。 不过最后一条倒是不着急。 等他做了太子，登基为帝，想要收拾一个没了兵权的公主，岂不是易如反掌？ “为兄手里似乎没有什么特别值钱的筹码。”楚天阔完美地掩饰着自己内心的阴暗，笑着开口，“不知七妹想要我赌什么？” “本宫既然赌上了长公主的头衔，与之可以相对等的，自然是你亲王的爵位。”楚青凰淡道，“只是不知二皇兄敢赌吗？” 楚天阔一惊，下意识地看了皇帝一眼：“亲王的爵位？” 楚青凰点头。 “这万万不可！”秦国舅沉声开口，“宣王殿下的爵位乃是皇上亲封，怎能随意作为赌注？这不是——” “本宫的长公主头衔同样是父皇亲封。”楚青凰淡淡打断他的话，“本宫手里的兵权还是父皇所赐呢。” 皇帝陛下轻轻吐出一口气，一颗提着的心忽然间就松了下来。 没什么可担心的。 他看着神情冷漠、气度沉着的女儿，再看看这满殿咄咄逼人的大臣们，眼底划过一抹讽刺。 这就是他的好儿子，好臣子。 流言未起之前还能保持镇定，维持着虚伪的君子风度，然而只几句漫天飞起的谣言就让他们顿时方寸大乱，朝堂上一个个位居中枢、跺跺脚就能震动一方的重臣，浸淫官场几十年已经五六十岁的朝中肱骨们，当着他这个皇帝的面，如此围攻他年仅十五岁的女儿。 真是叫他大开眼界。 大开眼界啊。 皇帝压下心头冷笑，他们如此迫不及待地想剥夺青凰的头衔，收回她的兵权，连一点点伪装都不再有，当真是把权臣逼宫的丑态发挥得淋漓尽致。 若真让他们得偿所愿，下一步是不是就直接逼他让位了？ 第259章 亲王爵 陈海低眉垂眼地给皇上换了盏茶。 “不敢赌就算了。”楚青凰淡漠开口，说完朝皇上躬身，“若无别的事情，儿臣先告退。” “长公主殿下留步。”秦国舅绝不愿意错失良机，“臣跟殿下赌如何？” 楚青凰语气冷峻：“秦国舅是觉得你能跟本宫相提并论？” 秦国舅被噎住，面上划过几分狼狈之色：“臣可以加大筹码。” “本宫的长公主衔赌二皇兄的亲王爵。”楚青凰语气强硬，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本宫的兵权赌国舅在朝中所有的职务。” 此言一出，宣王和秦国舅脸色齐齐一变。 亲王爵和秦家朝中所有职务？ 这…… 宣王不动声色地朝皇帝坐椅方向看去一眼，很快收回视线，心里忍不住暗道，父皇对楚青凰的猖狂当真没有一点反应？ 外面谣言四起，楚青凰作为一个公主却已是权力和威望皆有，父皇难道就一点也不担心她生出野心？ 记住网址http://wap. 女帝天下，简直荒谬又可笑。 不管心里有没有怀疑，父皇也该借着这个机会收回楚青凰所有的特权才对。 “朕认为可赌。”皇帝沉沉开口，语调充满着帝王威严，“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朕也想看看东陵使臣到底会不会来。” 这句话一出，在场的大臣们下意识地就以为，皇帝也是对长公主承诺过却没做到的事情生出了不满，借此机会想削她的权呢。 于是秦国舅只迟疑了须臾，便转头看向宣王，细不可查地点头示意。 可赌。 这两日他出动了秦家探子和周家势力一起探查，却并未得到有使臣往西齐方向来的消息，且探子往东方向走了约莫两千里，这至少可以说明，就算真有人来，三日之内也绝不可能抵达西齐。 楚青凰只是在虚张声势。 或者说，她已经做好了找人冒充使臣的准备——如果她真打算这样做，就算使臣伪装得如何完美，也轻而易举就可以被识破。 到时候一个欺君之罪扣下来，更是罪无可赦，看她如何自处。 “本王答应。”楚天阔缓缓开口，“虽然如此赌约本不应该，但事出从急，也是为了西齐着想。” 说着，他叹了口气：“我也希望东陵使臣能准时抵达，并愿意免了今年西齐的贡礼，如此就算降了我这个亲王爵也是值得。否则区区六百万银收入对于社稷来说，根本就是杯水车薪，多一笔支出都是负担。” 他说得大义凛然，可在场的人又有几个相信他这句话里的真心？ 荣王沉默地拧眉。 他俨然也没料到，被召进御乾宫之后会面对这样一幕。 一个长公主，一个皇后嫡子，一个堂堂国舅，居然当着皇上的面跟孩子过家家似的弄了一出赌约，他们眼里还有帝王威严吗？ 虽说赌约是长公主提出来的，可明眼人谁看不出来这是宣王和秦国舅联合手下官员在逼迫长公主？ 难得皇上居然还能沉得住气。 荣王暗叹，宣王这是自以为稳操胜券，以为外面谣言发酵得厉害，就能让皇上生出对长公主的忌惮，继而支持他打压长公主的行径吗？ 聪明反被聪明误。 皇上要当真那么迂腐，又怎么会给长公主那么大的权力？这些日子三皇子和五皇子先后栽在长公主手里，皇上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代表着什么意思，一个个都看不出来？ 他几乎已经预料到了宣王的结局，只怕会比那两位更不如。 “既然是赌约，仅口头约定并不具效力。”皇帝面无表情地开口，让人看不出心底真实的情绪，“明日一早大殿之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立下契约，双方签字画押，盖上玺印，效力等同于圣旨。” 楚青凰颔首：“儿臣遵旨。” 宣王应下：“儿臣遵旨。” 这般一番决定下来，这件事才算过去，皇上很快又把话题转到皇城流言上，淡淡道：“潘爱卿。” “臣在。” “玄弈。” 楚玄弈躬身：“臣在。” “查清流言的来龙去脉，看看究竟是谁在唯恐天下不乱。”皇帝深深地皱眉，语气沉冷，“此事还是交由你们二人负责，三日之内务必查到源头。” “臣遵旨。” 皇帝不耐地挥手：“荣王留下，其他人可以回去了。” 于是众人告退。 楚青凰第一个走出御乾宫，宣王紧跟其后：“七妹。” 楚青凰没什么表情地转头看他一眼。 “此番赌约实属无奈，还请七妹理解。”宣王一脸苦笑，“我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 楚青凰神色淡淡：“有人拿刀架在你脖子上？” 宣王一噎：“我……” “好好珍惜你仅剩三日的亲王爵位。”楚青凰道，“亲王爵一旦被剥，以后见着本宫就得乖乖行礼，否则以大不敬之罪论处。” 丢下这句话，她径自举步离开，浑然不管楚天阔在听到这句话之后骤然僵住的表情。 第260章 富贵险中求 “宣王殿下。”秦国舅走到楚天阔身边，目光却是盯着楚青凰的背影，“长公主气焰越来越盛了。” “舅舅认为她的底气是真是假？”楚天阔心里生出几分不安，不知是不是被楚青凰胸有成竹的气度给震慑的，“她好像已经认定了本王会输。” “应该不会。”秦国舅沉眉，“我之前派探子出去查过，这两天并没有类似使臣的队伍往西齐方向而来，我怀疑她就是想激将。” “可是……”楚天阔还是不安，“方才本王和舅舅答应了跟她赌，她也没有流露出丝毫异样神色，看起来真的笃定了她会赢。” 他现在有些后悔了，感觉自己在冒险。 楚天胤和楚天铮失势之后，已经没有跟他争夺储君之位的实力，他只要按兵不动，等待时间，那个位置早晚是他的。 况且他是皇后嫡子，在凌家和凤家都没了之后，嫡子这个身份已经占据了绝对优势，没有人会是他的对手，可若是一朝赌输……被降为郡王，他将就此失去争储的资格，除非以后立功，再把亲王爵挣回来。 但是立功又谈何容易？ 今日被楚青凰这么一激，他好像瞬间就被逼到了悬崖之上，往后退一步说不得就摔得飞身碎骨…… 他为什么要冒这个险？ “长公主手里的兵权目前是我们最大的阻碍和忌惮。”秦国舅沉声说道，压低的声音里透着几分让人心惊的深意，“王爷该知道富贵险中求，只要能顺利把楚青凰的兵权收回，储位才真正是王爷的囊中之物。” http://wap. 宣王一震，陡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如今他身上有皇后嫡子这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加持，身边有秦国舅和周氏一族的产业支持，还有镇北王这个藩王做后盾，太子之位已经是他囊中物，若最后皇帝不册立他为太子，那么就算是篡位，他都有足够的筹码——只要除掉楚青凰这个变数，其他的便再也无所畏惧。 楚青凰手里的兵权是他唯一的忌惮。 若冒一个险，能让楚青凰心甘情愿交出兵权，这个险冒得就值。 宣王缓缓点头：“舅舅说得对。” “殿下放心，我这两天会派人盯着外面。”秦国舅低声说道，“稍有风吹草动，我们一定能在最快时间之内得到消息，到时再见机行事。” 宣王嗯了一声：“多谢舅舅了。” 两人出宫之后很快分开，回家之后，秦国舅就急忙派出了所有探子：“这两天给我盯紧了，但凡有队伍往西齐方向来，速速禀报。” “是。” 宣王回到王府，也招来了王府探子：“立刻出城去探，不许错过一点消息。” “是。” 探子领命离开王府，急速往皇城外飞奔而去。 然而在宫里陪皇后用完午膳回来的宣王妃，却带回了皇后口谕：“母后让王爷这两天先按兵不动，不要轻易跟楚青凰为敌，她怀疑有人故意想挑拨王爷和长公主的关系。” 宣王沉眉：“来不及了。” 宣王妃一惊：“王爷？” “本王跟楚青凰已经正面杠上。”宣王简单说了御乾宫里发生的事情，表情并不好看，“本王有理由怀疑谣言是楚青凰放出去的。” 宣王妃脸色微变：“王爷的意思是……楚青凰有野心？” “眼下不管她有没有野心都不重要了。”宣王想到楚青凰跟他打的赌，眼底掠过阴暗的寒芒，“只要楚青凰还掌兵权一日，本王就算做了太子也没办法安心。” 宣王妃沉默了下来，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皇后让她劝着王爷不要冲动，可王爷已经先一步跟楚青凰杠上，并且态度看起来非常坚决，想来她说什么都已无法改变他的想法。 不过王爷说得也对。 不管楚青凰有没有野心，她手里的兵权如今都是王爷最大的阻碍，只要楚青凰一日还掌着银甲军，王爷就什么都不能做。 况且这几天下来，他们也都看清了楚青凰根本不是一个容易笼络的人，她简直油盐不进，根本让人无法准确得知她的想法和喜好，都投其所好都投不到点子上。 与其继续费心费力去讨好别人，不如直接让她失去威胁力才是上上之策。 所以若真能借着这个机会剥去她长公主的头衔，收回她银甲军的兵权，那么对于王爷来说，也算是没白冒险。 回到公主府的楚青凰也是这么想的。 与其看这些讨厌的人整天在面洽蹦跶，不如让他们一无所有，以后乖乖地夹起尾巴做人，少在她面前虚张声势。 “扶苍。”楚青凰吩咐，声音冷漠无情，“让扶影几人立即出城去，分开行动，所有宣王府和国舅府派出去的探子，全部格杀，一个不留。” “是。” 第261章 契约,签字画押 次日，楚青凰起得格外早。 外面天还没完全亮开呢，燥热的风却已经透过窗子拂了进来。 七月将至，眼下进入了一年之内最热的时节，白天烈阳高照，夜里也完全感觉不到一丝凉爽之气。 好在长公主府的寝殿有冰块降暑，以及身边有个自然凉的抱枕，楚青凰晚上睡得倒也不错。 “你这个身体真奇怪。”楚青凰抬手摸了摸扶苍的颈项，衣服下的肌肤跟常人一样，没什么异常，然一到晚上睡着之后就通身冰凉，“本宫是得了个宝？” 扶苍停下了服侍她穿衣的动作，微微抬头，露出修长流畅的脖颈，让主子摸得更顺利些。 楚青凰看了他一眼，收回手，开始更衣着装。 待到她坐在梳妆台前，由着锦兰和明月给她梳头描眉时，扶苍就站在一旁看着，看得格外专注仔细。 因他眼神太过专注，以至于楚青凰想忽略都能，漫不经心地抬眸瞥他一眼：“你想学？” 扶苍点头。 “一个七尺男儿学梳头描眉？”楚青凰表情微妙，“你可真有出息。” wap. 扶苍抿唇沉默片刻，也不辩解，继续看明月和锦兰动作。 好在两个侍女定力十足，被他如此盯着也从容不惊，一步一步不急不缓地把长公主的头发妆容都打理好，还从首饰盒里挑出嵌红宝石的头钗给楚青凰戴上。 “殿下以前总不爱戴这些，这些宝石朱钗收在这里都浪费了。”锦兰笑道，“殿下年纪还小，就应该戴几件鲜嫩贵气的首饰。” 楚青凰以前不爱戴，是嫌动武碍事，不过现在她亲自动手的机会少了，且钗子戴个一两件也无甚大碍，于是便由着两人打理。 如此七七八八忙活了小半个时辰，楚青凰才带着扶苍走出东上阁。 “殿下。”楚陵川匆匆而来，在公主府长廊上拦住了楚青凰，并递上一封飞鸽传书，“这是战王递来的消息。” 楚青凰接过来看了一眼：“二哥明天就能到？” “是。” “啧。”楚青凰淡哂，“本宫说楚天阔的亲王爵位还能保住三天，看来还是抬举他了，明天本宫就让他从亲王降为郡王。” “不。”楚陵川轻咳一声，“殿下今天就可以。战王说使臣来访的文书今日就可以送达西齐。” 楚青凰挑眉：“二哥不错，真给我长脸。” “战王的确一心为殿下着想，只是这位，”楚陵川目光转到扶苍面上，“殿下也许应该好好想想，该如何跟战王解释。” 楚青凰拧眉：“解释什么？” 楚陵川正要说话，楚青凰又道：“算了，本宫先进宫去跟那几个找死之人签生死状，其他事情等本宫回来再说。” 楚陵川于是朝旁边退了两步，让路给楚青凰先过。 待上了马车，楚青凰才端详着扶苍俊美精致的脸：“本宫的二哥要来了。” 嗯？ 扶苍一怔，主子的二哥，东陵的战王，统领东陵四十万兵马大权，乃是东陵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贵王爷。 扶苍无端开始紧张。 进宫上朝，东边慢慢泛起了鱼肚白。 早朝已经开始。 楚青凰走进鸦雀无声的大殿，朝帝王躬身行礼：“父皇。” 坐在龙椅上的皇帝陛下威严地嗯了一声：“朕已让陈海拟好了契约。青凰，经过一个晚上的思考，你可以反悔的想法？” 楚青凰转头看向楚天阔：“二皇兄可是反悔了？” 楚天阔底气十足，淡淡一笑：“大丈夫一言九鼎，怎能轻易反悔？” 大殿左右文武官员面面相觑，知情之人心照不宣，不知情的满脸迷惘。 “青凰三个月前曾承诺，七月之前东陵会有使臣抵达西齐，免今年贡礼一事。”皇帝淡淡开口，三言两语说明来龙去脉和契约内容，“眼下已是六月底，七月将至，长公主以三天为限和宣王立下赌约，今日各位爱卿一同与朕做个见证。” 大臣们闻言，面上浮现了然之色。 原来如此。 这两日皇城之内流言漫天，帝凰传得沸沸扬扬，想来宣王殿下是有些沉不住气了吧。 皇帝沉声吩咐：“陈海。” 陈海低眉应是，随即朝前走了一步，双手展开一份明黄契约：“长公主殿下主动提出以长公主衔和银甲军兵权为赌注，若三日之内东陵使臣没有如约抵达，那么长公主从此卸下所有特权，不再过问朝中之事。” “宣王殿下和秦国舅的赌注是亲王爵和朝中职权，若东陵使臣三日之内抵达，则宣王殿下去亲王爵，秦国舅免去朝中一切职务。” 群臣哗然。 这…… 群臣议论纷纷：“赌注是不是太大了？” “一个是长公主爵，一个是亲王爵……这怎么能拿来做赌注呢？” “是啊，简直是胡闹嘛。” 楚青凰听着群臣交头接耳，面上波澜不惊，楚天阔也力持沉稳镇定，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神态。 “秦国舅。”皇帝目光微转，“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秦国舅走出群臣之列，躬身道：“回禀皇上，臣无异议。” “既然如此。”皇帝转头吩咐，“陈海，给他们各自过目之后，签字画押。” “是。” 陈海捧着圣旨专用的明黄蚕丝织锦走下来，躬身呈到楚青凰面前，契约写在明黄织锦上，足见规格之隆重，意义之严谨，容不得任何人等闲视之。 楚青凰接过来快速阅完，没什么问题，伸手在旁边小太监端来的玉盘上取过笔，轻轻蘸了墨，从容写下自己的名字。 名字写罢，放下笔，拿出自己的印章，蘸了朱砂盖上。 所有动作做得从容如流水，没有丝毫停顿迟疑。 楚天阔见状，心里不由打突。 楚青凰未免太自信了，她究竟知不知道这场赌约意味着什么？ 大殿上静得落针可闻，文武百官神色各异，却齐齐安静地注视着这场堪称儿戏的赌约，原本的荒唐因为皇上的认可而变得严肃，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斥一声胡闹。 “二皇兄这是害怕了？”楚青凰抬眸看向楚天阔，“想要反悔吗？” 楚天阔笑意有些发干：“怎么会？我这就签。” 一样的流程，不同的印章。 盖上自己的印章之后，楚天阔掌心不受控制地冒了汗，他力持镇定地看着陈海把契约转到了秦国舅面前，心头隐隐生出不祥的预感。 皇城外，一匹快马如闪电般划破清晨的宁静，于天微亮开城门之后，第一个飞奔入了皇城。 哒！哒！哒！ 秦国舅沉默地在契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讳，盖上印章。 契约立下，赌注就此生效。 陈海转身拾阶而上，把契约躬身呈给皇上。 “报——” 一声高亢响亮的声音蓦然响起，打破了大殿上压抑的安静，“东陵使臣递上文书，请皇上批阅！” 话音落下，满殿寂静。 第262章 将军姓容 楚天阔脸上的表情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变得僵硬苍白，像是受到了莫大的刺激，呆滞地转身看向大殿外面。 群臣也是惊愕，东陵使臣？ 他们没听错？ 皇帝精神一振，“宣！” 一个黑色戎装的年轻干练男子疾步走上大殿，无视满朝文武错愕、震惊、怀疑的眼神，微微躬身：“见过西齐皇帝陛下。” “殿上何人？” “小将乃是东陵龙骧铁骑左将军容臣，奉吾皇旨意，随同战王殿下一同出访西齐。” 皇帝陛下长舒一口气，下意识地转头看向楚青凰，却见她表情平静淡漠，跟往常没什么两样。 “战王？”镇北王惊疑，目光死死盯着这个容姿英挺的男子，“你的意思是东陵战王即将抵达西齐？” 容臣点头：“没错。” 秦国舅还是不敢置信：“他亲自来？” 记住网址http://wap. 容臣皱眉看了他一眼：“我说的话很难理解？” 虽然他学识文章做得不怎么样，但是还不至于差到连说话都让人听不懂的地步吧。 镇北王心惊。 作为执掌兵权的武将，东陵战王谁敢不认识？那可是手握四十万兵马大权的第一大将军，深得天子器重和信任，亲自训练出来的铁骑据说堪称天下无敌——究竟是不是无敌尚未得到验证。 毕竟东陵自从十多年前吞并南越，从而成为天下霸主开始，就没有谁敢主动挑衅东陵，别说出兵，便是连贡礼都不敢敷衍了事。 但即便许多年不曾征战，东陵这些年却无一日懈怠兵马训练，强大富庶的经济足以供养百万规模的军队。 眼下东陵战王却亲自出访西齐？ 秦国舅目光紧紧锁住眼前男子英挺的眉目，声音沉冷，充满着质疑：“谁能证明你的身份？” 容臣皱眉，像是觉得他这个问题很蠢：“本将军的令牌和通关文碟你要看吗？” 秦国舅一噎。 “本王也觉得难以置信。”楚天阔淡淡开口，垂在身侧的双手已然攥得出了冷汗，“本王七妹刚签下了契约，东陵使臣的文书便送达，如此巧合……本王不得不怀疑，这其中有人故意安排了一出戏。” 契约？ 容臣皱眉，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看着他：“我可不知道你立了什么契约，这跟我无关，不过我家战王什么时候到，应该不需要提前跟你汇报。” 东陵作为天下霸主，出使任何一国都是他们的荣幸，皇帝陛下亲自出城相迎都不为过，还敢怀疑？ 楚天阔被他怼得表情立变，正要恼怒，却听楚青凰开口：“战王什么时候到？” 容臣转头看向说话的少女，微微一怔，随即回道：“明日一早便可抵达。” 楚青凰嗯了一声，没再多问。 “皇帝陛下。”容臣站在大殿之上，身姿挺拔，眉目泛着练武之人特有的英武之气，“小将单骑赶路，快马加鞭前来送上文书，请皇上阅览。” 皇帝连忙道：“陈海。” 陈海应是，连忙走下殿阶，从容臣手里取过文书，转身回到皇帝身边，恭敬地双手奉上。 皇帝翻开文书细看，脸上渐渐流露出笑意：“确实是东陵皇帝亲笔御批的文书。” 话音落下，楚天阔和秦国舅瞬间表情骤变，血色从脸上褪去，仿佛刹那间被抽干了浑身的力气。 “敢问这位将军。”温行云身为户部尚书，最关心的就是今年的国库究竟要不要出贡礼这么一大笔银子，“不知战王和使臣驾到，是为了两国邦交，还是……” 容臣道：“小将只奉吾皇旨意行事，具体事宜要等战王来了再说。” 滴水不漏的回答，显然无意提前告诉他们答案。 皇帝连忙下旨：“礼部尚书。” “臣在。” “你和陈海负责安排明日的宫宴，朕要隆重招待东陵贵客，切不可有一丝怠慢。” “臣遵旨。” “容将军，你……”皇帝正要说什么，表情忽然一顿，迟疑地看着他，“将军姓容？” 东陵前任摄政王姓容，这位将军也姓容？ 这是巧合？ 容臣淡道：“家父年轻时曾任摄政王身边侍卫，小将自幼跟在吾皇身边伴读，得摄政王恩典，赐姓容。” 皇帝了然，没想到这个将军来头不小。 东陵那位已经卸任的摄政王功勋之大，身份之尊贵，本领之强悍，以及脾气之冷硬，当世无双。 能得他赐姓，也只有身边最亲近的属下才有这个殊荣吧。 第263章 本宫最喜欢与人较真 “天阔。”皇帝目光一转，“今日午膳之后，你带人出城迎接东陵战王。” 楚天阔呆滞了一瞬：“午膳之后？” “提前出城去等着，以示诚意。”皇帝一锤定音，“你是朕之嫡子，代朕去迎接使臣正合适。” 楚天阔闻言，心中顿时生出一线希望。 父皇这是让他将功折罪，弥补契约赌输之后的损失？ “是。”他连忙应下，“儿臣一定不负父皇所望。” “容将军，请随朕去御书房议事，朕有一些问题想请教。”皇帝看着容臣，态度格外温和热情，“朕不会耽误容将军太长时间，议事之后就命人安排容将军休息之处。” 容臣点了点头：“小将的荣幸。” “退朝！” “恭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楚青凰转身，目光从容臣面上掠过，从容淡定地转身离开。 http://wap. 容臣沉默地转头，看着少女离开的背影，眉心微拧，若有所思。 “七妹。”楚天阔疾步追出去，很快跟楚青凰并行，说话的语气也多了几分讨好的意味，“我没想到东陵使臣居然真的来了……你看这契约刚定下，还没焐热呢，能不能就当是为兄一时头脑发热，七妹心胸宽广，一定不会跟我较真……” “不。”楚青凰平静地打断了他的话，“本宫心胸狭窄，最喜欢跟人较真。” 楚天阔脸色一僵。 “三日。”楚青凰竖起三个手指头，“虽然东陵使臣提前两日就到了，但本宫还是再让你多做三日亲王，三日之后兑现赌约，二皇兄做好心理准备。” 说完这句话，她举步离开。 楚天阔脚步僵住，脸色迅速笼罩上一层阴霾，盯着楚青凰离去的背影，许久没有说话。 “殿下。”秦国舅走了过来，“我们该怎么办？” 楚天阔冷冷道：“这其中一定有猫腻。” “我这是这么想的。”秦国舅点头，“刚立下契约，东陵的使臣就到了，这简直巧合到了离谱的地步。” 楚天阔深思片刻：“那个容臣会不会是假的？” “殿下是怀疑长公主命人安排了假的东陵使臣？” “没有什么是她做不出来的。”楚天阔声音阴冷，“昨晚上本王派出去的探子还没回来，暂时还不能确定路上有无变数，暂时只能等了。” 按着容臣所说的行程，东陵战王明日就能抵达，就算现在再派出探子去查他们的行踪，一来一回除了浪费时间，也根本做不出其他的应对之策。 秦国舅道：“如果皇上和楚青凰都对契约认了真，我们该怎么办？” 楚天阔没说话。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心头杀机一闪而逝，他冷冷地想着，如果他的亲王爵真的被降，唯一的办法就是除掉楚青凰。 可是楚青凰哪是那么容易就能除掉的？ 对于朝臣来说，这半日过得惊心动魄。 楚天阔和秦国舅心凉了半截，却又怀揣着最后一丝希望，挑选出宫迎接使臣的人手。 楚青凰却跟个没事人似的，出宫之后却带着扶苍去逛街，逛了墨宝斋，珠玉阁，给扶苍买了一根上等的青玉簪子，两块成色极佳的玉佩。 此前宫中给扶苍和红羽量身定做的衣裳和长靴已经送到了长公主府，不过因为扶苍的身份特殊，不能用皇族规格的配饰，所以楚青凰要的配饰还需要一些时间。 今日楚青凰就趁着有空，带他出来买了两块寻常公子可以佩戴的玉佩。 回府之后，楚青凰让扶苍把几套衣服拿过来挨个试过，配上她刚买的玉佩和簪子，黑色的沉稳冷峻，白色的纯净脱俗，衬得少年气度卓绝，眉目如画。 楚青凰就这么坐在窗前看着，慵懒的眼神带着几分欣赏和满意：“不错。” 扶苍有些难为情。 楚青凰淡道：“自己去照照镜子。” “是。”扶苍小声应下，转身走到铜镜前，看着镜子里自己一身华贵气派的装束，表情有片刻茫然，像是不认识镜子里的人是谁，有种完全陌生的感觉，“主子……” 楚青凰声音懒懒的：“嗯？” “属下觉得有点奇怪。”扶苍盯着镜子看了又看，须臾，目光悄然打量着楚青凰，“这身衣服穿着，看起来不像影卫。” 虽然这段时间他经常穿袍子，可这还是他第一次照镜子打量自己，有点不太适应。 “影响你出手？” 扶苍想了想，缓缓摇头：“应该不会。” 但是如果需要执行比较特殊的任务，那自然是简单的劲衣更方便行事。 “既然不会，就这么穿吧。”楚青凰托着腮，嗓音越发多了几分疏懒，“不过你觉得不像影卫，那像什么？” 扶苍动了动唇，声音低若蚊鸣：“……侍君。” 第264章 迎接使臣的阵仗 午膳之后，皇上安排了楚天阔、镇北王、秦国舅、吏部尚书、礼部两位侍郎等朝中数位官员，在楚玄弈带着两千禁卫的护送之下，于午膳之后出宫往皇城外而去。 这个阵仗并不小。 有皇族嫡子，有藩王，有禁卫统领，有数位文臣，还有秦国舅这个皇亲国戚……绝对是以最大的礼仪迎接东陵来的贵客。 容臣被皇帝留在御书房谈话，谈话结束之后用了一顿丰盛可口的珍馐膳食，吃饱喝足由皇上指派的内侍服侍着去休息了。他独自快马加鞭赶了一夜的路，人马皆乏，洗漱之后倒头就睡，这一睡就睡到了太阳落山。 从头到尾竟完全不担心会有人趁机暗害他。 醒来之后自然又是好酒好菜招待着。 作为东陵来的贵客，别说他一个左将军，便只是寻常的世家公子，也绝不会有人敢怠慢。 用过晚膳，他再次被皇帝请了过去。 而此时的楚天阔和镇北王领着众官员早已抵达了皇城外，顶着热烈的太阳暴晒，从下午等到了傍晚，从傍晚等到了黑幕降临。 “皇上让我们午时就出来候着，可明明东陵战王明日一早才到，难不成我们就在这里等到明日早上？”秦国舅皱眉，心里分明是不满至极，却惮于禁卫在场而不敢表现在脸上，“宣王殿下，我们要不要往前去迎迎？” “大人们一把年纪，哪里经得起舟车劳顿？”楚天阔转头看着坐马车出来的几位朝中官员，淡淡开口，“算了吧，我们就在这里等。” wap. 被称作一把年纪的官员们此番也是遭了罪，倒不是在这里等有多辛苦，而是天气热，他们都是享福享惯了的官老爷，每天三点一线——上朝、下朝去各部衙门、下朝回家。 平日下朝之后众官员早早就回了家，吃着冰镇瓜果，享受着下人的服侍，连洗脚都有侍女贴心伺候，哪里像今日这般，午时之后就出城站在大太阳下暴晒，晒得一个个头晕眼花，口干舌燥，好不容易熬到晚上太阳落了山，嗡嗡嗡的蚊子却又出来了，盯咬得一个个苦不堪言。 “你们说东陵使臣真的会来吗？”秦国舅转头看向几位官员，闲聊似的开口，“我总觉得这事不靠谱。” 一旁等待的官员面面相觑。 “容将军说了会来。”楚玄弈端坐在马上，一身黑袍几分与夜色融为一体，“秦国舅不用太着急。” 清淡淡的一盆凉水泼下去，直接浇灭了秦国舅不肯死心的一丝希望。 秦国舅面色不虞，面无表情地看着楚玄弈：“弈世子好像很期待东陵使臣的到来？” “的确期待。”楚玄弈并不否认，“东陵使臣来了，才有可能免去今年贡礼，若不来，则连一点希望都没有。眼下国库不充裕，秦国舅难不成打算自掏腰包出这大笔银子？” 秦国舅冷哼：“东陵使臣就算真的来了，也不一定就会免去今天岁贡。” 楚玄弈懒得与他争执。 “玄弈，你要不要让禁卫搭几个帐篷？”楚天阔被蚊子盯得有些焦躁，不停地拍打着被蚊子盯到的部位，“蚊子太多了，这样下去不行。” 他们出来的时候是中午，根本没想到晚上被蚊子叮咬的事情，这会儿再回宫取驱蚊的香，只会更让人觉得他们娇气。 楚玄弈眉头也没皱一下，稳坐如山：“这样才能显示西齐的诚意。” 楚天阔脸色一沉，怒气油然而生。 秦国舅皱眉：“弈世子怎么如此态度跟宣王殿下说话？” 楚玄弈瞥他一眼：“秦国舅要是想搭帐篷，自可动手，卑职奉旨保护宣王和诸位大人，职责只是保护诸位大人的安危，不负责其它事务。” “你——” “行了。”楚天阔冷冷开口，“不必再多说什么。不就是等到明天早上吗？这点苦都吃不了，父皇还能指望我们干什么？” 于是众人没再说话，一行人就这么站在已经关闭的城门外，感受着夜间依然燥热的空气，享受着被蚊子叮咬的酸爽感觉，听着回荡在耳边噼里啪啦拍蚊子的巴掌声，煎熬般等到了天亮。 简直度日如年。 喂了一夜蚊子的楚天阔和秦国舅心情坏到了极点，终于在精疲力尽、昏昏欲睡之际听到了一声：“有马蹄声！” 两人瞬间惊醒回神。 一阵铁蹄疾奔的声音隐隐从东边方向传来，传入耳朵里。 哒！哒！哒！ 沉闷如惊雷的声音打破清晨的寂静。 镇北王眉头一皱，转头看向楚天阔和秦国舅，“会是东陵使臣吗？” “这声音像是铁骑……”楚天阔表情微变，“使臣行路应该不至于这么急迫。” 虽然他们已经知道东陵战王会来，可除了战王之外，应该还有其他的文臣跟随——文臣身体弱，总不可能也跟着战王一路策马飞奔吧？ 楚玄弈没说话，表情沉稳不惊。 不管是与不是，眼下他们只能等。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楚天阔、秦国舅、镇北王，以及所有在场的官员和禁卫，全部静了下来，不发一语地盯着马蹄声传来的方向。 心跳如雷。 哒！哒！哒！ 马蹄声越来越近，声音越来越清晰，如闷雷阵阵，让人一颗心不自觉地提了起来。 “如果真是东陵使臣，此番应该带了不少人过来。”镇北王面色凝重，“而且听铁骑的声音，至少有一万人，且根本不是一般的护卫队。” 楚天阔脸色骤变：“镇北王的意思是……一万铁骑？” 镇北王点头。 “东陵这是想干什么？”候了一夜已经精神疲惫的吏部尚书面露惊色，“不会是想趁机做什么吧？” 铁蹄声越来越近。 楚天阔没再说话，只是不断在心里祈祷着，不是东陵使臣，不是东陵使臣…… 又近了一点。 已经近到可以看见铁骑飞奔时扬起的尘土。 “来了。”楚天阔定神，目光紧紧盯着越来越近的铁骑军团，“咦？” 一人一骑率先进入视线。 白色骏马，锦白袍服。 端坐在马上的年轻男子容貌俊雅夺目，身姿峭拔，即便一身让人惊艳的白袍也掩不住疾驰而来时，周身流露出来的渊渟岳峙般的卓绝气度。 仿佛连最灿烈的阳光都无法遮掩他身上的光芒。 第265章 东陵战王殿下 男子身后，八骑紧跟而至。 清一色棕马黑袍，整齐划一的步伐和速度，训练有素的气势，让人望而生畏。 城门外禁卫驻守、百官严阵以待的阵仗显然出人意料，正乘风驰骋的白袍男子远远看到这一幕，瞳眸微眯，双手握缰缓下疾驰的速度，身后八骑在第一时间内跟着慢了下来。 即便千钧一发之际，竟也完全没有因惯性而越过白马半步。 当先白马上的男子约莫二十五六岁的年纪，修眉凤眼，俊美如火，因常年带兵而积攒了浓厚的气度威压。 即便那张脸好看得让人惊艳，也无法忽略周身慑人的压迫感。 白马很快到了眼前。 “诸位这是在等候本王？”男子勒马停驻，挑眉看着眼前这一张张疲惫的脸，声音闲适而悠然，“各位看起来气色不太好，难不成是一夜没睡，早早就候在了这里？” 楚天阔定了定神：“阁下可是来自东陵？” 白袍男子点头：“本王的左将军应该已经把消息送到了宫里。” 楚天阔声音发干：“所以，你就是东陵骁勇善战的第一大将军，战王殿下？” 记住网址http://wap. 白袍男子瞥了他一眼，没放在心上：“本王的确就是轩辕容战。” 楚天阔脸色刷白，心里最后一丝希望终于破灭。 “怎么？”轩辕容战眯眼，“阁下好像不太欢迎本王？” 楚天阔一惊，连忙扬起笑容：“怎么会？我……本王只是久仰战王的大名，一直心存敬佩，乍然见到太过激动，所以才稍稍失态了，还望战王见谅。” 轩辕容战淡淡点头：“姑且当你说的是真的。” 楚天阔笑意有些不自然。 “你方才自称什么？”轩辕容战扬眉，“本王？你是西齐亲王？” 楚天阔连忙点头：“本王乃是当今二皇子，封号宣王，皇后嫡子。” “不必介绍得那么详细，本王对你没什么兴趣。”就跟谁不是嫡子似的。 楚天阔笑意顿时僵住：“……” 轩辕容战没理他，转头看向眼前排排站的西齐官员，个个脸色青白疲惫，眼下黑影格外明显，脸上还被蚊子盯了一个个包，看起来要多滑稽就有多滑稽。 轩辕容战眼神有些微妙：“诸位真的等了一晚上？” 镇北王开口：“东陵乃是贵客，我们等上一夜也是应该的。” “是本王考虑不周。”轩辕容战风度极佳，“本王与将士们原本是昨晚就抵达了东郊。” 镇北王表情一顿。 “不过本王考虑到儿郎们赶路辛苦，所以在东郊搭帐篷休息了一晚。”轩辕容战语气格外真诚，“若本王早知道诸位在此等候，定昨晚就前来与诸位汇合，而不是让你们辛苦等了这么久。” 毕竟东郊距此也就三十里地。 西齐官员们：“……”这番话有必要说吗？ 到底是真抱歉，还是故意戳他们心窝子？ 他们昨天下午辛辛苦苦在这里暴晒了半日，晚上又喂了一夜的蚊子，东陵使臣却在距离此处仅三十里地的东郊美美睡了一晚上？ 早知道他们往前去迎迎，不就能早点汇合了吗？ 诸位大人心情复杂极了，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宣王和秦国舅。 昨晚秦国舅分明提出去迎迎使臣的，可宣王没同意，于是他们在这里喂了一夜蚊子，身心俱疲。 楚天阔心里也是懊恼，昨晚喂蚊子的人也包括他好吗？ 自动忽略众人投过来的眼神，楚天阔调整了心情，很快换上一副热情的笑脸：“要不我们现在进城？” “不着急。”轩辕容战转身一指，“本王此番来西齐，带了一万铁骑，眼下这些将士不知该如何安置？” “直接进城吧。”枣红色骏马缓缓而来，马背上坐着一个容貌清俊贵气的中年男子。 若单看容貌，男子像是仅有三十多岁，可眉眼间沉淀下来的气度稳重深沉，深不可测，看起来又像四十多。 让人一时竟无法看透他的真实年纪。 楚天阔开口：“这位是……” 轩辕容战语气淡淡：“容本王介绍，这位乃是东陵最得吾皇器重和信任，位高权重的当朝一品首辅，谢锦谢大人。” “战王这话说的。”谢锦微微一笑，“皇上最信任的人分明是你，哪是我这个糟老头子？” 说出来可能不信，一个分明已经不再年轻的不惑男子，这么一笑，眉梢眼角却依然能捕捉到刹那而逝的潋滟风华，让人忍不住失神片刻。 糟老头子？ 西齐官员表情古怪。 这般俊美深沉的男子若是糟老头子，他们这些一脚已经迈进棺材板的是不是成了老妖怪？ 然而这个问题显然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东陵不但来了一个战王，还来了一个首辅？ 这阵仗是不是有点大？ 出使他国都需要出动首辅了吗？ 第266章 长公主性情,深得我心 楚天阔看着不远处伫立的铁骑军队，人马合一，沉默静立于天地间。 不言不语，不声不响，只这种无声却叫人心惊的气势，已然让人无法克制地生出了畏怯，也因此能窥见东陵强悍实力的冰山一角。 镇北王迟疑：“首辅大人的意思是……这一万铁骑都要进皇城？” 谢锦挑眉：“不可以？” 当然不可以。 如此战斗力强悍的铁骑一旦进了皇城，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想想都知道。 别说西齐的臣民会如何，便是一万铁骑想要闯进皇宫，逼皇上退位都完全可以做到，他们怎么可能答应？ “本王的将士先不进城，可以安置在贵国的军营。”轩辕容战很有风度，没打算上来就给他们下马威，“只是不知贵国谁可以负责此事？” 楚天阔一愣，随即笑道：“西山是银甲军军营所在，如今银甲军兵权掌握在长公主的手里……嗯，长公主是本王的七妹，此事得由她来负责。” 城门早在半个时辰之前就已经打开，楚天阔翻身上马，恭敬地请战王先行，边走边跟他闲聊。 谢锦策马行在身后，跟他并行的乃是镇北王。 http://wap. “西齐长公主？”轩辕容战眉梢微微一挑，“听闻这位公主暴戾无常，还养了不少男宠。” 楚天阔点头：“七妹的确离经叛道，尽做些时下女子不可做之事，压根不把规矩礼教放在眼里，让战王见笑了。” “她府中有几位男宠？” 楚天阔皱眉，表情隐隐流露出几分厌恶：“共有五位。” “的确有些不像话。”轩辕容战啧了一声，“贵国皇帝居然能容忍？” “父皇也是没办法，毕竟是自己的女儿，父皇到底是疼惜的。”楚天阔叹了口气，似是无奈，“只是七妹实在不像话，这段时间搅得朝堂一团乌七八糟，个个怨声载道。” 轩辕容战微讶：“一个引起公愤的女子，居然能被封为长公主？” 楚天阔苦笑：“谁说不是呢。” “据我了解，这位长公主天赋异禀，生来就有一身蛮力，武力天赋超群，且心性强硬，不把世俗礼教放在眼中，我行我素，是个难得的奇女子。”谢锦漫不经心地开口，“此女性情深得我心。” 楚天阔表情一僵，奇女子？ 轩辕容战淡笑：“锦叔本就是不爱受礼教约束之人，喜欢长公主这种脾气也属正常。” 空气仿佛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楚天阔面上闪过一丝尴尬，狼狈，懊恼和不安。 他突然想起了这个谢锦是谁。 西齐这些年国力一直不如东陵，每年都有专人送去贡礼，长途跋涉回来之后总有官员讲述一些关于东陵的事情，这位谢锦谢大人几乎可以说是东陵的风云人物。 他的父亲当年也是东陵首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 谢锦乃是谢首辅唯一的嫡子，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据说年轻时俊美耀眼，是个风华绝代的人物，眼梢一转就能迷倒万千少女。 帝都多少待字闺中的姑娘倾慕于他，可惜最后，他却跟淮南王之子轩辕曜谱写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断袖之恋。 当年之事引起多大的轰动且不必说，只说这样不畏世俗、我行我素、肆意妄为的脾气，简直比西齐长公主有过之而无不及……难怪他说“此女性情深得我心”。 楚天阔心头隐隐浮现一种古怪的感觉，一时却说不上来，只觉得东陵来的这两位并不是那么好相与。 虽然战王殿下并不冷漠，谢大人也一副好说话的样子，可是那种绵里藏针的感觉却让楚天阔无力招架。 于是他只能转移话题：“战王殿下突然驾临西齐，可是为了两国邦交而来？” 足足一万铁骑兴师动众抵达西齐，宣王府和秦国舅府的探子却一点消息都没有得到……这其中，究竟出了什么岔子？ “邦交？”容战嗤笑，“区区一个西齐，本王动动手就能灭了，何须为了邦交而让本王亲自走这一趟？” 楚天阔表情瞬间僵滞，干笑道：“没想到战王殿下竟是如此喜欢说笑……” “你从哪句话听出本王是在说笑？”轩辕容战目光淡淡，“难道你不认为本王动动手指就能灭掉西齐？” 楚天阔脸色涨红，冷汗几乎都冒了出来：“战……战王……” “战王殿下。”谢锦优哉游哉地提醒他，“临行前皇上让你谦逊一点，待人要和善，别动辄打打杀杀，你都忘了？” 轩辕容战皱眉：“本王只是说动动手指就能灭西齐，又没说一定要灭西齐。” 楚天阔很快笑都笑不出来了，脸色僵白难看。他握紧缰绳，掌心全是汗水，只觉得心态都要被轩辕容战和谢锦二人搞崩溃—— 他们是不是故意的？ 第267章 马屁留给别人拍 楚天阔不敢再轻易开口，只觉得这一路走得他煎熬难耐，东陵战王话里话外都透着看不上他的态度，他再继续攀交情也不过是自讨没趣罢了。 宣王殿下都吃了瘪，秦国舅和镇北王以及其他官员自然更不敢擅自开口。 他们算是看出来了，东陵战王此番来西齐不一定怀有恶意，却也绝不是为了两国友好而来。 东陵强国的王爷和首辅大人看着好说话，可是几句话交谈下来就能刺得人哑口无言，浑身不得劲儿。 而且即便不舒服也得忍着，坚决不敢还嘴。 浩浩荡荡的两国人马就这么一路沉默，一路尴尬地往皇宫徐徐行去。 皇帝带着其他官员候在了宫门口，待看到使臣的队伍越来越近，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和蔼，目光落在当前那白马锦袍男子身上，眼底浮现赞叹之色：“东陵人杰地灵，果然人才辈出，人才辈出啊。” “不敢当。”轩辕容战利落地翻身下马，语气闲适，“听说西齐年仅十五岁的长公主武力非常强悍，拥有碾压男儿的魄力，本王也是心生敬佩，迫不及待地想要见一见这位长公主殿下。” 皇帝闻言，脸上笑意越发开怀，仿佛与有荣焉似的：“青凰确实是朕的好女儿。” 轩辕容战表情一顿，他的好女儿？ “宫里已经备下酒水，请战王殿下和诸位大人一起进宫，朕给各位接风洗尘。”皇帝说完，转头吩咐，“让长公主进宫一趟。” wap. 陈海立刻吩咐人去传旨。 轩辕容战没说话，转头跟谢锦对视一眼，两人皆是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情。 “战王请。” 轩辕容战该有的礼节还是有的，抬手道：“皇上先请。” 他态度谦和，礼仪周到，成功地让皇帝陛下感到了些许心安，暗道也许东陵使臣此番前来的确有助于维护两国友好关系，说不得真让青凰说中了。 不过话说回来，青凰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皇帝心里不由生出了疑问。 三个月的时间里她没离开过皇城，怎么就能做到让东陵战王亲自前来？ 难不成她未卜先知？ “长公主殿下年方十五？” 轩辕容战忽然开口，打断了皇帝的思绪。 皇帝陛下笑着点头：“是啊，朕这个女儿实在是朕的贴心小棉袄，最近替朕解决了不少麻烦。” 轩辕容战轻哂，不置可否：“皇上可有让长公主联姻的意思？” 跟在后面的楚天阔闻言一震，东陵战王看上了楚青凰？ 若他真有这个想法…… “联姻？”皇帝脸色微变，随即笑道，“朕的女儿还小，暂时没想过她的婚事。” 轩辕容战淡道：“十五岁放在寻常之家已经到了出阁的年纪。” 皇帝定了定神，力持镇定：“不瞒战王，朕没有让青凰远嫁的打算。” 笑话，他的西齐现在就靠青凰撑着呢，让她远嫁他国？ 他以后指望谁？ 指望那几个不成器的东西？ 不过皇帝陛下着实也不太敢驳东陵战王的面子，迟疑一瞬，想了个补救的办法：“除了青凰之外，朕还有一个六公主尚未出阁，若战王殿下有意联姻……” “本王只是随口一说。”轩辕容战扬唇，语气闲适疏懒，听不出丝毫谈论政事的严肃，“皇上不必放在心上。” 皇帝稍有些尴尬。 不管对方只是随口一说，还是真的有联姻这个想法，此时都看得出来，他们感兴趣的只是长公主青凰，对六公主连了解的兴致都没有。 宫宴已经备好。 西齐君臣簇拥着东陵贵客入殿就坐，今日乃是盛宴，招待他国贵客自然格外隆重，皇帝要求几位成年皇子全部出席。 大皇子楚天翎，宣王楚天阔，被关禁闭的三皇子楚天胤，甚至连受了伤还未痊愈的五皇子楚天铮也被叫了过来。 轩辕容战和谢锦被恭敬地奉为上宾，他们坐下之后，东陵其他使臣才按照各自身份品级在谢锦下手首一一落座。 接下来自然就是热情而客套的寒暄，皇帝亲自举杯，敬容战和谢锦：“贵客远道而来，朕深感荣幸，无上荣光。” “皇帝陛下客气了。”容战饮了酒，放下酒盏，“本王此番奉皇兄之命前来，乃是有件事想跟皇帝陛下商议。” 皇帝陛下精神一振，连忙说道：“东陵皇帝陛下有何指示？朕洗耳恭听。” 轩辕容战正要说什么，目光却忽然一转，皱眉看向斜对面那一排官员：“诸位大人昨晚在皇城外辛苦候了本王一夜，看起来已经疲惫不堪，皇上要不先放他们回去休息？” 此言一出，包括楚天阔、镇北王和秦国舅所有官员齐齐一惊，随即秦国舅开口：“为皇上分忧解劳乃是臣子份内之事，于皇城外迎接贵客代表的则是西齐的诚意，谈不上辛苦，多谢战王殿下体恤。” 楚天阔道：“能亲自去迎接战王殿下乃是本王之荣幸，不敢言苦。” 其他大臣纷纷点头附和，都表示不辛苦。 然而真相却是他们现在浑身疲软，眼睛已经干涩得快要睁不开，走路时还能强打起精神，此时一坐下来，上下眼皮子就直打架，恨不得当场躺下来睡过去才好。 然而，就此回去休息？ 当然不可能。 东陵贵客几十年才来这么一次，他们必须在皇帝陛下和贵客面前好好表现，哪能轻易说累？ “呵。”谢锦执盏浅笑，眉眼端的是一派儒雅和善，“西齐上下团结一心，皇帝陛下诚意十足，大臣们个个体力俱佳……这样的氛围着实让人感佩。” 东陵使臣们闻言，不约而同地点头：“首辅大人说得对。” 谢锦偏过头，语气淡淡：“我们已经到了西齐，就不需要你们再对本大人拍马屁了，给别人留点机会。” 此言一出，大殿上瞬间陷入诡异的静默。 “谢大人真会开玩笑。”秦国舅哈哈一笑，连忙开口打破尴尬气氛，“听说谢大人少年时是东陵家喻户晓的俊美男子，文武双全，无所不能——” “秦国舅此言有误。”谢锦不疾不徐地打断了他的话，“你说本大人是东陵家喻户晓的美男子，这一点倒没说错，文武双全也是事实，但‘无所不能’这四个字本大人可担当不起。” 秦国舅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讪讪一笑，正要说点什么来补救，忽然外面响起一声： “长公主到！” 大殿上于是又安静了下来。 第268章 兄妹相见 东陵、西齐两国君臣近百人的目光注视下，一袭深红束腰长裙的楚青凰从殿外走了进来。 逆着光，整个人仿佛笼在一场光晕之中，少女容颜美得有些不太真实，裙摆上以金线绣出的凰纹图案在阳光下折射出溢彩炫目的光泽。 无端地让人觉得尊贵不可侵犯。 轩辕容战目光微抬，视线落在少女的脸上，眸心微细，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 这张脸生得还不错，没委屈了他家小妹一张绝世容颜。 她的身侧还跟着一个身姿修长五官精致的少年，年纪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虽穿了一身缎面绣暗纹的黑色长袍，看起来像是翩翩贵公子似的。 然而对方内敛寡淡的神态，锋芒尽藏的气度，却让容战一眼就识破了这个少年应有的身份。 走到大殿上，楚青凰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大殿两旁在座的众人——西齐那边不必细看，只一扫而过。 重点放在了东陵贵客这边。 楚青凰目光微转，很快就对上了轩辕容战温暖含笑的眸子，她目光微顿，还好，没表现出一副久别重逢的感动。 否则她都不知该如何接招。 记住网址http://wap. 接着又看到了谢锦那张儒雅贵气，即便年过不惑也依然很有魅力的脸盘，除了越来越成熟，眉眼间气度越发沉稳深沉，清俊魅力丝毫未减。 “这位就是长公主殿下？”谢锦挑眉开口，声音淡淡的，只有特别亲近的人才听得出这声音里的些许暖意，“不但脾性合我胃口，这容貌也是一等一的好，当真应了那句沉鱼落雁，倾国倾城。” 话音落下，西齐大臣们表情瞬间复杂各异。 说实在的，长公主容貌的确是生得好看，然而长久以来他们关注着长公主的脾气更胜于她的容貌，知书达理的世家贵女们尚可比一比谁更美，更有才情，提到长公主却是对她的武力和暴戾最深刻。 毕竟动辄纳侍君入府，动辄鞭打他人，动辄带兵抄家的女子，谁会过度关注她的容貌？ 就算楚青凰美得倾国倾城，无人可及，如天上神女下凡，在那些被抄家灭族的人眼中，也绝不会觉得她有多美，只会觉得她是个凶神恶煞。 楚青凰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领着扶苍往右边走去。 “青凰。”皇帝陛下开口，“这位是东陵来的战王殿下和首辅大人。” 楚青凰语气淡淡：“我知道。” 呃？ 皇帝梗了梗，轻咳一声：“青凰，注意礼节。” 楚青凰在右边给她留的位置坐了下来，抬眸看向对面轩辕容战，执起酒盏，“本宫敬战王殿下一杯。” 轩辕容战端起酒盏，干脆利落地一饮而尽。 “本王在来的路上，听闻西齐有传闻，说长公主乃是神女下凡，帝凰转世。”轩辕容战淡淡一笑，“不知西齐皇帝陛下和各位大臣对此是什么看法？” 此言一出，大殿上又是一阵安静。 楚天阔脸色骤变，干笑道：“谣言不可尽信——” “本王不是在跟你说话。”轩辕容战皱眉，不高兴地瞥他一眼，“皇上尚未说话，你急什么？” 楚天阔脸色一僵：“我……” “况且你没听说过空穴不来风？”容战皱眉，“东陵强国尚且出过三任女皇，宣王是认为女子难当重任？”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轩辕容战目光不善，“你想当皇帝？” 楚天阔脸色刷白，连忙起身跪下：“父皇明察！儿臣绝无此意！” 皇帝陛下皱了皱眉，表情不悦。 身为皇后嫡子，有野心却不敢承认，胆子还这么小，比起青凰来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 “既然宣王无意储位，又为何对传言表现得如此过激？”轩辕容战不解，“你老老实实做你的亲王不就好了？” 宣王已经被他弄得不知该如何应对，一张脸忽青忽白，看着叫人都替他为难。 秦国舅连忙开口打圆场：“战王殿下有所不知，西齐历来从未有过女子为帝，所以宣王殿下才觉得谣言荒唐，并不是对长公主有什么不满。” 容战冷哼：“皇兄即位之前，本王的母亲就是东陵女皇，也没见东陵比别的国家弱。” 西齐大臣们面面相觑。 东陵来的这位战王好像有点难搞，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东陵出过女皇，不代表别的国家一定要有女皇……虽然东陵确实强盛，但也不能强制性地干涉别国内政对吧。 “长公主殿下。”轩辕容战抬眼看着楚青凰，“你想做女皇吗？” 楚青凰漫不经心地点头：“本宫确有此意。” 一石激起千层浪。 此言落下，西齐大臣们纷纷色变。 “七妹！”楚天阔不敢置信的转头看她，“你说什么？” 第269章 区区一个影卫 楚青凰没理他。 “那个，”轩辕容战轻咳一声，很快拉回在场众人的注意力，“本王方才的话还没说完，不知皇上有无兴趣一听？” 皇帝陛下忙道：“战王请说。” “此番本王奉皇兄旨意而来，是为了两件事。”轩辕容战不疾不徐地说道，“第一件事，皇兄了解到西齐皇帝陛下爱民如子，这些年虽国库空虚，可皇帝从未加重百姓赋税，这一点难能可贵，皇兄考虑年年岁贡对西齐国库是个负担，所以愿意免去西齐以后的贡礼。” 皇帝陛下闻言，又惊又喜，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楚青凰。 女儿果然是她的小棉袄。 “东陵皇帝陛下仁德之心，朕铭感五内。”皇帝端起酒盏，“这杯酒，朕敬东陵皇帝陛下。” 说完，一饮而尽。 陈海趋前斟酒，皇帝再次端起酒盏：“这杯酒，朕敬战王殿下。” “不敢当。”容战端起酒盏，跟他一并饮下。 大殿上文武百官也各自欣喜，不管怎么说，免去岁贡对国库来说的确能减轻一大笔负担。 http://wap. 百官不由也偷偷看了长公主一眼。 楚青凰神情淡定，像是眼前发生的一切都跟她无关似的。 唯有楚天阔和秦国舅高兴不起来。 至此，他们跟楚青凰的赌约已经输得一败涂地。 “皇帝陛下切莫高兴太早，本王话还没说完。”轩辕容战放下酒盏，幽幽叹了口气，“实不相瞒，本来此番前来还有一个要求，希望能得到皇帝陛下的同意。” 皇帝忙道：“请战王殿下明言，只要是朕能做到的，绝不敢推辞。” “众所周知，东陵上一任女皇乃是我的母亲，摄政王是我的父亲，他们十多年前就已退位云游四海去了，那时本王的妹妹还小。”轩辕容战说着，表情不由有些黯然，“原本皇兄是打算坐十年皇位之后，让东陵继任女帝辉煌，可小妹十七岁那年出现了一点意外……” 西齐大臣们安静地听着，都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 东陵小公主发生了意外？ “这些日子以来，本王跟皇兄每每想起小妹，心里就特别难过。”轩辕容战喝了口酒，抬头看向皇帝，“后来无意间得知西齐有位年仅十五岁的公主，骁勇善战，武力强悍，且有着不输男儿的魄力和气度，跟我们的妹妹性情是多么相似……” 楚青凰淡定喝茶，神色波澜不惊的，敛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于是皇兄命本王主出使西齐，过来见一见这位小公主，并尽可能地扶持这位小公主做西齐女皇。” 什么？！ 大殿上文武百官齐齐色变，骚乱顿起。 “这……这万万不可啊！” “西齐从未出过女皇……” “此事实在不妥，还请皇上三思！” 肃穆的大殿因为容战的几句话瞬间变成了菜市场，西齐百官大惊失色，瞌睡连连的大臣瞬间被惊得睡意全无。 皇帝陛下没理会大臣们的抗议，目光从楚青凰面上掠过，很快看向容战：“这当真是东陵皇帝陛下的意思？” “本王没必要骗皇上。”容战淡道，“说句冒犯皇上的话，以东陵如今的国力，就算吞并西齐也不在话下，不过皇兄无意征战，所以才想跟西齐做个盟友。” 皇帝没说话。 “吾皇的意思是，皇帝陛下若能成全吾皇和战王殿下一片思妹心切的愿望，不但今年的岁贡可以免掉，以后年年岁贡都可以免去，并且吾皇愿意承诺，于长公主在位期间保持和西齐的友好往来。” 皇帝闻言，忍不住又看向楚青凰。 “父皇。”楚天阔面色刷白，急急抬头，“此事还请父皇三思。” 楚天胤、楚天铮、楚天翎齐齐离席跪地：“求父皇三思！” 皇帝表情薄怒，正要说话。 “长公主殿下身侧这位是谁？”谢锦转头，看向楚青凰身边的少年，“生得挺俊，是长公主府里的男宠之一？” 他转话题的速度太快，文武大臣们还没来得及抗议战王提出的女皇要求，谢锦就把话题转到了一个男宠的身上，让他们有种一口气刚提起来就被卡住的感觉。 文武百官懵了一瞬，随即转头看向长公主所在的方向。 长公主身侧跪坐着一个黑袍少年，容姿俊秀，丰仪出众，即便低眉敛目跪坐着，也给人一种傲骨不折的感觉。 第270章 本宫的影卫不外送 众人打量着扶苍，蓦然想到长公主殿下这些年我行我素，私生活混乱，从来不顾忌女儿家的名节，难道东陵战王对此就没有一点想法？ 但凡身为男子，应该最厌恶女子不守礼教吧。 “他叫扶苍。”楚青凰喝了口茶，“本宫的贴身影卫，不是男宠。” 谢锦唇角微扬：“既然如此，把他送给我如何？” 楚青凰语气淡淡：“不行。” “为什么？”谢锦挑眉，似是没料到会被拒绝，“区区一个影卫，长公主舍不得？” 楚青凰道：“既然是区区一个影卫，也值得谢大人开口索要？” 谢锦微微一笑：“本大人这些年对美少年特别感兴趣。” 容战嘴角一抽，以茶盏抵唇，暗道这句话要是让曜叔听到，非得让他跪一夜黄金不可。 “抱歉。”楚青凰淡道，“本宫的影卫不外送。” 谢锦当着两国大臣的面，光明正大地跟她谈条件：“我们愿意扶持长公主殿下做女皇。” wap. “免谈。” 皇帝陛下听得心惊肉跳，生怕青凰这个谁都不放在眼里的脾气把东陵贵客给得罪了，忙开口劝道：“青凰，区区一个影卫罢了。朕把暗阁都给你，影卫随你挑。” 楚青凰还是两个字：“不行。” 大臣们脸色猝变，暗道长公主简直太不像话，一点都不懂以大局为重。 虽然他们都不赞成让长公主做什么女皇，可东陵贵客只提出了一个小小的要求罢了，怎么就不能给他们呢？ 不就一个影卫吗？ 众人注意力很快被转移，因为长公主的拒绝都有些心惊胆战，跪在殿上正准备慷慨激昂一番的四位皇子此时已无人理会，像是石雕一般僵硬地跪着，脸色极其难看。 “扶苍。”谢锦的目光落在少年面上，“你过来一下。” 扶苍跪坐在楚青凰身边靠后的位置，双手搭在膝上，眉目微垂，沉默不语。 皇帝皱眉。 “长公主殿下。”谢锦使唤不动扶苍，退而求其次朝楚青凰开口，“可否让他过来一下？” 楚青凰沉默片刻，抬眸看向谢锦：“大殿上应该说正事，谢大人有什么话要问我的影卫，可以等到宴席散了之后再说。” 百官倒抽一口气。 长公主殿下好大的胆子！ 在自家皇城里嚣张跋扈也就罢了，对东陵来的贵客怎么也能如此无礼？ 这是皇上招待他国使臣，怎么如此不顾大局？ 万一贵客不高兴，收回刚才的话怎么办？ “青凰。”皇帝陛下心惊胆战，却也不敢过分斥责，只能犹犹豫豫地提醒，“不可对谢大人无礼。” 谢锦笑道：“皇上不必担心。本大人就喜欢长公主殿下这样的性情。” 呃？ 皇帝尴尬地笑笑：“朕这个女儿从小就有自己的脾气……” “这样的脾气很好。”谢锦表情温和无害，态度看着和善极了，“本大人年轻的时候也是这般脾气。” 皇帝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端起酒盏，决定喝口酒压压惊。 “既然战王是冲着长公主来的，待宴席散了之后，我们应该可以去长公主殿下的府里做客吧。”谢锦温声询问，“本大人对殿下的那几个男宠很感兴趣。” 官员们闻言，表情霎时微妙起来。 东陵来的战王和首辅大人都是如此不按牌理出牌吗？他们究竟是对长公主殿下感兴趣，还是对长公主殿下的后院男宠感兴趣？ 刚才不是还说到扶持长公主登基的话题？他们还没来得及义正言辞地反对一番，怎么这一会儿又转到长公主的后院上去了？ “父皇。”楚天胤主动开口，提醒父皇他们还跪着，“男女授受不亲。七妹的长公主府尚未有男主人，应该不方便接待男客——” “本宫的府邸，方不方便接待男客是本宫说了算。”楚青凰看着他，目光淡漠，“三皇兄打算替本宫做主吗？” 楚天胤脸色一青，瞬间无言以对。 “只要谢大人别打本宫影卫的主意，想去就去。”楚青凰道，“长公主府足够大，院子够多，战王和谢大人住上一年也无妨。” “咳！咳咳咳咳……”皇帝被酒呛到，只咳得脸色通红。 陈海连忙上前，用干净的帕子给皇上拭去嘴角的酒水。 大殿上安静如雪，只有皇帝的咳声清晰入耳。 百官表情越发复杂。 长公主说话怎么口无遮拦呢？ 府邸足够大？ 这是府邸大不大的问题吗？就算长公主府有半个皇宫大，那也是公主府，不是亲王府，当家主子是个女子，年仅十五岁，尚未正式成亲……好吧，就算之前有个驸马，可是已经被休了不是吗？ 现在公主府没有男主人，怎么能让男客随意进入长住？ 简直不像话。 而且……而且东陵战王可是支持长公主殿下登基为帝的，谁知道他们在一起会不会密谋上位之事？ “本王提出的条件，不知皇上是否同意？”容战抬眸，开口打破了诡异的静默，“若皇上愿意册立长公主殿下为储，西齐未来数十年定会越来越繁荣昌盛，还望皇上慎重考虑。” “不用考虑了。”皇帝深深吸了一口气，“朕同意。” 第271章 惊喜一重接一重 四位皇子一瞬间僵在原地，脸色刷白。 西齐大臣们想抗议，想高声反对，想告诉皇帝这不合规矩，西齐历来就没有公主为帝的先例，然而对上长公主淡漠到极致的表情，对上东陵战王和谢大人漫不经心却透着威胁的眼神，他们所有的话都卡在喉咙里，一个字说不出来。 气氛仿佛骤然间冷却了下来。 大臣们表情惊疑、不安、忐忑、不敢置信、以及想说不敢说的忌惮……脑子里一瞬间闪过了很多很多想法，他们甚至已经想到楚青凰若当真即位做了皇帝，他们这些大臣们以后将活在怎样的水生火热之中。 所以，此事必须坚决反对到底。 不过眼下不是时候。 不管东陵战王说的那一番借口是真是假，他想要长公主登基的态度都非常明确，这个时候若激烈地反对，一定会让皇上震怒反感。 等东陵使臣走了之后，他们一定要跪求皇上收回成命，三思而行。 大殿上安静得落针可闻。 楚青凰安静地喝着茶，把殿上大臣心里的想法都听了个遍，因为人太多，情绪激动，心里想法格外丰富，听着就有一种闹哄哄的感觉。 “陈海。”皇帝当机立断，连忙下旨，“席散之后你就去拟旨，长公主文武双全，聪慧仁德，有爱民如子之心，有雄才大帝之姿，即刻册立为皇太子……呃，不对，应该是皇太女才是。” 记住网址http://wap. 陈海恭敬地应下：“是。” “父皇！”四位皇子惊得色变，“万万不可啊！” “都给朕闭嘴！”皇帝怒喝一声，“谁再多言，拖出去打！” 四位皇子脸色颓白，僵硬地看向楚青凰，眼睛里尽是不甘。 楚天胤攥紧手，心里阴冷地想着，看来他的计划该提前了，必须让皇帝早点退位，否则…… 皇帝解决了一桩大事，此时心情真是好得不得了，他完全没有被逼册立皇太女的不悦。相反，他觉得战王提出的这个要求简直太合他心意，他正愁着该如何打破制度让青凰做女皇呢。 想来大臣们一定会以死相逼，激烈反对，不过现在无所谓了，他们反对不反对并不重要，反正青凰有办法应付他们。 皇帝陛下决定以后可以把朝权慢慢移交给青凰，让她替父分忧，好好收拾收拾这些冥顽不灵的老家伙。 长长吁了一口气，皇帝陛下端起酒盏，真心诚意地再敬战王和谢大人。 跟东陵成为盟友，以后他再也不用担心西齐会不会被人吞并……有青凰在，西齐一定可以繁荣强盛。 不过话又说回来，东陵皇帝和战王这兄弟二人把妹妹的感情移到了青凰身上，虽是西齐的幸运，简直像天上骤降的惊喜，不过这移情移得也太快了些，完全不用时间去了解一番，就这么支持青凰？ 君臣喜笑颜开，觥筹交错。 这场宫宴对于皇帝和容战来说，无疑是宾主尽欢——当然前提是忽略那几个不讨喜的东西。 “朕再敬战王一杯。” 轩辕容战给面子地端起酒盏，目光掠过他面上，发现这皇帝是真高兴，看起来一点都没有被强逼立储的不悦，于是纳闷，西齐皇帝原来这么开明？ 看来西齐这些年没能强盛起来，的确不怪皇帝无能，实在是外在因素太多造成的。 他看了眼在场的西齐百官。 皇子个个无能，百官也不太聪明的样子，党派勾结，争权夺势严重，皇帝一己之力想要发展西齐……确实难如登天。 没有他父王那般雷霆手段，一般人很难把积弊已久的朝堂肃干净。 “听说长公主的生辰快到了。”谢锦放下酒盏，“我们还有一件大礼相送。” 皇帝闻言，又是一振：“谢大人请说。” 这惊喜真是一重接一重的，让他感觉像踩在云彩上似的，轻飘飘的不真实。 “十五年前，东陵摄政王和女皇陛下退位之后，带着年幼的公主去游历天下，两位主子对这位小公主疼爱有加，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小公主十七岁发生了意外，最伤心的莫过于女皇和摄政王，尤其是女皇陛下，几乎天天以泪洗面。”谢锦叹了口气，“我们抵达西齐之前，曾收到摄政王的来信，若长公主殿下性情真的跟东陵小公主相似，那么摄政王有意收长公主为女儿，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皇帝一呆，啊？ “摄政王说了，不会以父亲的名义干涉西齐内政，不会对长公主殿下做的任何事情指手画脚。”谢锦道，“只是想让女皇陛下有个念想。” 皇帝陛下沉默地拧着。 其实他想说的是，东陵退位的女皇陛下那么爱自己的女儿，认别的姑娘为女儿当真能抚慰自己的一片思女心切之情？ 别人的女儿到底是别人的，一点感情都没有，能跟自己的一样吗？ 第272章 她只在意结果 “皇上不愿意？” “不是。”皇帝瞬间回神，忙道，“倒不是不愿意，只是……” 看了眼自己的女儿，他道：“不知道青凰是什么想法？” 还是先问问青凰的意见比较重要，他若先答应下来，万一青凰硬邦邦地来一句“本宫不同意”，“不行”，“免谈”，他岂不是太没面子？ 于是大臣们瞬间看向楚青凰，那灼灼的眼神，也不知是期待她答应，还是希望她不答应。 有了东陵摄政王的庇护，西齐跟东陵的关系就越发牢不可破，可……可长公主若真的做了女凰，他们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大臣们一想到每天上朝对着一个动辄抄家甩鞭子的女皇，就忍不住开始心惊肉跳。 就算他们不犯事，也绝对会折寿二十年。 气氛陷入短暂的安静。 今天这场宴会明面上是在招待东陵贵客，可实际上的主角却是楚青凰。 虽然她从头到尾都表现得像是事不关己似的。 http://wap. 然而所有的话题都围绕着她。 东陵战王这又是免岁贡，又是扶持她当女皇，又是要认女儿的……大臣们快要无法消化这接踵而来的刺激了，忽上忽下已经不足以形容他们此时的心情。 轻易别开口才是上策。 众目期待之下，楚青凰目光微抬：“本宫可以答应。” 皇帝骤然松了口气。 然而松口气的同时，忍不住又有些失落，心情当真是复杂得很。 贴心小棉袄很快就要被别人分走一半了，他如何不失落？ “但是有个条件。”楚青凰很快又补了一句。 轩辕容战表情一顿，还谈条件？ “什么条件？” “待本宫见到摄政王的面再说。”楚青凰看向容战，“摄政王什么时候能来？” “青凰。”皇帝觉得应该提醒她一下，千万注意态度，“摄政王身份尊贵，事务繁忙……”不是随传随到的侍卫。 这天底下还真的没有一个人敢让东陵摄政王随叫随到。 轩辕容战道：“长公主殿下生辰之前，父王应该能赶到。” 皇帝：“……”好吧，他就应该闭嘴。 西齐大臣们：“……”东陵皇族这些主子们为什么对长公主这么好？ 难道就因为她的性情酷似他们的小公主？ 这么说来，东陵小公主在没出事之前，也这么暴戾无情，肆无忌惮，尽做些惊世骇俗之事？ 西齐大臣们表情已经僵到连表情都摆不出来了——连退位的女皇陛下和摄政王都搬出来了，他们还能说什么？又敢说什么？ 而东陵这边除了战王和谢锦之外，其他使臣该吃吃，该喝喝，全程不参与讨论，反正他们家首辅大人一人能抵千军万马，根本不需要他们开口帮腔。 一场惊心动魄的宫宴终于愉快地结束。 席散之后，皇帝陛下照例请容战和谢锦去御书房详谈，楚青凰原本想出宫回府，却耐不住谢锦盛情邀约：“长公主殿下一并去吧，正好有些细节跟长公主商议。” 有什么好商议的？ 楚青凰对过程不在意，对形式也不在意，她要的只是结果。 不过最终她还是跟着去了御书房。 谢锦刻意落后一步，走在青凰身侧，目光却盯着扶苍：“影卫的职责是忠于主子，如果你家主子坐不上皇位，最终的结果一定是成为公敌。” 扶苍沉默不语，就跟没听到他的话一样。 “扶苍。”谢锦声音淡淡，“东陵也有影卫机构，你若是跟了我，我可以让你影卫大统领。” 扶苍紧跟在楚青凰身侧，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他已经是暗阁统领。”楚青凰淡淡开口，“这个条件不足以让他动心。” 谢锦挑眉，从善如流地换个说法：“那……做一个掌管千军万马的大将军？” 扶苍依旧寡淡漠然，波澜不惊。 “你可以想想，大将军有多威风。”谢锦很擅长蛊惑人心，“至少可以统领数万军队，比暗阁影卫威风多了。” 没有回应。 “锦叔。”轩辕容战回头看了一眼，“一个影卫罢了，需要你这般放在心上？” 谢锦抬眸一笑：“我恰好就看上了这个影卫。” 轩辕容战目光落在扶苍脸上，语气淡淡：“锦叔既然看上了，我稍后就想办法说服长公主给你，不需要你苦口婆心跟他商议。” 楚青凰眉梢微挑，偏头看向扶苍。 扶苍低垂着眼睑，唇角微抿，面上终于流露出一丝紧张不安之色。 第273章 绝密 跟皇帝的谈话很顺利。 无非就是册立储君的时候，以及册立储君之后两国邦交的问题。 当然，皇帝陛下也顺便关心了一番女皇和摄政王的身体状况，得知两人一切都好，心下不由纳闷。 不是说女皇陛下整日以泪洗面吗？ 那精神状况应该不太好才是。 不过这些细节问题在册立储君和两国邦交上显然不值一提，皇帝压下心头时不时冒出来的丝丝古怪感，友好地跟容战谈完了该谈的事情。 “今晚朕准备隆重的宴席——” “皇上不用客气。”轩辕容战态度温和地婉拒，“谢大人想去长公主府走一走，本王跟他一起，顺便多加了解一下长公主的习惯和喜好，以便父王来西齐之后提前做好准备。” 皇上于是看向楚青凰，笑着说道：“朕今晚命内廷去给你量身，储君的服饰、头冠、配饰都得提前准备着，待钦天监算好吉日，朕就为你举办册立大典。” 楚青凰对册立大典什么倒是不讲究，淡淡点头：“一切从简就行。” “不能从简。”轩辕容战说道，“你可是东陵摄政王刚认的女儿，本王也勉强算是你的哥哥，我们既然大老远的来了，就得好好见证一下妹妹册立为储的风采。” wap. “对对对，战王说的没错，一定要隆重。”皇帝点头，“不用担心国库，这点钱还是负担得起的。” 岁贡省下的银子足够青凰举办十次册立大典。 “没关系。”轩辕容战霸气开口，“若是西齐国库紧张，册立大典所需要的一切开销，由我东陵负责。” 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东陵财大气粗？ 楚青凰默默看着他们，一时竟是无言以对。 一个敢说，一个敢接。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是一头的。 不过既然他们合作得这么愉快，她也就没必要多说什么了，虽说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这个储位是靠着娘家强大得来的，但本质上其实没什么区别。 反正对帝位她本来就是势在必得，有没有娘家强势帮忙，区别只在于时间早晚和死多少人而已。 正事谈完，长公主打道回府，两位贵客跟她一起去长公主府做客。 出宫这条路上陆陆续续遇到一些官员，以及专程候着她的几位皇子，个个表情复杂，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楚天铮和楚天胤几人则脸色冰冷，一脸兴师问罪的姿态，只是在看见东陵战王和首辅也跟她一起走过来之后，顿时一个字说不出来。 “两位这是有什么话要说？”谢锦挑眉，“看起来像是被人绿了，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 楚天阔和楚天铮瞬间震怒，几乎想立刻命人把他拉出去杖毙，然而一想到这人的身份，理智瞬间归位，只气得脸色铁青僵白。 楚青凰以前就吝于多看他们一眼，这会儿自然更没兴趣与他们多做纠缠，很快举步往宫门方向走去。 一行人出宫而去。 此时的御乾宫里，却有暗阁掌事如鬼魅般闪身而入，跪地禀报：“皇上。” 皇帝陛下正沉浸在即将立青凰凰为储的喜悦之中，听到声音，抬头看了掌事一眼：“有事？” “是。” “何事？” “请皇上摒退左右。” 皇帝笑意微敛，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随口吩咐道：“陈海，你去通知钦天监监正，让他半个时辰之后过来见朕。” “奴才这就去。” 陈海抬手打发走了殿内所有的内侍和宫女，自己也低眉垂眼地跟着走了出去。 殿内只剩下皇帝和暗阁掌事两人。 掌事起身走到案前，双手呈上一封密信，随即又退后几步，低头跪下。 皇帝皱眉，不发一语地伸手取过密信，展开细看，目光落到那一行清晰熟悉的字迹上，瞳眸骤缩，表情一点点凝结，整个人变得阴沉冰冷。 殿内空气仿佛急促骤降，隐有寒流刺骨。 许久无人说话，皇帝死死盯着密信上那一行字，指尖攥得泛白，目光冷得仿佛要把这张宣纸灼穿。 暗阁掌事则安静地跪着，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死亡——知道皇族秘密的人，只有死路一条。 唯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时间一点点流逝，空气压抑到让人不安。 仿佛过去了很久，久到皇帝身体僵硬得仿佛一座石雕，久到他看得眼睛泛酸泛涩，才僵滞地抬头，声音冷得像冰：“这是从何处所得？” “三皇子的书房里。” “密函上的内容，还有谁看过？” “三皇子看过，属下……属下也看过。”暗阁掌事低眉回道，“镇北王此前曾入三皇子府，跟三皇子在书房内密谈过，之后不久，凤家就因为凤婉月下毒谋害长公主一事而获罪流放，属下已经查出，凤婉月递给宣王府侍女的毒，就是出自三皇子身边姑姑阿黛的手。” 很好。 皇帝把密函在掌心缓缓攥紧，握成一团。 若说此前他还不明白，为什么有了镇北王之后，楚天胤就要舍弃凤家——甚至主动陷害凤家。 那么现在，他全部明白了。 若说此前他不明白太后为何执意扶持凤贵妃和楚天胤，而无视其他几个孙子，那么现在，他也明白了。 原来如此。 皇帝轻轻吐出一口浊气：“所以除了楚天胤和你之外，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应该……”暗阁掌心握了握掌心，低声道，“应该没有。” 顿了顿，“如此机密的信函，三皇子应该不会轻易让别人看。” “可是他跟镇北王有过密谈。”皇帝语调恢复如常，缓缓拿过鎏金熏香炉的盖子，抬手把手里的宣纸扔进去，冷眼看着火苗瞬间吞噬宣纸，“镇北王应该也已经知道了。” 摇曳的火光映着帝位威严的眉眼，无端多了几分阴鸷诡谲之感。 暗阁掌事没说话，态度却是默认。 楚天胤有没有把密函给镇北王看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帝认为他已经看过了，那么就一定是看过了。 第274章 谣言的最初传播者 气氛压抑肃杀，帝王之威浓厚，让人心悸。 香炉里的宣纸已经燃烧殆尽。 皇帝盯着熏香炉里火苗熄灭，冷冷开口：“此事还有没有其他人知道？” 暗阁掌事回答：“没有。” 皇帝目光冷漠：“你会泄密吗？” “属下不敢。” “朕信你一次。”皇帝不愿多造杀孽，尤其是在即将册立储君的这个节骨眼上，“传楚玄弈过来。” 暗阁掌事没想到自己能活命，脑子有短暂的空白，随即叩首领命：“是。” 这才退下。 皇帝一个人坐在龙椅上，眉目幽沉，眼底思绪如海般浮沉，良久，缓缓泯于无声。 “皇上。”陈海站在殿门处，恭敬地请示，“奴才可以进来了吗？” 记住网址http://wap. 皇帝回神，神色疲惫地嗯了一声：“钦天监什么时候到？” 陈海走进来，趋前给皇上倒了杯热茶：“奴才已经让人去传了。” 皇帝于是没再说什么，闭上眼，脑海里浮现这些年发生的种种，从幼时登基，林氏掌权，到他亲政，封后选妃，诞下长子，皇后病故，再立皇后…… 二十多年浮光掠影般过去，他才骤然意识到，人的一生其实很短。 几十年转瞬即逝。 他这个皇帝做得很失败。 即便结束了内乱，西齐这些年国力也始终没能得到太大改善。 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楚玄弈求见。 “进来。”皇帝抬头看了他一眼，面上阴霾尚未完全退去，一看就知龙心不悦，“玄弈。” “臣在。” “东陵贵客千里迢迢而来，虽不一定会长住，但近几日应该还不会回去，储君册立大典近在眼前，朕不希望再有意外之事发生。” “是。” 储君之事人人关注，宫宴结束之后几个皇子的怒火几乎无法克制，大臣们也激烈地讨论着这件事，楚玄弈已经听到了一点风声。 “为了防止有人生事，你多辛苦些，宫廷内外巡逻布置得更严密一点。”皇帝坐在龙椅上，微阖着眼，声音听着有几分冷沉，“仁寿宫那边……太后这段时间需要好好休息，你安排一下，不许任何人擅自把消息传到仁寿宫去。” “臣遵旨。” “陈海，皇子所安排人收拾出来，从今日开始，几位皇子暂时都住在宫里，不必回去王府了。” 陈海一惊，这是要把皇子们暂时幽禁的意思？ “奴才遵旨。” “皇子们住进宫里的这段时间，除了例行参加宫宴之外，寻常时候不许任何人跟外臣接触。”皇帝道，“玄弈，皇子所那边也由你负责，若出了岔子，朕唯你是问。” 楚玄弈领命：“是，臣遵旨。” “几位皇子此时应该还在宫里，让宫门口当值的禁卫拦住他们，别让他们出宫去。”皇帝皱眉，“还有后宫皇后和端妃那边……” 他像是要做些安排，然而话到嘴边却顿了片刻，“算了，后宫那边暂时先不必管。” 楚玄弈领旨，却还没离开。 皇帝见他如此，淡问：“还有事？” 楚玄弈低头说道：“皇上之前命卑职和潘大人调查皇城谣言一事，臣和潘大人已经查到了眉目，但是……” “但是什么？” “调查的结果让潘大人不太敢说。”楚玄弈跪下来，“经过臣和潘大人不间断地排查审问，最终确定谣言的最初传播者乃是出自宫里……宫里的宦官。” 什么？ 皇帝表情一怒，尚未完全缓合的脸色又阴沉了下来：“是谁？” 陈海脸色刷白，扑通一声跪下了：“奴才冤枉！奴才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皇上明察！” 皇帝皱眉看他一眼。 “不是陈公公。”楚玄弈低眉道，“宦官……姓冯。” 话音落下，空气骤然安静下来。 宫里姓冯的宦官，只有太后身份的冯公公。 第275章 阴影 “龙骧骑还驻扎在皇城外，妹妹看手头有没有合适的人，派一个过去把他们接到军营安置。”轩辕容战一行人策马而行，待到长公主府大门外，翻身下马之际，容战如此说道，“此番来西齐，本王原本想带五万铁骑，可皇兄说不妥，只让我带了一万人过来。” 他想率五万铁骑过来给妹妹撑腰，不过皇兄考虑到五万铁骑进入西齐境内，只怕会把西齐君臣的胆子给吓破了，所以直接拒绝了他的请求。 经过严苛训练的铁骑军队战斗力本来就强悍无比，东陵铁骑装备精良，战马和兵器皆是上乘，这些年勤于养兵，从不曾懈怠训练，养得兵强马壮，铁骑将士哪一个拉出来都是以一敌十的好手，哪是国库空虚的西齐兵马可以抗衡的？ 谢锦悠然一笑：“这就是战王跟皇上之间的差距，不仅仅体现在君臣之别上。” 容战挑眉：“谢大人贬低我倒是没什么，然而拍皇兄马屁也应该在皇兄跟前拍，跟我说有什么用？我又不能帮您升官发财纳小妾。” “没大没小。”谢锦声音淡定，把缰绳递给前来的小厮，“等主上抵达西齐，我一定在主上面前替你美言两句，让主上好好松松你的筋骨。” 容战表情一变，忍不住撇嘴：“锦叔多大的人了？还这么会告状。” 楚青凰没理会这幼稚的叔侄二人。 东陵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战王殿下，军营里指挥千军万马威风凛凛，军令一出无人敢逆，可在亲近的人面前却始终像个长不大的小孩。 东陵百官之首谢锦谢大人，不管是二十年前还是二十年后，都是一只狡猾狠辣、城府极深的狐狸，谈笑间置人于死地，可私底下同样是个我行我素，随时把威严抛出脑后的性情。 这两人有个共同点——那就是都刻骨铭心地领教过摄政王的藤条。 http://wap. 那种滋味，这辈子只怕都不敢忘记。 楚青凰踏进大门，没出所料地又看见她的一二三四五个侍君候在前院，恭敬地迎接长公主大驾，目光微扫，她沉默地走进府邸。 轩辕容战跟着跨进门槛，目光从几个侍君面上掠过，什么也没说，与青凰一道往东上阁走去。 “这一个个容貌生得都不错。”谢锦挨个打量过去，不吝啬赞美，“不过这么多人争宠，怎么到现在连一点进展都没有？” 五个侍君面面相觑，随即低眉垂眼，没敢说话。 连平时最欢脱的红羽此时都无比安静。 谢锦挑眉一笑，往府里走去。 五位侍君乖乖跟上。 “没想到妹妹连兵权都能搞到手，不愧是父王亲自教出来的女儿。”容战走在楚青凰身侧，压低声音说道，“二哥太佩服你了。” 楚青凰没说话。 “暖暖。”容战迟疑一瞬，忍不住好奇，“其实我一直想问，你在父王身边学这么多厉害的本事，究竟是天赋异禀，还是父王教导有方？” 妹妹两岁时就随父王和母皇离开东陵皇宫，虽后来每年都有见面，父亲母亲也经常带她回宫小住，但大部分时间里都是待在苍云山上，妹妹学艺的过程，容战是很少参与的。 楚青凰淡道：“两者皆有。” “那……”容战轻咳，“父王有没有打过你？” 楚青凰偏头瞥他一眼：“你是希望父王打过我，还是希望他没打过我？” 容战微默，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满是疼宠意味：“二哥这么疼你，当然希望你没挨过打。” “哦。”楚青凰淡定点头，“的确没挨过。” 容战松口气之余，顿时羡慕又嫉妒：“父王果然重女轻男，儿子就往死里揍，女儿是他的贴心小棉袄，碰都舍不得碰一下。” 楚青凰：“……” “不过等父王知道他的贴心小棉袄成了别人的小棉袄，不知道会怎么样。”容战说着，不由有些期待，随即又有些忐忑，“父王会不会把不满发泄到我的身上？” 楚青凰嘴角抽了抽：“你想法挺多。” 容战惆怅。 他对父王有阴影，不想都不行。 “父王很久没回宫里了。”楚青凰瞥他一眼，“我记得你成年之后，父王没对你动过手，怎么怕成这样？” “少年时期的阴影，你不懂。”容战叹息，想到少年时期的噩梦，至今还心有余悸，“那时候你还小呢，刚出生不久，可可爱爱，白白嫩嫩，看着真让人想咬上一口。就算被父王罚得浑身是伤，可一看到你，我就浑身是劲，一点都不觉得疼了。” 话音落下，身后传来悠然疏懒的声音：“战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煽情了？” 容战皱眉，转头看他一眼：“妹妹正感动着呢，锦叔能不能别破坏气氛？” 第276章 尽跟扶苍过不去 谢锦道：“我怎么没看见公主殿下露出感动的表情？” “妹妹性情沉稳内敛，感动也是放在心里，这叫喜怒不形于色。”容战说道，“跟父王一样。” 严格说起来，他们三兄妹还真就妹妹的性情跟父王最相似。 皇兄介于父王和母皇之间，清冷有威严，心胸宽广能包容人，在亲人面前又不失温柔。 容战活泼温善。 容暖虽名字里有个暖，但性情却是淡漠寡言，不太爱表达，一贯给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印象。 但事实上，不管性热也好，性冷也罢，他们在自家人面前都是极为真实的，感情深沉，无人可比。 抵达东上阁，容战和谢锦打量着楚青凰的住处，周遭风景不错，环境极好，可见这位公主殿下原身就是个颇为得宠的人。 进了主殿，锦兰和明月沏茶奉上，给贵客们都斟了茶，随即被楚青凰遣退。 “外面庭院里的人也全部退下。”楚青凰道，“扶苍，你去安排。” 扶苍领命而去。 wap. 楚青凰在靠窗前的雕花锦榻前坐下，“父王真的要过来？” “当然是真的。”容战视线从离开的扶苍身上收回来，看向小妹，“听说妹妹对这个叫扶苍的影卫很不一般。” 楚青凰淡问：“听谁说的？” 几个侍君一凛，红羽和楚陵川同时跪了下来。 温湛、齐陵和沈重锦默默朝角落里移去，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楚青凰看了他们一眼：“你们是怎么说的？” 楚陵川态度温顺：“就如实说了。” 红羽默默看着她，表情格外无辜：“就说了一点点。” “妹妹别怒。”容战站在青凰身侧，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她的头，“陵川和红羽只是做分内事，他们就说这个影卫武功强悍，无人可敌，长得也好看，深得妹妹信任，其他的没说。” “小红羽看起来需要一顿竹鞭炒肉。”谢锦走过来，拧了拧他的耳朵，“让你在殿下身边争宠，你连一个影卫都争不过，要你有什么用？” 红羽缩着脑袋：“殿下不为美色所动，我能有什么办法？” 他已经尽力了，紧紧抓住每一个可以争宠的机会，可殿下就是不宠他。 楚青凰皱眉，表情有些古怪：“红羽争宠是谢叔叔的主意？” 谢锦端起案几上茶盏，漫不经心地点头。 “这几位……”楚青凰伸手指了指齐陵和沈重锦，“都是谢叔叔安排的？” 谢锦瞥了角落里的三人一眼：“我可没那么大本事。” 他常年待在东陵，除了偶尔办差之外，并不经常外出，哪有通天之能，把西齐的世家庶子都收作己用？ “都是主上安排的吧。”谢锦一猜就知道，他家主上最擅长让不可能的事情变成可能，“不过这些不重要，我们应该跟殿下谈谈扶苍的事情。” 楚青凰沉默片刻：“齐陵，你拿着战王的令符出城，把龙骧骑安排进银甲军军营。” 齐陵点头：“是。” 容战把令符丢给他，淡淡询问：“你的武功和兵法是谁教的？” “小人资质愚钝，不敢乱报师父尊名。” 容战古怪看他一眼，嗤道：“你不说我也知道。” 齐陵笑了笑，躬身一礼，很快拿着令符转身离开。 “你们也先回去吧。”谢锦抬手打发了其他四人，“小红羽今晚记得带上荆条来找我，我跟你好好谈谈。” 红羽撇嘴，小声咕哝：“我才不去。” 他傻吗？ 四位侍君鱼贯离开，跟去而复返的扶苍擦肩而过。 “这边事情告一段落之后，让陵川早些回去。”容战淡道，“他公务在身，不能长时间逗留在西齐。” 楚青凰嗯了一声，没意见。 容战走到一旁坐下来，靠着椅背，手指轻敲着扶手：“本王身边有几个影卫也是扶字辈，这算是缘分吧？所以扶苍以后就跟在本王身边吧。” 扶苍脚步微僵，随即不发一语地走到楚青凰身侧站着。 容战看他一眼：“本王记得，影卫的规矩是出现在主子面前时，必须得跪着。” 扶苍抿了抿唇，沉默地低头跪了下来。 楚青凰皱眉：“二哥怎么回事？尽跟扶苍过不去？” “暖暖。”容战拧眉，“父王要是知道这影卫每天晚上睡在你的床上，只怕就不是让他跪着这么简单了，你信不信父王能把他身上的骨头一根根拆下来？” 而且是真拆，绝不是吓唬谁。 楚青凰瞬间语塞。 好吧，两人同床共枕这件事确实不合规矩，是她一开始的纵容，然后形成了习惯。 不过。 楚青凰挑眉：“二哥怎么会知道？” 难不成又是红羽多嘴？ “扶苍很厉害，武功一流，忠诚无比。”容战淡淡一笑，“然而西齐暗阁建立时间尚短，许多制度还不够完善，以父王和皇兄的情报网，想要得知此事并不难。” 顿了顿，“妹妹身边出现的人不管可不可靠，我们都得提前调查清楚，以确保万无一失，还望妹妹不要生气才好。” “没什么好生气的。”楚青凰说着，想了想，“我跟他清清白白。” “废话。”容战皱眉，“你要是敢不清清白白，扶苍现在已经去见阎王了。” 楚青凰眉心微皱，“扶苍是我的人，二哥不许动他。” 容战目光微沉：“暖暖。” 楚青凰沉默地看着他。 容战瞬也不瞬地盯着她的眼睛，眼底渐渐浮现深思：“你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 楚青凰端着茶盏的手微顿。 喜欢？ “不。”她下意识地否认，“只是不讨厌。” 话音落下，又解释似的补充道：“他是我的影卫，身手好，长得好，又忠心，我用着很趁手，二哥能不能别那么多想法？” “既然不喜欢，那就好办了。”容战语气淡淡，“不管他用起来有多趁手，影卫冒犯主子都是死路一条。暖暖，你可以选择让他现在死得痛快点，还是等父王过来，让他好好尝尝十八般酷刑滋味。” 第277章 尊卑之别,男女之防 楚青凰没说话，不疾不徐地把茶盏里的茶喝完，待茶盏放回案几案上，她才微抬眼皮，眼神有些微妙地看着容战：“二哥。” “嗯？” “你觉得一个影卫的事情比我做西齐储君还重要？” 容战默了默，点头：“储君一位已是板上钉钉，只等着吉日就好，眼下是你的私事比较重要。” “我也这么觉得。”谢锦倚着椅子，把玩着手里已经空了的茶盏，“不管是十七岁还是十五岁，公主殿下尚未成亲，怎能允许一个男子随意霸占自己的床位？男女之防得有，尊卑之别也得有，这样不成体统、不守规矩的行为，必须受到重罚。” 公主是女皇陛下和摄政王的宝贝女儿，是东陵现任皇帝的亲妹妹，自然不能罚她。 该罚的是没有尊卑之别的影卫扶苍。 “扶苍罪无可赦。”谢锦目光微抬，唇角的笑意透着十足的冷沉，“按照影卫的规矩，以下犯上是死罪，逾越身份是死罪，一次次得寸进尺更是死罪……依我看，可以把身上的皮一点点剥下来，得慢慢剥，不能太着急，把两只爪子给剁了，骨头一点点敲碎，慢慢敲，也不能太着急，身上的肉一片片切下来——待受足酷刑四十九天再断气，才刚刚好。” 楚青凰沉默。 她已经确定，这二人今天是有备而来……专门针对扶苍的有备而来。 然后她蓦然发现，从抵达东上阁到现在……不，应该说从在宫宴上开始，她居然一点都听到没有容战和谢锦心里的想法。 记住网址http://wap. 虽然她并没有刻意要听他们想法的意思，但不想听和听不到却是两回事。 楚青凰不由纳闷，是因为这两人功力高深？ 扶苍功力也不浅，她却每天听得津津有味。 他们提前有防备？ 楚青凰敛眸沉思，若真是提前防备，那么是不是可以说明他们早知道楚青凰有读心术这个事儿？ 事情好像越来越复杂，她突然间觉得自己好像被蒙在鼓里，很多事情他们都知道，唯独她什么都不知道。 比如后院几个侍君提前蛰伏好，比她更先一步抵达了公主府，并且在她没有魂穿之前，一直安安分分地待在后院，不轻易现身。 比如容战和谢锦对扶苍的态度，让楚青凰觉得他们有什么事在瞒着自己。 这种感觉不太美妙。 楚青凰沉吟须臾，想让扶苍出去一会儿，她要跟二哥好好谈谈，然而话到嘴边她又觉得扶苍留在这里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反正都是自己人。 于是楚青凰整理好思绪，抬头看向容战：“说吧。” 容战一懵：“说什么？” 楚青凰决定循序渐进，先问第一个问题：“我在这里的消息，有多少人知道？” 容战转头看了谢锦一眼，谢锦笑了笑：“也不多。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反正都是信得过的人，信不过的人就自然没必要知道。 “我们就不用说了，反正都知道。”容战补充，“皇兄，曜叔，羽王，容臣，你后院那几个肯定都知道……不过最了解细情的，就是父亲、母亲和羽王。” 所有需要参与到这件事当中来的人，大概都能明白是怎么回事，不过有些话也不必说得太明白，尤其是后院那几个，该问的问，不该问的一个字都不会问，心里有数不代表非要把来龙去脉全都弄清楚。 适当的装傻闭嘴是为人属下该有的分寸。 “所以齐陵他们几个，就是父王提前为我准备的？” 容战点头：“羽王早算到了你有一劫，以父王爱你的程度，自然是要想好应对方法。” “战王不必嫉妒。”谢锦悠悠说道，“主上爱你之心也是一样的，只是爱的方式不同罢了。” 容战转头看他。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谢锦笑了笑，“你年纪轻轻掌管东陵四十万兵马大权，既能让麾下将士心悦诚服，又能让天子信任有加，不存半分忌惮，难道不是主上当初教导之功？” 容战嘴角抽了抽：“锦叔。” “嗯？” “我已不是三岁小孩，更不是对暖暖嫉妒，您不必如此用心良苦地提醒我，父王是为我好。” 他又没对父王有什么偏见，干什么这么紧张？ 再说他敢有偏见吗？ 谢锦哦了一声：“我还以为你会心生不平呢。” 容战嘴角一抽：“我还打算活到寿终正寝，不想英年早逝。”所以心生不平万万不敢。 父王会拿着藤条抽到他心服口服为止。 第278章 他比较有趣,合我胃口 楚青凰默默看着他们：“你们在朝堂上也是如此说话方式？” “怎么会？”容战连忙摇头，“暖暖你都不知道，锦叔自从做了首辅之后开始修身养性，脾气变得格外温和好说话，早朝上不会动辄让那些百官们吓得半死，但越是正经严肃，文武百官就越是听话，我觉得特别奇怪。” “一点都不奇怪。”楚青凰敛眸啜了口茶，“威严和可怕不是通过歇斯底里的暴怒体现出来的，反而越是心平气和越让人心里没底，未知的可怕才是真的可怕。” 容战一脸敬佩地看着她：“果然是父王的亲女儿，小妹这城府跟父王有的一拼。” “战王还得多多修炼。”谢锦笑意浅浅，“果然小暖儿才是主上的贴身小棉袄，得了主上真传。” 看看这位小公主喜怒不形于色的气度，简直跟她的父王如出一辙。 容战无语凝噎。 “二哥不必奉承我，谢叔叔也不用太抬高我。”楚青凰看着他们，沉吟片刻，“我有点事情想单独跟二哥谈谈。” “正好，我也有事想单独跟妹妹说。”容战笑道，“事关你的终身大事，我想先了解一下你的想法。” 终身大事？ 扶苍心头一沉，敛眸不语，垂在身侧的双手却无意识地颤动了一下。 http://wap. 谢锦站起身，笑眯眯地看向扶苍：“既然如此，那我跟扶苍也出去‘单独’谈谈。” 扶苍没反应，像是失神了似的。 “扶苍。”楚青凰开口，“你跟谢叔叔出去一下。” 扶苍蓦然回神，面上划过一抹怔色，随即恭敬地应了声是。 “谢叔叔不许欺负他。”楚青凰提前说好，“否则我就告诉父王。” 谢锦看着她：“小暖儿学坏了，光明正大地威胁我这个朝中一品首辅？” 楚青凰道：“因为谢叔叔整治人的手段太多，让人防不胜防。” 谢锦笑得怡然：“小暖儿真是看得起我。” 楚青凰没再说话，扶苍唇角微抿，沉默地跟谢锦一起走了出去。 “皇兄在东陵物色了几个容貌、品行、学识都不错的世家子弟，打算让你挑选一个做驸马。”容战翘着腿，懒洋洋的没个正形，“暖暖，你什么想法？” 楚青凰挑眉：“做驸马？” 容战点头：“登基以后就是正宫皇夫。” “我对驸马没兴趣。” “皇兄的意思是先让你挑挑看。”容战说道，“你要是同意，我写信给皇兄，让他把那几个人送过来，你留着做皇夫，若是都喜欢就都留下。” 说完，他解释道：“皇兄这么做也是为你以后考虑，有几个皇夫是自家人，总归能帮衬你一些，东陵跟西齐隔得远，万一发生什么事情，定是远水救不了近火，你能明白皇兄的良苦用心？” 楚青凰道：“父王不是已经准备了几个人选？” “你说的是齐陵他们？”容战摇头，“那不一样，你又不喜欢他们。” 争宠几个月都能有一点进展，足以证明妹妹对他们没感觉。 “东陵那几个我也不喜欢。”楚青凰拧眉，“让皇兄不必费心。” 容战沉默片刻，还是忍不住说道：“可是你早晚都是要成亲的。就算做了女皇，也得选秀充盈后宫吧，与其选西齐这些歪瓜裂枣，不如从东陵世家公子中挑选一些优秀出众的男儿，以后还能在政务上辅佐你。” 楚青凰拒绝：“不要。” “暖暖。” 楚青凰靠在锦榻上，沉吟片刻：“不瞒二哥，我打算让父王收扶苍做嫡传弟子。” 容战挑眉：“他只怕还不够资格。” “父王觉得够就可以。”楚青凰表情淡定，“做了父王的嫡传弟子，他的身份就能提升一大截，我的驸马位置打算留给他的。” 容战诧异：“我没听错？” 楚青凰淡定地端起茶盏：“没听错。” “你不是说不喜欢他？” “但也不讨厌。” “暖暖，你别跟我抠字眼。” 楚青凰喝了口茶，斟酌着说法：“他比较有趣，合我胃口。” 身段好，容貌好，武功好，忠诚可靠，还有许多丰富的心理想法，世间再也找不到第二个这般有趣的少年。 容战轻咳一声：“我听说很多喜欢都是从‘觉得有趣’这四个字开始的。” 楚青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但是你们不能在一起。”容战叹了口气，终于说出一个让人无奈的真相，“而且从今儿开始，你们也不能再睡在一张床上。” 楚青凰听出他话里的深意，皱眉：“为什么？” “他身上有秘密。” 楚青凰皱眉：“扶苍欺骗我？” “倒不是。”容战顿了片刻，“其实扶苍真实的身份是王子，不过他自己也是不知情者，大概两岁左右就被人掉包送进了暗阁。” 此言一出，楚青凰骤然沉默下来。 扶苍是王子？ 她想到之前太后说的秘密，楚天铮不是端妃的亲生儿子……当初她问过太后，不过那时她更想知道的是当今皇帝的身世，所以楚天铮的问题只是随口一问，并未放在心上。 没想到扶苍和楚天铮居然是被掉包互换了身份。 其实仔细想想的话，倒也能说得通。 原主天赋佳，武力强，在整个西齐高手中绝对称得上第一流——这样的天赋总该有个原因。 既然扶苍也是端妃所生，那么可以说明这对兄妹二人都有着极佳的练武资质，且应该跟端妃娘家凌氏一族有关。 因为皇帝其他的儿子并没有这般天赋。 楚青凰斜倚着锦榻沉默，许久没说话。 西齐皇室很乱，而且这样的混乱完全由太后一手造成，不过她早有心理准备，所以此时听到这些也不觉得震惊。 她现在想的是，该如何把这个真相告诉给扶苍，并且让他接受兄妹不能相互喜欢的事实……至于她自己，楚青凰眉心拧了拧，好像也得接受这个事实。 虽然以前两人的确有些不合规矩，同睡一榻，不过那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且他们同床共枕的事情并没有多少人知道，不会形成太大的影响，可是以后…… 至少在她还用着楚青凰这副身体时，该避嫌还是得避嫌。 “暖暖，你现在是怎么想的？”容战看着自己的妹妹，提出一个自认为比较合理的建议，“你可以选择告诉他真相，从此保持该有的距离，或者直接让他恢复王子的身份，这样一来，可以早点断了他不该有的念想。” 楚青凰抬眸。 断了他不该有的念想？ 脑子里浮现扶苍那双仓皇黯然的眸子，楚青凰皱眉，无端的觉得有些压抑难受。 “不行。”她摇头，“既然已经知道他的真实身份，那么让他恢复身份是早晚的事，但不是现在。” 若现在告诉他真相，他应该会受不了吧。 “还有一个选择，就是遵循你一开始的计划。”容战道，“让父王收他做嫡传弟子，扶苍虽然武功高强，但暗阁十多年的训练让他的思维跟寻常人不太一样，他还需要学习很多东西——如果你确实打算让他恢复身份的话。” 楚青凰敛眸不语。 她也说不上来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只觉得太后着实造了不少孽，一桩又一桩，都跟她有着脱不了的关系。 “所以从今天开始，我应该跟他避嫌？”楚青凰抬眸，“只是这么一来，扶苍应该比我更有资格坐这个皇位。” “嗯？”容战不解，“他哪来的资格？” 楚青凰目光深思：“他是西齐皇子，自然有资格——” “暖暖，谁告诉你他是西齐皇子的？”容战诧异，“我方才说的明明是王子。” 楚青凰表情瞬间凝住：“……”所以是她听错，闹了乌龙？ 皇子，王子，一字之差，身份却是天差地别。 东陵合并了羽国之后，如今只剩下炎国和青国两小国依附着北疆而存，也只有青国和炎国的国君被称为王。 君主的儿子被称作王子。 所以扶苍是哪国王子？ 炎国，还是青国？ …… 这段剧情我想了又想，本来想写个微虐的过程，写完之后又觉得不忍，删删改改，暂时就这么多了。 下周时间充裕的话，我尽量加更。 第279章 你就惯着他吧 “炎国历来出美人。”谢锦负手徐行，悠哉闲散的姿态如闲庭信步，“爷手下曾经就驯了几个美少年，不过他们现在年纪都大了，美貌不复当年娇嫩，身段也不复当年纤细，爷就对他们失去了兴趣。” 扶苍沉默地跟在他身后，目光落在地上的青石板，对谢锦的话没有任何反应。 “不过爷最近手痒，想再挑几个干净美丽的炎国少年驯驯，给公主殿下暖床用。”谢锦偏头看着他，“你觉得怎么样？” 暖床？ 扶苍一怔，双手不自觉地握紧，微微抬眸，目光森冷尖锐地看着谢锦。 “咦？”谢锦饶有兴味看着他，啧啧有声，“这般眼神倒是不错，桀骜不驯，孤傲锋锐，让人格外感兴趣……扶苍，不如你就跟了我，以后做我的侍奴可好？” 扶苍压抑着心头杀气，不断告诉自己，这人杀不得，杀不得……那双蕴藏着杀意的眸子终于是缓缓垂下，恢复了一贯的淡漠疏离。 谢锦缓缓点头：“有脾气。” 扶苍没说话，心头又开始想到方才容战所说的终身大事，肺腑里像是有寒冰一点点渗进去，从五脏六腑开始弥漫出寒意，让他四肢都开始体会到了坠入冰窖的冷。 主子身份尊贵，不管是在东陵还是西齐，都尊贵得让人只能仰望。 公主的身份，父兄的宠爱，集万丈光芒于一身的本领和地位，哪一样都不是他可以奢望的。 wap. 东陵皇帝一定会给主子挑选这世间最优秀的男儿，主子以后会成为西齐女皇，她可以拥有三宫六院，可以把天下所有她看中的美少年都收入后宫。 而他，只是个影卫。 扶苍脚步僵滞，只觉得脚下迈出的每一步都是在远离主子。等他恍惚察觉到什么的时候，他已经开始转身往回走，甚至加快了脚步，快到让谢锦都没来得及反应。 “你……”眼睁睁看着他像是落荒而逃般的背影，谢锦皱眉，“我话还没说完呢。” 扶苍走到殿门外止住脚步。 殿内容战和楚青凰也结束了谈话，事实上，除了正事之外，他们兄妹二人也并无太多煽情话要讲，本来楚青凰的性情就不适合煽情，便是在亲生父母面前也从未撒过娇。 血浓于水的感觉不需要通过言语来维系。 容战从殿内走了出来，微微转头，看到沉默站在一旁的扶苍：“你不是跟谢大人一起离开了？” “他又回来了。”楚青凰跟着走了出来，目光也落在扶苍面上，“谢叔叔跟你说了什么？” 扶苍沉默片刻，微微摇头：“没听清。” 没听清？ 容战和楚青凰同时愕然。 影卫居然也有听不清话的时候？ “二哥。”楚青凰开口，“你跟谢叔叔赶了这么久的路，先去休息，我有些话想跟扶苍说。” 容战皱眉：“你就惯着他吧，一个影卫被惯得一点规矩都没有，这要是搁在父王手里——” “二哥不说我都忘了。”楚青凰沉吟，“我得让父王对他温柔一点。” 容战嘴角一抽，伸手狠狠地揉了一下她的头，“你……你真是气死我了。” 楚青凰嘴角扬了扬，招来明月：“带这位贵客和那位谢大人去安置，府里最好的院落给他们安排上。” 明月应是，随即迟疑地道：“殿下，除了东上阁之外，最好的院落是梧桐院。” 楚青凰拧眉：“换别的院子。” “是。” “梧桐院怎么了？”谢锦走过来，站在院子里好奇询问，“难不成出过金屋藏娇的美事？” “金屋藏娇倒是没有，只是死过人而已。”楚青凰淡道，“至于人是怎么死的，谢叔叔可以去问问后院里那几个。” 谢锦眉梢一挑，大抵已经猜到了是怎么回事。 第280章 你的真实身份 容战离开之后，扶苍目光落在楚青凰头顶，看着被揉得微乱的发髻，唇角轻抿，迟疑了好一会儿，他还是伸手试图把主子发髻整理好。 “扶苍。” 扶苍垂眸：“是。” 楚青凰静静盯着他看了片刻，确定他此时是在故作镇定，实则心里已经乱得一塌糊涂，脸色都白了，他自己却没察觉到。 “我之前跟你说了什么？”楚青凰伸手，狠狠地掐了一把他的脸，才转身进殿，“驸马的位置是留给你的，所以你不用担心。” 扶苍跟着走了进去，听到这句话，死寂的心像是被注入了活水，慢慢地又复活了过来。 他悄悄抬眸，带着点不敢置信的眼神看着楚青凰：“可是——” “可是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告诉你。”楚青凰在窗前坐下，招手示意他过来坐，“关于你的身份。” 扶苍微怔：“属下的身份？” 楚青凰点头：“我也是刚知道，不过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奇怪，毕竟当年西齐内乱很厉害，后宫更是乱得一团乌七八糟，皇帝心力交瘁，无暇顾忌太多，很容易让人钻了空子。” 且钻空子的人又是位高权重的太后，自然更是难以预防。 记住网址http://wap. 扶苍不明白。 楚青凰没有隐瞒，也没有迂回，直接开门见山：“你的真实身份是炎国王子。” 扶苍懵了懵：“炎国？” 一个依附于北疆的附属小国？ “准确来说，应该是你、楚天铮和现在的炎国王子三人被混调了身份。”楚青凰轻叩着扶手，“原本应该被送进暗阁的人是楚天铮，炎国那位王子可能才是端妃的儿子，你则是炎国王子。太后当年这么做的目的想来是要在必要的时候拿捏端妃，又不想把她的儿子放在眼皮底下，毕竟当年凌家护驾有功，她要做好万全之策。” 除了凌家有功之外，太后也是担心那位皇子长大之后容貌长得像皇帝或者端妃，被人认出来，所以才送得远远的。 不得不说，太后年轻时挺有心计的，做了不少见不得人的事情。 扶苍没说话，对此好像没太大感觉。 “但现在的情况是太后自身难保，端妃也失了宠，这个秘密也许会被永久埋藏，没有再揭开的必要。”楚青凰抬眸，“如果你想恢复身份，我就让真相大白于天下。” 恢复身份？ 扶苍怔然沉默，恢复身份不就要去炎国？以后就不能再以影卫身份跟在主子身边，便是仅有的优势也将失去。 那他以后还有什么资格…… “属下不想恢复身份。”扶苍皱眉，无比抗拒这个真相。 楚青凰淡道：“你可以好好考虑清楚，炎国王子虽身份不太高——至少比起周边强国来说，一个小小炎国王子根本没有多大的权力，但恢复身份之后，你可以筹谋，本宫也愿意助你，到时候你就把北疆打下来，然后称帝——” “属下不想。” 楚青凰声音一卡，平静地看着他。 “属下不想做炎国王子，也不想称帝。”扶苍声音低低的，听着格外委屈的样子，“属下资质愚钝，不是做皇帝的料。” 楚青凰沉默地看着他。 “属下愿意辅佐主子做女皇，以后主子去打北疆，属下替主子上阵杀敌，若有谁阻挡主子登基，属下就取了他的首级给主子当贺礼，属下……属下这辈子一定对主子忠心耿耿，不离不弃。” 楚青凰道：“本宫可以给你时间考虑。” 扶苍摇头，不用考虑。 楚青凰道：“炎国虽是小国，但王子身份到底也比影卫尊贵许多。“ 扶苍还是摇头。 楚青凰拧眉：“你不想要自由？” 扶苍毫不犹豫地摇头。 他从来不知道自由是什么东西，以前没有，以后也不需要。 他唯一的愿望就是待在主子身边，一时一刻也不离开。 第281章 正视自己内心的感情 楚青凰目光微抬，盯着他那委屈惶然的小表情，竟罕见地有些不忍。 好吧。 如果不是她有读心术，大概也不会这么快就对小影卫生出什么兴趣，只怪他心里活动太丰富，她听着听着就觉得这个少年特别与众不同。 嗯，从起初看到他被原主虐待时的遗憾，到后来她穿到原主身上之后想要弥补的心态，以及后来越来越习惯性纵容他的放肆，且没有因此而生出被冒犯的不悦……她得承认，自己对扶苍的心态确实发生了很明显的变化。 楚青凰对感情是慢热且理智的，她甚至可以在心里暗暗做个比较。 就像她二哥所说的，若东陵文武双全、才貌兼备的世家优秀公子给她做皇夫，她肯定是不愿意的，但若是换做扶苍，她会觉得这种感觉还不错。 当一个男子可以无视环肥燕瘦各色美人而独对一个女子特别时，足以证明他是爱着这个女子的。 同理可证，当一个女子可以无视众多优秀男儿而独对一个男子特别时，应该也足能证明，这个男子在她心里的地位和分量是不同的。 最重要的是，这个人眼里心里只装着她，别无他想。 喜欢也好，臣服也罢，总之是很纯粹的感情，让她有种说不出来的满足感，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满足和欣悦。 楚青凰托着腮，幽幽叹了口气。 http://wap. 以前她总觉得感情是蚀骨毒药，会让人变得不像自己，可真正强大的人其实是不会因为感情就变得软弱的，比如她，比如她的父王。 而且她发现自己跟扶苍算是强强联手，以扶苍这样的身手和性情，怎么也不可能让感情成为软肋，而只会彼此无坚不摧的后盾。 楚青凰心下有了主意，终于开口：“既然你不愿意就算了吧，反正这件事拿主意的是你自己，以后什么时候改变主意了，跟我说一声就成。” 扶苍点了点头，他不会改变主意的。 楚青凰抬眸，朝他招手。 扶苍蹲跪下来，楚青凰看着他被她掐得有些泛红的脸颊，伸手摸了摸：“疼不疼？” 扶苍有片刻茫然，下意识地摇头。 慢半拍他才反应过来主子说的是怎么回事，主动把脸凑过去，乖巧说道：“主子想掐就多掐掐，属下不疼。” 楚青凰目光古怪地看着他，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居然觉得他的眼神里隐隐含着某种期待。 于是楚青凰就真不客气了，捏着他颊边弹力十足的腮肉，微微拧着：“这段时间吃好喝好睡好，肌肤明显好了很多，触感不错。” 扶苍越发乖巧：“都是主子恩典。” 楚青凰定定看着他：“扶苍。” 扶苍温顺地看着她。 “本宫会一直宠你的。”楚青凰手指松开，改而揉了揉他的脸，“但是你要听话，一直听话才行。” 扶苍嗯了一声，仿佛阴霾散去，心安神定：“属下会一直听话，不会让主子不高兴。” 殿外高高的梧桐树上，容战和谢锦背靠背倚在树干上，开始了小声讨论：“本王这个妹妹对感情的表达方式好像跟一般人不太一样，不是娇羞，也不是温柔，而是霸道地让人听话，还得一直听话……这是什么癖好？” “正常。”谢锦显然经验丰富，“对自己喜欢的人，自然是希望他越听话越好。” 容战拧眉：“可是以前有人说，越温顺听话的人越容易让人失去新鲜感，有种感情叫做征服欲。” “那是有病。”谢锦道，“我一点都不觉得喜欢一个人就要征服他，感情上心甘情愿的臣服才是极致的喜欢方式。” “比如锦叔这样的？”容战笑道，“完全臣服于一个人，心甘情愿哄他开心，充当他不开心的出气筒。” 谢锦抬手，从头顶伸过去，精准地敲到了他的头顶：“不许对长辈无礼。” “皇家先论君臣，后论长幼。”容战语气悠然，“本王乃是天子胞弟，谢大人应该对我恭敬一点。” “嗯。”谢锦点头，“等我禀了主上，以后一定对你恭敬一点。” 容战不屑：“锦叔幼不幼稚？这么大的人了，动辄告状，你以为本王真的那么惧怕父王？父王这些年不问政事，一门心思跟母皇恩恩爱爱，才没心思对我动手呢，你告了也是白告。” 谢锦想了想：“算你说的有道理。” 容战沉默片刻，幽幽叹道：“不过我真是好想揍人。” “想揍谁？” “当然是揍那个叼走我妹妹的狼崽子。”容战恨恨，“就算他恢复了身份，也是一个小国王子罢了，本王都不需要一万铁骑，随便带几千人就能把炎国灭掉，他们的身份一点都不般配。” 谢锦道：“我支持你。” 容战静默片刻，道：“妹妹生气了怎么办？” “生气？”谢锦挑眉，“你可以再挥挥手，把西齐也灭了。” 容战气结：“谢大人是年纪大了，想告老还乡了吧。” “早有此意。”谢锦道，“奈何主上不许。” 容战彻底没了话。 第282章 清音殿 清音殿，殿如其名，清静没有声音。 暗阁掌事离开之后，皇帝陛下独自在御书房待了一个时辰，此后唤来陈海，淡淡发问：“凤昭仪最近怎么样？” 陈海回道：“没听到什么动静。” 宫妃得宠或失宠在宫里是很常见的事，作为一个服侍在皇帝身边的老人，陈海清楚该在什么时候做什么事，皇上不主动提起某位妃子的时候，他绝不会擅自提醒。 但比起提醒，更不能做的是落井下石。 “朕去看看她。”皇帝声音沉寂，“到底夫妻一场，还是有些情分在的。” 陈海咯噔一下，眉眼垂得更低了些。 清音殿里环境自是比不得以前作为贵妃时的寝宫，处处萧瑟简陋，但凤昭仪母女二人的日子显然过得还可以——至少比皇帝想象中好得多。 没有通报，没有排场，皇帝只带了陈海和两个侍卫，一路穿廊过院抵达清音殿。 刚踏进脱了漆的宫门，里面就传来一阵暴怒的斥责：“这是什么菜？一点油水都没有！我要的是蜜汁鸡！蜜汁鸡你们听不懂吗？” 皇帝陛下脚步就这么一顿。 wap. 陈海连忙躬身，手里端着的托盘也往下压了压。 “娘娘恕罪，今日御膳房没有蜜汁鸡——” “本宫不信！你们就是故意克扣本宫的伙食！你是不是以为本宫被贬了，就可以踩在本宫头上撒野了？”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母妃不必生气。”六公主楚宜灵俏生生开口，声音分明是属于少女的娇俏，却莫名地让人生出毛骨悚然的感觉，“不就是一只蜜汁鸡吗？待母妃复了宠，别说一只蜜汁鸡，就算一百只，一千只，母妃也是吃得。至于这个小贱婢……到时候就直接拉出去杖毙，省得让母妃看了心烦。” 小宫女害怕得瞬间哭出声：“娘娘饶命！公主殿下饶命！” 皇帝陛下站在宫苑里，不发一语，面上是平静到了极致的表情，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情绪出来。 陈海适时地喊道：“皇上驾到——” 殿内小宫女的哭声戛然而止。 随即是一阵慌乱的脚步声，身体激动急乱之下撞到了桌椅的声音响起，凤昭仪和楚宜灵从殿内匆忙而出，待看到站在外面的皇上，面上划过惊喜，连忙叩首：“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参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至于那个小宫女，则转身伏在地上，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来。 皇帝走得极慢，一步步走近凤昭仪和楚宜灵，目光落在两人的身上，沉默地打量着。 虽关进清音殿已有一段时日，但母女二人的待遇显然还不错，身上穿的衣裳不见破旧——当然，皇上也没打算跟她们计较这一点。 凤昭仪以前还是凤贵妃时，衣裳多，他也没强硬规定不许她穿，只要不是贵妃的品级袍服，其他的常服还是可以穿一穿的。 楚宜灵是公主，更不必说。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 宫里人素来习惯捧高踩低，按理说，就算皇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落魄的母女二人也别想过太滋润的日子——除非有人庇护。 皇帝一时没有说话，抬脚跨进殿门，开始打量着母女二人的寝居陈设。 殿内安静得落针可闻，压抑凝肃。 凤昭仪和女儿悄悄对视一眼，从彼此眼底看到了细不可查的惊喜，皇上一定是许久未见她们母女二人，思之甚切，对她们起了怜悯之心。 说不定今日就会恢复母亲的位份，让她们回去永福宫居住。 “你们的日子过得不错。”皇帝在膳桌前坐了下来，看着桌上新鲜的菜肴，“四菜一汤，两荤两素配一个鲜美鱼汤……看得朕都饿了。” 话落，他抬手招了招陈海，“正好，朕也让陈海带来了酒菜，你们母女过来陪朕一起吃。” 凤昭仪连忙拉着女儿一起起身，小心翼翼地福身谢恩，之后才在皇帝身边落了座。 “妾身有些日子没见到皇上了……”眼泪说来就来，凤昭仪很快红了眼眶，声音哽咽隐忍，“这段时间住在这里，妾身深刻地反省了自己，妾身以前做得不够好，屡屡让皇上失望。妾身以后一定修生养性，安分守己，绝不会再惹皇上生气，皇上能不能……能不能原谅妾身一次？就当是看在宜灵的份上……” 说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极尽委屈和伤心。 皇帝转头看向楚宜灵，淡淡道：“宜灵身体好些了？” 楚宜灵刚坐下，闻言又起身跪了下来，一副谦恭柔顺的模样：“回禀父皇，儿臣以前不懂事，屡次惹父皇伤心难过，致父皇操劳国事之余，还要牵挂儿臣的身体，儿臣枉为父皇的女儿，心中着实羞愧不已，还望父皇重惩。” 她的态度很诚恳，真诚悔过的样子，任哪个父亲看了都会心软——如果他方才不曾在殿外听到母女二人说的话，也许真的会信了她们的悔过之意。 “起来吧。”皇帝声音淡淡，并命道：“陈海，你把人都带出去。” 陈海把酒菜都在桌上摆好了，躬身告退：“是。” 清音殿里其实没什么人，以前楚宜灵身体未愈时，时常还会有太医过来看看，这段时间却只有两个送膳食的小宫女轮流当值，负责伺候凤昭仪母女的一日三餐和送洗衣物。 人虽少，日子过得却并不困苦寒酸。 至少没有想象中那么困苦寒酸。 他们三人一走，殿内就更冷清了，只剩下皇帝和昭仪母女。 “朕许久没跟你们母女一起用膳了。”皇帝看着凤昭仪，温声说道，“给朕倒杯酒吧。” 第283章 赐死 凤昭仪连忙应上：“是。” 楚宜灵坐在一侧看着桌上的菜肴，原本就有四菜一汤，陈海又带了四道菜过来，八个菜看起来就越发丰盛了些。 尤其其中就有一道是蜜汁鸡，还有一个乳鸽，都是她们母女以前喜欢吃的。 楚宜灵忍不住恨恨，那个小贱人果然是在骗她们，还说没有蜜汁鸡，陈海怎么就能弄来？ 等她和母妃恢复原来的宠爱，她一定要把那小贱人活活杖毙，看她还敢不敢落井下石！ “吃吧。”皇帝拿了筷子，伸手指了指拿到蜜汁鸡，“都是你们爱吃的。” 说着，自己夹了一点鱼肉放进嘴里。 凤昭仪以前还是贵妃时，不太喜欢吃鱼，担心侍寝时嘴里有鱼腥味，今日当然也不会吃，皇帝好不容易来一次，今晚说不定就会让她侍寝，侍寝之后自然恢复原位，她才不会因为一道鱼就惹得皇上厌弃。 于是凤昭仪谢了恩，低头吃了口饭。 皇帝主动夹了条鸡腿放在凤昭仪碗里，另外一条夹给了楚宜灵，声音淡淡：“最近朝中事务多，朕一直没能来看你们。今日好不容易空闲了下来，有几件事想跟你们说说。” 凤昭仪看着碗里的鸡腿，唇角染了几分温婉的笑意，衬着眼角尚未干涸的泪痕，便显得尤为楚楚可怜：“多谢皇帝怜爱，妾身……妾身……” 记住网址http://wap. 就这两句话的功夫，晶莹的眼眶里又噙满了泪花。 不知是真的感动，还是在做戏。 “果然人家说女人都是水做的，这话还真是一点都不假。”皇帝叹了口气，“赶紧吃吧，吃完朕有重要的事情跟你们说。” “谢父皇。”楚宜灵不疑有他，低头咬了口味道极佳的鸡腿肉，满心欢喜地等着父皇把她们放出去。 皇帝搁下筷子，看她们面上掩饰不住的欣喜，淡淡一笑：“朕最近刚得到一个消息。” 消息？ 凤昭仪连忙咽下嘴里的肉，正要问是什么消息，却见皇帝摆了摆手：“你趁热继续吃，别等凉了就不好吃了。” 凤昭仪急着知道是什么消息，只得继续低头吃饭，一条肉嫩多汁的鸡腿没多一会儿就吃被她吃完，楚宜灵虽然日子过得还不错，但今日本就想吃蜜汁鸡，这会儿自然乐得满足味蕾的享受。 待她们都吃完，斯文地拿出帕子拭了拭嘴角，皇帝才平静地开口：“最近太后对你们多有照顾吧。” 此言一出，凤昭仪拭嘴的动作一僵，手里的筷子一个没握住，啪的掉在了桌上。 意识到自己失态，她连忙扬起一个不自然的笑容：“皇……皇上在说什么？妾身……妾身已经许久没去见过太后了。” 皇帝却似根本没听到她的话似的：“朕知道太后为什么对你们这么好。” 凤昭仪浑身一冷，片刻之前的喜悦骤然从眼底消失，她脸色苍白地看着皇帝，眼底有着努力克制却依然不小心泄露出来的一点恐惧。 “看来昭仪自己也清楚。”皇帝见她如此，淡淡一笑，“那朕今天还真是来对了。” 楚宜灵呆呆的，“父……父皇说这话，是……是什么意思？” 难道父王不是想到了她们的好，想把她们母女放出去吗？ “前几天皇城内沸沸扬扬流传着一个说法。”皇帝起身朝内殿走去，慢条斯理地打量着昭仪睡的床，“他们说长公主青凰乃是神女转世，帝凰命格，朕听了之后觉得言之有理，所以决定册立青凰为储。” 跟在身后的凤昭仪闻言，脸色骤变：“皇上说什么？” “怎么？”皇帝回头瞥她一眼，“你是有什么想法？” 凤昭仪对上他那双幽深的眼，心头一震，连忙低头：“妾……妾身不敢有什么想法，只……只是太过诧异……” “这两天东陵来了贵客，他们也是支持朕册立青凰为储。”皇帝淡笑，在锦榻上坐了下来，并指了指床，“坐下说。” 凤昭仪僵硬地走过去，心头早已翻江倒海。 “父皇。”楚宜灵像是受到了什么打击一样，“西齐从未出过女皇，父皇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七妹她……” 她完全没有想到，被关进清音殿这么久无人问津，父皇第一次踏足这个地方，就告诉了她们这个惊天噩梦般的消息。 “天翎、天阔、天胤和天铮四人从今日开始会住进皇子所，直到册立储君大典结束之后，朕才会让他们再出宫回自己的王府居住。” 楚宜灵脚步踉跄了一下，脸色骤然煞白，肺腑里尖锐疼痛骤然袭来，她下意识地伸手捂着心口：“唔……” “朕今日过来，就是为了告诉你们这个事实。”皇帝面上表情尽敛，平平静静地看着母女二人，“顺便陪你们母女吃最后一顿饭。” 最后一顿饭？ 凤昭仪心头划过不祥的预感，正要问什么意思，却听砰的一声，站在不远处的楚宜灵一头栽倒在地上，嘴角一丝黑血溢出。 她痛苦地，挣扎着朝皇帝伸出手：“父……父皇……” 凤昭仪瞳孔骤缩，不敢置信地转头看向皇帝，“皇……唔！” 肺腑剧痛，凤昭仪瞳孔睁大，焦距逐渐涣散，身体软绵无力地朝床上栽了过去。 皇帝静静地坐在榻上，沉默许久，才轻轻闭上眼，叹了口气。 “陈海。” 陈海从外面走了进来，躬身道：“皇上。” “凤昭仪和六公主突发恶疾，不治身亡，让内廷司的人妥善安排后事。” “奴才遵旨。” 皇帝站起身，依然是平静如水的声音：“朕去给太后请个安。” 第284章 言之有理 凤昭仪和楚宜灵突发恶疾的消息，是在晚膳时分传到长公主府里的，彼时明月和锦兰刚带着人把丰盛的膳食准备好，恭请长公主和贵客入座。 “突发恶疾？”谢锦挑眉，“这么巧？” “什么这么巧？一看就知道另有隐情。”容战在桌前坐了下来，丰仪出众，气度非凡，“不过这是别人家的家务事，跟我们没关系。” 楚青凰表情如常，一贯的平静从容。 “妹妹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是怎么回事？”容战抬眸看她，“看你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我非常怀疑这其中有你的功劳。” 楚青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俨然是默认的意思。 暗阁现在都掌握在她的手里，她自然是想让谁死就能让谁死，不过死也要有个正当的理由。 比如凤昭仪母女。 “适时地告诉皇帝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情，并且还是不能为人知的宫廷密辛，让皇帝自己动手，省了我的时间。”楚青凰喝着燕窝，声音闲淡，“不管是论武力还是玩心机，放眼整个西齐，本宫可以碾压他们所有人。” 容战面上泛起笑意：“不愧是我的妹妹，霸气。” “应该说是天生的帝王之姿，霸者气度让人折服。”谢锦跟着夸赞，“我等真心敬佩。” http://wap. 楚青凰目光从容战脸上扫过，看向谢锦：“看在你们如此真心诚意拍马屁的份上，我可以给二哥留一个大将军的位置，给谢叔叔一个相位。” “多谢妹妹抬举。”容战抱拳道谢，一本正经地笑道，“不过我得回去问问皇兄，对于妹妹如此正大光明地拉拢之举，看皇兄是何反应？” 谢锦沉吟片刻：“我觉得应该我们义正言辞地拒绝，以示我们对皇上的一片忠心。” 容战道：“为什么？” 谢锦叹了口气：“如果真要回去问皇上，皇上一定会同意我们俩留在西齐。” 毕竟宝贝妹妹难得开口，做皇兄的怎么也得满足她这个要求。 容战道：“这样不好吗？” “只能说不太好。”谢锦说着，忍不住又叹了口气，“西齐疆土根本没办法跟东陵相提并论，同样是一品大将军，权力地位却截然不同，西齐丞相之位也绝不如东陵首辅来得威风，你觉得我跟愿意留在西齐？” 容战闻言，居然认真地想了片刻，随即缓缓点头：“言之有理。” 楚青凰神情淡淡，莫测高深。 “不过谢叔叔不是都已经想着告老还乡了吗？怎么还如此眷恋权位？” “倒也不是眷恋。”谢锦淡定，“真能如愿辞去官位浪迹天涯，倒也是一桩幸事，可没有辞官之前，自然还是越威风越好，你说呢？” 的确有道理。 可是…… “这是我妹妹。”容战纠结，左右为难，“我觉得威不威风无所谓，能保护妹妹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谢锦道：“所以就得舍弃皇上。” “舍弃皇兄？”容战表情一变，顿时又被难住了，“这……” 所以到底该回去东陵效忠皇兄，还是留在西齐保护妹妹？ 这是个很让人为难的问题。 “没关系。”扶苍突然开口，语调沉冷，“我会保护好主子，你们可以安心回去，不必担心主子的安危。” 话音落下，谢锦和容战齐齐转头，看向影子般站在楚青凰身侧的黑衣少年。 “你？”容战挑眉，“你确定？” 扶苍沉默不语。 谢锦摇头：“长公主殿下争储阶段可以靠着武力取胜，因为对手都在明面上，看得见摸得着。然而待以后坐上了女皇之位，跟文武百官打交道靠的就不是武力了，而是谋略城府，你一个小小的影卫能击杀刺客，能识破奸臣，却没办法防止四面八方无处不在的阴谋诡计。” 扶苍皱眉，薄唇不自觉地抿紧。 “殿下坐上皇位之后，面对的敌人只会比现在更多。”谢锦漫不经心地一笑，“你知道为什么吗？” 扶苍沉默地看着他，缓缓摇头。 “你看，你连坐上皇位之后意味着什么都不知道，如何保护你家主子？”谢锦好心地给他解惑，“殿下现在争储，对手是那几个想做皇帝的皇子和他们背后的势力，虽彼此身份相当，但对付起来并不难。坐上皇位之后，公主需要面对的却是整个西齐臣民，各州各城，各地方官，甚至是奸商恶霸。不管是天子脚下，还是天高皇帝远的偏远城池，为了自己的利益而不择手段的人很多，多到超乎你的想象，你能全部把他们杀了？” 扶苍眉心微锁，若有所思。 …… 题外话： 1扶苍以后会蜕变，变得强大。 2扶苍是男主，没有强行把他们凑在一起的说法，从这本书写下第一个字开始，他就是男主，不是吊炸天的霸总王爷，就只是一个可奶可狼的影卫。 3女主性子清冷内敛，天生的，遗传她爸爸，不是爱撒娇的小女儿性情，也不是娇软可人的小姑娘，更不是冷血，就是不擅表达而已。 4这本书算是纯爽文吧，逻辑错误会有，毕竟很多东西要是较真的话都不可能发生，穿越重生本来就不符合逻辑，我只能尽可能地符合逻辑，偶尔有疏忽的地方，还请见谅包容一下。 第285章 心理蜕变 不愧是东陵权臣，一番话直切要害，成功地让扶苍开始盘算起未来的计划。 当晚就寝时，扶苍还在思索着谢锦说的话，一时竟没察觉到楚青凰正安静地盯着他看，眉心深深地拧起，想事情想得格外认真专注。 “你在想什么？”楚青凰开口，这一次没听他内心活动，而是选择以言语交流，“被谢大人说的话吓到了？” 扶苍抬眸看着她，缓缓摇头：“不是。” 他不是吓到，而是…… “属下很没用。”他说道，“只顾着一己之私，没有替主子考虑。” 楚青凰挑眉：“不用这么妄自菲薄。在其位谋其政，你是影卫，只要做好影卫的份内之事便足矣。” “可是若影卫之外需要再添一层身份，就必须要有与这个身份相匹配的能力。”扶苍低眉说道，“属下想分担主子的烦恼，替主子做更多的事，解决主子要解决的问题……属下还要护着主子坐稳江山，让主子无后顾之忧地处理政务，治理天下，属下——” “扶苍。”楚青凰目光定定看着他，“难得听你一次说这么多话。” 扶苍语气一顿，默默跟她对视着：“师父会不会不喜欢我？” “师父？”楚青凰挑眉，“你这是决定要拜师的意思？” wap. 扶苍点头。 “可是师父还没答应收你，你现在就叫师父是不是为时过早？” 扶苍抿了抿唇：“属下什么苦都可以吃，一天只睡一个时辰就足够，师父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绝对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保证不给主子丢脸。” 说完，又补了一句，“属下可以一天只吃一顿饭。” 楚青凰失笑：“师父家已经穷到需要克扣你的伙食了？” 扶苍默默。 “谢大人是东陵权臣，打小就比一般人聪明，这些年更是在官场上混得如鱼得水，论城府，论智谋，论心计，没几个人能及得上他。”楚青凰淡道，“他说的话都是自己的经验之谈，你多听听没什么坏处。” 扶苍点头：“是。” “另外，我父王、娘亲和两位哥哥都比较开明，他们不会嫌弃你的出身，只要是本宫喜欢的，不管他们嘴上说什么，心里其实都是支持的，所以你也不用太过担心。” 扶苍继续点头，心安了不少。 “不过我父王要求比较严厉，他不嫌弃你的出身，不代表他不在乎其他的，你跟他相处之后就会明白，本宫暂时也不多说什么。”楚青凰道，“你只记住一条，父王要求你做到的事情，你不管想什么办法都必须做到——他不会故意刁难你，所有的要求都是基于努力就可以做到的程度，只看你意志如何。” 扶苍很用心地听着，把楚青凰说的话一字一句牢牢记在心里。 “还有最后一点。”楚青凰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本宫有自保能力，你若真的打算拜师，就不许一心二用，只管心无旁骛地提升自己的能力。本宫身边高手众多，那些人想暗算本宫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扶苍点头：“是。” 楚青凰说完了该说的话，静了片刻：“你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 扶苍沉默片刻，抬眸迟疑地看着她，眼底隐有几分忐忑不安，又有几分期待之色。 “想说什么？” “主子方才说喜欢……”扶苍低头，开始习惯性地攥紧裤腿，“指的是喜欢……我吗？” 最后的“我”字像是含在喉咙里含糊出来似的，带着几分胆怯，不敢问得理直气壮。 楚青凰挑眉，唇角扬起细不可查的弧度：“你觉得呢？” “属下不敢臆测。” “本宫允许你臆测。” 扶苍动了动唇，声音越来越低：“应……应该是……” 应该是喜欢的吧。 扶苍知道主子对他态度有些不一样。 除了允许他可以同桌吃饭，同床共枕，还允许他做了很多影卫不该做的事情，一点一滴他都记在心里，并为此深深地感激着，愿以一生的忠诚来回报。 “确实挺喜欢的。”楚青凰道，“你很可爱。” 可爱？ 扶苍一懵，对这两个字感到格外陌生。 不过很快他就释然了，可爱就可爱吧，主子喜欢就成。 扶苍抿着唇，心里泛起一层层涟漪，素来寡淡的眉眼无比柔软，肉眼可见地流露出几分喜色来。 “睡觉吧。”楚青凰躺了下来，“明天还要别的事情要做。” 第286章 突发恶疾 “今日宴席上发生的事情，母后应该已经听说了，朕已经决定立青凰为储。” 仁寿宫里空气压抑寒凉。 皇帝和太后一左一右坐在雕凤纹的锦榻上，两人之间摆着一张紫檀木茶案，案上茶香袅袅，一盘洗净的葡萄圆润剔透，泛着诱人的色泽。 皇帝慢条斯理地动手剥着葡萄，声音闲适得像是在闲话家常：“朕决定册立青凰为储君，打破西齐历来皇子为帝的规矩，迎来西齐第一任女皇。” “哀家不同意。” 皇帝像是没听到她说的话，径自说道：“东陵来的战王乃是东陵天子唯一胞弟，一等亲王，也是统领四十万大军的第一大将军，他很赞成朕立长公主为储。” 太后斜卧在宽大的榻上，修饰得精致的妆容衬得她雍容华贵，只是此时表情僵白，眉眼间笼罩着一层厚厚的阴霾，让人看得出她此时心里并不平静。 甚至可以说是极为震怒的。 “哀家不同意。”她又重复了一次，声音冷得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不仅哀家不同意，满朝文武大臣也绝不可能同意皇帝这么做。” 攥着帕子的手指死死地收紧，白皙的手背上青筋凸起，她的愤怒肉眼可见，然而她也极力地用最大的自制力维持着最后的风度。 “母后在宫里生活了大半辈子，习惯了后宫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习惯了玩弄手段，算计人心；更习惯了呼风唤雨，操控一切。”皇帝把剥好的葡萄塞进嘴里，酸酸甜甜的味道让他心情稍稍好了一点，“突然间让母后放下权力，颐养天年，母后应该还没办法习惯。” 记住网址http://wap. 太后声音阴沉：“你到底想说什么？” “朕只是很久没来跟母后叙叙家常了。”皇帝淡淡一笑，又剥了个葡萄丢进嘴里，“古往今来，多少男儿渴望着登上九五之尊的宝座，为此血流成河，在所不惜……万人之上，执掌万千臣民生杀大权，一呼百诺，无尽的威风。” 太后脸色冰冷，沉默不语。 “朕是天子，朕想让谁做储君就让谁做，没有人能反对朕。”皇帝在一旁盆里洗净双手，取布擦干，端起茶盏轻抿一口，“朕想让谁死，谁就得死。” 说着，他目光微抬，“母后觉得朕说的对吗？” 太后脸色一变，心底蓦然生出不祥的预感。 一股寒气从脚底缓缓窜上脊背，她不自觉地坐起身子，目光瞬也不瞬地盯着皇上：“皇上想谁死？哀家吗？皇上是想弑母，做这天下的罪人？” “不，朕不会杀母后。”皇上缓缓摇头，“只是也不愿意让母后再插手朝堂之事，所以从今日开始，母后就安安心心地待在仁寿宫享福，冯平伺候您就成，其他人就安排去别处做事，人太多了怕打扰母后清静。” 太后冷声道：“你想囚禁哀家？” “母后若是这么想也可以。”皇帝站起身，起身离开之际，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转头看向太后，“对了，方才朕来此之前，后宫发生了一件事，朕觉得有必要让母后知道。” 太后冷冷地看着他。 “凤昭仪和六公主突发恶疾，还没等宫人宣来太医，母女二人就一起去了。”皇帝拂了拂袖子，声音淡淡，“朕心痛至极，接下来几日会让后宫所有嫔妃吃斋念佛，为她母女二人祈福超度。” 太后闻言如遭雷击，脸色煞白，整个人瞬间瘫软在榻上。 皇帝无心欣赏她此时大受打击的模样，说完此事，头也不回地举步离开。 “即日开始，仁寿宫只留冯平一人伺候。”宫门外传来天子威严不容违抗的声音，“陈海，其他所有宫人一并打发去浣衣局帮忙。” “奴才遵旨。” 太后僵了似的瘫在榻上，浑身力气被抽干，嘴唇颤动，却一个字说不出来。 …… 皇帝带着陈海走出仁寿宫，不远处一个人愤怒地叫嚷着：“本王要见太后，你们凭什么拦着本王？！都让开！” 皇帝抬头一看，正好就看到了楚天胤那张慌乱而焦灼的脸。 “父……父皇？”楚天胤看到皇帝从仁寿宫走出来，脸色骤变，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儿臣参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父皇怎么会在仁寿宫？ 当值的禁卫们转头见着皇上，跟着跪了下来。 皇帝今日来仁寿宫并未多带人，除了陈海，只有两个侍卫。 拦住楚天胤去路的则是此前皇帝命楚玄弈安排在后宫巡逻的禁卫，所以楚天胤并不知道今日皇帝驾临仁寿宫一事，他只是听楚玄弈说皇子不能再出宫，所有人都得去皇子所住着，突然间就慌了起来。 情急之下他什么都来不及想，只想着赶紧见到太后，求问应对之策。 谁知道……谁知道居然这么巧，在这里见到了父皇。 “仁寿宫是太后居处，你在这里大吼大叫干什么？”皇帝皱眉，语调沉怒，“身为皇子，屡次不成体统，真是让朕失望至极！” 楚天胤脸色刷白：“父皇——” “来人！”皇帝冰冷开口，“把三皇子带去皇子所，没有朕的允许，不许他踏出皇子所一步！” “卑职遵旨。” “父皇！”楚天胤哀求，“儿臣知错，父皇——” “既然知道错了，就去皇子所好好反省。”皇帝声音沉怒，“再敢在宫里大吼大叫，朕废了你的郡王位！” 丢下这句话，他冷冷拂袖而去。 第287章 落井下石 暂时解决了后患以及可能出现的阻碍，朝堂内外对于长公主即将被立为储一事好像已经默默接受——事实上，不是他们愿意接受。 只是暂时还不太敢于反抗而已。 几位皇子暂时被要求住在宫里，满朝文武自然不敢再触犯龙颜，尤其是东陵贵客尚未离开，大臣们生怕惹出内乱外患，到时候让西齐处境雪上加霜。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里，只见朝中大臣们安分守己，夹着尾巴做人，怎么低调怎么来，偶然遇到楚青凰也只是恭恭敬敬地行礼问安，绝不惹长公主不高兴。 只是册立楚青凰的消息一出，除了镇北王和秦国舅之外，后宫嫔妃也完全坐不住了，借着给皇后请安的名义纷纷往长春宫里凑。 “唉，你们说这个事儿谁能想到，最后居然是这么个结果？” “是啊，公主为储，当真是闻所未闻。” “倒也不能说闻所未闻，我听说这东陵前任天子就是女皇，也是公主为帝，所以东陵来的贵客才如此支持公主为帝。” “如此说来，倒也是长公主得天庇佑了，这么巧竟赶上了东陵使臣的支持。” “我就是纳闷，外面传得沸沸扬扬的谣言究竟是谁传出去的？不会是长公主一手操控的吧？” 几位嫔妃你一言我一语，看似不解，实则字字句句都在往皇后心窝子上戳。 http://wap. 一身华服的皇后正襟坐在主位上，仪态华贵端方，面上不露丝毫怒色，实则心里却是热油泼滚似的疼，脸上努力维持的从容镇定也在嫔妃你一言我一语中渐渐支离破碎。 她冷冷地看着眼前几位嫔妃，都是没有皇子不需要争宠的，所以这会儿才敢来看她的笑话，借着关心的名义落井下石。 “本宫也没有想到。”她平静地开口，想到自己前些日子还费尽心思拉拢楚青凰，这会儿想来竟全成了笑话，“皇上的心思着实深不可测，这么久以来，何曾流露出想要册立楚青凰的意思？” 然而就是这么不动声色的，就真的顺着外面满城风雨的谣言把长公主册立了，还真是…… 皇后捏紧了帕子，冷冷地想着，还真是让人措手不及啊。 她防这个，防那个，位居中宫却从不主动参与宫斗，只安静地做好她的皇后，不落把柄在任何人手里，冷眼看着端妃和凤贵妃斗法，好不容易盼到了凤氏失宠被打入冷宫，窃喜着盛宠二十年的端妃和凌家也跟着失势，她以为自己终于等到了希望。 楚天胤和楚天铮都没了机会，天阔成了储君的最有力人选，却浑然没有料到，皇帝会做出如此惊人之举，直接册立了楚青凰为储。 皇后刚得到这个消息时，几乎恨得把牙龈咬碎了，进宫服侍皇帝这么多年，从没有哪一刻，她对皇上生出了如此强烈的恨意。 那种明明已经可以攀上云端却突然被一脚踹下来的感觉，简直让人恨到骨头都疼。 “谁也没想到，最后的赢家居然是端妃。”坐在右边最下首的一个嫔喃喃自语，“虽然儿子没能成功，但女儿给她争气了呀。” 娴妃淡笑：“端妃跟长公主的关系好像不太好，长公主到底是给端妃争气，还是给她自己争气，只怕还不好说吧。” 皇后不想再看到这些看笑话的嘴脸，淡淡说道：“时间都不早了，本该休息了，你们都跪安吧。” 众人一静。 须臾，娴妃缓缓站起身，其他品级低的嫔妃也跟着站起来，正要行礼告退，却见外面匆匆跑进来一个小宫女：“皇后娘娘！出事了！” 皇后脸色一冷，怒声斥道：“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宫女喘着气：“清……清音殿的昭仪娘娘和六公主……没，没了！” 话音落下，殿内瞬间陷入死寂般的安静。 皇后惊问：“什么时候没的？” 宫女脸色惊惧：“听……听说有几日了……” 凤昭仪和六公主没了的这个消息，因宫里知道的人不多，仅有的几个人也不敢乱说，一连几天都没传出一点风声。 直到陈海带人把后事都处理完了，宫人才陆陆续续得到这个消息。 所以皇后和众嫔妃此时听到这个消息，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肺腑里冒了出来，让人浑身冰凉。 好好的两个人，说没就没了？ 而且消息被瞒得这么严实，连皇后都没能及时得到消息…… 娴妃安静地告退，其他人也跟着离开，悄无声息的，没人敢多说一句。 皇后一个人坐在榻上，一时只觉得身心俱疲。 第288章 东陵贵客的功劳 钦天监测算出八月初六是大吉之日，适合举办册立大典，禀报皇上之后，皇帝于早朝上宣布了此事。 朝上无人反对。 “八月初六？”容战皱眉，“这么久？” “按理说这样的事情应该是事不宜迟，越早办越好，不过钦天监既然算出了吉日，那就只能按着吉日举办。”谢锦声音淡定，“反正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不必担心迟则生变。” 眼下的情况是谁敢阻挠长公主册立大典，轻则白费心思，重则丢官弃爵，不怕死的尽管上。 谢锦握着折扇，漫不经心地轻敲着手：“钦天监是谁的人？” 扶苍给楚青凰倒了盏茶，才说道：“皇帝的人。” 于是谢锦没再说什么。 既然是皇帝的人，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生出二心来，八月初六就八月初六吧，大不了他们在西齐多待一段时间。 “二哥和谢叔叔可以早些回去。”楚青凰拧眉，“别因为我耽误正事。” “妹妹别担心，皇兄身边能臣干将很多，又不缺我们。”容战道，“练兵这种事情虽说不能懈怠，但因为特殊情况暂停两个月也影响不了什么。朝中有阿展、岑恩、程萧几人，皇兄根本累不着，妹妹放心。” wap. 东陵当今天子可是从年幼时期就选了伴读，父子二人亲自把关选出来的优秀孩子，在宫里跟太子一起读书，习武，学习六艺，长大之后个个都是天子面前可以独当一面的忠臣良将。 楚青凰沉默片刻：“所以你们打算在西齐待上一个月？” 容战理所当然地点头。 “公主殿下是不是不想让我们留下来？”谢锦笑眯眯地开口，“主上还没来呢，还有几天就是你的生辰，我们好不容易来了一趟，肯定得等你的生辰过完。生辰宴结束之后再等一段时间也没什么，亲眼看着册立大典顺顺利利地结束，我们再回去不迟。” 楚青凰对此倒是没什么意见，闻言点了点头：“嗯。” 她这两天难得耳根子清静，连立储这样的大事落到她头上都没能让大臣们对她口诛笔伐，这显然是“东陵贵客”的功劳。 既然如此，不妨让她耳根子多清静一段时间。 “不过话说回来，妹妹真正的生辰是在十一月呢，若不是时间太久，我都想过完年开春再回去。”容战不免还是有些惆怅，“如今却只能给‘楚青凰’过生辰。” 楚青凰淡淡道：“人家好端端的身体被我占用了都没说什么，你倒还委屈上了？” “倒也不是委屈，只是有些伤怀。”容战看着眼前这张十五岁的少女容颜，想到曾经眼睁睁看着自己妹妹的“死亡”，难免心有余悸。 此时虽用的是别人的身体，但到底是庆幸的。 “以前的西齐公主……还活着？”扶苍抬头看向容战，忽然开口，眼神有些犹疑，“她还会回来吗？” 容战摇头：“这个问题本王还真不太清楚。” 天道命格之事太过深奥复杂，凡夫俗子无从了解。 扶苍沉默地低下头，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别担心。”楚青凰淡淡开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情，你只要记得我曾经说过的话，好好保护自己就行。” 扶苍低头应了声是。 容战啧了一声：“保护好自己？影卫的职责分明是保护好主子，什么时候变成保护自己了？” 楚青凰转头看他：“二哥，扶苍即将成为你的师弟，你得护着他。” 容战皱眉，站起身道：“本王出去转转，领略一下西齐的风土民情。” …… 七月初七，距离楚青凰的生辰还有五天，镇北王命人写了请帖，郑重邀请东陵战王和首辅大人过府一聚，容战没理会，全部交给谢锦去应付。 谢锦对此回复很简单明了，将军府太过简陋，没兴趣。 镇北王从来没被如此直接了当地驳过颜面，脸色当场就沉了下来，“本王诚心诚意放低身段请他们做客，他们居然如此不给面子，这就是大国风范？” “东陵皇族确实有嚣张的底气。”齐云开口，“父亲不必过于恼怒，他们在皇上面前都不曾恭敬，何况对一个藩王。” 镇北王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确实没有恼怒的资格，淡淡问道：“你觉得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四位皇子都被困在了宫里，不管是二皇子还是三皇子，暂时都出不来，更没办法跟我们联系。”齐云若有所思，“皇上眼下是打定主意要立长公主为储，不许任何人反对了。” 镇北王没说话。 皇帝确实是这个意思，连举办大典的日子都定好了。 “东陵战王不知为何竟如此支持长公主为储，让人百思不得其解。”齐云皱眉，“长公主以后登基做了女皇，对他们有什么好处？难道东陵人竟会觉得长公主会比那几位皇子好对付不成？” 镇北王语气深沉：“为父也想弄清楚东陵战王的意图。” 东陵跟西齐素无往来——除了每年送去贡礼，用来维持表面的和平之外，两国之间确实没有什么友好的关系。 他实在想不通，这个楚青凰究竟是有何优势，竟让东陵战王和一品首辅大人不远千里来了西齐。 “我有个主意。”齐云眉头微皱，“把妹妹齐兰送给战王为妾，父亲以为如何？” “齐兰？”镇北王微讶。 齐云点头：“妹妹年方二八，也算得上是个美人，虽说身份不高，但为妾嘛……想来战王应该不会拒绝自动送上来的美人。” 他当然不指望一个庶女能做成什么大事，更不会痴心妄想地以为齐兰可以嫁给东陵战王，对他来说，齐兰只是一件礼物，一件微不足道的，哪怕只是让战王能够答应他们邀约的礼物。 至于以后受不受宠，跟了战王之后命运会如何，他并不关心。 这个也不重要。 连嫡女齐莺死在三皇子楚天胤手里这件事都可以轻轻揭过，何况只是一个庶女？ 不过如何把礼物送出去，倒是个问题。 第289章 凭一己之力 七月初八，皇帝再次设宴招待东陵使臣，并询问楚青凰生辰宴事宜。 “生辰宴在宫宴园举办，场地大，地势宽，景致也好，皇后已经命人从宫外请了最有名的戏班子进来，宫里的舞姬也在加紧排练。”皇帝笑着，“宴会一定办得让青凰满意。” 楚青凰坐在一旁，安静地享用茶案上美食，对此不发表任何意见。 “皇帝陛下给自己的女儿举办生辰宴，原本我们这些外人是不便干涉的。”容战淡笑，“不过册立大典在即，凡事想得周全一点比较好，宫外的戏班子就别叫了吧，长公主年纪这么小，应该也不太爱听那些咿咿呀呀的东西。” 皇帝也听他这么一说，顿时深思起来：“战王殿下说得在理。” 两旁陪侍的大臣自然附和。 镇北王道：“不知摄政王何时驾到？” “本王并不知道父王行踪。”容战道，“说不定明天到，说不定后天到，也有可能今天晚上就到。” 镇北王被噎了一句，依然陪着笑：“那也是。摄政王行踪飘忽不定，让人很难把握。” “怎么？”容战挑眉，“镇北王经常调查父王的动向？” 镇北王脸色一变，干笑道：“怎么会？我调查东陵摄政王动向做什么？” 记住网址http://wap. “没调查最好。”容战喝了口茶，“父王最不喜欢被人打扰，不管是谁，敢擅自查他的行踪，基本都不会有好下场。” 镇北王握紧了茶盏，努力微笑。 皇帝坐在主位上，把镇北王的表情尽收眼底，眉心微皱，换藩王的想法越发坚定。 作为一方藩王，镇守北地的大将军，镇北王齐雄已经没有了年轻时候的胆魄，连忠诚都不复当初，掺杂了太多私心。 想到他进京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像个墙头草一样在宣王和晋郡王之间来回摇摆，凡事只考虑自己的私利，根本不再具有镇守北地的资格。 皇帝端齐起茶盏轻啜，心里渐渐有了计较。 临近长公主生辰，宫里越发忙碌了起来。 礼部和内廷开始急急筹备生辰宴，禁军则密切地巡逻着宫廷内外，正副统领白天黑夜轮流当值，个个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坚决不允许非常时期出现任何不该出现的状况。 此时距离西齐三百里之外的通城关道上，一辆豪华马车悠悠行驶着，两匹马儿踢踢踏踏，像是在草原上散步。 “前面还有三百多里路就抵达西齐都城了，还剩四天时间足够我们赶路，走得慢点也无妨。”马车里，响起男子低沉悦耳的声音，明明是冷漠无情的性子，二十年不变的温柔却让人沉醉，“你好好休息，把气色养好了，免得暖儿见了心疼。” “短短半年时间，感觉像是过了半生。”女子温婉惆怅的声音响起，“这次幸亏湛若，否则我们哪这么容易就能见到自己的女儿？” “曦儿说的是。” “你们以前跟冤家似的，每次见面都像仇人眼红，以后可得好好对他。” “我知道。”男子声音含笑，像是大海一般包容万物，“就算只看在暖儿的份上，为夫以后也一定对他视如己出。” 马车里诡异一静。 “什么视如己出？”女子哭笑不得，“占便宜也没这么占的吧。” 明明是一样辈分的人，偏要让人矮上一截？ 哒哒哒！ 远处马蹄声闷雷般响起，一身深褐色长袍的俊目男子领着一队人马疾驰而来，待行到马车前停下，握着缰绳朗声说道：“主上，西齐局势已经稳妥了，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变数发生。” 马车里传出沉稳的声音：“储君册立大典定了下来？” “是。”轩辕曜回道，“据探子的最新回报，大典定在八月初六，还有一个月。” “这么说来，我们可以在西齐待上一个月？”女子沉吟，“这样也好，可以跟暖儿多叙叙，好好见识一下我家暖儿大典上的风采。” 轩辕曜闻言笑道：“听说公主殿下还试图挖墙角，想把战王留在西齐做大将军。” 此言一出，马车里忽然响起女子轻笑，“战儿要是愿意，倒也不是不行。” 轩辕曜继续说道：“还有件事，蜀国的倾城长公主和云公子也在来西齐的途中，大约明日傍晚能跟我们汇合。” 马车里的南曦闻言，不由挑眉：“他们二人来西齐干什么？” 蜀国长公主叶倾城乃是东陵女皇南曦曾经的好友，蜀国血统纯正的公主，因许多年前发生的一桩仇怨，跟自己的皇族父兄结下了深仇大恨——她最爱的男子云亭全家灭于昏君之事，仇恨就此结下。 这两人也是经历了一番动荡波折，分离数年，历经磨难好不容易才在一起。 叶倾城是个有仇必报、敢爱敢恨的脾性，于十年前铲除了几位不成器的兄弟，顺利登上帝王宝座，不过她对帝位没兴趣，夺皇位只是为了有个名正言顺的借口传位给自己的义子——云睿，云家灭族之劫的漏网之鱼，云亭的亲侄子。 一个跟蜀国皇族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义子，自然没办法名正言顺登基为帝，所以那个烈性女子直接把皇位抢了过来，然后禅位给义子，蜀国满朝文武对此满腹意见，却什么都不敢说，只能眼睁睁接受着皇位易主，甚至连皇族姓氏都改了。 问报复一个人最彻底的手段是什么？ 那就是抢了他的江山，让仇人之子做皇位。 如今那蜀国新帝大概也能独自为政了，所以叶倾城和云亭这对夫妻才敢离开蜀国，来西齐凑热闹。 “云公子是主上的手下，主上来了西齐，云公子应该是得到了消息，他带着倾城长公主跟来凑个热闹也是正常的。”轩辕曜说道，“这下西齐可有的热闹瞧了。” 坐在马车里的南曦靠着车厢，唇角扬起柔和的弧度：“暖儿当真是厉害，凭一己之力撼动整个西齐皇族，魄力和手段跟叶倾城有的一拼。” “暖儿比叶倾城厉害多了。”容毓漫不经心地纠正，“叶倾城筹谋皇位需要数年时间，暖儿只用了几个月。” 南曦轻咳一声：“虽说自己的女儿怎么看怎么好，但暖儿之所以能这么顺利，还得归功于西齐这位公主原身的脾气和武力天赋，让她做事更名正言顺，不然也不可能这么快。” 轩辕曜点头：“陛下说得没错。” “我都退位多少年了，能不能别再称呼我为陛下？”南曦无奈淡笑，“十几年还不能习惯？” 轩辕曜从容地笑着：“主上和陛下虽退位已久，但退位之后，臣见您二位的次数却少之又少，一时半会儿很难改口。” 顿了顿，“反正这会儿不是在宫里，等回了东陵，臣一定改口。” 南曦没再说什么，想了想：“我们是直接奔西齐而去，还是到前面城里休息一日，等等叶倾城和云亭他们？” 容毓沉默片刻：“休息一日吧，赶路不急。” 南曦柔和点头：“嗯。” 第290章 暗搓搓的小动作 临近七月十二的日子，可以看得出扶苍明显多了些紧张。 一直以来寡淡没有情绪的面上，时不时地会划过一丝忐忑，虽然还是每天待在楚青凰身边，但离开的次数明显多了——就是楚青凰待在寝殿里休息的时候，他会时常出去一下。 每次出去很快又回来，并不会在外面耽搁太长时间，于是楚青凰就以为他只是去如厕，没理会他。 只是后来还是察觉到了不妥。 扶苍第八次去而复返时已是晚上，楚青凰沐浴之后着白色寝衣靠在床头看书，见他进来，她放下手里的书，抬眸看着他，淡道：“今天不舒服？” 扶苍一愣，下意识地摇头：“没。” “本宫还以为府里的食物出了问题，让你吃坏了肚子。”楚青凰挑眉，“那你今天一次次出去是怎么回事？” 扶苍有些不安地低头。 昨晚上他收到了消息，说从苍云山方向来了一辆马车，车上坐着九霄阁的两位主子，而且按路线来看即将抵达西齐，他猜到了马车上的人是谁——因为以前主子说过，她从小在苍云山长大。 马车上的人是谁，很容易猜到。 所以他命人小心地盯着，时刻关注着他们到了哪儿。 http://wap. 这种行为要不得，有犯上嫌疑。 主子知道了不知道会不会生气。 楚青凰看他一眼：“你现在的表现不像是即将拜师的弟子，反倒更像是要拜见公婆的小媳妇儿。” 扶苍一懵，随即耳根子泛起红晕，低头道：“属下……” “我父王和娘亲不是吃人的老虎，你不必这么紧张。”楚青凰想了想，“这样吧，你把他们当成是恶公公恶婆婆，即将用雷霆手段拆散我俩，如此一来你可能就不会太紧张了。“ 扶苍闻言，默默看她一眼：“主子这样不好。” 楚青凰挑眉：“怎么不好了？” “他们是主子的爹娘，不是恶人。” 楚青凰失笑：“本宫只是让人假想一下。” 扶苍摇头，假想也不能。 主子的亲人是必须要尊敬的，不能存有丝毫不敬之心。 楚青凰沉默下来，看着性子执拗的某位少年，心头一时触动。 好吧。 这就是个完全没有心机城府的小媳妇儿，执拗地守着该有的界限和分寸，暂时还没完全学会什么叫“恃宠而骄”。 虽然在她面前已经开始有了得寸进尺的迹象，但暂时来说，他的胆子明显还不够大。 楚青凰沉吟片刻，暂时决定先不着急。 本事才是傍身的底气，有了更强的本事，更名正言顺的身份，才能让一个人的胆量变大。 基于眼下他除了一身强悍武力之外，其他一窍不通的前提，想来他也没过分逾越的胆量。 然而这句话很快被打脸了。 当晚休息时，盖好小毯子的某影卫原本很安分，双手交叠在腹部的睡姿看起来要多乖巧有多乖巧，只是睡着之后乖不乖好像就由不得他自己了，夜半三更，修长身躯先是跟蚕蛹一样裹着小毯子往楚青凰身边蠕动过来，缓缓靠近熟悉的气息来源。 没过多久，笔直的大长腿熟练一蹬，毯子就被蹬出来了，少年迷迷糊糊地伸手环上熟悉的腰，把楚青凰整个人圈在了自己怀里。 楚青凰被他这般动作瞬间吵醒，睁开眼却只看到他睡着的脸——如果某影卫的睫毛别颤动得那么厉害，也许她会更相信他的确是睡着的。 楚青凰没说话，就这么安静地看着他。 内殿留着一盏灯，但垂落的帐幔遮住了大半光源，床榻间灯光越发显得暗淡，近距离之下，可以看见少年朦朦胧胧的轮廓线条，介于沉稳和青涩之间的劲美和温顺，恰到好处地展现出最蛊惑人的风情。 楚青凰忍不住猜测，这应该是故意的？ 白天醒着的时候胆小如鼠，晚上就寝时却如此胆大包天，仗着睡着之后“人事不知”，可劲地占她便宜？ 楚青凰本来吓他一吓，然而想到某个一受惊吓就跪下请罪的影卫，一时歇了心思，闭眼休息。 没过多久，身边的少年又开始不安分地动了起来，像是只在晚上活动的小老鼠似的，小幅度的动作，带着一种生怕被发现的谨慎和紧张。 楚青凰阖着的双眼悄悄睁开一条缝。 扶苍低着头，手指轻微地挑起楚青凰的一绺青丝，小心翼翼地理顺着，不敢动作太大，生怕吵醒了楚青凰——虽然也不知道是谁给他的自信，让他以为这样明显的动作楚青凰会发现不了。 第291章 本宫昨晚做了个梦 楚青凰很想知道他打算干什么，于是一直装作睡着的样子，悄咪咪地眯眼看着。 没过一会儿，扶苍抬眸看了她一眼，薄唇轻抿，脸上带着些许紧张，见楚青凰没醒，轻轻松了口气，很快又垂眸继续他的动作。 亏得楚青凰是个清冷自制的性子，否则这会儿只怕早露馅了。 于是楚青凰心里越发笃定，扶苍一定是在装傻，自欺欺人地以为她是睡着的。 不过他弄她的头发做什么？ 只见扶苍一手挑着她的发丝，一手取了一绺自己的头发，各自理顺之后，将之放在一起端详着，随即双手灵活地把两个人的头发系在了一起，轻轻打了个结。 楚青凰瞧着他的动作，忍不住想挑眉。 头发太顺滑，系上之后会自动散开，所以扶苍用手捏着，就这么瞬也不瞬地盯着结发看着，眉目悄悄变得柔软。 须臾，他轻轻把打成结的发丝放在唇边亲了一下，像是在亲着最心爱之物。 楚青凰眉心微拧，不动声色地注视着他的举动，随即却见扶苍小心翼翼地把两人的发丝松开，把楚青凰的发丝恢复原位，动作轻巧地抚平因打结而造成的蜷起。 做完这一切，他像是终于完成了一桩让人满足的心愿，一手环着楚青凰的腰，另外一只手臂穿过楚青凰的脑后，直接把她整个人往自己怀里带。 wap. 再然后，才安安心心地睡觉。 楚青凰睁开眼，看了一眼两人此时像是连体婴的睡姿，沉默了好半晌，居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是好。 好吧。 他喜欢自欺欺人，她索性陪着他演。 于是楚青凰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闭上眼睡觉。 只是次日一早醒来，她看着已经先一步起床站在床前，拿来她的衣裳正等着伺候她穿衣的扶苍，着实沉默了好一会儿。 “扶苍。” “是。” “本宫昨晚做了个梦。” 扶苍心里一沉，低下头，小声问道：“主子梦见了什么？” “梦见有人想非礼本宫。” 这句话落入耳膜，他下意识地就要跪下，然而无意间瞥见楚青凰面上轻松的表情，不像是恼怒的样子，扶苍动作便迟疑了一瞬。 然后他试探着开口：“主子还梦见别的了吗？” “嗯。”楚青凰缓缓点头，像是在思索，“好像是有人拽本宫的头发？” 啊？ 扶苍拧眉，心头不由纳闷。 他昨晚不是很小心的吗？动作很轻很轻，根本不可能拽到头皮才是。 “梦里的这个人还真是胆大包天。”楚青凰啧了一声，“要是让本宫知道是谁……” 扶苍神经一凛，顿时绷紧了身体。 楚青凰目光瞬间落到他脸上：“你紧张什么？” “……没。”扶苍低头，声音弱弱的，“属下也觉得此人着实可恨，怎么能……怎么能趁主子睡着，就入了主子的梦里呢？还敢对主子无礼，简直罪该万死。” 楚青凰嘴角一抽：“的确可恨。” 扶苍看着被勾在一旁的垂幔垂地，很想缩到帐幔后面去，免得让主子看到自己心虚的脸。 不过与此同时，他心里也忍不住开始纠结，到底要不要从实招来？ 虽然就算他不招，主子肯定也会知道…… 可若是招了，他该如何解释昨晚那般行径？ 扶苍百转愁肠，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更衣吧。”楚青凰见他眉头很快就要拧成了一团，终于大发慈悲放过他，“父王快到了，本宫打算出城去迎接一下，但是又不能让其他人发现本宫离开，你说该怎么办？” 说到正事，扶苍理智立刻回归，“属下给主子易容。” 楚青凰挑眉：“你还会易容？” 扶苍点头：“会。” “以前怎么没说？” 扶苍默了默，表情看起来有些无辜：“主子以前也没问过属下。” “不错，有长进。”比起以前动辄下跪请罪，如今都开始学会给自己辩解了。 挺好的。 楚青凰从床上起身，扶苍给她把衣服穿上，听她说道：“本宫试试你的手艺。” 扶苍点头：“是。” 第292章 易容 早上的时间过得很快。 更衣洗漱之后，楚青凰和扶苍一起用了早膳，然后就带着扶苍去了书房。 至于去书房干什么。 自然是为了作画。 一大早就去军营操练了一圈回来的容战，逮着东上阁的侍女问了一句，得知她妹妹正在书房，心下不由纳闷。 一大早进书房干什么？ 他若有所思地往东上阁书房方向走去，长长的回廊曲曲折折，一路上亭台楼阁精美别致，容战边走边欣赏，直到视线里映入一袭红衣的少年。 容战停下脚步，慢悠悠地开口：“小羽儿。” 红衣身影瞬间停住，转过头来，看到长廊上的容战，身姿轻盈一掠而来，恭敬地见礼：“战王殿下。” “你干什么去？” 红羽挠了挠头：“闲着无聊，想去给殿下请个安。” 记住网址http://wap. “请什么安？”容战轻嗤，“争宠都争不到，就算每天去暖暖面前露面一百次，也依然是个不得宠的侍君。” 红羽脸色一垮：“战王殿下怎么这么说？人家已经很努力地争宠了，那殿下不喜欢人家这样的，人家能怎么办？” 容战听他一口一个“人家”，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我要是暖暖，我也不喜欢你这样的。” 红羽皱眉，满眼委屈地看着他。 容战被他看得头皮发麻，连忙驱赶苍蝇似的：“滚滚滚！有多远滚多远！赶紧给本王滚！” 红羽其实还没玩够，但他不敢太过分，娇滴滴地福身行了个礼：“奴家告退。” 说完不等容战反应，身姿一掠，转瞬又离开了长廊。 容战皱着眉，盯着他离开的背影，很想知道好端端的一个少年郎，这是在哪学的娘么叽叽的？ 他是想去青楼当花魁吗？ “二哥这是在看什么？” “看红羽。”容战下意识地回道，然而待他转头看见出现在眼前的女子，蓦然呆住，“妹妹？” 女子亭亭玉立于眼前，纤细修长的身段，清冷精致的容貌，眉目轮廓跟容战竟有两分相似……当然，她是女子，容貌其实更像他们的母亲。 只是……只是…… “二哥觉得像吗？” 容战蓦然回神，这才反应过来眼前站着的人是西齐长公主楚青凰——她妹妹的魂魄寄居的身体原主。 虽人还是那个人，但容貌却截然不同。 容战定了定神，细细打量着她这张跟妹妹本人十分相似的面容，“像，非常像……锦叔给你易的容？” 虽然他们几个年轻人打小就玩闹似的跟谢锦学过几天这个东西，但真正精通易容术且让人看不出破绽的，只有谢锦有这个本事。 “不是。”楚青凰伸手指了指身边的扶苍，“他给我弄的。” 容战挑眉，目光落到扶苍脸上：“你还擅长易容？” 扶苍垂眸：“稍有涉猎。” “你见过我妹妹的真容？” “未曾。”扶苍道，“是主子画了画像。” 容战了然。 “父王和娘亲应该快到了。”楚青凰主动说明易容的用意，“我打算出城去迎接一下，二哥愿意一起去吗？” 容战摇头：“我跟你一起去太引人侧目，原本人家不认识你这张脸，看到我跟你在一块儿，都得多几分怀疑。” 顿了顿，“不过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贴心了？居然主动去迎父王？” “我是娘亲的贴心小棉袄。”楚青凰语气淡淡，“谁跟你似的没心没肺？” 容战抬手想敲她，然而刚抬手就见扶苍急速一动，身体瞬移到楚青凰面前站着，目视容战，锋锐冰冷的眼神，刹那间就进入了戒备状态。 “你想干什么？”容战看着他，表情格外平静，“想对我动手？” 扶苍默然，随即垂眸退了一步。 他不是故意的，就是下意识反应。 “二哥要是不去的话，可以进宫找皇上喝茶聊天，顺便帮我盯着镇北王。”楚青凰道，“我们先走了。” 容战皱眉：“我就是替你操劳的命？” 楚青凰想了想：“等父王抵达皇城，我一定在父王面前替你多美言两句。” 容战气笑，抬手给了她一记爆栗：“我上辈子欠你的。” 第293章 拜师 七月初十，容毓和南曦下榻于城郊别院——别问别院是谁家的，九霄阁遍布于天下的势力从来不是夸张的形容，而是任何人都无法想象到的事实。 楚青凰和扶苍二人骑马一路飞奔而来，只用了两个时辰。 别院外面没有人守卫，所以没有可以替他们通传的人，楚青凰敲了门，门内无人回应，她二话不说直接飞掠而起，越墙而过。 扶苍紧随其后。 身姿矫健如虹，轻功漂亮而利落。 两人刚翻过墙，里面就响起一个诧异的声音：“大白天的就有人做宵小？这是真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吧？” 楚青凰和扶苍几乎同时站到了地面，目光微抬，看着在院子里晒太阳……哦不，正在烤太阳的男子。 楚青凰抬头望了望天，灿烈的阳光不说能把人给烤糊，但大夏天里燥热难耐，所有人都恨不得缩在阴凉处不出来，这个时候顶着金灿灿的太阳堂而皇之坐在光线最好之处的人，大概不是脑子有问题，就是身体有问题。 楚青凰目光微垂，看向对面男子：“曜叔最近身子不适？” 轩辕曜原本是眯着眼躺在椅子上，听到楚青凰的声音，悄悄睁开一条缝，待看到眼前站着个活生生的“轩辕容暖”，当场惊得跳了起来：“暖丫头，你还魂了？” 楚青凰嘴角一抽，眼神微妙地看着他。 http://wap. 轩辕曜定睛细看，忍不住啧啧称奇：“阿锦这手艺越来越好了，整得跟暖丫头本人一样，这要是胆子小的人，定能吓出个好歹来。” “不是锦叔弄的。”楚青凰漫不经心地纠正，“是我身边这位。” 身边这位？ 轩辕曜目光微转，看向站在楚青凰身侧的扶苍，眯着眼打量：“这是哪根葱？” “我家园子里种的大白葱。” 轩辕曜噗嗤轻笑：“许久未见，暖丫头多了不少人情味，看起来不那么冷冰冰了，不错。” 居然都学会幽默了，不会是这个影卫的功劳吧。 “我爹娘呢？” “正在休息呢。”轩辕曜转身往敞厅走去，“天气热，陛下整日窝在马车里，可让主上心疼坏了，这不，刚下榻就让人准备了好几盆冰块在屋里消暑。” 楚青凰闻言拧眉，父王还好，功力深厚，不畏寒暑，可娘亲身子骨到底是娇弱一些，这样的天气里坐马车赶路，确实辛苦。 她没再说什么，跟着轩辕曜一起穿过敞厅，往她父王娘亲暂住的主院走去。 庭院深深，树木葱葱。 一路抵达主院，轩辕曜不由又转头看了一眼扶苍，“这少年生得挺俊。” “英雄所见略同。” 轩辕曜挑眉：“这可不像是你会说的话，以前的小公主可是对男人不屑一顾的。” 楚青凰道：“此一时彼一时。” “他哪里得了你的欢心？” “说不上哪里好。”楚青凰语气淡淡，“比不得两位皇兄文韬武略样样精通，比不得锦叔心深似海四海，狡猾如狐，也比不得曜叔年轻时的光芒万丈，但他就是能让我欢心。” 说到这里，楚青凰略作沉吟：“感情这种事不好说，不合眼缘的，就算身份尊贵强大，就算惊才绝艳，也依然无法让人动心。” 轩辕曜戏谑：“意思就是这个比较合你的眼缘？” 楚青凰点头：“目前来说，没有比他更合眼缘的。” 轩辕曜皱眉：“可是你们俩差距太大。” 楚青凰倒也霸气：“我觉得我是最不需要考虑门当户对的人。” “为什么？” “因为暖儿素来行事任性，不受约束。”吱呀一声，房门从里面被打开，南曦浅笑着开口，“目前来说没有遇上其他合眼缘的，就暂且将就着喜欢，等以后有了更合眼缘的，就随时把这个换掉。所以才说不需要门当户对，只要她高兴就好。” 轩辕曜咋舌，原来是这个意思？ 他转头看向扶苍。 扶苍抿着唇角，低眉垂眼的表情看不出什么异常来，只是心里不知道是不是也如表面这般平静。 楚青凰抬眸，看着浅笑盈盈的母亲，和负手站在门内的父亲，转头吩咐：“扶苍，跪下喊师父。” 扶苍二话没说就跪了下来，连师父的容貌还没看清，就低头喊道：“师父。” 第294章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 容毓挽着南曦的手，转身回到屋内坐下，把下人刚送过来的新鲜切好的瓜果端到南曦面前，“天气热，吃点水果。” 楚青凰跟着进屋，“父王。” “你也想吃？”容毓看她一眼，随口吩咐轩辕曜，“让人再送一盘过来。” 轩辕曜点头：“是。” “曜叔不用麻烦。”楚青凰拧眉，“我不是想吃水果。” 容毓嗯了一声：“喝凉茶，还是冰镇酸梅汁？” 楚青凰想了想，衣服一撩，跪在地上：“女儿见过父王，见过娘亲，给您二老请安，祝你二老长命两百岁，青春永驻，情深不渝。” 长命两百岁？ 轩辕曜摸了摸鼻子，暗道他还是第一次听到如此说法。 南曦瞬间不乐意了，忙扶她起来：“这是干什么？诚心让我们心疼？” 楚青凰倒也没矫情，顺势站了起来，开门见山：“父王能不能收扶苍做弟子？” wap. “为什么？” 楚青凰走过去，倒了杯茶呈给容毓：“他……比较得我欢心，但是除了一身强悍的武艺之外，其他方面都还有些薄弱，想要父王带他去苍云山调教调教。” 容毓淡道：“影卫的职责就是保护主子，有一身强悍的武功足够。” 楚青凰道：“可是——” “行了。”南曦淡笑，“外面太阳大，让他先进来。” 楚青凰转头看向扶苍：“听到没有？师娘让你进来。” 没见扶苍身体怎么动，却转瞬间就从门外跪到了门内：“谢师娘。” 容毓端着茶盏，矜贵淡漠的脸上不见情绪波动，沉默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少年。 “容貌生得挺好。”南曦也在端详，第一眼就得出这个结论，“看来我家暖儿也是个以貌取人的姑娘。” 楚青凰倒也不否认，点头：“赏心悦目，看着他就能让我心情好。” 虽然让她心情好的原因里容貌只占据了一小半，还有一个原因是他的心理活动比较有趣。 不过历来一见钟情就是源于见色起意，她已经算是自制力很强了，没有一见钟情，也没有见色起意，只能说相处过程中，一点点发现了扶苍是个合她胃口的人。 至于以后…… 她暂时还没想那么远，当前的重心应该放在西齐江山上，儿女私情不着急。 “你喜欢他？” 楚青凰点头：“挺喜欢。” “男女之间的喜欢？” 楚青凰沉默片刻，实话实说：“女儿暂时没想过这么深，不过以后若是要成亲的话，大概就是他了。” 这还叫没想那么深？ “都想到成亲这一步了，还想怎么深？”南曦蹙眉，“婚姻大事父母之命，怎能如此自作主张？” 楚青凰默默地看着她。 “你别看我，看我也没用。”南曦故作威严，“你父王才是一家之主。” 楚青凰失笑：“父王不也听您的吗？” “收徒可以，嫡出弟子也没问题，但我有三个条件。”容毓喝了口茶，“你若同意，我现在就可以答应你。” 楚青凰道：“父王请说。” “第一，三年之内他不许离开苍云山；第二，本王如何教他，你不许插手。”容毓道，“第三，除非本王觉得他有资格娶你，否则你们不许提及成亲事宜。” 楚青凰一默。 其实她觉得这三个条件不算为难人，毕竟拜师学艺肯定是需要时间的，不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跟玩闹似的，别分心最好。 父王教徒弟的方法她是知道的，因此也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况且从暗阁里出来的影卫，早就经历过世间最残酷的训练方式，父王的手段对他来说完全可以承受。 至于有没有资格。 她相信父王亲自教出来的徒弟怎么也不可能是块朽木，资格肯定是有的，说不得三年师徒相处期间，父王都能爱屋及乌地把扶苍当半个儿子看待。 楚青凰没什么意见，不过她还得问问扶苍的想法：“扶苍，你愿意吗？” 扶苍低头沉默着，良久才缓缓摇头。 “不愿意？”楚青凰皱眉，“为什么？” 扶苍没说话。 容毓敛眸喝茶，对此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第295章 师父息怒 扶苍垂眸，声音沉寂：“属下没有太多时间。” 没有太多时间？ 楚青凰皱眉：“这是什么意思？” 扶苍攥了攥手：“影卫最佳的作战年纪是出阁至二十五岁，有些不到二十五岁就开始退化，还有一些……因长期用药，伤病缠身，甚至活不过三十岁。” 楚青凰眉心微皱。 “属下不想浪费三年时间去学艺。”扶苍低头，因辜负了主子一番心意而羞愧，态度却前所未有过的坚定，“属下不想离开主子身边。” 主子被立为储君，并不意味着完全成了赢家。 那几位皇子但凡还有一口气在，就意味着风险从未消失，他知道主子有能力自保，他也清楚主子的父母和大哥、二哥都会帮她，可三年时间太长，期间变数太多，他没办法做到不闻不问。 他是影卫，职责就是保护主子。 若因他的失职而导致意外发生，虽万死也不能赎其罪。 况且…… 记住网址http://wap. 他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如果他的寿命跟其他影卫一样，最多三十岁就因为过度透支体力而伤病缠身，到时候只会拖累主子。 既然如此，不如珍惜能在一起的时间。学再多的东西，若没有时间陪伴，派不上用场又有什么用？ “这是自己还没谈拢，就来跟我谈？”容毓神色淡淡。 扶苍抿唇，想认错却不知从何说起。 他一开始不知道学艺需要三年，对于一个影卫来说，三年的时间非常漫长，在暗阁里过五关斩六将，地狱门前不知经过了多少次，时时刻刻都在面临着生与死的抉择。 他十六岁被要到公主府，十六岁之前每天都是拿命在拼，十六岁之后出了暗阁，他学成一身武艺，每一天的时间都极为宝贵——因为过一天少一天。 若是以前的公主，他也许不会这么纠结，只会听命行事。 可现在的主子是他想用性命护着的人……三年不在身边，只想想，都足以让他日夜难安，又如何能用心去学艺？ 楚青凰叹了口气：“难道父王看不出来他就是一根筋？” 南曦看了扶苍一眼，的确一根筋。 跟容毓当年差不多。 不过容毓当初是执拗，甚至有些偏执，明知是不对的事情也阻挡不住他要去做，谁敢反对他们在一起，他就不择手段地除掉反对他的人。 而扶苍，则是执拗地维持着他的忠诚，死命地守着本分，不争不抢——若是撇开平素吃干醋的行为不谈，他的行为真的算得上是不争不抢，无欲无求。 即便楚青凰则承诺了驸马的身份给他，他也始终无法抛开自己影卫的身份。 以后不知道会如何，至少目前来说，名分、权力什么的都比不得忠诚重要——不过也正常，从小就经受严酷的训练，暗阁灌输的忠诚思维一直持续了这么多年，岂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 忠诚没什么不好。 至少在南曦看来，有一个少年如此忠心耿耿地护着她的女儿，把她的女儿放在心尖上最重要的位置，且这个人又是让女儿欢喜的，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其他外在的条件便都不重要。 她的女儿足够尊贵，不需要其他世家公子的名头来锦上添花，她可以什么都不在乎，只要自己欢喜就足矣。 能力，可以培养。 一根筋，也可以慢慢教。 横竖他们现在年纪都不大，过两年再谈感情也不迟，等暖儿皇图霸业成功，等少年开了窍，坐在锦绣江山上体会着花前月下的美好，那种感觉应该会更好一些。 “暖儿比我当初勇敢，强大，也更有主见。”南曦说着只有容毓能听得懂的话，“扶苍年纪还小，不明白长相厮守才是感情最美好的归宿，暖儿以后可以慢慢教他，不着急。” 容毓没说什么。 “扶苍，你大概还不太明白今日拜师意味着什么，我解释给你听。”南曦看着少年，“暖儿把你带来，是认可了你的身份，你以后是要陪在她身边一辈子的，不是三月两月，也不是三年两年，而是三十年五十年。” “你若喜欢暖儿，那么就该多方面考虑，让自己成为一个优秀出众的男子，不能永远把自己视作一个影卫。” “影卫是没资格谈感情的。你若要奢望感情，就必须抛开一个纯粹影卫的身份，把忠诚转化为更强大的守护。” “至于你所担心的问题，其实也根本不存在，影卫的寿命确实比寻常人要短，但大多情况是因为饮食不当，休息不足，长期透支体力过度，不是因为影卫天生就寿命短。” 南曦目光落在他脸上，淡淡一笑：“看你的气色不错，最近一段时间饮食和休息应该都没什么问题，我相信暖儿不会让你太早去见阎王，好好调养，不说长命百岁，活到七八十大概没问题。” “跟他说这么多做什么？”容毓声音冷峻，淡漠疏离，“我不缺弟子，也没兴趣收他，暖儿带他回去吧，让他安安心心做一个影卫就行。等你成了西齐女皇，我让人搜罗全天下的美少年给你送去，不愁没人讨你欢心。” 扶苍低着头，恭敬说道：“属下愿意。” “……你说什么？”容毓目光冷漠看着他，“你愿意？我是不是该感恩戴德，谢谢你愿意拜师？” “师父息怒。”扶苍叩首，“弟子知错，愿受师父责罚。” 容毓目光如雪。 “求师父收下弟子。”扶苍抿唇恳求，“弟子一定用心学，师父责罚打骂，弟子定恭敬领受，绝不敢反抗一句。” 第296章 女儿家应以江山为重 容毓一言不发。 楚青凰走上前，提起茶壶给她父王又斟了茶：“扶苍不成器，劳烦父王多多教训。” 容毓看她一眼：“女儿家应该以江山为重，儿女私情可以暂放一旁。” 话音刚落，旁边南曦噗嗤一笑。 容毓转头看她：“曦儿，你笑什么？” 南曦眉眼间泛着温婉柔和的笑意，善解人意地摇头：“没什么。” 世人经常会说男儿该以仕途为重，先立业后成家，她倒是第一次听说女儿家该以江山为重。 果然是容毓。 容毓接过楚青凰手里的茶，听她说道：“女儿暂时确实没打算想儿女私情，所以这不是把扶苍送来给父王考验了吗？父王要是觉得他还行，就用心调教一下，要是觉得他不行，苍云山上到处都是埋人的地方，随便找个悬崖峭壁处理就行了。” 轩辕曜咋舌，这是以退为进？ 不过小暖儿这说话的语气还真跟主上一模一样，莫怪世人常说女儿多像父，公主这性情脾气比她的两个哥哥更像主上多一些。 http://wap. “容毓，女儿顶着太阳骑马赶来，你就不心疼一下？”南曦从来都是慈母，“既然是女儿认定的人，该收就收了，这个时候为难他就是为难自己，况且还有三年时间考验，他行不行你还能不知道？” 容毓一辈子强悍无敌，识人用人那是目光如炬，这辈子就两个克星，一个是南曦，一个是女儿。 扶苍值不值得暖儿喜欢，就算现在还不好确定，最多不超三天，准能给他摸得透透的。 此时听南曦这么一说，容毓不由就看向了青凰，“你这张脸易容得不错。” 楚青凰伸手一指扶苍：“他的功劳。” 南曦忍不住又是一笑：“行了，先去休息一下，稍后我让人把吃的送给你们。” 楚青凰嗯了一声：“拜师仪式什么时候开始？” “不着急。”南曦道，“你们先去歇着，我跟你父王商议一下。” 楚青凰默了默，好吧。 于是她把扶苍叫了起来，一起转身走出去，轩辕曜连忙喊来下人，带他们去暂时安顿，并让人送了两盘新鲜瓜果过去。 “暖儿最近好像温柔了不少。”南曦看着两人离开，才轻声开口，“以前清清冷冷的，跟你一样，有了感情才变得柔软许多。” 容毓嗯了一声。 “只是慢热又理智。”南曦失笑，“这点比你强，不会因为感情而做出不理智的事情。” 容毓还是点头，无条件同意她的说法。 “扶苍跟你那时候很像。”南曦说着，忍不住失笑，“你说我跟暖儿是不是都喜欢养成型的夫君？” 容毓转头看她，想到很久之前的事情，眉目温软：“我跟他还是不太一样。” “嗯，不完全一样。”南曦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之中，“你那时候有脾气，而且脾气还不小，扶苍比你温顺多了。” 容毓没否认。 因为他们出身经历不同。 “我以前还一直在想，暖儿这样的脾性将来会喜欢什么样的男子。”南曦倚着锦榻，声音慵懒了一些，“她性子偏冷，时下制度下的世家公子大多习惯了男尊女卑，就算观念和认知能改，也不一定愿意习惯如此强势的女子。” 况且一般肤浅男子，暖儿大概也看不上。 “那些男子配不上暖儿。”容毓道，“找一个温顺的也不错，无条件地听她话，不会惹她不开心。” 在为人父母的心里，自己的女儿不管怎么样都是最优秀的，当然，暖儿也确实优秀。 只是身份太过尊贵的女子，在世人根深蒂固的观念之下，想要找一个各方面都称心如意的夫君，确实并不容易。 “在你的眼里，这世间能配得上暖儿的男子应该不存在。”南曦轻笑，“暖儿身为女子，却有着不输男子的胸怀和抱负，我这个做母亲的也与有荣焉，然而不管是男子还是女子，一个人始终是孤单的，得一人而白首，我们也能放心。” 容毓给她递了杯茶：“你喜欢他？” 南曦沉吟片刻：“扶苍这孩子容貌生得不错，虽是影卫，眉眼却有种说不出的贵气。” 容毓道：“炎国虽小，但王族血脉到底比一般人也高贵一些。” 南曦嗯了一声：“性子嘛，虽是一根筋，但越是这样，反而不必担心以后生出别的心思来，我挺喜欢的。” 容毓沉默片刻，缓缓点头。 既然暖儿喜欢，南曦也满意，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第297章 欠不欠打 走进房间，关上房门，楚青凰走到一旁坐下，开始跟他算账。 “过来。” 扶苍抿了抿唇，慢吞吞走过去几步。 楚青凰挑眉：“离我那么远做什么？怕我吃了你？” 扶苍摇头，连忙又往前走了几步，这会儿表现得倒一点都不像影卫，更像是入了狼窝的小白兔。 楚青凰抬头招了招，跟换阿猫阿狗似的。 偏偏扶苍就吃这一套，在她面前蹲跪下来，乖乖地把头凑了过去。 “你自己说，欠不欠打？”拧着扶苍的耳朵，楚青凰语气平静，“到了师父面前还敢反悔，本宫算是服了你。” 扶苍不敢乱动，无辜地抿唇：“属下知错，属下就是不想跟主子分开太久。” “父王说你三年不能下山，又没说我三年不能上山。”楚青凰皱眉，“你怎么这么笨？脑子里都装了什么？” 扶苍眼睛一亮，下意识地抬头。 wap. 楚青凰手滑了一下，顺势就放开了他的耳朵，坐正身体，淡道：“惯得你越来越没规矩。” “主子英明。”扶苍很乖。 楚青凰嘴角一抽：“别拍马屁，这时候说什么都没用。” 扶苍低头想了想：“主子骑马赶路两个时辰，一定腰酸背痛，属下给主子按按？” 楚青凰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扶苍声音很低：“属下以后一定好好表现。” “既然如此，就给你一个表现的机会。”楚青凰起身走到内室，往床上一趴，“本宫确实腰酸背痛。” 扶苍唇角细不可查地扬了扬，跟着走过去侧坐在床上，开始从肩颈给她按摩。 “师娘很温柔。”他低声说道，“跟主子一样温柔。” 楚青凰嗤笑：“你应该当着我娘的面说。” “属下不敢。”扶苍摇头，“师父会不高兴。” 虽然他没看清师父长什么样，却能感受到对方的气度和威压非常浓烈，让他越发明白了主子的威压是遗传自谁。 “我可不敢跟我娘比温柔。”楚青凰道，“不过你挺幸运，我娘对你还算满意。” 通常她娘亲看上眼的，她父王基本就不会再有什么意见。 “父王算是答应了收你为徒，等此间事了，你就跟着父王去苍云山，西齐这边的事情不需要你再过多操心。”楚青凰声音疏懒了几分，“在父王面前切不可投机取巧，不可玩弄心思。” 虽然他这样的，大概也没什么心思可玩。 扶苍点头：“属下知道。” “八月储君册立，年底时本宫看能不能抽空去趟苍云山，陪爹娘一起过年。”楚青凰想着西齐这边的一团乱，自己也不确定有没有空，“要是没人折腾幺蛾子的话，我们年底大概就能见面了。” 明明眼下两人还没分开，扶苍却已开始想到见面时的欢喜，心头不由生出期待。 外面响起一阵脚步声。 扶苍起身前去开门，接过侍女手里端来的果盘，关上门，转身走进内室，用竹签叉了一块西瓜送到楚青凰嘴边：“主子。” 楚青凰翻了个身坐在床沿，在扶苍积极投喂下吃了几口西瓜和蜜桃，“我爹娘是不是很好看？” 嗯？ 扶苍一愣：“我……我没看清……” 准确来说，他根本没敢抬头看。 “没看清？”楚青凰蓦然转头看他，眼神格外微妙，“意思是说，你明明已经见到了师父、师娘，却还不知道他们长什么样？” 扶苍无比羞愧，讷讷低头：“属下……属下……” 楚青凰扶额，实在是对他服气又服气。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活宝？ 然而能怎么办？ 她自己看上的，笨一点也得忍着。 今日已是初十，离生辰宴只剩两日，楚青凰没有太多时间逗留在此处，用过午膳之后，跟扶苍呆在房里休息了小半日。 最重要的一桩事情已经解决，用个膳，喝杯茶，傍晚时分便告辞了父母，准备打道回府。 “这么快就回去？”南曦讶异，“会不会太赶了？” “女儿不好离开太久。”楚青凰跟南曦一道往外走去，“这个时辰回去，可以赶在城门关闭之前抵达，明日一早应该会进宫一趟。” 容毓负手走在南曦身侧，表情淡淡：“虽然西齐几位皇子不堪造就，却也不会甘心就此接受公主为储的事实，你们回去之后务必小心，不可疏忽大意。” “父王放心。”楚青凰面上多了几分浅淡的笑意，“女儿不会给父王丢脸的。” 容毓不再多言。 走出大门，看着两人利落地翻身上马，南曦感叹：“这两人年龄加一块儿也不过而立，却已是西齐最强悍的人，并将拥有西齐最尊贵的身份……果然英雄出少年，一代比一代强。” 容毓嗯了一声：“确实不错。” 第298章 同病相怜 这两天大臣们格外的安分。 碍于贵客在场，且长公主生辰将至，聪明人都不敢在这个时候挑起皇上的不快，于是宫内宫外看起来也算是一派和谐。 容战闲着没事的时候会带着容臣进宫跟皇上一起喝酒聊天，聊的都是国家大事，百姓生计，军队训练，战马装备……以及即将到来的秋闱。 四位皇子住在皇子所，既不能去后宫给太后、皇后请安，也不能出宫回府，当然更没办法跟大臣们密谋商议，几乎憋得快发霉了。 “二哥身为皇后嫡子，就甘心把储位拱手相让给一个公主？”宽阔的宫苑里，四人难得和谐地坐在一起喝茶，楚天胤淡淡开口，“父皇有五位皇子，四位都已成年，皇位又不是后继无人，凭什么打破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让一个离经叛道的公主即位？简直是荒唐！” 楚天阔喝了口茶，没搭腔。 他自然知道老三是不甘心，老五也不甘心，甚至自始至终一直无欲无求的老大同样不甘心，可是不甘心又如何？ 老三母亲已逝，凤家被发配，他现在根本没有一争之力，就算心里把楚青凰恨到骨子里去了，也没辙，不过是想挑拨他对付楚青凰罢了。 “三哥说的在理。”楚天铮冷冷开口，“楚青凰就是个祸害，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煞神，她要是做了女皇，我们几个只怕都没有好下场。” 楚天阔淡道：“五弟其实不用太过担心，七妹可是你的亲妹妹，就算看在端妃娘娘的份上，她也不会对你赶尽杀绝。” “亲妹妹？”楚天铮嘲讽，“二哥可是抬举她了，她是我的仇人还差不多。” 记住网址http://wap. 楚天翎喝了口茶，一言不发。 “我们哥几个如今也算是同病相怜了吧。”楚天胤面上划过阴冷讥讽之色，“被自己的妹妹整到如此境地，说出去都笑掉人家大牙。” “二哥就一点都不恨楚青凰？”楚天铮抬眸看他，冷冷一笑，“现如今只有大哥还保有亲王头衔。二哥堂堂皇后嫡子也沦为郡王，不得不说，楚青凰当真是本事了得。” 楚天阔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楚天翎：“大哥怎么看？” “我没什么看法。”楚天翎笑了笑，“谁做储君都跟我没关系，我不参与，也不想发表任何意见，不管父皇最后立谁，我们都只有服从的资格。” 楚天阔意味深长地笑道：“还是大哥想得开。” “想不开又能如何？兄弟姐妹之间争的你死我活，龙椅却只有一张。”楚天翎面上划过怅然，“有时候我挺羡慕寻常百姓之家，虽然没有皇位继承，也享受不了大富大贵、养尊处优的生活，可是他们的日子过得安逸，没有争斗，没有死亡，没有算计，一家人和和睦睦，热热闹闹，让人艳羡。” 此言一出，其他三双眼睛齐刷刷落到他脸上，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一样，表情皆是古怪，甚至是嘲讽。 “大哥是真的羡慕，还是故作无知？”楚天胤冷笑，“一家人和和睦睦，热热闹闹？这是我今年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 楚天翎皱眉：“何处好笑？” “大哥未曾真正去了解过民生疾苦，没有见过他们三餐不继的贫困，没有见识过家里孩子多到养不起，一个女儿只能换二两银子的悲苦，没经历过贫贱夫妻百事哀的争吵撕打……”楚天胤越说越觉得讽刺，“大哥更不知道，一个嗜赌如命的父亲可以把自己的妻儿当做筹谋输掉的悲哀……这样的热闹你会羡慕？” 楚天翎表情僵住：“我说的是寻常之家，不是你说的这些，两者不能一概而论。” “方才我说的这些是常见现象。”楚天胤冷道，“你以为那些平民百姓个个都能吃饱穿暖，家家衣食无忧，兄弟和睦？” “我——” “行了。”楚天阔皱眉，“你们争论平民百姓做什么？我们今天要讨论的是储君一事。” “储君一事也没什么可讨论的。”楚天翎敛了敛表情，“父皇已经下旨册立七妹为储，连册立大典的日子都定了下来，你们难道还能让父皇改变主意不成？” “楚青凰跟东陵一定有着不可告人的关系。”楚天铮语气阴冷，“否则东陵没理由如此帮她。” 楚天胤和楚天阔同时看向他：“五弟可是有发现？” 楚天铮是楚青凰的亲哥哥，对楚青凰的了解一定比他们更多，说不得早就掌握了对方不为人知的秘密。 第299章 各有算盘 楚天铮迎着三双询问的眼睛，皱了皱眉：“我能有什么发现？她跟我又不亲。” 说的也是。 楚天胤失望地收回目光，暗道楚青凰跟谁亲近了？明明是西齐公主，却像是跟西齐皇族都有仇似的，不但把他的母妃和妹妹整了，连自己的母亲也不放过，让自己的亲舅舅一家都跟着下了狱，实在是个千年难得一见的奇葩祸害。 楚天胤心里恨极了楚青凰，一想到自己的母亲悄无声息地就去了，连个风光的葬仪都没有，他就恨不得把楚青凰挫骨扬灰。 父皇更是可笑。 为了讨好东陵那群所谓的贵客，把几个儿子都困在宫里不让出去，只为了顺利地扶女儿上位？ 果然血统不纯之人都是狼子野心。 楚天胤阴沉地想着，皇帝一定是知道了母妃的真实身份，为了维护他的帝位所以才这么着急赐死了母妃和妹妹。 这个血海深仇他一定要报，否则枉为人子！ “册立大典定在八月，还有二十多天。”楚天铮阴阴地说道，“东陵战王应该不会在西齐逗留这么久，等他们一走，我们几人联合起来抵制父皇的决定，联合满朝文武以死明志，跪求父皇收回成命，我就不信，父皇看到这么多人反对，还能一意孤行地册立楚青凰。” 楚天阔顾全大局似的点头：“五弟这个提议不错，西齐历来就没有女帝当政的先例，况且七妹性情暴戾，若真做了皇帝，只怕会更加肆无忌惮地想杀谁就杀谁，到时候没人能约束得了她，西齐只会陷入灭顶之灾。” http://wap. 楚天翎沉吟：“二弟说的不错，七妹这脾气实在不适合为帝，父皇这个决定太轻率了。” “抄几次家就是有魄力了？”楚天胤冷笑，“父皇是穷怕了吧？楚青凰这种没脑子的人若真的做了皇帝，满朝文武都要陷入水深火热，谁还敢认真做事？说不定哪天就被抄家灭族，斩草除根了。” “行了，我们控诉那么多有什么用？父皇又听不见。”楚天翎看了他一眼，声音淡淡，“当务之急是联合起来阻止七妹为储，我觉得五弟说的不错，可以联合大臣一起反对，只要朝中一半以上的官员跪求父皇收回成命，父皇就一定不会再坚持。” 应该说不敢再坚持。 朝上贪官是不少，可每个部门都需要人手，有资格每天朝议的大臣则都是朝中中枢肱骨，一半以上反对就等于这些掌握着政权的大臣是不会听从这道旨意的。 若父皇执意坚持，大臣们一起罢工，西齐只会陷入更糟糕的境地。 四人各怀心思，却都有志一同地决定先联合起来，把楚青凰为储的计划破坏了再说，毕竟没有人愿意让一个女子凌驾于他们之上。 至于他们四人…… 先解决了楚青凰，以后再各凭本事竞争。 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楚天阔最有可能成为最后的赢家，可其他人心里各有算盘，都不会轻易晾出自己的筹码——自以为是的筹谋。 楚天阔喝了口茶，不动声色地冷笑。 不管是大哥还是三弟，心里打着什么主意他一清二楚，都以为胜券在握，然而他很快就会让他们明白，他是皇帝嫡子，这个皇位最终只能属于他。 其他人不过白费力气罢了。 第300章 都是自己人 七月十一日傍晚，容毓和南曦的马车缓缓驶进皇城，他们轻车简从，没有通知任何人，所以自然也不需要谁去迎接。 然而西齐君臣没有收到消息，不代表容战和谢锦也没收到消息，傍晚时分，两人带着几个护卫策马出城，在城门口看迎到了已经进城的马车。 容战和谢锦翻身下马，看着亲自护送马车的轩辕曜，彼此打了声招呼。 “父王。”容战站在马车前，恭敬问安，“娘亲可好？” 女皇陛下退位之后，母皇的称呼已经不许再喊，不过容毓积威太深，容战对他始终敬畏，称呼一直未曾改口。 马车帘子被掀开，露出南曦笑意盈盈的脸：“我们都很好。” 容战悄悄看了一眼容毓，听他父王吩咐：“直接去你妹妹的府里。” “是。” 放下车帘，几人重新翻身上了各自的马，往内城而去。 虽说皇子们都被关进了宫，无法及时得到消息，但西齐大臣们却还是自由的，尤其各大重臣府里耳目众多，自然看到了东陵战王和谢首辅亲自迎接的这一幕，所以即便不知道马车里坐着的是何人，猜也能猜得出来。 皇城内很快引起一番小小的轰动。 wap. 皇帝的眼线自然是最多的，禁军统领楚玄弈第一时间就把消息禀到了御前。 “东陵摄政王到了？” 楚玄弈点头：“应该是他们。东陵战王和谢大人一起去接的人。” 皇帝陛下点头：“那应该就没错了，他们直接去了公主府？” “是。” 皇帝陛下一时没说话，眉头拧了拧：“玄弈，你有没有觉得东陵皇族对青凰的态度太过不一般？” “确实不一般。”楚玄弈点头，“听说这位女皇陛下和摄政王有三个孩子，两儿一女，摄政王亲自培养了当今皇帝和战王，对两个儿子要求比较严厉，对女儿则是最宠，但是东陵公主出了点意外状况。” 皇帝看了他一眼，他当然知道东陵公主出了点意外状况，所以战王和他的父亲母亲都对青凰有点移情作用。 可移情也移得太容易了些。 毕竟是别人家的女儿，他们以前连见都没见过青凰，就算有认青凰为义女的想法，这速度是不是也太快了些？ 还有青凰也是。 以前她不是很冷漠疏离吗？对自己的母妃和哥哥都不热忱，怎么对东陵来的战王这么快就接受了？ 皇帝深思，难不成青凰是担心皇位坐不稳，所以才借机跟东陵皇族走得近些？ ……算了。 现在想这么多干什么？ 他应该先去跟东陵摄政王见个面。 皇帝站起身：“陈海，摆驾出宫。” “是。” 于是皇帝在禁卫护送之下出了宫，直奔长公主府而去。 容毓和南曦下车入府，谢锦和轩辕曜落后一步，闲聊道：“听说蜀国长公主和云公子也来了，怎么没见他们二人一起进城？” “为了避免引起过多恐慌臆测，他们在白城休息一晚，明日一早再进城。”轩辕曜说道，转头看向谢锦，“这算不算是王者齐聚？” 谢锦勾唇一笑：“不，都是自己人。” 轩辕曜表情一卡，顿时沉默下来。 好吧，现如今这局势还真是如此，明明表面上是毫不相干的国家，可蜀国因为一个云亭和叶倾城，早就成了东陵的附属国。 西齐因为有了他们的公主殿下，以后也将由年年上贡的国家变成同盟国，实际上还是自己人。 大周皇帝是他们主上的侄子，也是自己人。 东陵继吞并南越和羽国之后，早已在无形中以兵不刃血的方式蚕食了大周、蜀国和西齐，表面上看起来一派风平浪静，但只要东陵天子想就此一统天下，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做到。 轩辕曜叹了口气：“就剩下北疆独木难支了。” “北疆早晚也会成为东陵疆土。”谢锦语气淡淡，一副胸有成竹的语气，“我有生之年，应该能看到天下一统。” 轩辕曜古怪地看着他：“要是皇上没有统一天下的野心，你是不是就要死不瞑目了？” “大将军说的这是什么话？”谢锦扯了扯他的头发，“这天下除了曜曜，还没有能让我死不瞑目的事情。” 话音刚落，外面响起一声高亢的呐喊：“皇上驾到——” 两人脚步一顿，转头看向大门方向：“这皇帝得到消息的速度挺快。” 第301章 这是本王的女儿 皇帝踏进公主府大门才发现没有一个主事的出来迎接他，看着大门内外跪着的皆是护卫和下人，一时之间还颇有些不习惯。 九五至尊走到哪里都是前呼后拥，匍匐一地，何曾有过如此受冷落的时候？ 不过今日情况特殊。 皇帝陛下倒也没放在心上，只点了护卫统领陆峻带路，一路往东上阁主厅方向走去，只是刚穿过敞厅就看见了听到声音之后刻意候着他的谢锦和轩辕曜。 皇帝就这么一愣，随即笑道：“谢大人，这位是……” “轩辕曜。” 三个字，如雷贯耳。 “原来是轩辕大将军。”皇帝面上瞬间浮现惊喜之色，“早就久仰大名，只是一直无缘得见，今日终于有幸见到大将军，实在是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啊。” 有这么夸张吗？ 若见到他都这么激动，待会见到他家主上和陛下又该作何反应？ 轩辕曜心里嘀咕着，却谦恭地抱拳施礼：“见过西齐皇帝陛下。” 记住网址http://wap. “不敢不敢。”皇帝连忙谦让，“大将军实在是威武儒雅，具有大将之风。朕敬仰多年，今日见到大将军的面，终于得偿所，吾心甚慰。” 轩辕曜转头看了眼谢锦，眼神分明在问，他见到我真的这么高兴？ 谢锦怡然轻笑：“摄政王和女皇陛下也来了，皇上要不先去厅里坐着？” 皇帝连忙伸手：“轩辕将军请，谢大人请。” “皇上先请。” 彼此一番客套，很快一起前往主厅而去。 轩辕曜目光落在这皇帝陛下的面上，暗道西齐皇帝看起来也是个不错的人，一来没有不识时务的傲慢，二来也没有迂腐偏执的想法，能直接放弃几个不中用的儿子，力排众议坚持立女儿为储，不得不说这份魄力还是极为难得的。 只是西齐这些年内里亏得厉害，皇帝最大的问题是运气不好，幼年时登基早，大权旁落，后来数年内乱夺权损耗了国库，国力兵力也被拖累了许多，皇帝纵然想好好治理江山，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力不从心只怕占了一大部分。 走近东上阁，皇帝心里想着东陵贵客当然不可能出来迎接他，厅外迎接圣驾的还是护卫、嬷嬷、侍女。 然而刚踏进院门，皇帝陛下就迎上了一张矜贵淡漠的脸，多年前曾有幸见过一次，而今许多年过去，这张脸好像没什么明显的变化，依然气度慑人，威压浓厚，让人望而生畏。 皇帝着实一愣，脚步不由就停了下来。 容毓身边还站着已经退位的女皇，多年不见，依然清丽温婉，柔和得像是画中走出来的仙女。 大概谁也不会料到，数年之后彼此会在这里见面。 “女皇陛下，摄政王。”皇帝回神，面上泛起越发谦恭热情的笑意，“朕今日实在高兴，竟有幸得见您二位……” “皇上太客气了。”南曦笑了笑，“我们也很高兴。” 皇帝以为她在说客套话，没当真。 容毓声音淡淡，却听得出几分难得的温和：“的确很高兴。” 皇帝诧异。 的确很高兴？ 女皇陛下性情温柔，说一声高兴可以被认为是客套，可容毓却是个从不知道客套为何物的人，他居然也跟着说了句“很高兴”，难道是看在青凰的份上？ 皇帝陛下心里纳闷。 这两位可是东陵史上最厉害的当权者，在位时强悍到无人敢惹，短短几年就创下了盛世辉煌，只是年纪轻轻就退了位，潇洒享受山水去了，还培养出了两个特别优秀的儿子。 最重要的一点是，容毓从来不屑跟人客套，所以皇帝此时真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然而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给皇帝陛下介绍一下。”容毓伸手摸了摸出青凰的头，波澜不惊地开口，“这是本王的女儿。” 皇帝表情就这么一顿，目光随着他的动作转过去，看向神色平静的青凰。 他的女儿？ 请说清楚，这到底是谁的女儿？ 怪不得这么客套，原来是跟他抢女儿来的。 “那个，”皇帝定了定神，找回自己的声音，“摄政王有所不知，青凰是朕的女儿……” 就算要认女儿，也得先经过他和青凰同意吧，哪有上来就宣布结果的？ “皇上这是反对青凰做我的女儿？” 皇帝下意识地摇头：“这倒不是，只是……” “那就这么定了。”容毓平静地宣布结果，“以后青凰是本王的女儿。” 皇帝：“……”果然是来跟他抢女儿的。 安静站在一旁的谢锦，轩辕曜，容战，楚青凰……个个沉默不语，一时之间只觉得他家主上（父王）有点欺负弱小的感觉。 …… 皇帝小可怜：嘤嘤嘤，有人抢我的贴心小棉袄，我该怎么办？ 在线等，挺急的。 第302章 明事理的皇帝 南曦笑道：“去厅里坐下再说。” 皇帝松了口气，连忙点头，于是一行人很快入了厅。 即便退位这么多年，容毓还是事事以南曦为先，西齐皇帝在这两位贵客面前自然不敢托大，谦恭地把上座让了出来。 但这次南曦却主动坐在次座，把双主位让给了容毓和皇帝，“我跟青凰一起坐。” 皇帝看着上位两张座，再看看左侧已经坐下来的南曦和青凰，嘴角动了动，却什么都没说，待容毓坐下之后，他才不发一语地跟着坐了下来。 目光下意识地在青凰面上打了个转，他心里着实纳闷，青凰在端妃这个生母面前都从未亲近过，怎么在东陵退位的女皇陛下跟前却这么……这么容易亲近？ 而且看起来很乖巧听话的样子。 皇帝心里开始泛酸，总觉得自己宝贝女儿真的被抢走了。 心情难免有点复杂。 一方面既高兴女儿能得容毓和南曦喜欢，毕竟有了东陵这两位重量级主子庇护，青凰不但储位可以坐得更稳固，连西齐都可以一并被同盟国护着，以后没了外敌的顾虑，家国军队发展起来自然更顺利。 另外一方面自然是来自父亲的吃味。 http://wap. 皇帝陛下叹了口气，理智是一回事，感情又是另外一回事…… “青凰真是个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年仅十五岁就有着不输男儿的魄力，着实厉害。”南曦温和地开口，“皇上有此般了不起的女儿，让人艳羡不已。” 皇帝回神，面上瞬间泛起笑意，连连点头：“是啊，朕也与有荣焉，青凰就是朕的贴心小棉袄，有这样一个女儿，朕实在是高兴，实在是高兴啊。” 容战轻咳一声，端起茶盏默默喝茶。 谢锦和轩辕曜也没说话，他们一说话，难免就有人多势众欺负人的意思，虽然即便他们不说话，这个皇帝看起来也挺…… “我们此番来西齐就是认个女儿，不会干涉西齐朝政，也不会左右青凰任何事情。”南曦始终都是善解人意的，尤其对方对她女儿还不错，她的态度自然也就不错，“青凰以后还是皇上的女儿，我跟容毓不会在此逗留太久，皇上请放心。” 皇帝闻言，顿时生出一丝愧疚。 好吧，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人家只是移情作用认个女儿罢了，他怎么就以为人家是来跟他抢女儿的呢？ 青凰姓楚，永远都是西齐皇族长公主，不可能因为被容毓和南曦认作女儿就改变这个事实，除了多两个强大的长辈之外，其他的，没什么两样。 皇帝笑了笑：“能得二位青眼，是青凰的荣幸，朕也为她感到高兴。” “是我们有这个福气。”南曦笑道，“青凰已经是个独立的姑娘，我们也就是厚着脸皮要个名分。只要西齐没人欺负她，我跟容毓就不会干涉西齐任何事情，这一点还请皇上放心。” 当然，若有人非要跟她过不去，那东陵几十万铁骑也不是吃素的。 皇帝点头：“偶尔干涉一下也没什么，两位都是明君，能得您提点，对青凰以后治理天下也有莫大帮助。” 倒是个明事理的。 这么明事理的皇帝，怎么就生出了几个废物儿子？ 轩辕曜很纳闷，然后心安理得地想着，大概这就是老天爷的意思，否则公主殿下又哪来这么顺理成章地机会做西齐第一任女皇？ 几人寒暄了一阵，皇帝提议：“两位初来乍到，青凰这里也没怎么准备，不如随朕进宫，朕让人准备隆重宫宴为两位接风洗尘？” 南曦看了青凰，转头道：“容毓去吧，我留下这里陪陪女儿。” 她说这句话太过自然，一点都没有刚认个女儿的生疏，皇帝不由就生出了一种错觉，好像她们本该就是一对母女。 这般想着，心情不由又有些复杂。 这次倒不是吃醋什么的，只是觉得人跟人到底是不一样的，端妃是青凰的生母，可她对女儿的态度甚至不如皇后，至少皇后表面上还愿意做做样子。 而东陵这位退位的前女皇陛下才真正是一个母亲该有的态度，即便青凰不是她的亲生女儿，她对青凰也只是移情作用，可越是如此越能证明她对自己亲生女儿的感情是多么浓烈，浓烈到不惜把这份感情寄托到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女子身上…… 皇帝轻叹，这样也好。 青凰从小没得到太多温情，眼下能得到一个真心疼爱她的母亲，也算是所有弥补吧。 第303章 长远打算 容毓随着皇帝进了宫，容战、轩辕曜和谢锦自然一并跟了去。 南曦和楚青凰则去了寝殿稍作休息，母女二人已经许久没好好聊一聊了，走进殿内，楚青凰命人送来冰块，明月和锦兰给两位主子沏上茶就带人退了出去，不打扰主子和贵客说话。 看着眼前这模样跟暖儿完全不一样的少女容颜，南曦笑道：“怎么样？还能习惯吗？” 楚青凰点头：“挺好的，娘亲不用担心。” 南曦嗯了一声，温声道：“我眼瞅着这位皇帝陛下人还不错，原本你皇兄的意思是，他们要是对你不好，就把西齐打下来送给你，如今看来应该是不用了。” 楚青凰点头：“这位皇上的确是不错，不过放眼西齐皇族，也就他还是个不错的人。” 作为一国之君，能真心为百姓着想，就是一位好皇帝。 西齐史上从未出过女皇，皇帝自己力不从心之余能看到楚青凰的魄力，愿意舍弃几个儿子，决定立女儿为储，同样也需要很大的魄力和勇气。 从这两点上来说，皇帝确实让人敬挺佩服的。 “需要帮忙吗？”南曦问道，“你是我们的女儿，提出什么样的要求都是合理的，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楚青凰失笑：“母亲别多想，我没有觉得不好意思，但确实也不需要。” wap. 茶盏握在手里，她沉默一瞬：“之前我只是想夺个帝位玩一玩，没考虑太多，后来发现这位皇帝陛下是真心为社稷着想，只是很多事情他自己也无能无力，只能借着我的手大力整顿一番……做皇帝跟做储君还不一样，需要顾虑的事情多，若为长远打算，许多事情就必须亲力亲为，亲自去做，不能太过借助外力，否则难以服众。” 南曦听到这番话，不由就想到了容毓掌权那些年。 他们父女二人真的很像。 做事果断，雷厉风行，还必须让人从心底里敬服，既要怕，又要服。 这样大臣们才能心甘情愿听从命令，做起事来才能有所顾忌，不敢乱来。 南曦缓缓点头：“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有了目标就尽力去做，不必顾忌什么，西齐强大对东陵也不会产生什么威胁，最重要的是，做了皇帝就要对天下苍生负责，也让西齐的百姓们看看，女子为帝同样能给他们带来福祉，会比历任男皇帝做得更好。” 楚青凰笑道：“娘亲威武。” 南曦嗔她一眼：“以前你可是从不会说这些话讨人欢心的。” “此一时彼一时。”楚青凰道，“女儿长大了，总要学着改变的。” 南曦转头看了看：“扶苍呢？” 话音刚落，扶苍从角落里闪身而出，单膝跪地：“师娘。” 南曦着实沉默了一阵，表情微妙：“听说你们俩每天同吃同住，晚上还睡在一张床上。” 扶苍神经一紧，低头没敢说话。 即便他不通人情世故，也知道男女授受不亲的规矩，况且一个影卫在没名没分的情况下睡在主子床上，是一个足够称得上大逆不道的死罪。 说破了天，这件事也是他的错。 好在南曦没有为难他的意思，不管事情该不该做，影卫都是听从主子命令行事的人，他的主子同意的，那么责任就不在他。 这个时候再来兴师问罪未免有些刁难人的嫌疑。 第304章 好事连连 容毓进宫时已经傍晚黑幕将至时，跟皇帝谈了些正事，之后就被留在了宫里用膳。 南曦则是和青凰一起吃的，晚膳之后母女二人相携去园子里逛了逛，待到容毓从宫里回来，已是月朗星稀，临近子时。 这一天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今夜长公主府聚集的都是重量级人物，虽楚青凰的帝位不需要父王和皇兄给予太多的帮助，然而只她身后这强而有力的后盾，就决定了她的帝王之路会走得无比顺遂。 七月十二，长公主生辰宴，三品以上的大臣都能进宫参加宴席。 被困在宫里数日的四位皇子也终于得以离开皇子所，自由地呼吸一口空气。 宫宴园里气氛热闹，宴席隆重。 高高的主位台上多设了两张椅子，御案左侧并排两张椅子坐着容毓和南曦，皇帝陛下和皇后坐在右侧，西齐文武百官终于集体见识到了闻名天下的东陵前任摄政王和女皇陛下的风采。 夫妻二人年岁加起来也许有一百了吧，然而看起来却依然可以用惊为天人来形容。 上苍给予他们的优待太多，若放在年轻人身上，绝对当得上一句上苍的宠儿，即便最辉煌的时期已经过去，可他们创下的繁荣昌盛却还在继续，一直见证着这两位让人不得不叹服的丰功伟绩。 今日借着长公主的生辰，实则也是庆祝着西齐和东陵的友好关系，宴会除了隆重，也格外的喧闹轻松。 记住网址http://wap. 左边长长的一排坐席上坐着东陵使臣，西齐皇子和大臣，右边则是以端妃、贤妃、长公主为首的女眷，翎王妃和宣王妃也在其列。 中间红毯铺就一条长而宽阔的舞台场合，宫廷舞姬鱼贯而入，折腰而舞。 气氛渐酣。 西齐皇帝主动举杯跟容毓同饮，皇后则笑意盈盈地跟南曦说着话，言语表情热络真诚，看不出丝毫异样情绪。 西齐大臣跟东陵使臣同样相谈甚欢。 整场宴会看起来喧闹无比，其乐融融，端的是一派盛世繁华之景象。 然而酒过三巡，坐在楚青凰旁边的宣王妃忽然干呕，情急之下迅速以帕子捂嘴。 “王妃，您怎么了？”身边婢女脸色一变，连忙近身询问，“王妃——” 宣王妃脸色微白，蹙着眉，好半晌才缓缓摇头：“没事。” 楚青凰偏头看她一眼，眸心若有所思：“二嫂身体抱恙？” 宣王妃摇头笑道：“我没事，七妹不用担心。” 宣王被困在宫中数日，楚青凰已被选为储君，下个月就将举办册立大典，难得在这样的场合下，她还能保持看成完美的微笑，足见定力不错。 楚青凰听她说没事，也就没再多问。 然而没过一会儿，宣王妃再次干呕，这次反应有些太大，慌乱之下直接碰倒了面前茶案上的茶盏，引发了一阵不小的骚动。 舞姬受惊之下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舞步，转头看向女眷的席位上。 这一变故太过突然，原本皇帝和皇后还没怎么注意，舞姬停下动作之后，主位上的人自然也看到了此处的异常，纷纷转头看向宣王妃。 皇帝瞬间沉下脸：“怎么回事？” 贵客在此，还有没有一点规矩？ 宣王妃脸色刷白，以帕子死死地捂着嘴，正要起身跪下，却听皇后忽然开口：“宣王妃，你身子不适？” 宣王妃抬头看她一眼，轻轻点头：“是。” 刚应下，很快又道：“儿臣该死，扰乱了父皇和母后兴致，让贵客受了惊吓，儿臣——” “王妃应该不是故意的。”南曦看着宣王妃苍白的脸色，淡淡一笑，“若我所料不错，王妃应该是有喜了吧。” 什么？ 大臣们一震，宣王妃有喜？ 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 “快！宣太医！”皇后当机立断命令，几乎压抑不住激动之情，“来人，把宣王妃扶去阁楼里休息，你们小心伺候着，不得出现丝毫闪失！” “是。” 宣王府侍女连忙左右小心搀扶着，把宣王妃扶了下去。原本失仪之下引起的不悦也因为可能到来的喜事而消散，皇帝表情看起来也所有缓和。 若当真有喜，他就有了第一个孙子，自然是高兴的。 “要真是有喜就好了。”席间不知是谁如此说道，“这可是皇上的第一个孙子呢，说不得一举得男，诞下皇族嫡长孙。” 说者无不无心不清楚，但听者有意。 这不就是在提醒皇上，宣王才是正儿八经的皇族嫡子，他的儿子是嫡长孙，宣王妃若真在这个时候怀上皇族子嗣，不就是给本就名正言顺的身份再加上一道护身符吗？ 皇上会不会改变主意，立宣王为储？ “西齐最近当真是好事连连。”南曦面色依然温柔，笑意清浅，“先是外面传闻长公主乃是天命帝凰，神女转世，如今跟东陵又结了同盟，预示着西齐即将走上繁荣昌盛，紧接着又来一桩皇族喜事……看来连上苍都认同长公主为储，所以才天降祥瑞，庇佑西齐啊。” 不疾不徐地一番话落下，不带丝毫烟火气，温柔得像是普度众生的菩萨。 西齐暗搓搓打着主意的大臣们顿时无言以对。 恰在此时，外面一人疾步而来，单膝跪下：“启禀皇上，蜀国长公主叶倾城和她的驸马云公子相携而来，说是给长公主殿下送上生辰贺礼。” 蜀国长公主？ 众人面面相觑。 皇帝诧异：“人在何处？” “内城门外。” “怎么能让贵客在门外候着？”皇帝怒斥，“还不把人请过来？” “是！”禁卫领旨，“臣这就去。” 第305章 皇位不值钱? 西齐大臣们面面相觑。 西齐今年当真是得天庇佑？怎么一个个大人物都往西齐来了？往年可没有这样的盛况。 众人转头看向楚青凰。 而且都是冲着长公主殿下来的。 若不是他们都亲眼看着长公主从蹒跚学步到后来武力惊人，性情暴戾长到如今十五岁芳龄，定会怀疑长公主是东陵女皇失散多年的女儿。 舞姬们一舞未完就被宣王妃打断，被迫中止之后很快退了下去。 没过一会儿，缓缓走进来一对容貌出色的男女，嗯，年纪上跟容毓和南曦相仿，惊艳出色，且都带着与生俱来的高位者气度。 两人身后跟着十二个身姿颀硕的男子，做护卫打扮，每两人抬着一个红木大箱子，沉甸甸的，应该装了不少好东西。 “皇帝陛下。”叶倾城走到红毯上站定，微微欠身，优雅高贵，“我是叶倾城，身边这位是我的丈夫云亭，我们二人游山玩水途径西齐，听闻今日乃是贵国长公主的生辰，遂赶来凑个热闹，一点小小的心意还望长公主笑纳。” 不卑不亢的一番话透露了几个意思：第一，他们只是游山玩水经过此地，并非特地过来西齐，所以西齐没有提前得到他们的消息也是正常。 第二，虽然无意路经此地，但他们愿意特地为长公主的生辰特地过来凑个热闹，还送上一份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贺礼。 http://wap. 第三，大臣们心里忍不住嘀咕，这年头皇位都不值钱了吗？怎么一个个都看破红尘似的，早早就退了位去游山玩水？ 东陵女皇和摄政王英明神武天下皆知，可他们十几年前就退位给了自己的儿子，然后去游山玩水。 蜀国的叶倾城算是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好不容易把父亲的皇位抢到了自己的手里，然而她这个女皇只做了几个月，就再次冒天下之大不韪把皇位传给了自己的义子，跟云亭一起去游山玩水。 虽说天下山水奇景很多，能到处走走看看也是人生一大美事——毕竟走遍天下也是需要底气的，要有足够多的银子支持，还要有高手保护，以及足够多的时间，如此才能支付一路上庞大的开销，确保自己的人身安全，以及可以玩得尽兴。 但游山玩水真的比坐在皇位上指点江山，执掌生杀大权还要快乐？ 他们实在是搞不懂这些帝王贵胄的心思。 “这六箱贺礼，一箱黄金，一箱白银，一箱绫罗绸缎，一箱珠宝玉器，一箱古玩字画，还有一箱是文房四宝。”叶倾城指了指身后的箱子，“除了两箱金银之外，其他的都是我让人精挑细选的，还望长公主殿下笑纳。” 西齐大臣们咋舌。 这么重的礼，确定只是游山玩水玩到这里顺便来凑热闹？ 楚青凰站起身，从容地回礼：“多谢蜀国长公主殿下，多谢云驸马。” 叶倾城抬眸，通透的眸光在楚青凰脸上逗留片刻，“听说东陵女皇陛下刚认了公主做女儿，真巧，我跟陛下有点交情，公主殿下若是不介意，可以叫我一声姨母。” 西齐大臣们诧异。 又来一个认亲的？ 这明目张胆地攀关系……究竟有没有把长公主的生母放在眼里？ 坐在嫔妃之列的端妃表情僵硬到了极致，四面八方投过来的目光像是一柄柄尖锐锋利的刀子，戳得她肺腑生疼。 “端妃姐姐可真是好福气。”娴妃笑着开口，一副好脾气的模样，“生了个公主凌驾于众皇子之上，皇上不惜打破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也要立她为储，如今东陵和蜀国两国退位的女皇都争相认亲……这局势虽然叫人看不懂，可长公主是天命帝凰这句话只怕真要应验了。” 第306章 小外甥女真霸气 端妃攥着茶盏，眉目阴沉得像是要滴下墨来。 “不过说来也是奇怪。”娴妃唯恐端妃心情不够坏，喝了口茶，闲适地开口，“青凰今年像是骤然苏醒了似的，不但暴戾性情比以往收敛了许多，不再犯花痴，且突然有了魄力……” 语气微顿，娴妃沉吟道：“好像自从休了凤瑾之开始就彻底脱胎换骨，变得让人刮目相看了。” 端妃死死地咬着牙，目光落在茶盏的花纹上，目光阴沉得恨不得在上面凿出一个洞来。 “立功一件件，铲除对手毫不手软，原本还以为她只是脾气不好，借机发泄，然而现在回头想想，才蓦然意识到……”娴妃叹了口气，语气里多了几分敬服，“这哪是脾气冲动啊？分明是借着脾气不好，一步步铲除劲敌，在所有人都没有防备的前提下，一步步往储君的目标迈进呢。” 说完，还偏头看了眼端妃：“端妃姐姐觉得我分析得对吗？” 端妃冷冷看了她一眼，阴沉不发一语。 “叶长公主真是太客气了。”皇帝陛下笑容满面，语调里听得出喜悦之情，“两位能来就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怎么还能让你们如此破费？” “不用客气。”叶倾城道，“这是给青凰的。” 皇帝一噎，随即笑道：“青凰。” 楚青凰嗯了一声，命人把金银贺礼都收下，收入国库。 wap. “送入国库？”叶倾城诧异地看着她，“这可是我精挑细选送给你这个小外甥女的见面礼，不是给西齐皇族的，是给你自己的。” 啊这…… 西齐大臣们表情微妙。 这位蜀国长公主也太直接了吧，如今国库不太富裕，这点贺礼充入国库又怎么了？ 她是不是故意想挑起皇族跟长公主的对立？ “没关系。”楚青凰语气淡淡，“我会成为西齐下一任女皇，我的东西就是父皇的东西，也是西齐国库的，不分公私。” 说着，又一次颔首致谢：“多谢倾城姨母。” 西齐大臣们神色各异。 长公主这也太目中无人了，成为下一任女皇？ 八字还没一撇呢，怎么就成为女皇了？历来被立为太子的皇子都不敢当着皇帝的面这么说，长公主还真是一点都不想掩饰自己的野心啊。 叶倾城却像是被楚青凰的称呼给取悦到了，高兴地摆了摆手：“不用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 小外甥女真霸气。 怪不得容毓和南曦都争相赶来认女儿，这孩子性情看起来的确讨喜，一点都不柔弱虚伪，飒得很。 “长公主和云驸马请上座。”皇帝连忙开口招呼，“来人，快给两位贵客设座。” 陈海应下，却有些为难：“皇上，这坐席该设在哪儿？” 皇帝陛下左看看，右看看，正要说话，却听叶倾城道：“我跟小外甥女一起坐就行，不用太在乎虚礼。” 反正她现在已经退位了，也不在乎什么尊贵不尊贵，能趁机跟刚认下的小外甥女打好关系才是正事。 楚青凰隔壁的宣王妃因身子不适暂时离开，刚好空出了一个位置，叶倾城于是就走过去坐了下来。 宫人恭敬上前，把宣王妃用过的器皿、酒水和菜肴全部撤下，给叶倾城换了一套新的酒盏器皿，并很快摆上全新的四道菜肴。 云亭则去了对面，原本是想随意找个地方坐下，不过轩辕曜朝他招了招手：“云公子来这边坐吧。” 云亭脚步微顿，转头看向他所在的位置。 男子一列以贵客为上，轩辕曜，谢锦和容战坐在上首为首，其下才是西齐亲王、郡王和重臣，没有多余的位置。 宫人眼疾手快，连忙在轩辕曜和容战之间添了个座，于是容战朝一边让了让，坐在容战下首的人就全部得稍移一下，一瞬间只看见了西齐这边大臣一个接着一个挪动自己的坐席，只为了给蜀国贵客腾出一个位子来。 而对于眼前这一切，坐在主位上的容毓没有任何反应，单手执着酒盏，表情平静淡定。 南曦面带笑意地看着，等叶倾城落了座，才不疾不徐地开口：“倾城近来可好？” 第307章 团宠 “多谢陛下惦念，我跟云亭一切都好。”叶倾城微微颔首，“我们也是半道听到摄政王和陛下的消息，才临时决定过来凑个热闹，抵达西齐之后听到一些传闻，说青凰是神女转世什么的……我就挺高兴，以前总有一些庸俗自大之人故意借着礼教规矩压制女子，抨击女子不如男，好像女子就合该匍匐在男人脚下似的……啧，本公主偏不信这个邪。” 此言一出，偌大的宫宴上寂静如雪。 西齐大臣们脸色纷纷一变，不由自主地看着这位蜀国来的长公主。 貌似十几二十年前，蜀国也经常流传着这位长公主离经叛道、不守礼教的说法，很多人为之不满，然而最后，所有对她不满的人好像都没得到什么好下场。 她今日公然支持楚青凰，实在是他们都没有预料到的。 “这世间有勇有谋的女子太少了，难得碰上一个，本公主自然要来见识见识。”叶倾城从茶案上端起酒盏，朝皇帝遥遥一敬，“这杯酒敬皇上，对于皇上力排众议立青凰外甥女为储的决定，本公主真心敬佩，深以为皇上此举无比圣明，一定会让西齐走上强盛。” 坐在男子席上的楚天翎、楚天阔、楚天胤和楚天铮四人目光阴鸷，几乎想把这远道而来的贵客赶出去。 什么贵客？ 根本就是不尊礼教、惊世骇俗、祸国殃民的妖女！ 西齐的事情跟她有什么关系？谁稀罕她来凑热闹？ 简直不知所谓！ 记住网址http://wap. 皇上端起酒盏，正要一饮而下，却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冷漠地响起：“臣妾的女儿固然优秀，武力强悍，谋略无双，外人敬佩也是人之常理，可一个个不是认青凰为义女，就是认她做外甥女，突然间多了这么多亲人，却无一人跟臣妾打声招呼。” 端妃站起身，朝皇上福身行礼，语气像是带着几分不满，“皇上，臣妾这个母亲难道就一点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东陵退位的女皇要来人认青凰做她的女儿，蜀国退位的女皇要认青凰做外甥女，一个个都来认亲，请问有问过她这个生母的意愿吗？ 端妃绷着脸，表情明显不虞。 皇帝举杯的动作一僵，龙颜微沉，转眸看向端妃：“此事朕同意了，青凰也同意了，端妃你有什么意见？” 端妃目光骤缩，不敢置信地看着皇上，眼神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所以在皇上心里，我这个母亲就是一个摆设？” “你当然不是摆设。”皇帝语气淡淡，“今日不是让你也过来参加青凰的生辰宴了吗？” 言下之意已经很清楚，若非看在青凰的面上，以她现在失宠的处境，就算没有被降妃位，这样的宫宴有没有资格来参加，也得看皇上心情。 端妃脸色苍白，像是受了莫大刺激：“现在随便一个外人都能来抢臣妾的女儿——” “什么叫抢？”容战皱眉，“西齐的妃子都是这么没规矩吗？” 大臣们脸色一变。 “端妃。”皇帝沉下脸，“你要是不舒服，就先回去休息。” 端妃目光带着质问：“臣妾只想得到一个答案，皇上为什么不能直接回答臣妾的问题？” 皇帝面上浮现怒色：“端妃——” “这位就是西齐的端妃，青凰外甥女的生母？”叶倾城漫不经心地开口，唇角扬起几分不太明显的弧度，“决定认青凰这个外甥女之前，我也稍稍打听过你，知道你的为人，当然也知道你跟青凰的关系。” 端妃挺直脊背站着，面色冷白如霜。 “原本按照本公主的身份，压根不屑于跟你有什么交谈，不过为了青凰外甥女，本公主愿意浪费几句唇舌。”叶倾城冷笑，“别说我们这些外人，你就问问西齐在座的这些大臣们，你有没有把青凰当成过自己的女儿？” 大臣们沉默不语。 这个时候谁敢多话，谁就是找死。 端妃已经是失势，连显赫二十年的凌家都落得倾覆的结局，谁敢在这个时候帮着端妃说话？ 况且还要冒着同时得罪东陵和蜀国两国贵客的风险。 “母慈女孝，母不慈，还指望女儿愚孝？”叶倾城冷冷开口，“本公主素来最厌恶如此虚伪冷血之人，自己就是个恶心人的东西，还敢在这里仗着母亲的身份冠冕堂皇，也不回去照照镜子，看自己究竟配不配做一个母亲！” 说到最后已然是声色俱厉，不留一点情面。 别说端妃脸色僵硬下不来台，便是皇帝，都被她说得一阵阵脸热。 虽然叶倾城骂的是端妃，可他这个皇帝也脱不了干系，端妃十多年来对青凰态度冷漠，他这个做父皇的同样也有责任。 “叶长公主这么说话未免太过分吧。”楚天铮站起身，愤愤不满，“天下无不是之父母，母妃是七妹的生母，不管她们关系如何，都改变不了十月怀胎的事实，旁人无权置喙她们的母女关系。” 叶倾城皱眉，目光不悦：“你是什么东西，居然敢在我面前如此叫嚣？” 坐在主位上的南曦安静地看着这一幕，唇角噙着的温柔笑意缓缓消失，目光从端妃面上掠过，看向满脸怒色的楚天铮。 沉吟片刻，她淡笑着开口：“这位是西齐皇子？” 皇上正要发怒，闻言表情一顿，缓缓点头：“是朕排行第五的儿子，不成器，让女皇陛下见笑了。” “没关系。”南曦轻笑，没一点脾气的样子，“我始终认为男子汉就该以本领服人，这位五皇子看起来气势不凡，应该是有几分本事的，不如这样，我正好也有个不成器的儿子，让他们比划比划吧，皇上以为如何？” 第308章 超出界限的维护 这个提议一出，不管是西齐还是东陵，不管是男子还是女子，齐齐沉默了下来。 楚天铮则瞬间僵在当场。 东陵女皇不成器的儿子跟西齐皇帝不成器的儿子切磋？ 这哪儿需要切磋？ 只怕战王一招就能让他们五皇子脑浆迸裂。 “今日是长公主生辰，难得的好日子，不宜动怒，更不宜见血。”南曦淡道，几句话就消除了皇帝的怒火，“容战，切磋点到即止，记得别伤了五皇子。” 容战站起身，躬身：“母亲放心，儿臣定不会让五皇子受伤。” 不见血不受伤，他也一样能让这个东西体会到生不如死的痛苦。 容战离席，抬手示意：“五皇子请。” 楚天铮脸色青白，进退两难：“我……我……” “男子汉扭扭捏捏干什么？像个小娇娘似的。”容战伸手一提，直接揪着他的后颈把他提着走出去，“东陵和西齐友好结盟，我们也来个友好切磋，放心，就是过过招而已。” http://wap. 端妃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被带走，心里恨到极点，却一个字说不出来。 懦夫！ 皇上就是个懦夫！ 被东陵和蜀国如此拿捏，根本没有一国之君的担当。 “端妃娘娘是青凰的母亲。”南曦转眸，声音淡淡，“于情于理，原本我们的确该跟你打声招呼，不过来此之前，我也听说端妃跟青凰母女之间闹得有些不愉快，端妃还曾三番两次想把青凰嫁给自己那个大逆不道、屡次口出狂言的侄子，因此我觉得，端妃也许不太拥有做一个母亲的资格。” 空气微凛。 大臣们心头骤然一惊。 东陵这位退位的女皇陛下对长公主的维护，好像已经超出了“义母”这个身份该有的界限，且作为一个刚认不久的义女，她为什么如此维护长公主？ 还有蜀国长公主也是。 端妃目光瞬也不瞬地看着皇上，想从他面上看出一点情分，哪怕是无能为力的愧疚或者自责，哪怕是一点点心虚……可皇帝皱着眉，冷着脸，看着她的眼神里透着冷漠的厌恶，哪里还有昔日一丝一毫的情分？ 厌恶？ 端妃一瞬间如坠冰窖，周身冷若寒冰刺骨。 “来人！”皇帝冷冷开口，“端妃身体不适，送她回去休息。” 端妃脸色刷白，如石雕一般站在席间，眼睛直直地盯着皇上，僵立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垂眸，带着满腔怨恨和不甘离席回宫。 宴席间安静了好一会儿。 容毓手执酒盏，始终没怎么说话，矜贵清冷的面上也看不出特别的表情，一副幽深难测的神态，不辨喜怒。 端妃母子很该死。 不过用不着他出手，楚天铮由容战去对付，自然会给他应得的教训。 至于端妃。 堂堂东陵摄政王自然不会去欺负一个女流之辈，不过若是南曦和叶倾城出手，那就不算是欺负了，毕竟她们都是女子。 没人规定两位退位的女皇不能仗势欺人，况且曦儿是暖暖的母亲，母亲维护女儿天经地义。 何况端妃自找的。 至于这件事的主角…… 众人沉默地看向楚青凰，只见这位长公主殿下手执茶盏，漫不经心地饮着茶，看起来也是一副淡漠平静、莫测高深的模样，那份镇定的气度，从容清冷的神态，竟莫名地跟某位摄政王有些相似。 群臣心头闪过这个想法，不免又是一惊。 第309章 宣王妃有喜 “今日是西齐长公主的生辰，两位女皇陛下能来，是青凰的荣幸，更是西齐的荣幸。”坐在皇上身侧的皇后这才开口，面带笑意，一派雍容典雅，“东陵和蜀国皆跟西齐相距甚远，路途迢迢，两位陛下可以留在这里住上几日，我们一定好好招待。” 说着，从茶案上端起酒盏：“与贵客共饮。” “那是自然的。”叶倾城端起酒盏，态度和善，“我跟云亭闲着没事做，恰好眼下天气也热，我们已经决定了，暂且留在西齐见证青凰外甥女的册立大典，等大殿结束之后，我们再离开不迟。” 皇后表情一僵，笑容有片刻龟裂。 “册立储君大典在下个月，叶长公主的意思是会在西齐待上一个月？”楚天阔脱口而出，说完察觉失态似的，连忙补救般问了一句，“不会耽误叶长公主大事吗？” “本公主好不容易认下个外甥女，自然是外甥女的册立大典最重要。”叶倾城淡淡一笑，“况且方才不是说了吗？本公主现在的主页就是跟夫君一起游山玩水，在哪儿玩都是玩，现下天气热，我们留在这里休息一段时间也是不错的。” 说着，还看向皇帝：“皇上应该不会不欢迎我们吧。” 皇帝连忙摆手：“叶长公主说的这是哪里话？朕求之不得，怎么会不欢迎？” 跟东陵和蜀国打好关系，就等于西齐从此后顾无忧，再有青凰雷霆治理国家，西齐一定会蒸蒸日上，繁荣昌盛。 皇帝在心里勾勒出西齐繁荣景象，心情不由越发大好。 “既然叶长公主决定留下来，那女皇陛下和摄政王……”皇帝转头看向南曦和容毓，“二位不如也留在西齐，等青凰册立大典结束之后再离开？” wap. 皇后攥着酒盏，笑意快要绷不住。 “正有此意。”南曦笑道，“青凰立储大事，这个热闹我们自然是要留下来凑的。” 皇后深深吸了一口气，酒也喝不下去了，心情瞬间变得糟糕无比。 她方才随口一问，只是想试探叶倾城什么时候离开西齐，若她跟南曦离开得早，册立楚青凰为储君的决定还有反盘余地，然而如果他们真决定留下来，参加完册立大典之后再走，到时候一切尘埃落地，她还如何让皇上改变主意？ 储君未立之前，一切皆有可能。 然而太子之位一旦立下，除非楚青凰犯下不可饶恕的大错，否则便没有废储的理由。 不行。 皇后眼底划过一抹冷意，她绝不能让储位就这么落在楚青凰手里。 “启禀皇上！”长春宫的顾嬷嬷疾步走来，一脸喜色地跪下，“经太医把脉确定，宣王妃有喜了！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恭喜皇后娘娘，贺喜皇后娘娘！” 皇后面上浮现欣喜之色，转头看向皇上，激动开口：“皇上，您有嫡孙了。” 按规矩，王妃有喜之事其实不该在大庭广众之下宣布，但今日情况特殊，皇后不介意让所有人知道宣王妃怀了皇帝第一个嫡孙。 天阔才是名正言顺的皇帝嫡子，最有资格的储君人选。 即便皇上今日不改主意，宣王妃肚里的孩子也是天阔的一个底气，以后若有变数，天阔绝对是储君的不二人选。 “恭喜皇上喜添嫡孙！”西齐百官齐齐恭贺，“恭喜皇后娘娘，恭喜宣王殿下！” 楚天阔脸上难掩喜色，一脸期待地看着他的父皇。 “的确是喜事。”皇帝笑了笑，“天阔。” 楚天阔连忙起身离席，走到御台下跪了下来：“儿臣在。” “你媳妇怀了皇家骨肉，即日开始，你搬回王府去住，定要好好照看着，切不可有什么闪失。” “儿臣遵旨，谢父皇恩典。” “皇后。”皇上吩咐，“稍后给宣王府的赏赐你安排一下，派两个懂医术的女官过去，定要好好照料宣王妃。” 皇后点头：“臣妾一定好好安排，请皇上放心。” 皇帝嗯了一声，“你做事，朕还是比较放心的。” 皇后笑容一滞。 他比较放心？既然放心，为什么不能立天阔为储？ 皇后冷笑，嘴上说得好听罢了。 “西齐近来当真是好事连连。”叶倾城笑道，“莫不是真应了那句‘神女降世，庇佑西齐’？也不知道这道预言是哪个高人算出来的？说得竟是如此精准。” 皇帝瞬间一默。 算得精准？ 想到放出这些流言的太后，皇上心头有些不快，只怕连太后自己都没想到，会误打误撞帮了青凰一个大忙吧。 然而很快，皇帝抛开心头不悦的情绪。 算了。 不管太后初衷是什么，反正眼下的这个结果却是让人满意的，有神女降世这个预言的加持，只会让青凰以后的帝位坐得更加踏实稳固。 第310章 惊悚 皇帝陛下看了看坐在青凰身侧的叶倾城，又看了一眼自己对面的南曦和容毓，暗搓搓地想着，如今都流行帝王早退位，他是不是也该早做准备？ 天下之大，风景优美，奇山异景繁多，他这辈子都还没机会离开过帝京呢，要不要早些让位给青凰，然后出去见识一下外面的山山水水？ 不过叶倾城跟云亭这对夫妻感情笃深，是经历过艰难困苦磨练出来的一片情深。 容毓和南曦更是天下人人称羡的一对神仙眷侣，他们势力遍及天下，即便退位了也依然可以呼风唤雨，掌控各方势力，且容毓本领强大，不管走到何处都有保护妻子的本事。 他呢？ 皇帝想到自己年轻时还经常会练练武功强身健体，这些年却是完全荒废了，出去游玩肯定要带上一些护卫。 另外，别人都是成双成对，他难道要一个人去？ 当然不。 皇帝转头看了眼皇后，随即把目光落在自己的几个嫔妃身上。 皇后肯定不是最佳人选，他没立天阔为储，皇后心里只怕不定怎么恨他呢，就算把她带出去也提心吊胆。 端妃肯定也不行。 记住网址http://wap. 皇帝对端妃已经失去了所有的耐心，没兴趣带她一起出去玩。 娴妃？ 皇帝看着坐在席间慢吞吞吃东西的娴妃，安静地打量着，发现娴妃是一个恬淡美丽的女子，这些年待在深宫，不曾真正争过宠，也没有生下一儿半女，除了偶尔有些毒舌和间或落井下石之外，好像没什么其他的缺点。 日子过得太寡淡了些。 嗯，就她吧。 趁着年轻出去走走逛逛……好吧，也不算太年轻了，应该说趁着还有精力，去见识一下外面的山水美景，增长增长他这个一国之君的见识，余生也好好潇洒潇洒。 坐在席间沉默吃茶的娴妃，在端妃离开之后就有些无聊，独自一个人喝着茶，享用着桌上的佳肴，反正眼前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跟她无关，她没兴趣关心。 然而吃着吃着，她觉得有些不对劲。 缓缓抬头，娴妃鬼使神差似的看向皇帝所在的方向，冷不防就对上了一双灼灼思量的眼神，她吓了一跳，随即皱眉。 皇上这么看着她干什么？ 皇后的儿媳妇有喜，又不是她有喜，她的肚子里可生不出什么嫡子嫡孙来。 然后更惊悚的是，皇上居然对着她笑了。 娴妃心里咯噔一下，连忙低头回避了天子的目光，心里却忍不住嘀咕，皇上在打什么主意？ 眼神看起来那么温柔和善……娴妃打了个寒颤，怪可怕的。 “娴妃姐姐怎么了？”旁边一个嫔妃看出异样，低声询问。 “没什么。” 宫宴上的气氛因端妃母子闹的一出而有些不愉快，又因宣王妃有喜而冲淡了这点不愉快，席间皇帝敬酒，宾主同欢，气氛很快又喧闹了起来。 只是不同于宫宴园的欢乐，此时御花园一处僻静无人的园子里，楚天铮却着实不好过。 嗖！嗖！嗖！ 像是劲风扫落叶一般，轻薄的枝条带着凌厉的劲道抽上某人脊背，楚天铮不停地嚎叫着想躲开，脸色早已刷白，脸上涔涔汗水遍布，躲避的姿势格外狼狈：“你滚开！不要再过来了！滚开！滚开！” 滚开？ 容战手执枝条，慢条斯理地朝他走过去：“西齐皇子竟是如此没风度么？明明是互相切磋，你却这般输不起，还歇斯底里地喊着让本王滚？本王若是告诉你们皇上，就说五皇子对本王无理叫嚣，辱骂本王，不知道皇上会不会直接让人把你这个不孝逆子乱棍打死？” 楚天铮抱着御花园里的一棵树，不自觉地转着圈，试图远离容战这个借机公报私仇的狂徒，“我……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你不就是看上了楚青凰吗？说一声，我……我愿意让母妃把她许配给你，但是……但是你要保证把她带得远远的，从此再也不许踏入西齐皇城——” 啪！ “啊！”枝条凌空而起，划破空气毫不留情地甩在不停闪躲的身体上，楚天铮惨叫一声，抱着树干的手一松，整个人踉跄地扑倒在地，霎时疼得眼前发黑，“唔！” 容战走过去，在他身侧蹲下，以枝条挑起他的下巴：“男人就该有男人的样，别挨了一点疼就这样大吼大叫，一点风度都没有。想当年本王年纪比你这会儿还小得多，被父王揍得比你还惨，也没像你这般大吼大叫，真是没出息。” 楚天铮恨恨地看着他，“你们东陵人就是这般仗势欺人？” “仗势欺人？”容战啧啧摇头，“还真让你猜错了，我们东陵最不屑的就是仗势欺人，尤其是欺负你这样懦弱的软骨头。” 说着冷笑，“文不成武不就，脑子愚笨，胆子还这么小，居然也敢肖想皇位？你真以为皇帝是谁想做就能做的？本王不妨告诉你，别说你做不成这皇帝，就算真侥幸让你做成了，那么你信不信，你今日登基，明日本王就能率铁骑踏破你西齐山河，让你从皇位上滚下来，做一个遗臭万年的亡国奴？” 第311章 咽不下也得咽 宫宴上宾主尽欢，君臣同乐。 西齐这边几位皇子、秦国舅、镇北王全程没敢说话，请求皇上收回成命的话不能在这个时候说，恭维长公主的话他们又说不出口，只能压下所有不满，安静地听着看着，时而附和两句。 皇子重臣都不敢说什么，其他大臣更是不敢在这个时候给皇上添堵。 东陵摄政王容毓和蜀国来的云亭也没怎么说话，全程主场都交给了南曦和叶倾城——这自然是有原因的。 西齐立公主为储，遭到了大多人的反对。 偏偏南曦和叶倾城又都是做过女皇的人，同为女子，她们为女子说话本就是正常的一件事，她们就是要让这些人看看，男人能做到的事情，女子同样能做到，且可以做得更好。 不服憋着。 生辰宴一直到傍晚才结束。 期间没有人再折腾幺蛾子，至于那个被容战带出去“切磋”的五皇子楚天铮，也一直没再回来。 端妃离席之后命人去寻，寻了半天却没一点动静，她当然不知道这会儿她的命令已经不太好使，负责去寻找五皇子的人只是宫中下人，容战只随意吩咐一声，自然能让她们找不着人。 傍晚时分，楚天铮才被侍卫搀扶着回到了皇子所。 http://wap. 得到消息的端妃匆匆赶到皇子所，一看之下差点气昏了过去，楚天铮外表看不出一点伤痕，身上的衣裳连丝毫破损都没有，然而脱去衣服之后，整个脊背上罗列着一条条狰狞的红痕，几乎遍布着上半身的每一寸肌肤。 每一条伤痕都可见红丝弥漫，严重的直接起了一道道青紫的檩子，有的已经肿起充血，看起来非常可怖。 “疼疼疼！你们轻点！”楚天铮痛苦地趴在床上，不小心扯到伤处，直接疼得他嚎叫起来，“毛手毛脚的干什么？都想死吗？！” 宫女战战兢兢地请罪，连上药都是个艰难的过程。 端妃皱眉看着他身上的伤，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该死的轩辕容战！”楚天铮诅咒他，“他一定是对楚青凰生出了龌龊心思，否则怎么会如此护她？我跟他势不两立！我一定要让楚青凰死，她不死，难消我心头之恨！” “够了。”端妃冷冷开口，“你安静一会儿吧，生怕皇上听不到你说的话？” 楚天铮疼得脸色惨白，满头冷汗：“母妃，我都要疼死了！” “疼也忍着。”端妃取出帕子，弯腰给他拭了拭脸上的冷汗，“这段时间你别再去楚青凰面前露脸了，没事多避着她点，若皇上没有召见，也别往皇上跟前去。” 楚天铮冷道：“难道我就要咽下这口气？” “咽不下也得咽，暂时我们只能忍。”端妃冷冷说道，“不然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东陵皇族都在此，蜀国叶倾城也特意赶来维护楚青凰，眼下不管是谁想找楚青凰不愉快，都没有好结果。 皇上的心思她算是看透了，翻脸无情比谁都快。 今日生辰宴上，她本想借着这个机会提醒皇上谁才是楚青凰的生母，原以为皇上念着旧情，多少还会对她有些愧疚心疼，东陵女皇和叶倾城也会看在她是楚青凰生母的份上，对她客气三分。 然而谁也没料到皇上居然如此不给她脸面。 端妃想到当众下不来台的难堪，想到叶倾城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她不配做母亲的刻薄言语，眼底划过一抹阴冷恨意。 一定是楚青凰那个小贱人在她们面前乱说话，否则两个外人怎么可能对她抱有这么大的敌意？ 第312章 恶念 楚天阔护着宣王妃回到王府，小心翼翼地把她从马车上扶下来，两人对视一眼，转身安静地走进王府，一路上奴仆相迎，小心侍奉。 “父皇立楚青凰为储的心意很坚定，连嫡孙的到来都无法改变他的决定。”楚天阔声音淡淡，“看来这个储君之位非楚青凰莫属了。” “不一定。”宣王妃淡道，“这个孩子是我们的筹码，从现在到出生，一直都会是。” 楚天阔沉默不语。 只能说孩子来的时机不对。 楚青凰不知为何竟能招来这么好的人缘，使得东陵和蜀国两国女皇都对她庇护有加，这种情况下，就算他父皇想改变心意，只怕也开不了这个口。 若没有东陵和蜀国两国贵人在，就凭这个孩子，满朝文武大臣也非得跪求皇上立他这个嫡子不可。 楚天阔心里想着，就越发怨恨不平。 “王爷不觉得东陵女皇对楚青凰的维护很奇怪吗？”宣王妃眉心紧皱，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就算如何喜欢自己的女儿，也不可能因为自己的女儿没了，就乱认别人的女儿，而且认的还是一个国家的公主，这可是事关两国邦交的事情，怎么可能乱来？” 楚天阔脑子里灵光一闪，脸色骤变：“有没有可能是东陵想用这种办法笼络人心，继而达到让西齐自动归顺的目的？” 宣王妃倒是没想到这一层，她只是觉得奇怪，毕竟太不正常了。 wap. 夫妻二人各自沉思着，一路没再说话，直到进了王府主院，关上房门，楚天阔才淡淡说道：“不管他们打的什么主意，一定不能让册立大典顺利进行。” 储君是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者，如果皇帝不慎出了意外，那么楚青凰将顺理成章地登基为帝——就算大臣们反对都没用。 储君一天没立，就没有一个人比楚天阔这个嫡子更名正言顺，可一旦立下了储君，皇后嫡子也得靠边站。 “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宣王妃皱眉，“让母后想办法？” “东陵来的摄政王夫妻住在长公主府，若不出所料，蜀国这位叶长公主应该也会在长公主府暂住。”楚天阔眉眼深沉，“这两天就看母后能不能找到机会了。” 宣王妃缓缓点头，“嗯。” “宫里的事情你不用操心。”楚天阔淡道，“你的身子才刚两个多月，这段时间一定要注意安心养胎，给本王生个嫡子才是正事。” 宣王妃脸色微红，缓缓点头，“妾身知道，王爷放心，妾身会好好照顾自己。” 她也希望能一举得男，这样一来，不管是王爷在皇上面前的地位，还是以后发生什么变数之后，所拥有的机会都会比别的皇子大。 对于她自己来说，当家主母生下王府嫡长子，她这个王妃的地位就越发稳固，就算王爷以后娶侧妃，纳小妾，也没有任何人能威胁到她的地位。 宣王妃想着，若王爷以后有幸登基为帝，那么她就是皇后，她腹中的孩子就是尊贵的皇族嫡长子，不管立嫡立长，她儿子都会是下一任储君。 …… 宫宴结束之后，皇帝着实也累了，回到御乾宫，在陈海服侍之下脱掉龙袍，换了一身轻便宽松的衣裳，疲惫地靠在柔软的锦榻上休息。 陈海递上一盏茶，恭敬地开口：“皇上累了就休息会儿吧，折子明日再批。” “东陵女皇和摄政王都出宫了？” “他们都出宫去了。”陈海低眉道，“皇上放心，长公主殿下会好好招待贵客的。” 皇帝闭着眼，声音低低的，“陈海。” “奴才在。” “东陵摄政王容毓曾是一个冷酷无情的煞神，他的战绩和治理天下的能力都无人可及。” 陈海低头听着，应和道：“摄政王以前就很厉害。” “他的脾气就跟他的战绩和强悍手腕一样，不分轩轾。”皇帝抬手覆住自己的眼睛，幽幽叹了口气，“这样的一个人，居然会把自己对女儿的感情转移到另外一个毫不相干的女子身上，你觉得可能吗？” 陈海心头一沉，像是突然间明白了皇上说这些话的用意，头越发垂得低了些：“老奴不敢妄言。” 皇上笑了笑，叹了口气：“青凰的脾气其实跟这位摄政王挺像的，做事风格也像，要不是确定他就是朕的亲生女儿，朕只怕都要怀疑……” 怀疑什么？ 皇帝没有继续往下说，但意思已经很明了。 陈海低头沉默。 “皇上。”殿外一个小太监走进来，恭敬禀报，“皇后娘娘求见。” 第313章 心意已决 陈海皱眉，转头斥道：“没看见皇上累了要休息？” 小太监脸色一白，转身就要退出去。 “让皇后进来吧。”皇帝坐起身，侧头看了一眼窗外，天色已经暗了下去，宣布着这一天又要过去了，“天阔出宫去了？” 陈海连忙回道，“是。宣王殿下已经陪王妃回了王府。” 皇帝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皇后很快带着贴身婢女走了进来，婢女手上端着一个玉托盘，玉盘上放着一个精致的碗。 皇后福身行礼，唇角噙着端庄从容的笑意：“臣妾知道皇上累了，特意让后宫的小厨房熬炖了碗燕窝粥，皇上吃一点垫垫吧。” 皇帝看了她一眼，面上浮现些许笑意：“皇后有心了。” “这是臣妾应该做的。”皇后转头取过玉盘上燕窝粥，顺势摒退婢女，“你们先下去。” 宫人低眉垂眼地告退。 皇后端着燕窝走到皇帝身侧坐下，用勺子搅了搅，俨然一副准备伺候皇上用膳的架势 记住网址http://wap. 皇上看了她一眼，抬手挥了挥：“陈海，你们先退下，朕跟皇后待一会儿。” 陈海迟疑一瞬，低头道：“是，奴才告退。” 殿内安静了好一会儿，皇后一勺勺伺候着皇上吃粥，间或还会用帕子给他拭净嘴角，表现得贤惠而又温柔。 “这燕窝粥炖得怎么样？” “不错。”皇帝淡笑，“辛苦你了。” “伺候皇上臣妾分内之事，谈不上辛苦。”皇后搁下碗，伸手给他捏着肩膀，“臣妾好像许久没这样伺候过皇上了。” 皇帝笑道：“都老夫老妻了，哪有那么多闲情逸致？” 是啊，都老夫老妻了。 年轻时后宫嫔妃争宠，是为了得到帝王宠爱，生下一儿半女。 如今这般年纪，想要的就只有皇帝身下那张椅子了。 “宣王妃有喜，臣妾很高兴。”皇后敛眸，语气淡淡，“皇上高兴吗？” “朕自然是高兴的。”皇帝抬手揉了揉眉心，深深叹了口气，“最近糟心事太多，后宫不安宁，天胤、天铮也没一个省心的，朕简直心力交瘁。” 顿了顿，“天阔被降为郡王一事，你也别太往心里去，男儿一言九鼎，既然立下了赌约，就得遵照赌约而行。这两天让他留在王府好好陪陪自己的媳妇儿，等以后有了适当的机会，让他攒攒政绩，再把亲王爵挣回来。” 皇后沉默片刻，敛眸掩去眼底阴霾，“皇上。” “嗯？” “有几句话，臣妾不吐不快。” 皇帝转头看着她，须臾，缓缓坐直了身子：“你想说立储一事？” 皇后点头：“臣妾一直以来不理会后宫纷争，不是因为臣妾心里一点想法都没有，只是不想让皇上为难。” “朕明白你的心思。” “天阔是皇上嫡子，皇上却从未考虑过立他为储，臣妾心里觉得委屈。” 帝后二人结为夫妻这么多年，还从未如此直白地说过自己心里的想法，皇上听完并没有生气，只是沉吟片刻，淡道：“不止你委屈，太后和端妃同样觉得委屈。” 皇后动作一顿，却一言不发。 “朕知道你们心里的想法。”皇帝阖上眼，“你们都以为朕是迫于东陵和蜀国的压力，所以不得不立青凰为储，对吗？” 皇后沉默。 “皇后，朕今日跟你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皇帝叹了口气，“立青凰为储这个决定朕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也料到会面对什么，但朕没有其他的办法。” “朕当年登基时年纪小，摄政王林翱掌朝政大权，朕就是个傀儡，哪怕到了亲政之龄，林氏一族也并不甘心交出摄政大权，以至于后来内乱数年，西齐元气大伤。” “这些年朕努力过，勤政爱民，用心社稷，一心想让西齐繁荣昌盛，可始终力不从心。外敌强大，年年岁贡，西齐朝臣拉帮结派，国库空虚，无以养兵，如此恶性循环之下，朕一度对自己的能力生出了强烈的质疑。” “皇后，朕其实不是一个猜忌心重的皇帝，也不在乎皇子背后家族势力强大，但是朕在乎，朕的儿子有没有能力驾驭他背后这个强大的家族。”皇帝偏头苦笑，“答案是没有。” 只要帝王强大有魄力，那么外戚势力就算显赫一些也没什么，帝王有的是办法掣肘制衡。 可他的儿子们根本没有这般能力。 皇后低眉沉默，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西齐已经到了危险的时候，经不起再一次动荡，若眼下再有强敌来犯，西齐根本没有抵挡之力。” 皇帝眉眼浮现疲惫之色：“不管是强敌压境，还是西齐内乱，后果都很可怕。” 皇后脸色阴郁：“所以在皇上眼里，几个儿子都不堪重用？” “他们能力如何，朕心里清楚。”皇帝淡道，“朕的五个儿子，但凡有一个人拥有青凰那样的魄力和能力，别说立储，就算即刻让朕退位让贤，朕也愿意。” 他知道立青凰为储将会得到多少人的反对，可是为了西齐社稷，为了天下百姓不遭战乱之苦，他只能如此。 皇后明白了。 她站起身，恭恭敬敬地行礼跪安：“臣妾告退，皇上好好歇着。” 皇帝心意已决，说服他改变主意已是不可能。 既然如此…… 皇后冷冷一哂，挺直脊背，转身离开御乾宫。 第314章 羡煞天下女子 长公主府里很热闹。 相比以前花枝招展的侍君们动辄争宠，今日各方王者齐聚才是真正震慑人心的大场面。 震慑得公主府里花枝招展的侍君们都不敢放肆，一个个规规矩矩站在一旁，低眉垂眼，乖巧温顺得不像话。 “啧。”叶倾城左右打量过去，脸上明显带着几分羡慕，“长公主殿下这份艳福真是让人眼热，还没正式称帝就光明正大纳了三夫四君，等以后做了女皇，是不是得寻遍天下美色？” 楚青凰淡定坐在一旁喝茶，扶苍站在她身后，眼观鼻鼻观心，一派恭顺寡淡严谨的模样。 “你叫什么名字？”叶倾城看向红羽，“瞧瞧这小脸蛋，长得真俊，跟古画卷上走出来的小仙童似的。” 红羽低头，被调戏了也不敢吭声。 “今儿怎么哑巴了？”楚青凰挑眉，“往日不是最能蹦达的吗？” 红羽弱弱开口：“殿下没让我说话，我不敢说。” 厉害的大人物都在这里，他敢乱来吗？ 楚青凰表情微妙。 http://wap. 叶倾城见他这么乖，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脸：“好可爱。” 红羽：“……”虽然他总是不遗余力地争宠，可“可爱”这个词汇用在他这个美少年身上，是不是有点不太合适？ “倾城。”云亭蹙眉，盯着她放肆的手，“别总是欺负弱小。” “欺负弱小？”叶倾城转头看他，“你说他小，本宫还能点个头，你说他弱？啧啧啧……小羽儿，你弱吗？” 红羽连忙点头：“弱不禁风。”所以能不能别再捏他脸了？ 叶倾城嘴角一抽，轻嗤一声，慢吞吞走到齐陵跟前：“你是镇北王的儿子？” 齐陵默默叹了口气，“是。” “你跟你的父亲一点都不像。” “这是晚辈的荣幸。” “不过你长得还不错。”叶倾城道，“跟了我吧，我让你做蜀国大将军。” 这是正大光明挖墙脚？ 楚青凰淡道：“西齐正值用人之际，倾城姨母别跟我抢人。” “缺人？”叶倾城不以为然，目光瞥向坐在主位上喝茶的某位摄政王，“你只要开口，你父王马上给你送来一大票忠心耿耿的文武全才，要相貌有相貌，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马上定乾坤。” 齐陵低眉：“晚辈生是长公主殿下的人，死是长公主殿下的鬼。” 叶倾城默默看他一眼，转头看向下一个：“你叫什么名字？” “沈重锦。” “名字不错。” “晚辈也这么认为。” 叶倾城道：“本宫的义子刚登基不久，身边还缺一些能臣干将——” “蜀国皇帝已登基十年有余，跟‘刚登基不久’情况不符。”沈重锦低着头，语气不卑不亢，“且晚辈只会打算盘，其他的什么都不会。” 叶倾城皱眉，“只会打算盘？” “是。” 叶倾城目光微转，看向温湛，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什么，却听温湛已谦恭开口：“晚辈即将参加八月的秋闱，这两天忙着准备功课，不便被其他事情分了心。” 叶倾城啧了一声，转身走向前面的座椅，“青凰外甥女，你的这些侍君们一点都不可爱……咦？” 像是突然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叶倾城目光不经意间落在楚青凰身后的少年脸上，眼睛一亮：“这个也不错，他叫什么名字？也是你的侍君之一？” 安静坐在一旁的南曦终于扶额：“倾城，你安分点吧，就不怕云亭吃醋？” “都老夫老妻了，吃什么醋？”叶倾城不以为意，“真以为谁都跟某位摄政王一样，整日泡在醋坛里似的？” 容毓神色平静，连眼皮子都没抬。 倒是云亭皱眉：“你的意思是我们感情淡了？” “感情倒是没淡。”叶倾城坐下来，托着腮，幽幽叹了口气，“就是觉得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瞧瞧青凰外甥女这艳福，简直要羡煞天下女子。” 云亭默默扶额。 “行了。”南曦失笑，“闲话说完，该办正事了。” 正事？ 叶倾城、云亭、谢锦、轩辕曜、容战几人齐齐一愣，不约而同地看向南曦。 什么正事？ 第315章 收徒,敬茶 众人很快就知道了南曦所说的正事是什么。 收徒。 容毓的收徒仪式很简单，简单到连提前的准备都不需要。 于是在场之人只看到长公主府的大侍女端着茶水，那个一直站在长公主身侧的少年走了出来，沉默地在容毓面前跪下，从茶盏上取了茶，恭敬地呈给容毓：“请师父喝茶。” 相比起简单的收徒仪式，在场围观之人的反应反而比仪式来得激烈。 父王收扶苍为徒？ 容战沉默地看着正在敬茶的扶苍，又转头看向坐在自己边上的妹妹，暗道这是要干什么？ 妹妹打算把他的影卫培养成为父王一样厉害的人？ 小忠犬不好吗？ 她这么厉害，身边能臣干将又不缺，扶苍乖乖做个忠诚听话的小影卫多好？ 谢锦和轩辕曜则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里看到了同情。 wap. 主上的徒弟可不是那么好做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主上收徒也不是随随便便就收的，千锤百炼之后，怎么也能培养一个优秀出众的将才出来。 容战拧了拧眉。 他还是觉得妹妹这个性情，就适合温顺的小忠犬，万一扶苍强大了之后，小忠犬变成了狼崽子该怎么办？ 叶倾城若有所思。 容毓收扶苍为徒？这可是件让人意外的事情，收徒的原因是什么？ 她看了眼一言不发的楚青凰，难道是为了给长公主培养一个像容毓这么厉害的人？ 众人各有所思，却都保持着沉默。 容毓喝了茶，放在一旁。 扶苍随即取过另外一杯茶，呈给南曦：“请师娘喝茶。” 南曦接过茶，轻轻抿了一口。 拜师仪式就此完成。 “本王留在长公主府暂住的这段时间，你且跟在本王身边伺候着。”容毓淡道，“时间是每日辰时至戌时。” 扶苍抿唇，低头应是。 “这本《六韬》是本王给你的见面礼。”容毓递来一本厚厚的书，“你抽空看，本王随时提问。” 轩辕曜咋舌。 主上果然还是这么狠，教人从来不讲究什么循序渐进，更不讲究温情那一套，布置的任务就得完成，提出的要求必须达到。 当然，这期间所有不懂的，不会的，不擅长的，不明白的……都可以主动去问，若是自己不会不懂不擅长却又不去问，那么最终完不成任务的后果就会被视为偷懒懈怠，偷奸耍滑。 后果会非常严重。 轩辕曜曾刻骨铭心地领教过，所以他几乎已经可以预知到，沉默寡言的扶苍以后日子会有多难熬。 扶苍接过书，应了声是。 楚青凰凝目看了一眼。 《六韬》是古兵法书，不过上面讲的并不完全是兵法，相较于一般的兵书，此书更囊括了做人做事、修身养性、军事谋略、政局见地等各方面精髓，立意很高，对很多读书和为将之人来说，都是难以完全参透的深奥。 想要彻底读懂、领会并熟练地运用，需要过人的悟性，不凡的阅历和强大的意志力。 扶苍只是一个影卫，一时半会儿想要领悟其中精髓，这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楚青凰眉心微蹙。 直到此时她才忽然意识到，其实父王对扶苍并不十分满意，甚至可以说一点都不满意，因为不管从身份、地位还是各方面能力来看，扶苍跟他的女儿之间都存着很大的差距——这是天下任何一个为人父者都会有的不满。 只是因为扶苍是自己女儿喜欢的人，所以他不会反对。 但接受的前提是扶苍必须提升自己的能力——不止是武力谋略，更多的是眼界，格局，学识，修养，气度。 所以三年时间不是用来刁难谁，吓唬谁，而是扶苍必须淬炼成刚的一个过程。 楚青凰目光微敛。 没有疾声厉色，没有嘲讽贬低，也没有反对怒斥，一本《六韬》就是扶苍跟她之间的差距。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父王希望她选择的夫君是她自己喜欢的，但与此同时，也是能力可以与她匹配的，喜欢源于见色起意，相守必须旗鼓相当——这种般配不局限于能力和地位，而更多的是一种底气和思想上的般配。 第316章 变故 仪式很简单，敬了茶便意味着拜了师，喝了茶便意味着收下了这个徒弟。 没有多余的废话，连最简单的训示都没说。 一本《六韬》就是扶苍接下来三年里的需要完成的任务。 “起来吧。”南曦温柔浅笑，“以后就是家里人——” 外面风声骤起。 嗖！ 一条人影急掠而来，跪地禀报：“殿下，宫里出事了！” 话音落下，楚青凰蓦然起身，冷道：“什么事？” “皇上中毒，尚无性命之忧，但情况不太好。” 楚青凰脸色一冷：“扶苍，随我进宫。” 扶苍起身：“是。” 记住网址http://wap. 楚青凰转身，朝容毓和南曦躬身：“父王娘亲稍坐片刻，我去去就来。” “容战。”容毓吩咐，“跟你妹妹一起去。” 容战领命：“是。” 红羽弱弱抬手：“我也想去。” 楚青凰看了他一眼，“走吧。” 说着没再逗留，带着扶苍匆匆转身往外走去，容战和红羽紧随其后。 厅里一阵安静。 叶倾城沉默地看着兄妹二人离开的背影，眉心微拧：“有人狗急跳墙了？” “大概是吧。”谢锦笑了笑，“原本立储大典之前应该还有机会，谁料到主上和陛下没打算离开，叶长公主也要跟着留下来，这么一来，有些人的计划落了空，自然要想办法做些什么了。” “蠢。”叶倾城漫不经心地扬唇，“皇帝一日还坐在龙椅上，就代表着随时有机会翻盘，如今慌忙之下出手，只怕结果是他们无法承受的。” 谢锦沉默片刻，转头看向容毓：“比起宫里发生的事情，其实我更想知道主上为什么要收扶苍为徒。” 容毓喝了口茶：“他是暖儿喜欢的人。” 谢锦微默。 因为是小公主殿下喜欢的人，所以无条件接受他的身份？ 好吧。 主上看人从不在乎身份和地位，就像他以前用人一样，不管嫡子还是庶子，不管贵族公子还是寒门子弟，只要有能力人品出众就行，如今对待女儿喜欢的人，居然也是如此态度，倒是出乎谢锦意料。 他以为，为人父母者总要挑挑拣拣，给自己的女儿挑一个最好的，没想到……不过扶苍虽不是最好的选择，但经他家主上亲手塑造，大概也能历练一个最好的出来。 长辈们留在长公主府喝喝茶，叙叙旧，楚青凰和容战快马加鞭赶到皇宫，径自入了御乾宫。 宫人们进进出出，神色慌乱，寝宫里太医们正在给皇上把脉诊治，楚青凰走到殿门被拦了一下，宫人战战兢兢地道：“皇上有旨，不许任何人进去。” “放肆！”陈海连忙走过来训斥，“长公主殿下是任何人吗？还不让公主殿下进来！” “是。” 楚青凰一路畅通无阻地走进内殿，冷道：“父皇情况如何？” “殿下切莫担心，皇上暂时没有大碍。”陈海急匆匆领着楚青凰到了床前，“只是一时半会儿还没有办法解毒——” “解毒？”楚青凰表情一冷，“你是说有人给父皇下毒？” 陈海低头跪下：“老奴该死！” “谁给父皇下的毒？” 陈海脸白如纸：“皇后……皇后半个时辰前来过，给皇……皇上吃了一碗燕窝……” 话音落下，满殿死寂。 听到这句话的宫人齐齐骇然跪伏在地上，太医们同样惶惶不安，彼此对视之间都看到了对方脸上的惊惧。 他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甚至想暂时失聪，可……可陈公公怎么就…… 皇后对皇上下毒？ 若此事为真，宫里只怕要变天了。 楚青凰沉着脸，眉眼如罩寒霜，不发一语都站在床前，看在躺在床上脸色不正常的皇帝，“红羽。” “是。”红羽走上前，掰开皇帝的嘴，迅速塞了颗解药进去。 太医来不及阻止，等他们反应过来之际，纷纷色变：“你干什么？！” “你给皇上吃的是什么？” “诸位别这么惊慌失措。”红羽皱眉，“我给皇上吃的是解毒丹，又不是毒药，你们诊到现在，诊出了什么结果？” 太医语塞，无言以对。 他们确实没诊出什么结果来，皇帝中的应该是无色无味且没有症状的毒…… “噗——”一口鲜血喷出，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皇帝忽然吐了一口血，随即剧烈地咳了起来，“咳咳咳！咳咳咳……” 血花点点，触目惊心。 “皇上！”陈海连忙趋前扶着皇帝，“皇上怎么样了？” 第317章 先发制人 太医们也急切地盯着皇帝。 “朕无碍。”皇上靠着床头，疲惫地开口吩咐，语气沉肃，“你们都出去。” 太医们迟疑一瞬，纷纷行礼告退。 “谁给父皇下的毒？”楚青凰站在床前，声音平静沉着。 皇帝抬头看她一眼：“你觉得呢？” 楚青凰蹙眉：“应该不是皇后。” 皇帝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沉默一瞬，问道：“为什么？” “她能不动声色隐忍这么久，不至于在这个时候沉不住气。”楚青凰声音淡淡，“但是陈海说皇后亲自来给父皇送燕窝，这一点又洗脱不了她的嫌疑。” 皇帝笑了笑：“如果真是她做的呢？” 楚青凰没说话。 “朕以为你会去查封长春宫。”皇帝叹了口气，“这是个绝好的机会，‘弑君’这个罪名足以让皇后母子万劫不复。” http://wap. 楚青凰皱眉：“这就是父皇中毒的理由？” 皇帝看着她，神色有些尴尬：“这样的理由还不够吗？” “简直是胡闹。”楚青凰神色不虞，“这是我来得及时，要是来迟一步或者路上遇到什么事耽搁了，父皇打算怎么办？” 皇帝轻咳一声：“其实朕并没有中毒。” 陈海一呆，差点吓得心跳骤停。 原来皇上没中毒啊，那……那刚才演得这么逼真…… 楚青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皇帝陛下这是玩了一出将计就计，还是想先发制人？”容战慢条斯理地走进来，啧啧摇头，“青凰妹妹听到皇上出了事，急急忙忙就赶了过来，生怕来晚一步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没想到却是皇上——” “朕也不是故意的。”皇帝清了清喉咙，心虚却故作镇定地说道，“朕只是突然间灵光一闪，想到了这个主意。” 楚青凰眉头越皱越深。 “也不算是将计就计。”皇帝陛下说道，“先发制人倒是比较合理。” 说着，又解释似的补了一句：“反正就算朕不装，皇后迟早也会动手，朕这是提前把隐患扼杀在萌芽状态。” 楚青凰沉默不语。 皇后确实不会眼睁睁看着储位旁落，今日宫宴上，宣王妃有喜一事就是她试探皇帝的一个手段，毕竟皇族女眷时时有人伺候，稍有异常都会请大夫诊断，有孕之事不可能今日才知道。 询问叶倾城何时离开同样也是一个试探。 皇后想等东陵、蜀国两国贵客离开之后再行动，但叶倾城的回答让她失望了，所以皇后心头着怒，晚上借着送燕窝的机会亲自来试探皇帝的心意。 最后一次希望落空之后，她应该已有了想法，但不至于现在就动手。 楚青凰沉思着，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即响起荣王等人的声音：“臣等给皇上请安！” 楚青凰回神，转头看向殿外。 “朕让人通知他们的。”皇帝说着，沉声开口，“进来。” 话音落下，荣王父子、康郡王、清郡王和平世子从殿外走了进来，齐齐跪下给皇帝行礼。 容战目光落在眼前这几位中年男子身上，看他们身上的袍服也大致能猜出身份，“红羽，皇上要跟王爷们讨论正事，我们闲杂人等先出去。” 红羽点头，跟容战一起走了出去。 “玄弈。”皇帝开口，语调充满着冰冷肃杀的气息，“皇后意图弑君，朕命你即刻带禁军包围长春宫，不许任何人进出！另外传朕旨意，命宣王留在王府照顾王府，不得旨意不许宣王府中人擅自外出。” 皇后弑君？ 荣王几人脸色顿时一变。 “臣遵旨！”楚玄弈领旨，转身就走了出去。 殿内一片压抑的死寂。 几位宗室王爷世子显然没料到一进来就听到如此惊天的消息，更没料到皇后居然敢生出如此大逆不道的心思，一直只觉得浑身僵滞冰冷，无法反应。 “传内阁大臣，六部尚书。”皇帝靠在床头，一字一句沉声命令，“朕身体欠安，免朝一月，即日开始由长公主监国摄政，朝中所有大小事务皆由长公主决策，谁敢懒政懈怠，玩弄心思，一律交由长公主处置！” 几位宗室王爷跪在地上，听皇上做出缜密的安排，幽禁皇后，限制宣王夫妇行动，由长公主摄政……一步步，把朝政大权顺利转移到长公主手里。 任何人都将无力反抗。 皇上这是铁了心要册立长公主，不容任何人改变他的决定。 皇帝想了想，又做一个决定：“朕休养这段时间，由娴妃侍疾。” “父皇。”楚青凰拧着眉，终于忍不住开口，“您就算要退位也不急于一时，儿臣暂时还不想——” “你想不想是你的事情。”皇帝打断了她的话，显然心意已决，“朕旨意已下，你不得抗旨。” 楚青凰：“……” 第318章 不会让你心寒 宫中剧变来得猝不及防，让所有人毫无准备。 长春宫被封，宣王夫妇被禁足，皇帝龙体抱恙，长公主殿下奉旨摄政……一系列事情的发生好像只在须臾之间，等回到府里的大臣们缓过神来，事情已经结束了。 皇帝中毒苏醒之后急急召见了荣王几位宗室、内阁大臣和六部尚书，以虚弱之躯雷霆之势把决策一一颁下，皇帝中毒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人心惊胆寒，后怕之余完全没有心思再去反对长公主摄政的举动。 他们此时恨不得皇上忘了他们，而万万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去皇上面前找存在感，生怕被牵连到“弑君”同党上，随意冠上一个罪名，都足以让他们轻而易举被抄家灭族，或者流放三千里。 所以楚青凰接管摄政大权一事格外顺利。 只是皇帝这个决定太突然，即便楚青凰是个果断的性子，也完全没有料到会有这一出，所以接下来几天的忙碌几可预见。 “陈公公。”楚青凰转头吩咐，“父皇龙体抱恙，这两天你好好照看着，本宫会安排两个人过来，所有呈给父皇的膳食茶水都必须有专人验毒，不可疏忽大意。” 陈海恭敬领命：“长公主殿下放心，老奴一定万分谨慎。” “御膳房和司茶房那边本宫会派人盯着，所有经手伺候父皇的宫人，本宫也会命人格外留意。”楚青凰冷冷吩咐，“你稍后去警告一下，任何人胆敢在这个时候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本宫一定会让他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是，老奴一定照办。” 楚青凰把该安排的事情一一安排妥当，转头却发现皇帝正认真地看着她，表情不由一顿：“父皇可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wap. “青凰。”皇帝真心实意地说了一句，“朕身体抱恙，正是你的机会，你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楚青凰多聪明的人，一下子就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没什么煽情，也没有故作孝顺，她只是淡淡说了一句：“父皇是西齐皇族唯一对儿臣好的人，儿臣不会让您心寒。” 皇帝霎时语塞，心头一时既酸楚又感动。 感动于青凰果然是他的贴心小棉袄，没白疼她，酸楚的是青凰这些年过得也并不容易。 “父皇放心。”楚青凰不介意让他再感动一些，“除了让您能安享晚年之外，儿臣还会让西齐越来越好，在您有生之年一定能看到西齐强盛，说不准儿臣还能把西齐疆土也扩大一些……当然，儿臣是个爱好和平的人，疆土扩不扩大暂时也不好说，您别抱太大希望。” 皇帝深深叹了口气：“征战天下并不是朕愿意看到的，所以这方面确实没什么想法。你能让国库充裕一些，百姓的日子过得好一些，军队强大一些，没有外敌来犯，不必再看其他强国的脸色……朕也就心满意足了。” 楚青凰答应他：“儿臣会做到的。” 谈话结束，楚青凰告退离开。 走出御乾宫的路上，楚青凰淡问：“有没有去长春宫查查？” “扶影已经查到了消息。”扶苍回道，“皇后今晚送燕窝是想最后一次探皇上口风，并未存着其他心思，今晚的燕窝粥里没毒，但皇后已经有了对皇上下毒的计划，慢性毒，有致幻效果，不会一次发作，若计划无阻碍，会在登基大典之前完成。” 如此神不知鬼不觉，皇帝不会立时发作暴毙，而是会亲口更改立储计划，甚至不会有人察觉到异常——当然，这只是皇后一厢情愿的认为。 楚青凰心里清楚，皇后所用的计划其实是历年来后宫最常用的手段，区别只在于有人能成功，有人万劫不复。 沉眉想了片刻，她忽然开口：“《六韬》这本书讲了很多方面的东西，除了军事谋略之外，还有帝王用人之术，权力制衡，尔虞我诈、阳谋阴谋，君子小人，为君为将着性情修养，行事作风……各方面皆囊括之内，你初时领悟起来可能会觉得困难，但定要勿急勿躁，不吝于开口求问。” 扶苍低头：“属下谨记。” “今晚回去，本宫再给你讲讲以后需要注意的东西。”楚青凰转头，抬手捏了捏他的脸，“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本宫相信你会越来越棒的。” 第319章 捎带着你回家省亲 “楚玄弈，你这是干什么？”皇后看着突然包围了长春宫的禁军，厉声喝道，“简直放肆！” “请皇后娘娘恕罪。”楚玄弈躬身行礼，语气不卑不亢，“皇上有旨，皇后娘娘有弑君嫌疑，今日起待在长春宫不得外出，还请皇后娘娘配合。” 弑君嫌疑？ 皇后脸色大变：“简直胡说八道！” 她根本还没来得及实施自己的计划，怎么就有弑君嫌疑了？ 这个血口喷人的昏君！ “臣也是奉旨行事。”楚玄弈语气淡淡，说完抬手吩咐，“守住这里，不许任何人出入。” “是！” 皇后惊怒：“楚玄弈，你敢？！” 楚玄弈真的敢。 告罪只是基于君臣礼节，但他心知肚明皇上幽禁皇后的目的是什么，也清楚西齐江山已然是长公主的囊中之物，其他人蹦跶得越高，死得越快。 记住网址http://wap. 不管是楚天阔还是楚天胤，或者是暗中筹谋等待时机的楚天翎，都不再有挣扎的余地。 楚玄弈安排好长春宫的守卫，转身离开之际，不由望了望天。 他一直是个沉稳理智的人，可如今却也不得不信，长公主也许真是得神灵庇佑的人，太后、皇后、贵妃、端妃这几位后宫掌权女子哪个是省油的灯？楚天翎、楚天阔、楚天胤这三位皇子曾经也个个都有强大的后盾，他们筹谋布局这么多年，可最终却都败给了最不可能争储的长公主。 楚玄弈再次庆幸自己那一晚的抉择。 旨意传到娴妃处，已经宽衣卸妆的娴妃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什么？” 陈海恭敬重复了一遍：“皇上龙体抱恙，命娴妃娘娘侍疾。” 娴妃呆坐在梳妆台前的红木凳子上，忍不住想到，皇上果然是在打着什么不可告人的主意。 让自己侍疾？ 侍个鬼啊。 年轻时宠爱没她的份，现在身体不舒服就想到她了？ “娴妃娘娘？” 娴妃皱眉：“催什么催？让我想想。” 陈海一静，想想？ 侍疾还要想想？ 皇上这么没威严了吗？ “陈公公，我问你。”娴妃转头，决定开门见山地问问，“皇上在打什么主意？” 陈海一惊：“娘娘—” “你可别说自己不知道。” “娴妃娘娘还是去问问皇上吧。”陈海笑道，“奴才不敢揣测圣意。” 胡说八道。 不敢揣测圣意？ 皇帝身边最得宠的大公公，需要揣测圣意？ 皇上心里在想什么，他只怕一清二楚。 娴妃拧着眉，总觉得皇上这个时候让她侍疾不是什么好事，不过转念一想，她既没有参与后宫争斗，又没有儿子争储，更从来没有挑唆任何人在朝堂上跟谁对立，甚至连楚青凰被立为储君这事，她也没有表达点一丝意见——反正她的意见本来也不起作用，可以忽略不计。 所以，皇上不至于对她生出了什么猜忌不满吧。 这么一想，娴妃顿时心安理得。 命人拿了件外衣过来披上，娴妃站起身，淡道：“走吧。” 陈海迟疑：“娴妃娘娘就这么去？” “不这么去还能怎么去？”娴妃对着镜子打量了一下自己，朱钗首饰已经全部摘下，满头发丝散落下来，妆容已卸，素面朝天的样子确实不如白天光彩照人，“天色已晚，本宫总不可能打扮得花枝招展去侍疾吧。” 陈海一想也对。 他习惯了这些嫔妃们在皇帝面前明艳照人的样子，倒是忽略了眼下特殊的情况。 “娴妃娘娘请。” 娴妃往外走去。 坐着轿子抵达御乾宫，走进内殿，娴妃一眼就看到了半倚在榻前批折子的皇帝，不由一愣。 眼前的情况跟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不是说侍疾吗？ 她以为皇上应该虚弱地躺在床上，等着她端茶喂药…… “娴妃来了？”皇帝抬头看见她，笑着朝她招了招手，语气无比和善，“过来，给朕磨墨。” 磨墨？ 娴妃心头泛起嘀咕，恭敬地应了声是，走到案桌前，在蒲团上跪坐下来，“皇上不是让臣妾过来侍疾吗？” “朕的确有些不太得劲。”皇帝目光落在翻开的折子上，声音淡淡，“不过主要是想跟你说说话。” 娴妃表情微妙：“皇上跟臣妾年轻时都未曾有过风花雪月，如今年过半百的，怎么倒是想起绵绵柔情了？” “年过半百？”皇帝陛下皱眉，“朕今年四十有三，娴妃也才三十几岁吧，正是风情万种、风韵犹存的时候。” 娴妃嘴角一抽，这是重点吗？ 皇帝显然也没觉得这是重点，很快问道：“娴妃娘家是在云城？” “是。” “进宫这么多年，没回去省过亲吧。” “没有。” 女子入了宫，凡事身不由己，最得圣宠的妃子数年也不过能回家一次，何况她这个不得宠的？ 娴妃低眉，自己已有十几多年未与家人见面，心中不由惆怅，侄子侄女想来都快成年了，不知道如今家中是个什么样。 “这段时间朕身体不适，想让青凰摄政监国。”皇帝陛下自顾自的说着，“等西齐安定下来，朕陪你回一趟云城可好？” 娴妃呆住，缓缓抬头：“皇上说什么？” “等青凰立储大典结束，让她监国摄政，朕陪你去一趟云城。”皇帝语气很是认真，显然不是跟她说笑，“回过云城之后，再转到别处去看看，见识一下西齐大好河山。” 娴妃诡异地沉默着，越听越觉得事情不太对劲。 皇上到底想干什么？ 一国之君岂能随意出宫？他就不怕路上遇到刺杀，一命呜呼？ 宫里的皇后和几位嫔妃，甚至包括他的儿子在内，因为储位一事只怕个个都对他怨恨不满，他居然想在这个时候出宫？ “娴妃。”皇帝见她沉默，不由挑眉，“怎么不说话？太过惊喜？” 惊喜个屁。 娴妃平平静静地看他一眼：“一国之君出宫不安全，皇上若是想让臣妾回家省亲，臣妾可以自己回去，皇上多安排一些人手，臣妾一定不会给皇上丢脸，不会给皇族抹黑，不会做出任何不该做的事情——” “娴妃。”皇帝蓦地打断了她的话，并轻咳一声，“是朕想出宫，顺便捎带着你回家省亲。” 娴妃：“……” 第320章 浪费一颗解毒丸 出了宫门，容战和红羽正候在马旁，看见楚青凰出来，容战淡笑着开口：“没想到皇上会在这个时候玩这一出。” 宫宴上宣王妃有喜一事可是大大提升了皇后一党的士气，文武百官都觉得这是一个惊喜，可是这份惊喜还没来得及捂热呢，晚上皇帝就唱了这么一出。 一盆冷水浇下来，瞬间浇了皇后和宣王夫妇一个透心凉。 只怕是谁也没有想到的结果。 楚青凰沉默片刻：“他想跟父王学。” 容战不解：“学什么？” 楚青凰沉默看着他。 “哦。”容战明白了，忍不住挑眉，“他也想早早退位，出去游山玩水？” 楚青凰嗯了一声。 “啧。”容战忍不住摇头，“父王跟他的想法可不一样。” 父王并不是单纯的想游山玩水，而是想时时刻刻跟母亲待在一块儿，想在剩下的几十年里跟母亲好好过日子，不想被朝政占据太多时间。 http://wap. 游山玩水只是让两个人的日子过得更惬意一些而已。 西齐皇帝难不成要丢下宫里众嫔妃，独出去游玩，顺便好好体会一把孤家寡人的滋味？ “他也有了带出去的人选。”楚青凰翻身上马，“娴妃无儿无女，可以陪他一起。” 容战闻言，忍不住又啧了一声。 行吧，反正皇帝陛下提前退位也没什么坏处，如今西齐大半权力都掌握在青凰手里，后宫皇后妃子和皇子们半死不活，大概也挣扎不起来了。 “白白浪费了我一颗解毒丸。”红羽撇嘴，“皇帝陛下太讨厌了。” 楚青凰瞥他一眼：“你的解毒丸哪来的？” “楚公子给的。”红羽道，“就给了三颗，是留着以防万一用的。” 楚陵川已经回去了东陵，解毒丹用一颗少一颗，可珍贵了。 楚青凰道：“等以后有机会寻到合适的药材，让陵川多做一些给你。” “殿下说得轻巧，研制解毒丹所需药材极为珍稀昂贵，有银子都不一定买得到，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去寻找。”红羽皱眉，“其中雪莲尤为难得，开在极寒之地，有时好几年都不一定能寻到一株合适的。” 容战轻飘飘看他一眼：“小羽儿，你话这么多？” 红羽脖子一缩，顿时闭嘴。 回到公主府已经很晚，容毓和南曦，叶倾城和云亭，谢锦和轩辕曜都在管家安排下各自去休息了。 容战在东上阁主殿外跟青凰分别，“晚上早点休息，别熬得太晚。” 楚青凰嗯了一声。 “这位，”容战目光落在扶苍脸上，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又是，“……算了，你们的事情我也不爱管。” 说罢挥挥手，转身离开：“早点休息吧。” 楚青凰沉默注视着他的背影，眉心微锁，好一会儿才转身往寝殿走去。 明月、锦兰立即带着人上前伺候，洗漱更衣，卸下头上珠钗，一系列忙完，楚青凰才疏懒地在软榻上靠坐下来。 接过明月递过来的温水，楚青凰喝了一口，抬眼看到欲言又止的少年：“怎么？” 扶苍迟疑着：“属下是不是应该先去给师父、师娘请个安？” 他没拜过师，不知道别人家的师父是不是需要晨昏定省，今日拜师敬茶时容毓也没给他立规矩，他着实不太清楚需要遵守什么。 楚青凰淡道：“不用。” 扶苍沉默地看着她。 “时辰已经不早了，父王大概并不喜欢你这个时候去打扰他。”楚青凰语气疏懒，“你若当真心存敬意，只需用最短的时间完成他给你的任务，别让他觉得你是一块不可雕的朽木就成。” 扶苍抿唇：“是。”他一定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聪明些。 “自去洗漱一番，然后把父王给你的书拿过来，本宫给你讲讲。” 扶持点头：“是。” 第321章 六韬 殿内灯火通明，沉香袅袅。 女子疏懒中带着清冷的嗓音响起。 “太公曰：‘渊深而水流，水流而鱼生之，情也……君子情同而亲合，亲合而事生之，情也。言语应对者，情之饰也……今臣言至情不讳，君其恶之乎？’……这段意思你能否看懂？” 扶苍缓缓点头：“渊源深远，河水才能长流不息，河水畅流，鱼类才能生长繁衍……君子志趣相同，情意相投，就会亲密合作，共同筹谋事业。” “君子之说，也可用于君臣之间。”楚青凰目光落在书上，“君臣信任，相互器重，君臣之谊就能长久。夫妻之间亦如是，认知、眼界、格局、追求相同，夫妻之情可以长久，若一方依附于另外一方，或志趣不投，或唯唯诺诺，最终都会走至离散。” 扶苍沉默细思。 主子是在跟他解释为何一定要拜师学艺的原因？ “还有这段，讲的是帝王用人之术。”楚青凰手指轻点，“君王收罗人才，就如钓鱼的鱼饵，对待不同的鱼要用不同的饵。小才，中才，大才……要授予不同的职位官爵，才能让对方心甘情愿臣服。” “这句，说的是君子心胸。” “仁德之人，能够接受正直的劝谏，这句话用在君王身上最合适，若君王无德，心胸狭窄，听不得逆耳忠言，朝堂上便没有忠臣的容身之地，必将奸臣当道，小人横行。” “还有这段……” wap. 清清冷冷的声音时响时停，波澜不惊，以最直白易懂的言语，极有耐心地阐述着书中的观点。 东上阁外的长廊上，容毓和南曦安静地站着，虽离得有点远，南曦只隐约能听见青凰说话的声音，不过容毓耳力却好，把殿内说话的声音听了个一清二楚。 静静站了一会儿，两人转身离开，闲庭信步似的走过拱桥，待离得远了，容毓才淡淡开口：“扶苍也是运气好。” 南曦笑得温柔：“不然呢？” 不然？ 容毓沉默片刻，没说话。 “他们的相处模式跟我们当年何其相似。”南曦喟叹，“我都忍不住怀疑，冥冥之中上苍是否早已安排好了这一切，几乎如出一辙的经历，让人连反对都没了理由。” 容毓偏头：“如果没有这个原因，你会反对吗？” 南曦想了想：“若暖儿坚持，反对应该也没什么用。” 毕竟她自己当年都无可控制自己的情感，又如何要求女儿必须做到？ 容毓缓缓点头。 孩子大了就会有自己的想法，何况暖儿的性情跟一般女子不同，她不会成为一个依附于男子而活的人，她有主见，不可能接受一段被强迫的感情。 这样也好。 容毓淡道：“我没什么别的要求，只要她这一生顺遂无忧就足够了。” 南曦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话音落下，突然就想到了方才无意间听到的那句“认知、眼界、格局和追求相同，夫妻之情可以长久”，南曦不由兴味：“我们俩的认知、眼界应该也算是旗鼓相当吧。” 容毓微默，主动挽着她的手，声音沉缓柔和：“我不如你。” “是我不如你。”南曦纠正，“妾身手无缚鸡之力……” 容毓扬唇：“认知和眼界的高低，跟武功毫无关系。” 南曦没有反驳，只道：“待此间事了，我们要不要回东陵一趟？昊儿登基之后忙于政务，无心后宫，早已过了而立之年，却至今连选秀都没有过，大臣们的折子都怕都要堆成山了。” 容毓嗯了一声：“确实不像话。” “战儿也是。”南曦蹙眉，“这一个个的，怎么都不像你？” 容毓那会儿二十岁出头就把她抢到了王府，两个儿子被容毓教导得文治武略皆是一流，可在感情上却一点都没遗传到他的特色。 容毓道：“要不把容战召来问问？” “……算了。”南曦摇头，“让他休息吧，别大半夜的吵得他睡不好觉。” 第322章 三道口谕 次日一早，楚青凰早早就进宫去了，扶苍没办法陪着，乖乖抱着《六韬》去给师父、师娘请安。 说是随身伺候，其实根本不需要他做什么，端茶递水，捏肩揉背都不需要，他只需要安安静静站在一个没人注意的角落，把书翻开来看，同时耳听八方，注意着周遭可能会出现的异常——这对影卫来说不难。 相较于一心二用随时注意危险的存在，熟练地读懂、理解并熟练地运用手里这本书上的知识，显然更难一些。 昨天晚上楚青凰回府之后，宫里局势差不多就已经定了下来，皇后闹也没用，宣王反应很激烈，但同样不起什么作用。 楚玄弈甚至直接传达了皇帝口谕：“郡王妃有孕在身，皇上命王爷安心照顾王妃，切莫分心其他事务，朝中之事自有长公主决断。” 宣王如坠冰窖。 父皇这是什么意思？ 幽禁了母后，控制了宣王府，想要把江山彻底交给楚青凰吗？ 然而不管他怎么想，此事已经没有了转圜的余地，皇城禁军几乎里三层外三层，把宣王府围得像是铁桶，一只苍蝇蚊子都飞不出来。 早上天未亮，大臣们进宫上朝，却迟迟不见皇上踪影，等了半个时辰，从御乾宫里传出三道口语： “皇上龙体欠安，需静心休养，即日开始免朝一月！” 记住网址http://wap. “皇上口谕！休朝期间由长公主摄政监国！朝中大小事务禀奏长公主处，奏折由长公主殿下批阅下发！” “八月初六，立储大典如期举行！” 三道口谕强调了一个事实，那就是长公主殿下已是下一任君王的不二人选，不管谁反对，都无法改变皇上的决定。 满朝文武哗然。 朝中重臣们不约而同地前往御乾宫求见圣上，可即便他们跪在大太阳底下晒得冒油，也未能得见圣颜。 龙体欠安？ 朝臣们简直不敢相信，东陵和蜀国两国贵客尚未离开，皇上却在这个时候称起了病？ “各位大人们。”陈海站在殿外石阶上，劝道，“皇上昨晚吃坏了肚子，确实身子违和，昨晚还召见了荣王父子，平世子，清郡王和康郡王，并让几位王爷世子全心辅佐长公主殿下，内阁大人和几位尚书大人也都领了旨意，以后还请各位大人好好辅佐长公主，千万莫要惹怒长公主。” 说罢，转身入了殿。 跪求皇上的大臣们面面相觑了一阵，只得暂时起身离开。 楚青凰没理会这几个尚未看清局势的大臣，带着楚玄弈在宫里转了一圈，把该布置的都布置了下去，淡淡问道：“楚玄弈，你觉得后宫这些嫔妃该如何安置？” 楚玄弈微微一惊。 皇上正当壮年，若是不出意外，离驾崩还早得很，长公主殿下现在就考虑着该如何安置嫔妃了？ “别紧张。”楚青凰声音淡漠，“本宫没有弑君的意思，父皇会活到寿终正寝。” 楚玄弈沉默。 他觉得长公主说话当真是毫无顾忌，大臣们都高呼皇上万万岁，哪怕寿终正寝是一个让大多人都满意的死法，也绝没有人敢如此直白地说出来。 “嫔妃如何安置，臣不敢置喙。”楚玄弈说着，很快转移了话题，“陈公公一大早就奉旨安排宫人把东宫收拾了出来，除此前长公主府里的嬷嬷和侍女之外，另外又按照储君规格配备了两位嬷嬷、两名女官、两名女医、十六名宫女，八月初六立储大典之后，殿下就可以搬到东宫去住了。” 楚青凰嗯了一声，对此没什么反应，反而是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下个月的秋闱，楚玄策在名册之上？” 楚玄弈点头：“在。” 秋闱的日子已经定了下来，八月二十四至二十六，为期三天时间，楚玄策是楚玄弈的二弟，今年十九岁，参加秋闱的名单之中就有他一个。 “有把握吗？” “应该是有把握。”楚玄弈道，“最近他连门都不出，潜心准备功课。” 楚青凰嗯了一声：“楚玄钰最近怎么样？” “脱胎换骨。”提到那个曾经最不成器的弟弟，楚玄弈语气轻松了一些，“体格比以前健壮多了，也沉稳懂事了，最近一直在军中训练，跟军营的兵士们吃在一起，住在一起，也没以前那么娇贵了，变化很大。” 楚青凰轻哂：“本宫还记得，你初次去长公主府那晚说过的话。” 嗯？ 楚玄弈凝眉，他虽然不是话唠，但第一次去长公主府那晚说的话也不止一句，所以一时没有想起来楚青凰指的是哪句。 第323章 不走寻常路 “你说荣王府会效忠皇帝。”楚青凰语气淡淡，目光落向前方御书房，“楚玄弈，这句话你该好好记着。” 楚玄弈低眉：“臣记得。” “本宫任人唯贤，不管是王府亲族，世家大臣，嫡子庶子，贵族寒门……只要是可用的，能用的，本宫都不介意提拔，哪怕荣王府父子皆在朝，你掌禁军，楚玄策做文臣，甚至是你那个不成器的弟弟若能挣到军衔，让荣王府一府独大。”楚青凰道，“本宫都不在乎，但本宫的脾气你清楚。” 楚玄弈的确很清楚。 严格来说，楚青凰这样的性情其实不适合为帝——如果她不是自身武力过于强悍，太有魄力，如此直白的性情根本不是一国之君该有的风格。 历朝历代的皇帝，没有谁会如此直言无讳地跟臣子说这些话。 讳莫如深，帝心难测，才是一个君王应该给臣子留下的印象，让人猜不透，不敢猜，绝不能如此轻易就让人知道她的想法。 可楚青凰偏偏不走寻常路。 提到科考，就不得不提吏部，因为吏部负责官员以后的提拔、调整、奖惩和贬谪。 楚玄弈道：“吏部尚书是翎王的人。” 应该说，整个吏部都在翎王掌控之中。 http://wap. 楚青凰并不在意：“大皇兄掌管吏部，暂时没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本宫不会动吏部。” 楚玄弈点头。 他只是稍作提醒，让她心里有个数。 “荣王府也是。”楚青凰道，“不管权势多大，是低调还是张扬，只要不做不该做的事情，哪怕权倾朝野，本宫也会保你们安然无事。” 说着偏头，“身为皇族世子，应该不需要本宫提醒你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吧。” 楚玄弈微凛，低头道：“臣知道。” 楚青凰没再说什么。 她说的这些不是为了警告他，而是给他吃下一颗定心丸。 荣王府一门算是显贵，荣王在朝中尚掌着大权，长子楚玄弈执掌九门禁军统领之权，次子楚玄策又即将科考入仕，只要学识够，本事强，楚青凰从来不介意提拔重用。 退一步说，她也从未想过要打压宗亲，在可用的程度之内，荣王府一门绝对比其他世家大臣更为忠心，因为皆属皇族，天生就有宗族责任和荣誉感。 吃一颗定心丸，让他以后好好做事，别总是提心吊胆，瞻前顾后。 抵达御书房，楚青凰看到堆积在案上的一摞折子，随手翻开几本看看，然后朝左右吩咐：“父皇养病期间，这些折子可以继续送到御乾宫，他身体略有不适，但不妨碍批阅奏折。” 宫人们低头应是。 楚青凰想了想，转头看见站在角落里的一个眉目清秀的小太监，“你过来。” 小太监战战兢兢地走过来，扑通就跪下了：“奴……奴才参参参……参见长公主殿下。” “本宫不是要杀你，不必吓成这样。”楚青凰皱眉，“你叫什么名字？” “奴……奴才元宝。” 楚青凰道：“你去替本宫传个话，让朝中三品以上文臣武将明日一早皆到勤政殿议事，不必来得太早，辰时之前抵达即可。” 顿了顿，慢条斯理地补充一句：“谁若不来，本宫会带人去抄家。” “是，是。”元宝说完，颤兢兢地道，“奴才……奴才人微言轻，大人们要是不信奴才的话……” “这是本宫令牌，你暂且拿去用。”楚青凰丢了面令牌在案桌上，“表现的好点，以后就跟在本宫身边做事。” “是。” 楚青凰转身离开了御书房。 元宝还呆呆跪在地上，以后跟在长公主殿下身边做事？这是天降馅饼，还是……还是天降惊雷？ 万一他表现的不好，长公主殿下会不会一鞭子把他脖子绞了？ 第324章 发落镇北王 长公主殿下爱抄家。 这件事在朝臣们心里已经留下了足够深刻吓人的印象，毕竟凌家和洪家都是前车之鉴，没有人会怀疑她这句话里的威胁性有多大。 所以当元宝拿着楚青凰的令牌一一去传令时，大臣们反应不一，以荣王府为首的宗亲老王爷们都很配合，内阁大臣和六部主事有人恭敬从命，有人惊怒交加，敢怒不敢言，但无一例外的，皆于次日一早辰时之前乖乖抵达了勤政殿，一个迟到的都没有。 由此可见长公主殿下积威深重，令大臣们不敢高声语。 于是楚青凰正式开始监国摄政，过程出奇的顺利。 储君尚未册立，楚青凰暂时还住在长公主府，每天早上进宫，傍晚时分回府，在府里用了晚膳之后洗漱更衣，等着某位影卫回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还待在公主府，不想让自己女儿心疼，容毓对扶苍几乎是放养式的不管不问，扶苍每天按时去，按时回，日子过得还算不错，暂时并未受到比较严厉的对待。 楚青凰会在晚上就寝之前跟他谈论功课，并稍稍闲聊一下白天在宫里发生的事情，以前每天形影不离，如今只能晚上才在一起，对于扶苍来说，楚青凰说的每一个话，每一个字都那么好听，他听得格外仔细，生怕错过一句。 时间就这么一天天过去。 皇帝陛下待在御乾宫，每天除了批批折子之外，就是跟娴妃聊天，以前他大多精力都放在了贵妃和端妃身上，偶尔去皇后宫里，因为这三方势力相当，都有争储之心和争储实力，所以自然而然需要他关注。 娴妃安静，除了有个妃子的位份，膝下无儿无女，太后和皇后连刁难她都觉得浪费时间，所以她这些年过得也是清静，没想到十几年之后突然间获了“独宠”的殊荣。 wap. 连续大半个月都在御乾宫侍疾。 楚青凰掌权之后，除了被变相幽禁的皇后和各皇子之外，最坐不住的就要属镇北王父子了，七月底，镇北王在长公主府求见楚青凰，提出回封地一事。 “臣离开封地时日已久，若再不回去，只怕封地上各将领会生出想法来。”镇北王语气恭敬，却明明白白透着威胁，“臣不在，只怕他们冲动之下会做出不理智的事情。” “做出不理智的事情？”楚青凰坐在书房的椅子上，淡淡一哂，“镇北王要是不说，本宫差点忘了这一茬。” 说着，直接命人把齐陵叫过来。 镇北王心头划过不祥的预感。 不大一会儿，齐陵走进御书房，恭敬行礼：“殿下召见臣？” “齐陵，即日开始，你接管绵北封地上的兵权。”楚青凰当着镇北王父子的面下令，“明日从银甲军中挑选三千人马，随你一起前往绵北封地。” 镇北王脸色一变：“长公主殿下？” “这是父皇的意思。”楚青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之前父皇就说过，要对绵北封地的兵力做一番调整，镇北王没忘记吧？” 镇北王脸色难看至极：“调整不代表直接罢免臣的权力——” “这份名册你要不要看看？”楚青凰从书案角落卷宗里抽出一份名册，拿在手里扬了扬，“镇北王驭下不严，放任麾下将领霸占农耕之地，欺压当地百姓，勾结粮商哄抬粮价，致使百姓苦不堪言，诉求无门……这份名册上记载的都是罪大恶极之徒，要不要本宫把名字念给你听听？” 镇北王瞬间沉下脸：“长公主殿下为了对付我，不惜污蔑构陷？” “是不是污蔑构陷，镇北王心里清楚，本宫心里也明白。”楚青凰声音冷漠，并不被他激怒，“你以为你留在京里这段时间，本宫什么都没做？还是以为父皇只是想把你留下来叙旧？” 他在犹豫着该选择该跟楚天胤合作，还是站到楚天阔身后时，楚青凰已经派人去把绵北将领的罪名查了个底朝天。 “齐陵。”楚青凰把名册丢给他，“挑选好合适的人手之后，你尽快带人赶往绵北，把该处理的人处理了，还绵北一代百姓安居之地。” “是。”齐陵低头领命，“臣可否带着沈重锦一起去？” 官商勾结，将领可以按照军中规定处置，奸商则由会打算盘的沈公子对付，等把他们吃下去的不义之财全部吐出来归还给百姓之后，再治罪不迟。 “准了。” “谢殿下。” 齐陵把名册揣进怀里，正要转身离开，却被齐云拦住了去路。 “一个卑贱的庶子，连给我提鞋都不配，有资格做藩王？”齐云表情冰冷，看着齐陵的眼神充满着鄙夷不屑，“靠着一张以色侍人的脸，就想一飞冲天？齐陵，你真是不要脸到把软饭都吃出了精髓。” “多谢夸奖，我会再接再厉。”齐陵微微一笑，慢条斯理地格开他的手，“只是很遗憾，这辈子只怕没机会给你提鞋了。” 话音落下，他打开门走了出去。 书房外不知何时已有大批禁军伫立，以楚玄弈为首，黑衣玄甲，气势森严。 “把镇北王父子打入大牢，让刑部先审审。”楚青凰淡淡开口，“告诉刑部尚书，半个月之内，本宫要镇北王父子的所有罪状。” 楚玄弈低眉：“臣领命。” 第325章 禅位诏书 长公主府里高手如云，镇北王父子今日来求见，严格意义上来说其实也算是一种自投罗网的方式。 他们原本是想着皇帝龙体违和，长公主掌权，对绵北封地的情况并不了解，他们可以借机施加一点压力，以达到早日回到绵北的目地。 谁料到长公主居然早有准备，直接一份名册就定下了他的罪名，打了镇北王父子一个措手不及，甚至干脆果断地让齐陵接管了镇北王的兵权。 面对着外面气势凛然的禁军，足足两百人的包围，镇北王别说有没有机会逃脱，便是连动手反抗都是徒劳。 “妹妹越来越有父王当年风范了。”目睹者镇北王父子被带走，容战走进书房，真心实意地敬佩，“皇兄若是看到这一幕，不知道会不会生出危机感？” 危机感？ 楚青凰瞥他一眼：“皇兄若有争霸天下之心，不会等到现在，西齐十年前就可以是他的囊中之物。”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是……” “娘亲打算过段时间回去东陵看看。”楚青凰提醒他，“你跟皇兄都老大不小了，到现在连个妻室都没有，不像话。” 容战撇嘴：“妹妹连说话的语气都跟父王相似。” 楚青凰：“……” 记住网址http://wap. “我暂时还没遇到命中注定的那个女子，所以不着急。”容战笑了笑，“不过皇兄嘛……” 楚青凰挑眉：“有何猫腻？”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容战转身走出去，“不打扰你忙正事，我去找红羽小可爱切磋切磋。” 楚青凰拧着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的背影。 …… 八月初二，在御乾宫静养的皇帝陛下终于露了面，却并未召见大臣议事，而是请东陵摄政王和女皇陛下至勤政殿密谈。 密谈了什么，没人知道。 八月开始，宫里紧密张罗着册立储君大典事宜，所有宫人肉眼可见地忙碌了起来。 然而临到关头，忽然一道旨意下来： “皇上龙体违和，精神不济，无力朝政，即日开始禅位于摄政长公主楚青凰！尊皇上为太上皇，尊皇后为皇太后，迁居慈安宫！钦此！” 声音高亢，响彻宫廷内外，久久不息。 满朝文武被震得哑口无言，一个字说不出来，只能叩拜皇上万岁。 被幽禁在长春宫、宣郡王府、晋郡王府的皇后皇子们听到禅位诏书的降临之后，无一例外地觉得如遭雷击。 甚至连仁寿宫的太后也听到了这个消息，刹那间脸色剧变：“这不可能！简直荒唐！荒唐透顶！” 稚嫩的奶音跟着响起：“荒唐！荒唐！” “女皇万岁！女皇万岁！” 太后瞬间暴露，抬手把它摔到地上：“滚！你个小畜生！给哀家滚！滚得远远的！” 娇小雪白的小兽在地上灵活地一窜，瞬间爱如一道闪电一跃而出，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太后眼睁睁看着它离开，气得浑身发抖。 小畜生！ 该死的孽种！他凭什么把皇位传给楚青凰？一个孽种连血统都不纯正，白白让他做了这么多年皇帝，他居然不知感恩，非要跟她作对。 太后阴沉地坐在凤椅上，脸上布满冰霜，眼底尽是孤注一掷的肃杀之气。 雪白的小兽几个疾窜，直达后宫端妃处：“女皇万岁！女皇万岁！” 童稚的奶音毫无预兆地在耳畔响起，听得端妃一个激灵，瞬间站起：“谁？谁在说话？” 雪白小兽灵活一跃，小巧玲珑的身体跃上案桌，“女皇万岁！女皇万岁！” 端妃目光死死地盯着这小东西，认出它是楚青凰送给太后的寿诞贺礼，不知怎么竟跑到她的宫里来了。 女皇万岁？ 想到半个时辰前接到的圣旨，端妃表情一点点变得阴鸷冷漠。 该死的老狐狸！把后宫嫔妃和皇子都幽禁起来，毫无征兆地禅位于楚青凰，故意让所有人都反对不得。 他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还有楚青凰那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早知道她如此不孝，当日就该把她掐死在襁褓之中，省得长大之后处处跟她做对！ “女皇万岁！女皇万岁！” “你给我闭嘴！”端妃怒斥，“滚出去！” “女皇万岁！女皇万——” “滚！”端妃失控似的，抄起手边的茶盏就砸了过去，“本宫让你滚出去，你没听到吗？！滚！” 小兽灵活地躲开，火上浇油似的开口：“女皇万岁！女皇万岁！” 端妃脸色铁青：“来人！把这个小畜生给我抓起来！本宫要把她活活溺死！” 宫人得令，连忙上前想抓住小兽，小兽左跳右窜，灵活地蹦跶着，“女皇万岁！” 宫人急忙伸手去抓，可手忙脚乱之中却连小兽的尾巴都碰不到，只气得端妃脸色铁青僵白，一阵阵发抖。 第326章 明君风骨 一只成人半个巴掌大的小兽搞得后宫鸡飞狗跳，太后暴怒，端妃失控。 小兽窜到长春宫，声音糯糯：“女皇万岁！女皇万岁！太后千岁！太后千岁！” 皇后一惊转头，见鬼似的盯着眼前雪白的小兽，目光深沉，表情幽冷。 会说话的畜生？ 果然楚青凰最擅长装神弄鬼，凭一己之力搅得朝堂大乱，各大世家人心惶惶，最终却轻松击败所有皇兄，自己独坐皇位？ 野心勃勃，昭然若揭。 尊为太后……呵。 她的儿子没能坐上帝位，她这个太后又有几分尊荣？ 今日皇上可以以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把她幽禁，来日楚青凰同样可以以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废了她这个太后，甚至是让她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后宫——就像曾经的凤贵妃母女。 连风光的葬仪都没有。 皇后狠狠闭眼，恨得肺腑生疼。 http://wap. 若是她现在能出去，一定带上足够多的人逼进御乾宫，狠狠地甩皇上几个大嘴巴子，发泄一下这段时间以来的憋屈。 传旨太监恭敬地提醒：“娘娘还是早些让人收拾一下吧，初六之前就要搬去慈安宫居住了。” 皇后冷冷看着传旨太监：“皇上近日龙体如何？” “回皇后娘娘的话，皇上一直不太爽利，近日都是娴妃娘娘侍疾。” 皇后没说话，表情越发阴沉了些。 娴妃侍疾？ 皇帝年纪轻轻的就想当太上皇？简直有病。 还病得不轻。 …… “皇帝陛下想带着娴妃出去游玩？”南曦神情诧异，“这年头皇帝都不爱待在宫里了？” 容毓给南曦倒了杯茶，声音闲适：“兴许是厌倦了做皇帝，太多的无奈和身不由己，所以想卸下一身责任，早早出去放松一下吧。” 南曦若有所思地沉吟：“西齐这位皇帝是个明君，只是形势不由人，天时、地利、人和都没有站在他这边，想做的事情做不了，不由就生出了一些无力感吧。” 年幼登基至今，虽未经历过残酷的争储，可坐上皇位之后就面对身不由己的处境，好不容易解决了内乱，又要面对强敌虎视眈眈，感到无力也是无可避免的。 如今看到了一个有魄力的女儿，这个女儿又有强国相助，趁热打铁完全放权给她，让她尽情施展拳脚扫除朝堂积弊，自己还能出去放松放松，倒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理智归理智，世间又有多少人能对权力如此看淡，说放手就放手？ “到如今我才真的佩服他。”南曦淡笑，“并不因为暖暖是我的女儿，而是因为他为了责任可以做出的决定，以及择时的魄力。” 世人都有缺点，没有谁是完美无缺的，可即便力不从心之下，作为天子也始终不负百姓，这就是一个明君该有的风骨。 容毓道：“他跟暖儿是互相成全。” 南曦听明白了他的意思，暖儿命中有劫，西齐国力式微，如今这样的情况算是给了暖儿一次重生的机会，同样是给西齐一个繁荣强大的机会。 “暖儿性情像你。”南曦道，“她做了西齐女皇，一定会以苍生为重，不会辜负西齐皇帝的期望。” 说着，幽幽喟叹：“若各国皆有明君，能把自私的野心收敛，更多的为百姓着想，天下又哪来那么多战争？” 各国皆有明君？ 捧着书站在角落里的扶苍，眉心微锁，认真而专注地看着书上的内容，容毓和南曦闲聊的话却也一字一句入了心里，若有所思。 晚间回到寝殿，一向寡言到楚青凰不开口，他绝不先开口的扶苍居然破天荒地主动问道：“主子是要做个明君？” 楚青凰微讶，随即漫不经心地挑眉：“当然，难不成还做个人人谩骂的昏君？” 扶苍摇头：“属下不是这个意思。” “西齐已经够弱了，我若再做个昏君，不出十年就能让西齐生灵涂炭，民不聊生。”楚青凰说着，伸手敲了敲他的头，“所以你得好好历练，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这样到时候就能帮到我，让我这个明君也可以不用那么累。” 扶苍点头：“主子放心，属下一定用心学。” 第327章 登基大典 八月初六吉日，女皇陛下登基大典隆重举行。 如果此前大部分朝臣都已接受事实，仅有寥寥几人尚存一丝希望，那么这道旨意下达之后，直接断绝了这几个仅存之人的希望。 文武大臣都觉得皇帝脑袋抽风了。 别说一国之君，就算是他们这些整日里战战兢兢的大臣，也绝没有四十多岁就主动告老还乡的，人活一世，谁不是为了名利？ 寒窗苦读十载，汲汲营营半辈子，谁又不是为了功名利禄？ 大权在手，掌举国生杀大权，居然说退位就退位？ 若说皇上不是被人蛊惑，他们都不相信。 然而不管他们现在怎么想，有多不满，都已无法改变木已成舟的事实。 八月初六，登基大典如期举行，没有人在这个时候出来搞破坏，甚至连被幽禁的宣郡王楚天阔，晋郡王楚天胤，和五皇子楚天铮，都被迫参加了大典仪式。 登基大典隆重而繁杂，内廷加急赶制出来的龙袍纤瘦合身，一袭明黄光芒夺目，十五岁的少女容颜清冷，气度高华，眉眼萦绕着尊贵不可冒犯的气息。 绵延不绝的殿阶两旁站满了皇家禁卫，文武百官井然有序地站在广场上，目睹着这一场西齐有史以来第一次女皇登基大典。 wap. 跟历代登基大典的流程没什么不一样，唯一不同之处只在于登上龙椅的那个人曾是公主，而不是皇子。 钟鼓声响，百官叩首。 高亢的声音响起：“跪——” 百官齐齐下跪，叩首，起身。 “再跪——” 百官第二次下跪，叩首，起身。 “三跪——” 不管内心都不情愿，他们也依然严肃地重复着相同的动作，绝不在如此神圣庄严的时刻做出任何不理智的举动。 只是任何时候都难免有意外发生。 楚青凰站在高高的殿阶上，沉默而威严地看着广场上乌压压的人影，凛然有序的禁卫，恭敬臣服的百官，负责主持大典的礼部官员，她身侧陪侍的众位女官…… 嗖！ 凌厉的声音骤然划破空气，一支尖镖携裹着森森寒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万人瞩目的明黄色身影疾射而去，杀气腾腾，尖锐而冰冷。 楚青凰眉心微皱，目光盯着那急速而来的飞镖，清冷的眉眼如罩寒霜。 身后暗处一道身影掠出，四面八方瞬间涌出数十道黑衣身影，带着杀气的飞镖根本没来得及靠近楚青凰，就被瞬间涌出的影卫击落。 影卫出动！ 禁军出动！ 尊贵的女皇陛下瞬间被护在了重重防守之后。 与此同时，广场上骚动顿起！ “有刺客！” “护驾！快护驾！” “来人！抓刺客！” 后知后觉的官员们这才急急开口怒吼，也不知是借机表忠心，还是迫不及待地想把自己从刺杀的嫌疑中摘出去。 然而放眼偌大的广场，气势磅礴，声势浩大，肃然凛峭……这样的场合之下，刺客能藏身在何处？ 扶苍唇角紧抿，目光锋锐如冷剑，紧紧盯着远处广场上，宫道两旁执着宝盖的侍卫。 须臾，身子如一阵风般疾掠了出去。 第328章 虚惊一场 一个侍卫打扮的男子被扶苍一脚踢跪在地上，并被按住了后颈。 在被发现的那一瞬，他下意识地就要服毒自杀，然而扶苍眼疾手快，瞬间卸了他的下巴，并抠出了他常在牙齿里的毒丸。 此时他下巴和手臂齐齐被卸，服毒不得也反抗不得。 楚玄弈带着禁军齐刷刷赶来，十几柄剑架在他的脖子上。 一个礼部官员惊魂未定，连忙命令：“快！带下去审问！看看究竟是谁指使他刺杀女皇陛下？简直胆大包天！罪该万死！” 扶苍语气冷漠：“扶风，扶影，把他带去暗阁刑堂，除了你们四人之外，不许他接触任何人。” “是！” 男子很快被带了下去，全程未吭一声，眼神沉寂没有波动，像是早就预料到了这样的结果。 虚惊一场。 满朝文武不约而同地吁了口气，心里却忍不住思索，这个刺客是怎么混进来的？ 今日登基大典，宫门处重重筛查严谨，当值的禁卫，参加典礼的大臣，主持大典的礼部官员、内侍、宫女，皆经过一重又一重检查验身，不可带凶器，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记住网址http://wap. 守备森严，岂是谁都能轻易混进来的？ 扶苍回到楚青凰神身侧，低声开口：“主子，那人也是个影卫。” 楚青凰挑眉：“影卫？” “是。”扶苍抿唇，表情因失职而自责，“不过他年纪大了，已经不在暗阁。属下判断应该是受太后指使。” 楚青凰回想着方才那人，大概有四十岁，表情寡淡，眼神无光，的确是影卫的特征。 一个训练有素的影卫想要混进这样的场合，当然没什么难度，只是有扶苍在场，想要得手也没那么容易就是了。 “为什么猜到是太后？” 扶苍道：“除了皇上之外，只有太后身边有这么大年纪的影卫。” 影卫出阁之后被分配到主子身边，大多是为了尽保护之责，一般不发生意外状况时，即便体力会因为年岁渐而开始退化，但活到三四十岁没问题。 经常外出任务的影卫随时会因为意外而丧生，但皇帝和太后身边的贴身影卫却不会，甚至会因为伙食不错而活得时间久一点。 楚青凰嗯了一声，没再多问什么。 暗阁的事情扶苍比她清楚，暗阁影卫之间也有着不成文的规矩，除非有特殊指令，否则寻常时候，彼此做事互不干涉，也不能越界调查他人—— 除非违反规矩，做了不该做的事。 比如这次。 “属下会撬开他的嘴。”扶苍抿唇，“也该为自己的失职接受主子责罚。” 楚青凰瞥了他一眼，唇角轻扬：“既然如此，本宫今晚就要好好罚你。” 扶苍态度恭顺：“是。” 一段小插曲很快过去，大臣们吓个半死，楚青凰却是一幅云淡风轻的表情，浑然没放在心上似的。 大典继续。 楚青凰转身徐行，脊背挺直，腰身纤细，绣着五爪龙纹的袍摆在阳光折射下显得尊贵耀眼。 走过空旷的大殿，在两排礼官的引领簇拥下，楚青凰一步步走向丹陛，踏着正中的殿阶拾阶而上。 大臣们鱼贯入殿。 女皇缓缓入座。 百官跪叩参拜：“吾皇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 “女皇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洪亮如雷，响彻大殿，久久不绝。 第329章 银票 “什么？”待在御乾宫的皇帝陛下一惊，“青凰遇刺？” “刺客已经被抓起来了，女皇陛下没有受伤。”陈海躬身回禀，“皇上不用焦急。” 皇帝……哦不，太上皇陛下脸色一沉：“简直岂有此理。” 青凰都登基了，还有人铤而走险，这是根本不把皇权放在眼里？ “皇上不用担心。”娴妃不疾不徐地开口，“长公主……现在应该称之为女皇陛下了，别看她年纪小，但自身武功了得，身边又有高手保护，外加今日防护严密，指使刺客行凶的人绝对是个没脑子的，要真让女皇陛下伤了一点皮毛，只怕禁军和影卫要死一大片。” 太上皇皱眉：“大吉的日子里说什么死不死的？青凰乃是帝凰转世，哪那么容易伤着？” 说着，又补了一句，“就算不慎被伤了一点，青凰也不是个喜欢迁怒别人的人，失职的禁军和影卫最多每人赏一顿鞭子了事，不会在这种重要的日子里杀人的。” 此言一出，娴妃顿时表情古怪。 不会在这种日子里杀人？ 这种日子是什么日子？皇上是不是刚退了位，就忘了历来帝王最喜欢在新登基的时候杀人？ 权力一到手还不立刻大开杀戒，清除异己？ http://wap. 不过好吧，这位皇帝陛下还真没经历过，因为他是幼帝登基，没经过争储，没经过厮杀，在位这么多年也没大规模杀过大臣。 所以可以理解。 至于楚青凰是不是个喜欢迁怒别人的人……这一点娴妃娘娘还真不敢说，反正她跟楚青凰接触的也不多，只知道以前的楚青凰杀人打人跟家常便饭一样，与是否迁怒关系倒是不大，现在的楚青凰确实有段时间没迁怒杀人了。 “登基大典结束之后，我们就出宫吗？”娴妃现在不关心别的，就关心什么时候可以出宫，离开这个让人一点自由都没有的地方，“护卫都安排好了？皇上可得多安排一些人手，臣妾可不想还没到云城就死于非命。” 太上皇听到出宫，表情才好了一些：“我们明天就走，轻车简从，不能带太多人，人多惹眼，容易出事。” 娴妃闻言，觉得他说得有道理：“皇上所言极是。” “别忘了多带些银票，银票轻软便于携带，带银子多了累赘，还容易让贼人惦记。” 娴妃沉默片刻：“臣妾哪来的银票？” 宫妃每月的俸禄都是发放的银子，除了皇帝偶尔赏赐的珠宝首饰之外，手里可用的银钱实在不多，况且她那些年不争宠也不得宠，连首饰都比端妃和贵妃寒酸得多。 皇上让她带银票？这不是笑话吗？ 皇帝闻言，顿时语塞：“没银票？” “奴才去给皇上和娴妃娘娘备上一些。”陈海连忙开口道，“不过若是需要太多的话，可能得经过女皇陛下同意……咳，女皇现在已经是一国之君了，户部尚书得听女皇陛下的。” 太上皇表情微妙：“这意思是说，朕想用钱还得经过青凰同意？” 上次生辰宴上他还感动于青凰把私产充入国库呢，这才一个月过去，连国库都是青凰的私产了？ “皇上。”陈海默默看了他一眼，低眉建议，“要不……把登基大典取消？”这样就皇上还是皇上，国库大权又回到自己手里了。 太上皇：“……”就算他真想取消，只怕现在也由不得他了。 况且，为了那点银子放弃出宫游玩的机会？ 刚退位的皇帝陛下深深地拧眉，觉得还是出宫比较重要，银子少一点就少一点吧，不行的话，就等出了宫跟东陵女皇借一点。 看在都在青凰尊长的份上，女皇陛下应该不会舍不得的。 第330章 借钱 登基大典之后，楚青凰住进了宫里，不是御乾宫，也不是东宫，而是离勤政殿最近的九华殿。 数十名貌美秀丽的宫女规规矩矩跪在两侧恭迎圣驾，清一色的粉嫩宫装，四名嬷嬷捧着衣物，跪在地上等着伺候女皇陛下沐浴更衣，还有战战兢兢跪在角落里不敢动的元宝，以及九华殿外像是铁桶似的禁卫林立。 楚青凰看着眼前的场面，眉心微皱，淡道：“都退下。” 宫人低眉垂眼地退了出去，安静得听不到一丝声响。 楚青凰走进殿内，打量着殿内的陈设，完全按照一国之君的规格布置，除了色调偏柔之外，无一处不彰显着尊贵奢华。 扶苍沉默地上前伺候宽衣，把一袭尊贵袍服脱下挂起，给楚青凰换上一身轻便宽松的外袍。 “主子累了吧，先喝口茶歇歇。”明月端来热茶，“膳食很快就送过来了，主子稍坐片刻。” 楚青凰走到屏风前的龙纹锦榻上坐了下来，背靠着柔软的靠垫，沉默地看着案上已经堆积成小山的奏折，淡淡开口：“父皇现在在干什么？” 明月一愣，转头看向殿内的几个嬷嬷。 嬷嬷们自然不清楚，皆低着头。 “太上皇正在准备出宫事宜。”扶苍走过去，跪坐着楚青凰身侧，给她按摩着肩背，“不过眼下手里正缺钱，打算跟东陵女皇陛下借一点。” wap. 楚青凰一愣，缓缓转头看着他：“你说什么？” 扶苍低声重复：“太上皇手头拮据，打算跟东陵女皇借钱。” 楚青凰表情顿时古怪：“……” 堂堂一国之君，刚退位就跟别国女皇借钱？ 亏他想得出来。 楚青凰沉默片刻，端起茶盏徐徐啜饮，“明月，你等会出宫一趟，回长公主府把本宫的私房钱取来，只要银票，不要现银。” “是。”明月应下，“主子要取多少？” “本宫里私库里还有多少钱？” “奴婢不太清楚。”明月想了想，“之前楚公子在的时候，给了管家十万两银票，让他放进了主子的私库。” “都拿过来吧。” “是。”明月应下，同时提醒道，“主子已经登基为帝，现在不可再称‘本宫’了。” 楚青凰默然片刻，缓缓点头：“嗯，朕知道。” 说完这句话，她沉默地看着软垫，到现在还有一种被赶鸭子上架的感觉。 按着她原本的计划，是打算登上储君之位后开始大刀阔斧整顿朝纲，提拔新规贤臣，挑选能力卓绝的武将，甚至连后期科考选拔学子，养精兵战马所需要的银子都提前想好了——跟父王借钱。 国库里抄家所得的银两，若用来发展军队只是杯水车薪，除了朝廷用银之外，边关修筑城池也需要一大笔银子。 所以她需打算跟父王再借一千万两。 只是在借钱之前，应该先把朝堂上一些占着高位不作为的昏官清除掉，换上真心为民做事的官员，到时候朝堂焕然一新，西齐自然能渐渐强大。 可是没想到皇帝这么迫不及待，把册立储君大典直接变成了登基大典，别说皇后、端妃和皇子们气死，就是她也完全没想到。 楚青凰这般想着，理了理站起身：“算了，朕出宫一趟，父皇需要的银票朕稍后让人送给他。” 今日时不同往日。 登基大典之后，她就是尊贵的一国之君，出宫仪仗不可少，于是皇家禁军浩浩荡荡护送着新任女皇陛下出动，直达长公主府而去。 半个时辰后。 “借钱？”南曦看着楚青凰，表情微妙，“暖儿，你这做了西齐国君，就跟我们见外了？你父王的银子，你还不是想要多少就拿多少，需要跟我们说借？” “不是。这笔钱若是用在女儿自己身上，当然不用借，父王的银子就是我的银子。”楚青凰摇头，“但我借钱是为了养军队兵马，修筑城池，抚恤百姓，这是用在家国社稷上，公事公办，不能混为一谈。” 顿了顿，“且这个账必须让西齐文武百官全部知晓，以后要还的。” 第331章 快速赚钱的方式 容毓手执茶盏，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站在楚青凰身侧的扶苍，淡道：“如果打算要还，这钱应该跟你大皇兄借。” 楚青凰闻言，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皇兄现在是东陵之主，国家与国家的帐自然需要天子做主，否则西齐大臣们会认为楚青凰借的是自己父亲的钱，还不还都无所谓。 况且东陵退位的女皇陛下和摄政王对这个刚认的女儿很宠，借一点银子怎么了？有就还，没有就算，哪个父亲还能跟自己的女儿较真不成？ 若让他们产生这样的认知，那借钱一说就变得毫无意义。 楚青凰点头：“我知道了，此事我先跟二皇兄商议，等他回去之后告知给大皇兄，待西齐朝局稳定下去，我再亲自去一趟东陵。” “去东陵时把扶苍带上。”容毓语气淡淡，“借钱的事他也分担一半。” 此言一出，楚青凰和扶苍同时一愣。 扶苍分担一半？ 借一千万两银子，扶苍负担五百万两？ 楚青凰虽然对扶苍挺纵容的，也很喜欢他，但实话实说：“就算把扶苍一刀刀削肉卖，也卖不了五百万两白银。” 记住网址http://wap. 扶苍没说话，心里却连连点头，他的确不太值钱。 不过容毓并不在乎他值不值钱，只道：“什么时候他能把五百万两银子还了，什么时候再考虑你们的亲事。” 楚青凰顿时默然。 好吧，父王转眼又给扶苍出了一个难题。 “扶苍，听到没有？”楚青凰转头看向某影卫，“五百万两是你的聘礼，你得自己凭本事赚够这些钱，才有资格娶……哦不对，才有资格嫁给我。” 扶苍沉默地看着她，心头转瞬间闪过好几种赚钱的办法，可好像都行不通：“属下一定努力找到赚钱的方法。” 卖身肯定不行，做杀手倒是个快速赚钱的好办法，虽然他没出去接过生意，但大致行情还是知道的。 最贵的人头要属眼前这位师父大人，雇主十年如一日来自北疆皇族，但至今为止还没人敢接，其次就是东陵皇帝，据说开价已经到了一千万两白银，但同样没人敢接。 十年前倒是有人接过，但自从江湖上顶尖有名的杀手一一丧身之外，已有许多年没人敢对这个一千万两动心了。 扶苍要是接了这个生意，一千万两瞬间就来了。 但他肯定不能接。 别说能不能得手，就只是有这样的念头，主子只怕会瞬间打爆他的头。 扶苍拂去这个念头，继续思索其他的办法，经商他不会，其他方面暂时也还没想到特别适合他的赚钱方式。 扶苍眉心微拧，不由开始苦恼。 五百万两对他来说是个天文数字，除了杀人，其他没有任何办法可以赚到这些钱，可天底下最值钱的人头偏偏又是动不得的。 要是有人出钱买北疆皇帝的脑袋就好了，钱少一点也没关系，五百万两总可以赚到的，好歹也是一国之君。 楚青凰轻咳一声，把手里的茶盏送至唇边，唇角扬起的笑意太过明显，以至于南曦挑眉：“有什么高兴的事？” 楚青凰摇头：“佛曰：不可说。” 南曦嗔她一眼：“跟我玩起神秘来了？” 楚青凰抿着轻笑，倒不是要玩神秘，实在是扶苍的心里想法太过危险，如果父王和娘亲知道他正在思索着皇兄的一颗人头价值一千万两，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 “行了，你这一天忙下来也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南曦开口，“明天一早我跟你父王就要离开这里了，你自己一个人万事都得小心，千万别疏忽大意。” 第332章 一颗脑袋五百万两 “娘亲放心。”楚青凰嗯了一声，“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两人起身告退。 回到东上阁，楚青凰吩咐跟随而来的宫人：“朕今晚在府里住一晚，明天开始再回宫里住，你们先回去，不必候在这里。” 宫人告退。 楚青凰踏进寝殿，环顾殿内布置：“过了今晚，我就不住这里了，想想还有点舍不得。” 扶苍沉默地跟在身后，想到明日一早他就要离开这里，更舍不得。 楚青凰偏头瞥他一眼：“原本是打算好好惩罚你的，不过一想到明天你就要跟父王一起离开，我就有些不忍心了。” 扶苍回神，瞬间想到了今日失职之事，无比羞愧地说道：“属下失职，该受责罚。” “等抽出空来，我会去看你。”楚青凰伸手揉着他的头，“明年开春带你去东陵走走。” 扶苍很乖：“属下会努力想到赚钱的方法，主子放心，从东陵借的钱属下一定按时还上。” 楚青凰挑眉，在椅子上坐下：“你打算怎么赚？” http://wap. 扶苍沉思片刻，“师父可有仇人？” “没有。” “那……”扶苍想了想，“北疆以前好像总是挑衅东陵，皇上可有吞并北疆的想法？” 楚青凰漫不经心地摇头：“暂时应该没有。” 扶苍于是沉默了下来。 目前为止，他能想到的最值钱的脑袋就是北疆皇帝，如果这个方法行不通，那五百万两太难了，除非他能把北疆国库里的钱变成自己的……咦？ 扶苍脑子里灵光一闪，眼底流露出一丝希望：“炎国能拿出五百万两吗？” 他既然是炎国王子，那想办法找回自己的身份，然后从炎国国库里拿钱，应当也是不错的办法。 楚青凰眼神微妙地看着他：“应该不能。” 炎国疆土很小，常年依附北疆，就是北疆的一个臣属国，国库里哪来那么多银子？ 扶苍闻言，不免有些失望。 炎国的确小。 况且他其实并不想恢复什么王子的身份，维持现状挺好。 “陛下。”明月领着侍女端着膳食走进来，“四位侍君正候在外面。” 楚青凰转头：“让他们进来。” “是。” 齐陵，温湛，沈重锦，红羽一一走进来，灯火照耀下，个个神采飞扬，光芒夺目。 进了殿，四人恭敬地撩袍行礼：“小的参见女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楚青凰淡淡开口：“这么晚了，你们来干什么？齐陵不是应该在军营？” “回禀陛下。”齐陵恭敬回道，“臣已经把人手全部挑选妥当，皆是骁勇善战、能独挡一面的军中好手，今晚特来参见陛下，顺便在临行前讨一个名分。” 此言一出，殿内片刻安静。 “名分？”楚青凰挑眉看他，“你想要什么名分？” “历代新帝登基，先册封的都是潜邸旧人，就算只是封个昭仪，总归也算是个名分不是？”齐陵语气格外恭敬，“臣是男子，自然不能跟女子相提并论，陛下看着封吧。” 红羽开口：“我也要名分。” 楚青凰目光落到他脸上，对上他充满希冀的眸子，挑眉道：“你想要什么名分？” “我要做皇夫。” 楚青凰语气淡定：“西齐还没出过女皇，朕需要时间思索一下，想想后宫男子应该赐什么封号较为妥当。” 扶苍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开口：“属下想到如何赚到五百万两银子了。” “嗯？”楚青凰偏头，饶有兴味地挑眉，“什么办法？” “他们几个的人头加起来，应该能值五百万两。”扶苍语气淡漠平静，像是在说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属下稍后去问问，看外面有没有人出钱买他们的人头，若是有，属下就接了这生意。” 红羽皱眉：“扶苍，你故意的？” 温湛不解：“什么五百万？” 齐陵诧异：“有人要买我们的人头？” “五百万？”沈重锦像是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笑话一样，“我们几个的人头可不值这么多——” “谁说的？”红羽不满地打断了他的话，“我堂堂羽王嫡子，不值区区五百万两？你看不起谁呢。” 沈重锦默了默，从善如流地改口：“好吧，我们三个不值这么多钱，但小羽儿的命很金贵，他一个人的脑袋就能抵五百万两，不需要我们几个去凑数。” 红羽：“……” “你们几个若是闲着无聊，可以出去找人打一架，不必来这里贫嘴。”楚青凰挥了挥手，“朕乏了，都跪安吧。” 齐陵叹了口气：“臣明日就要走了，所以才过来给陛下请个安，没想到陛下如此不耐烦。” 楚青凰皱眉，这幽怨的语气，活像她是个负心汉似的。 “扶苍也是明天走。”她淡淡说道，“所以能不能让我们安安静静地待一会儿？” 此言一出，殿内霎时安静下来。 扶苍果然是独宠，其他人都是捡来的。 第333章 结发 四个聒噪的人终于离开。 楚青凰看着扶苍，扶苍也看着楚青凰，四目相对，彼此眼底好像都有说不完的话。 然而事实却是这二人都不是话多的人，即便在离别前夕，也很难做到温软煽情。 “扶苍。”楚青凰淡声开口，“准备衣裳，今晚你侍浴。” 往常虽亲密无间，但侍浴都是明月和锦兰，扶苍只会躲在角落里守着，确保主子沐浴时的人身安危。 两人唯一的一次裸裎相对，还是楚青凰刚重生过来的那晚，她强硬地命他脱衣，结果被以为自己是要溺死他。 此时听到楚青凰的话，扶苍下意识地懵了懵，随即点头：“是。” 夏天沐浴流程很简单，不需要太多繁琐的衣物，也没必要在浴池里泡多长时间，扶苍站在一旁给主子从头到脚做了个全身按摩，一头青丝打上香精，洗个干干净净之后，楚青凰便起身走出浴池，由着扶苍给她擦拭身子。 非礼勿视。 虽然楚青凰已经许了他承诺，扶苍眼里心里也都是这个强悍无双的主子，可一日没有定下真正的名分，他始终不敢越雷池一步。 柔软宽松的袍子包裹住纤细玲珑的身躯，扶苍低声道：“属下抱主子回去？” wap. 楚青凰瞥他一眼，懒懒嗯了一声。 于是扶苍一把把她打横抱起，往寝殿方向走去。 “看起来倒是本宫要侍寝一样。” 扶苍脸色微红：“属下不敢。” 回到寝殿，扶苍细细地给她把头发一绺绺擦干，“属下以后不在主子身边，主子一定要让扶风、扶影四人时刻待在身边，主子若有任务需要他们完成，就让扶风从暗阁里另外挑人去做，不必他们亲自去。” 楚青凰没说话，闭着眼享受他的伺候。 “这四人是暗阁年轻一代中身手最好的，有他们在，属下也能放心些。” “扶苍，你都快变得老妈子了。”楚青凰淡道，“别把我想成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扶苍抿唇不语。 他知道主子武力强悍，比一般女子厉害得多，可周遭对手虎视眈眈，明刀暗箭防不胜防，他总担心有个万一。 “你去洗个澡，今晚早点休息。”楚青凰睁开眼，目光落在他的头发上，“把头发好好洗洗，我有东西要送给你。” 扶苍应是，转身离开之际，心里却狐疑，主子有东西送给他？ 送东西跟他的头发有什么关系？ 扶苍不解，却用最快的速度把自己全身上下洗干净，然后迅速穿好衣服回到寝殿。 扶苍正要上床，却听楚青凰道：“去拿把剪刀过来。” 剪刀？ 扶苍沉默地看着她，语气迟疑：“主子要剪刀？” “嗯。” 扶苍不解，却还是转身去拿了把剪刀回来。 楚青凰接过剪刀搁在床头，示意他上床。 扶苍有些忐忑，不发一语地上了床，就跟往常一样。 楚青凰示意他躺下。 于是扶苍乖乖地躺了下来，一个口令一个动作，乖巧得很。 楚青凰抬手挑起他的一绺发丝，又从自己的头发上挑了一绺出来。 扶苍眼角余光看着，心脏忍不住咚咚咚地跳了起来。 只见楚青凰两人的发丝系到一起，打了个结，然后拿过剪刀…… “主子不可！”扶苍一惊，“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你倒是懂得不少。”楚青凰瞥他一眼，用剪刀把两个人发丝打结的地方剪了下来，“那你有没有听过结发为夫妻？” 扶苍一怔。 楚青凰慢条斯理的把剪刀放回去，“头发你随身带着，就当是本宫给你的承诺，以后三年之内每每忍不住胡思乱想时，就把这个拿出来看一看。” 扶苍跪坐起身，看着眼前打成结的头发，没来由的有些心虚。 他想到自己前些日子夜间偷偷摸摸的举动，主子一定是看在了眼里却没揭穿他，今晚甚至送了这么贵重的礼物给他。 扶苍一时只觉得羞愧。 “在想什么？” 扶苍回神，目光落在这一簇头发上，缓缓摇头：“没想什么……主子能不能送我一个香囊？” 楚青凰没说什么，随手从床头暗格里取了一个没用过的香囊出来。 扶苍珍视地把头发塞进香囊，揣进怀里，目光落在楚青凰的手上，不知突然间哪来的胆子，竟破天荒的执起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属下一定早点回到主子身边。” 第334章 做最后一件事 太上皇很快就收到了青凰让人送过来的银票，看着厚厚的一沓，他有感而发：“青凰真是朕的贴心小棉袄。” 娴太妃嘴角一抽。 “不过离开之前，朕还要做最后一件事。”太上皇很快收拾好情绪，命陈海拿了衣服披着，“朕去给太后请个安。娴妃，你跟朕一起去。” 娴妃懒得纠正他的叫法，反正不管是太上皇还是娴太妃，亦或者是太皇太后，也只在今晚了，等他们明日离开这里，宫里就再也没有太上皇和娴太妃。 以后有没有机会回来都还不一定。 若是有可能，她希望永远也别再回来。 “是。” 于是两人趁着夜色去了仁寿宫。 已经退了位，太上皇老人家自然不想再摆什么排场，两人几乎是一路走着抵达了仁寿宫，现如今的仁寿宫就跟囚笼差不多，除了外面铜墙铁壁般的防守之外，宫内仅剩下少得可怜的几个洒扫宫人，以及太后的贴身太监冯平。 太上皇刚踏进宫门，就听到一阵茶盏摔倒地上碎裂的声音：“废物！一点小事都办不好，都是废物！” “太后息怒。”冯平连忙安抚，“保重身子要紧。” 记住网址http://wap. 太上皇踏进殿门，看到了气急败坏的太后……其实应该是太皇太后了，不过传位诏书上只说尊皇后为太后，却并没有尊太后为太皇太后。 所以目前来说他了，她依然只是一个太后。 太上皇静静站了片刻，开口：“这么晚了，母后尚未歇息，怎么还发这么大的脾气？” 太后瞳眸一缩，蓦然转头看向悄无声息走进来的皇上，表情沉冷如冰，像是在看不共戴天的仇人。 “母后恨我？”太上皇笑了笑，走过去，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是不是因为我把皇位传给了青凰，让母后的愿望落空了？” 太后死死地盯着他，眼神莫名阴冷。 “太后当年为了巩固自己的后位而狸猫换太子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会有今日？” 太后脸色猝变：“你说什么？” “今日登基大典上的刺客是母后派去的吧？”太上皇给自己倒了杯茶，声音淡得像是在闲话家常，“可惜了，母后身边仅有这么一个还能用的隐卫，如今也是半死不活，以后再也没有人能替母后做事了。” 太后脸上如罩一层阴霾，紧紧攥着帕子，寒气从脚底窜上脊背。 “不管是出于什么想法，用了什么办法，母后总归也算是成功搅乱了皇族血脉，不过既然错了，就索性让他错到底吧。”太上皇喝了口茶，“青凰虽为女子，却拥有一国之君的魄力，比朕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子强多了，朕相信西齐会在她的手里蒸蒸日上。” 所以血脉什么的，有什么关系？ 强者为王败者寇，一代皇朝覆灭之后尚且可以被其他姓氏取代，又有谁能保证正统的血脉是可以永远传承下去的？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太后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眼底尽是惊骇，“谁告诉你的？” 怪不得他那么迫不及待地杀了贵妃，太后终于明白了原因，然而她不明白的是，这件事本该是个绝密，皇上为什么会知道？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太上皇语气淡淡，“母后能把这个秘密告诉天胤，就不该奢望他能守口如瓶。” 何况就算他不说，也无法阻止秘密外泄。 任何事情只要有一个人知道，就会有第二、第三乃至更多的人知道。 “告诉天胤？”太后僵住，“哀家什么时候告诉过他？” 太上皇微默：“都这个时候了，母后没必要否认。” “都这个时候了，哀家确实没必要否认。”太后冷冷地说道，“但是这个真相哀家也确实没有告诉给任何人！天胤冲动，哀家比皇上还清楚，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就把真相告诉他？” 没有十全把握的时候，告诉他真相，只会把他推向死亡，太后还没那么傻。 太上皇沉默着，见她的表情不是作伪，心头不由嘀咕，难道真不是太后告诉了天胤真相？ 可那封信明明是太后的字迹。 况且若不是太后告诉他的，其他人谁又会知道这个秘密？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太上皇懒得去想，很快回到正题上：“朕已经退位，西齐以后由青凰说了算，原本朕是可以让母后安享晚年的——如果母后愿意安分守己的话。” 太后听到他这句话，像是预知到了什么，冷冷一笑：“怎么？皇上还想弑母不成？” “如今看来是朕奢望了，只要母后还坐在太后位子上一天，就永远不会死心地接受事实。”太上皇站起身，看着她的目光带着几许淡漠，“朕到底也叫了您几十年母后，弑母之事朕不愿意做，母后可以自己做选择，您和天胤只能活一个。” 太后霎时如坠冰窖。 “天胤是朕的儿子。”太上皇淡淡说道，“就算他做了很多不该做的事情，但不到万不得已，朕也不愿意杀他，不过母后若一意孤行，无法让朕放心，朕只能替青凰除掉这个后患。” 新帝登基，若残害同胞兄弟，必然会落得一些骂名，可天胤的存在比其他几个皇子更让人无法安心。 所以太后和天胤两人必须有一个从此开不了口。 太上皇转身走了出去。 太后脸色颓白，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力气，僵滞无力地呆坐了很久。 第335章 执念 宫里发生的事情楚青凰暂时还不知道，非必要时候，她不会时刻让人盯着父皇和太后的举动。 次日一早，楚青凰没有上朝，而是带着人把容毓和南曦一路送到了皇城外。 容毓和南曦坐着马车，左右两旁谢锦、轩辕曜、容战、容臣几人骑马护送，阵仗有点大。 楚青凰跟扶苍骑马并行，边走边依依不舍。 他们身后还跟着楚玄弈和禁军。 “两国路途遥远，往返一趟耗费时日太长，不然本王可以天天来妹妹家里骚扰。”容战坐在马上，拧着剑眉，“顺便交流一下治军心得。” “战王不用惆怅。”谢锦笑道，“过完年开春女皇陛下会去东陵，到时候又可以见面了。” 容战闻言，忍不住又纠结：“见面固然好，可每次分开又难免让人觉得伤感。” 楚青凰挑眉：“难不成因为不想面对分别时的伤感，以后就不用再见面了？” “我倒不是这个意思。”容战叹了口气，“就是觉得妹妹长途跋涉，也怪辛苦的。” 楚青凰淡道：“人活在世上就没有不辛苦的，若走一点路都觉得辛苦，那么偌大的江山，繁重的政务，没完没了的阴谋诡计，岂不是更苦不堪言？” http://wap. 容战微默，随即受教似的点头：“妹妹说得对，是我狭隘了。” “战王不是狭隘，只是对妹妹一片疼爱之心罢了。”谢锦笑道，“不过若能促成东陵和西齐两国永世交好，那么辛苦一点也值得，毕竟在其位谋其政，如今女皇陛下已经登基为帝，自然要为西齐多做一些事情。” “阿锦所言极是。”轩辕曜点头附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一国之君和内宅妇人有着天壤之别，陛下既然已登基为帝，就不能跟寻常女子一样娇弱，一国之君若不能强大起来，国家又如何强大？” 君弱不止是臣欺，外敌也会欺负，弱势的君主最容易招来内忧外患，对于家国百姓来说，这样的弱点会是致命的。 容战皱眉，看了眼谢锦，又转头看了看轩辕曜：“本王只是有所感慨，又没有让妹妹一定做个小娇娇，锦叔和曜叔倒是迫不及待地开始指点我了？” 坐在马车里的南曦听着他们讨论，面上带着温柔的笑意：“我们这一趟回去东陵，可以留下来住上一段时间。” 容毓点头：“嗯。” “容毓。”南曦笑意盈盈地看着他，“我们俩夫妻这么多年了，天下山川奇景之地也去过不少，见识过大千世界精彩纷呈，几千个日子天天待在一起，你不会觉得厌烦吗？对其他美人当真就一点都不动心？” 容毓蹙眉：“你烦了吗？” “不会。”南曦摇头。 “那我又怎么会烦？”容毓把她轻拥在怀里，声音低沉，蕴藏着浓厚的情感，“我恨不得岁月可以对我们仁慈一点，让你我都能长寿些才好。” 这样他们就可以更多一点相聚相守的时光。 南曦轻笑：“别人都骑马，委屈你天天陪我坐马车。” “他们都是年轻人。”容毓道，“我年纪大了，就喜欢跟你一起窝在马车上。” 年纪大？ 南曦失笑：“你年轻时也喜欢跟我一起坐马车。” “嗯。”容毓点头，“由此可见，为夫对马车很有执念。” 第336章 太后葬仪 一行人行至皇城外分道扬镳。 这一路上该说的话都说了，该交代的也都交代了，临别时反而没什么可说的。 南曦走出马车，抱了下自己的女儿：“保护好自己，我跟你父王随时会派人过来听你使唤，有什么需要都可以跟他们说。” 楚青凰嗯了一声：“娘亲也多保重。” 南曦笑了笑，低声道：“放心，你那小影卫娘会替你照顾好的。” “这倒不用。”楚青凰眉眼多了几分暖意，“他也就是从小在暗阁训练，接触的东西少，很多方面看起来不太灵光，其实意志力很强，学东西也快，让他跟在父王身边历练历练，增长一下见识。” 父王擅长的东西多，各方面都有涉猎。 扶苍拜师之后，除了《六韬》上涉及到的东西之外，最重要的是学习父王的行事作风。 言传身教。 长期的耳闻目染，比手把手的教导更有效果。 楚青凰很清楚她父王是个轻而易举就能让人折服的人，不管是他的手下还是儿子女儿，亦或者是徒弟，跟父王相处久了，都会下意识的以父王的行为为标杆。 wap. 从容毓手底下教导出来的人，正式的或非正式的，至今没有一个养歪了的——哪怕是东陵权倾朝野的谢锦谢首辅，至今还能得天子推心置腹的信任，君臣之间从无猜忌之心。 扶苍跟出去历练三年，绝对会受益终生。 “这里是南记票号的大额银票，还有一个代表身份的信物。”南曦从马车里拿出一个包袱，递给楚青凰，“你父王给你的私房钱，你自己保管着，缺钱了就提前去南记票号说一声，他们会给你准备足够多的银子。” 楚青凰接过包袱：“多谢父王娘亲，一路保重。” 南曦叹了口气，虽有些不舍，但总归是要分别的。 她转身上了马车。 “女皇陛下多保重。”谢锦从容地行礼告辞，“我们先走了。” 容战依依不舍：“妹妹若是需要我，其实我是非常愿意留下来的。” “二哥还是赶紧去军营吧。”楚青凰说道，“误了时辰，当心父王抽你。” 容战啧了一声：“妹妹真不可爱。” 虽然这么说着，可一想到父王此番跟他们一起回东陵，容战心里就直打鼓。 楚青凰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扶苍，“保重。” 扶苍抿唇，心头泛起不舍。 队伍渐渐远去，楚青凰站在皇城外，突然间怅然若失。 都走了。 原本热热闹闹的一大家子走了个干净，连扶苍都跟着走了，就剩她一个人孤零零的。 原本热闹的氛围一下子就冷清了下来。 楚青凰翻身上马，遥遥望着渐行渐远的队伍，好一会儿，才调转马头，“回宫。” 楚玄弈策马跟上。 对于楚青凰和东陵皇族明显亲昵的关系，他没有去深思，这段时间跟楚青凰接触得多了，他已经习惯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耳朵也是，该听的听，不该听的随风而逝。 想得太多不会有任何益处，只会平添烦恼。 半日光景很快过去。 抵达宫门时已近午时，满朝文武还在大殿上候着，未得旨意，没有人率先离开。 伴随着一声“女皇陛下驾到——”的阴柔高亢声响起，百官跪叩：“女皇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陛下……陛下……”一个太监匆匆跑上大殿，“太……太后崩了！” 满朝文武脸色骤变，哀声顿起。 楚青凰眉眼划过深思，表情却是清冷：“礼部负责准备葬仪，如今国库不充裕，葬仪不可过分铺张。” 礼部尚书战战兢兢接旨：“臣遵旨。” “太后崩，朕心哀痛，遂休朝三日。”楚青凰起身，“葬仪按皇族礼制办妥，不得有误。” “臣遵旨。” …… ps：各个朝代制度不同，有些朝代太后、皇帝、皇后之死是用“崩”，嫔妃和皇子诸侯用“薨”，级别再低一些用“殁”。 此处用崩也行，用薨也可以的。 第337章 不负责任的行为 太后葬仪按皇族规矩来办，没有过分从简，只是眼下正是用钱之际，国库不充裕，是以减少了一些奢华珍贵的陪葬。 仁寿宫的宫人因早早被打发去了别处做事，此番也并没有受到牵累。 刚刚荣升为太后的秦皇后带着在众嫔妃戴孝哭丧，表面上是在哭太后，实则个个心里都是满腹委屈，憋闷难受。 想到今早带着娴妃出宫的太上皇，太后太妃们一肚子恼火怨恨，原本他们都可以在后宫里养尊处优——只要楚青凰一日不登皇位，皇后和端妃一日之后还抱有希望。 然而不靠谱的皇上生生给了她们一记措手不及的打击，半路撂挑子走人，把皇位直接让给了楚青凰。 尘埃落定，谁若再敢肖想皇位，谁就是谋逆造反，罪不容赦。 皇后和端妃对皇上恨得咬牙切齿。 其他嫔妃们虽膝下没有争储的儿子，可女皇登基，他们从嫔妃成了太妃——好吧，还有一些尚未封为太妃。 没有一个名正言顺的位分，眼下正惶惶不安，不知以后命运如何。 楚青凰坐在勤政殿里，把奏折全部翻看了一遍。 新任小太监元宝低眉垂眼候在一旁，时而给楚青凰换茶，时而换香，不一会儿又开始研墨。 记住网址http://wap. 不知道是不是怕被责怪偷懒，所以总忍不住想找点事情来做。 “元宝。”女皇陛下吩咐，“传旨，召荣王进宫。” “是。” 楚青凰搁下御笔，沉默地靠在椅子上，环顾周遭，没有熟悉的小影卫在，一直竟有些不习惯。 最近事情很多。 绵北换将，秋闱在即，太后葬仪，宫中嫔妃的安置，朝中空缺官员的提拔选用，还有秋后处斩人犯事宜…… 楚青凰揉了揉眉心，总觉得太上皇陛下这个时候退位出宫，实在是一个不负责任的行为。 “陛下。”陈海从外面走进来，躬身禀报，“奴才有事要奏。” 楚青凰抬眸：“陈公公没跟父皇一起出宫去？” “没。”陈海低头，“太上皇说带着奴才太显眼，也是担心陛下刚登基，用人不便，命奴才留在宫里听候陛下使唤。” 楚青凰了然。 确实是。 宫里的太监都是阉人，容貌阴柔白皙，没有胡须，很容易让人认出来，太上皇退位出去散心，自然不希望因为身边的一个奴才而被人盯上，再多惹麻烦。 且陈海是宫中老人，留在宫里也确实能帮衬着楚青凰。 “父皇有什么吩咐？” “太上皇的意思是，为了节省宫中开支，没有儿子的宫妃可以留在宫中养老，有儿子的搬出宫去，随皇子一起居住，由自己的儿子侍奉。” 楚青凰挑眉：“父皇后宫无子女的嫔妃有多少？” “十二人。” 楚青凰嗯了一声，“你先去着手安排，把这些没有子女的宫妃迁至一处清静的宫殿居住，衣食月例还是跟以前一样，不必苛减。待太后葬仪结束之后，再让他们搬过去。” “是。”陈海应下。 “另外，陈公公服侍父皇这么多年，对内廷事务比其他人熟悉，以后还是由你做内廷大总管。” 陈海低眉：“谢陛下恩典。” 楚青凰想了想，没其他事情需要吩咐，便道：“先退下吧。” “还有件事。”陈海斟酌着开口，“按照惯例，公主府后院那几位侍君是该给个名分的，陛下可有什么想法？” 楚青凰沉默片刻，没料到陈海也提这一茬。 “这件事陛下可以从多方面考虑。”陈海道，“侍君入了宫，跟陛下见面会比较方便，他们也可以帮衬着陛下做一些事情。只是个名分罢了，陛下若是对他们没那个意思，不需要召侍寝什么的，只是有些旧人在身边，做起事来总归是放心些。” 楚青凰沉吟：“温湛这个月会参加考试，塞进后宫于他没什么好处。” 以前被塞进长公主府后院，可以看作是她荒唐，即便冠上侍君的名分，可男子在这方面到底是在一些优势的，并不会真的像女子一样被困在后宅。 因为楚青凰的行为本来就不符合规矩，所以礼教对他们要求没那么苛刻。 可如今情况不同。 楚青凰已经是一国之君，不管是不是打破了惯例，九五至尊的威严都不容挑衅，一旦入了后宫，那就是一辈子的名分。 以前她会因避免让人怀疑而随意往后院塞人，以后却显然不行了。 楚青凰缓缓点头：“此事朕会斟酌，以后再说。” “是。” 第338章 应有的尊重 陈海退下之后，楚青凰独自沉思着，齐陵和沈重锦带人去了绵北，温湛要入仕，四位侍君现在就剩下红羽还没什么具体的目标。 “女皇万岁！女皇万岁！” 殿外忽然响起熟悉的奶音，楚青凰回神，抬头就见小巧雪白的小家伙身体灵活一窜，闪电一般窜到她面前，小嘴叭叭地开口：“女皇万岁！女皇万岁！” 楚青凰挑眉，伸出手把它托在掌心，“无家可归了？” 太后已崩，小家伙这是在后宫霍霍了一圈吧。 “陛下，荣王求见。” 楚青凰道：“进来。” 一身严谨亲王袍服的荣王迈着沉稳的步子走了进来，正要跪下行礼，却听楚青凰淡道：“皇叔在我面前可以免行跪礼。” 荣王动作微顿，躬身道：“臣不敢。” “皇叔是长辈，对社稷有功。”楚青凰抚摸着小兽柔软的身子，“我应该给予皇叔应有的尊重。” 荣王沉默片刻，恭敬地谢恩，算是受下了这份恩典。 http://wap. “父皇匆忙退位，许多事情朕还没来得及做准备，以后朝政上还需要皇叔多多辅佐。” “陛下言重。”荣王道，“效忠陛下是臣的分内之事，陛下但有吩咐，臣万死不辞。” “万死不辞倒是不需要。”楚青凰语气淡淡，“八月秋闱的监考官就由皇叔负责选吧，贤臣为主，朕不希望看到有人徇私舞弊，祸乱考场。” “臣遵旨。” 荣王在朝多年不争不抢，不显山不露水，然而除了楚玄弈这个掌禁军兵权的长子之外，荣王府门生也不少，只是一直以来行事低调，不像那几个作死的家族蹦达得高罢了。 有荣王辅佐，皇族宗亲和朝堂上一半的大臣便无需费心。 接下来楚青凰可以一心整顿朝纲，提拔贤臣，从天下学子中选拔出有才学、能力卓绝的年轻新贵，给朝堂换上新鲜的血液。 只是红羽该怎么安置？ 楚青凰想了想，红羽擅长占卜算卦，倒是可以把他放去钦天监，好好发挥一下他的特长。 …… 大军行路太过惹眼。 容战率领的一万铁骑来时化整为零，分批乔装而入，一直到白城才汇合而至，再加上掩人耳目的方法使得好，所以宣王府和秦国舅派出去的探子才没有打探出他们的消息。 回去时则完全没有必要，所以铁骑先行，一万人马威风赫赫，直往东陵而去。 容毓一直不喜欢有人打扰，所以拒绝了轩辕曜和谢锦沿途护送的请求，只和南曦坐着马车走走停停，依然是一种游山玩水的心态。 扶苍坐在前面驾车，一路上听从使唤。 不管师父、师娘多么悠闲，都跟扶苍无关。 有事弟子服其劳。 一路上容毓和南曦下榻之处都有人伺候，不需要他亲力亲为，但扶苍早已习惯了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时间，边驾车边看书，休息的时候扎马步看书或者抄书，片刻不敢耽搁。 这日傍晚，马车在一处府邸外停了下来。 大门外牌匾上明晃晃的挂着“曦园”两个字。 这一路下来他观察发现，几乎每次下榻的宅子名字都叫“曦园”，各州各城都有这样的宅子——风景清幽美丽，内里布置精巧，亭台楼阁，小桥流水，明显都是花了心思的。 扶苍隐隐能猜到是怎么回事，却从来没有表现出一点不该有的反应。 入了曦园更衣洗漱，稍作休息之后，便是晚膳时刻。 容毓一直都很注重隐私，用膳甚至不喜欢旁人伺候，只他跟南曦两人，这样的习惯已经保持了二十余年。 在东陵小住时，他们偶尔会跟两个儿子一起用膳，或者召谢锦、轩辕曜几个心腹手下在一起吃个饭，大多时候更享受独属于夫妻之间的静谧。 不过扶苍还是比较特殊的。 跟在身边这段时间里，除了早膳是在自己的房里吃之外，午膳和晚膳他都被要求跟师父、师娘一起用。 起初他不习惯，总有一种坐立不安的感觉。 后来发现师父并不会在用膳的时候提他问题，甚至连眼神都没有施舍给他——扶苍当然不知道，他这份特殊的优待其实是南曦要求的。 影卫饮食不规律，南曦是知道的，扶苍被楚青凰用心调养了一段时间，身体状况比以前好得多，如今跟在身边，南曦自然是要继续跟进他的饮食，不能让女儿的一片苦心白费。 用完晚膳，扶苍会回到自己的房间，被要求用扎马步的姿势蹲在案桌前抄写《六韬》。 “身体不许乱晃，心思不许分散，字迹不许凌乱，宣纸保持干净整洁。”容毓言简意赅，“两个时辰。” 扎马步抄书对扶苍来说不是难事儿，毕竟如他这样的影卫十年如一日训练的就是意志，扎马步是武者基础功，对他来说压根没一点难度。 且暗阁里出来的影卫虽然不会像世家公子一样学富五车，但最基本的抄写也是没问题的，只是字迹也没那么漂亮罢了。 可是扶苍不了解容毓。 或者说他还没有完全了解这个师父的行事风格，否则他就不会早早地抱有如此乐观轻松的想法。 第339章 错处三加一 一道劲风灌入耳膜，扶苍执笔的手微顿，随即一道身影破窗而入，只朝他门面袭来。 扶苍眉眼一冷，眼底杀气一闪而逝，手里的毛笔直接化作暗器朝来人疾射出去，来人利落地偏头闪过，噔的一声，笔杆直直插入墙上，强劲的力道使得毛笔发出轻微的颤动和嗡嗡声响。 柔软的笔毛一端有墨汁溅到了地上。 甚至连铺放在眼前正在抄写的宣纸上都溅了一滴墨，在白净的纸面上显得格外刺眼。 空气仿佛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来人在房中站定，扶苍目光落在他面上，四十上下的年纪，看起来沉稳内敛，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扶苍隐隐感觉到对方应该是个影卫，方才那样的身手，那样的反应，在训练有素的影卫身上最常见。 可四十岁上下还能保持这样身手的影卫，却是凤毛麟角。 目光从嵌入墙上的毛笔上收回来，男子沉默地看着扶苍，扶苍也不发一语地看着他，四目相对，有种不太妙的气氛缓缓在空气中发酵。 中年男子沉默地颔首，随即慢悠悠地转身从房门走了出去。 “等等。”扶苍心里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见他要走，及时开口，“可以帮我把笔拿回来吗？” wap. 男子转头看着他，须臾，看向嵌入墙壁上的毛笔：“若是我不呢？” 扶苍皱眉。 “你已经犯了三个错误。”男子语气淡淡，“再犯第四个错误也没什么影响了。” 说着，径自举步离开。 扶苍抿唇沉默了一会儿，盯着面前已经被墨汁污染的宣纸看了片刻，想着他说的话，确实犯了三个错误。 心思不能分散。 字迹不能凌乱。 保持宣纸干净整洁。 唯一没有犯规的是扎马步的姿势保持得还算稳当，刚才对方破窗而入时，他只是抬手掷出了手里的毛笔，身体却没动。 可是…… 扶苍拧眉，笔不在手里，他还如何抄写？ 案桌上没有多余的笔，若要自己去拿回毛笔，就势必得起身走过去。 所以，保持身体不动也成了不可能的事情。 扶苍犹豫不过瞬间，就起身去取了毛笔回来。 染了墨汁的宣纸已经不能再用，扶苍没有犹豫地把抄写半张的宣纸舍弃掉，重新取了张纸，蘸墨重抄。 马步扎下之前，他转头看了眼屋里的沙漏，已经走了一小半，他走过去，把沙漏也调成重新开始。 待一切准备就绪，他才重新扎下马步，握着毛笔开始抄写。 平心定气，收敛心神。 没有人打扰他，两个时辰过得其实并不难熬。 只是等他完成任务已经入了深夜，扶苍揉了揉手腕，活动一下四肢。 看着外面黑漆漆的天色，他觉得自己不该在这个时辰去打扰师父、师娘休息，于是他把抄写好的文章一一铺开在案桌上，默默熟记于心。 与此同时，扶苍开始在心里思索着天亮之后如何跟师父请罪。 主子以前说过，师父教人特别严厉，犯了错的手下或者儿子，最直接的教训方式就是藤条。 不伤筋不动骨，却能让人体会到刻骨铭心的疼痛。 扶苍不由想着，他应该先去准备一根藤条。 虽然今晚上的错处不能怪他，有人偷袭时，把来人一击毙命是一个合格影卫最基本的本能反应。 今晚偷袭他的人本身身手也很厉害，且没有杀气，所以才在扶苍手下躲过一劫。 但这些不是可以辩解的理由。 多年严酷的训练早已让他们习惯承担自己的错误，而不会去找任何多余的借口。 这般想着，扶苍转身去洗漱。 待收拾妥当自己，他转身走到案前坐下，把书翻开，开始看后面的内容。 子时休息，睡到卯时。 每天三个时辰。 这是师娘对他的要求。 若不是南曦管束着，扶苍每天睡一到两个时辰便足够了，其余的时间都可以用来看书，抄写，学习更多的东西。 第340章 请罪 八月份的白天已经没那么长，天亮的时间也比以前晚了些，扶苍起身的时候外面还是灰蒙蒙一片。 有条不紊地洗漱更衣，扶苍带着连夜寻来的藤条去师父院里请罪。 《六韬》不离手，跪在院子里时身体保持笔直姿势，全身的力气几乎都压在了膝盖上。 这种姿势对一般人来说很难熬，一盏茶时间都撑不过，就会觉得膝盖疼痛难忍。 南曦站在窗前，看着院子里的少年，轻轻叹了口气：“这孩子倒是真乖，让人心疼。” 容毓道：“天还早，你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南曦笑着摇头：“这么大岁数了，谁还整日赖床？让孩子看了笑话。” 容毓皱眉：“没人敢笑话你。” “我开玩笑的。”南曦摸了摸他的脸，“我现在倒是能理解，古时那些帝王为何都追求长生不老了。人都是贪心的，这世间有些东西一旦握在了手里，想要放下就很难，有人眷恋着权势，有人执着于感情，贪欲会让人变得不理智。” 容毓目光锁在她眉眼间，嗓音低沉：“你也有了贪欲吗？” “嗯。”南曦点头，“我的贪欲就是想跟你一起长生不老，继续享受这世间繁华美景，生生世世不分开。” 记住网址http://wap. 容毓缓缓把她拥入怀里：“吾心亦然。” 扶苍在院子里跪了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之后，容毓打开房门走了出去，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淡漠而平静：“背了什么？” 扶苍垂目：“天生四时，地生万物，天下有民，仁圣牧之。故春道生，万物荣;夏道长，万物成;秋道敛，物盈;冬道藏，万物寻。盈则藏，藏则复起，莫知所终，莫知所始，圣人配之，以为天地经纪。故天下治，仁圣藏;天下乱，仁圣昌;至道其然也。圣人之在天地间也，其宝固大矣;因其常而视之，则民安……” 容毓安静地听着，待他背完，淡道：“文王问太公：‘原闻为国之大务，欲使主尊人安，为之奈何？’” 扶苍答：“爱民。” “爱民奈何？” “利而勿害，成而勿败，生而勿杀，与而勿夺，乐而勿苦，喜而勿怒。” 容毓淡道：“昨晚的功课完成得如何？” “完成得不好。”扶苍回道，并双手呈上藤条，“弟子犯了四个错处，请师父训责。” 容毓淡道：“四个错处？” “是。”扶苍抿唇，“师父约束的四个要求，弟子均未能做到。” “既然如此，”容毓目光落在他的手上，“一根就够了？” 扶苍一愣，随即抿唇：“弟子知错。” “我可以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 扶苍想了想，如实说道：“昨晚有人偷袭子弟。” “所以你就跟他动手了。” “是。” “所以错不在你？” 扶苍脊背一僵，下意识地回道：“不，弟子有错。” 没有完成任务就是他的错，不该以任何借口来替自己辩解。 容毓问道：“我让你跟在身边多久？” “三年。” “稍后自己去准备一个账本。”容毓语气淡淡，“我给你的学艺期限是三十六个月，非必要时候，我不会对你动手，不过昨晚既然犯了四个错处，就在账本上记下四个月的加罚期。以后每犯一个错误，就加上一个月，犯的错多了，你就可以不必回去了，留在身边给我养老送终就好。” 扶苍紧紧攥着藤条，低头不语。 “不服？” “弟子不敢。”扶苍抿唇，“师父能不能改一下惩罚方式？弟子稍后就去集市上多买一些藤条回来，弟子愚笨，请师父狠狠地教训——” “为师如何做事，需要你来教？” “弟子不敢。” 容毓看了他一眼：“今日之内把账本准备好，晚上我要检查。” 扶苍脸色白白的，却不敢再反驳，低低地应了声是。 三年已经足够漫长，这无端又加了四个月，以后还不知会犯上多少错误……扶苍想想就觉得前途一片灰暗，跟主子见面之日仿佛也变得遥遥无期了起来。 容毓转身之际，目光落在他低落的眉眼间，沉默一瞬，淡道：“为师今日教你的第一课便是忘掉自己影卫的身份，学着克制下意识的反应，除非真切地感知到危险，否则不许再用影卫的杀招对付任何人。” 扶苍低头：“是。” “以后若表现得好，也可以在账本上减去一些时日。”容毓语气平静，“继续回去抄写。” 减掉一些时日？ 扶苍精神一振，顿时觉得还是有希望的，“是。” 第341章 陛下这么无情 时间一天天过去，转眼到了秋闱。 荣王拟了四位主考官的名字呈上来，楚青凰过目之后，朱笔御批了“准”字，就此定下了人选。 准备就绪的考生们提前进入考场，接受一道道严格盘查，坚决杜绝任何一种形式的作弊。 红羽得知自己被安排进入钦天监，揣着一肚子的不满求见女皇陛下：“人家是陛下的侍君，就算陛下不给人家一个名正言顺的正君皇夫位分，至少也应该封一个贵君或者淑君吧，怎么就打发去钦天监了？” 淑君？贵君？ 楚青凰幽幽瞥他一眼，很想知道他是从哪儿学来的奇葩封号：“你确定要入宫？” 红羽点头。 “入了宫有了封号，这辈子就不能出宫了。”楚青凰道，“否则便是祸乱宫闱，要被赐白绫或者一丈红。” 红羽表情一僵：“白绫？” “犯了错的宫妃都是这么处置的。”楚青凰声音淡淡，听着波澜不惊，“你要是没意见，朕也愿意让你进宫。” 红羽于是开始纠结：“这辈子都不能出宫？” http://wap. “嗯。”楚青凰点头，“需要我给你解释一下什么是‘一丈红’吗？” 不需要。 红羽默默看着她：“那陛下如果要出宫呢？” “那是朕的自由。”楚青凰道，“你还想跟朕相提并论？” “不是。”红羽连忙摇头，“人家的意思是陛下如果要出宫，可以带着我一起嘛，这样不就不算违反宫规了吗？” “朕以后还会有三宫六院，一代代新人换旧人，就算要出宫也不是非带着你不可。”楚青凰语气淡淡，“起初几年也许可以，毕竟你眼下也算貌美如花，朕可以多宠宠你。然而等你年纪大了，就会有其他的美少年进宫，朕会喜新厌旧去宠爱别人，不再过多地关注你，到时候你就只能在深宫孤独终老了。” 红羽撇嘴：“陛下怎么这么无情？” 他还想趁着几位侍君不在，扶苍也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好好争个宠呢，没想到陛下一点机会都不给他。 几句话就断了他的念头。 红羽想到他一个新衣怒马的少年郎居然要在深宫里枯萎，眉头深深地锁起。 算了吧。 宫里阿谀我诈，阴谋诡计防不胜防，不适合他这么单纯善良的美少年。 “我还是去钦天监吧。”红羽叹了口气，颇有些惆怅地说道，“我掐指一算，温湛应该拿不了状元。” “怎么说？” “他命中注定就不是状元的命。” “这个月只是秋闱，能不能拿到状元还得看明年殿试。”楚青凰低头批着折子，“既然来了，顺便帮我把这些整理一下。” 红羽看着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陛下每天都要批这么多？” “大概吧。”楚青凰道，“太上皇着急退位，留下了一大堆烂摊子给我，最近事务是多了一些，好在暂时还没人敢拖后腿，不然只怕更要焦头烂额。” “他们是不敢拖后腿吧。”红羽嗤笑，“谁敢在这个时候给陛下找不愉快，就等着被抄家，那些大臣们虽然不太聪明，却也没有蠢到无可救药，知道这个时候该顺着谁。” 陛下已经登基，他们再反对也无济于事，总不能犯上作乱，直接把女皇陛下推翻——暂时来说，还没人有这个实力和胆量敢废帝另立。 况且荣王父子都遵太上皇旨意，忠心耿耿地辅佐着女皇陛下，其他人谁敢生出异心？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家？” “回家？”红羽诧异，“陛下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楚青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红羽讪讪一笑，认真回道：“暂时还不会回去，反正我爹娘还年轻，羽王封地上很多事情都是我娘在管。父王懒得不像话，暂时也没打算退位，我回去又不能干什么，不如留在这里听陛下使唤。” 第342章 解元 九月放榜，第一名解元是荣王府次子楚玄策，第二名才是温湛。 果然不出红羽所料。 虽现在就讨论谁是状元还为时过早，毕竟明年春闱和殿试才是决定最后名次的时刻。 但楚玄策和温湛谁更胜一筹，他们自己心里其实也清楚——据说放榜之后，楚玄策在酒楼里宴客，邀请所有中榜的学子喝酒，顺便交流心得。 对于众学子来说，这显然也是一个拉近彼此关系的好机会，中了榜就意味着可以做官，若能在明年的春闱和殿试上表现出彩，更意味着以后前途不可限量，代表着在座的诸位以后都是朝中同僚，抬头不见低头见，打好关系自然比什么都重要。 何况楚玄策的身份摆在那里，谁会不给他面子？ 于是九月初六那日，众人欣然到场。 温湛也在其中。 因为太后葬礼而得以走出王府的楚天阔、楚天胤、楚天铮几人也没闲着，纡尊降贵参与进来，跟众学子们打成了一片。 所以在场的气氛很是微妙。 “本王一直敬重读书之人，未来治理天下，匡扶社稷靠的也是读书之人，今日有幸跟诸位共饮，实乃本王之幸。”楚天阔举起酒杯，“本王敬诸位三杯。” wap. 学子们面面相觑。 今日宴请众人的乃是楚玄策，虽然对方出身荣王府，但因为同是科举学子，所以此时的身份是相同的，可以不拘一格，畅所欲言。 然而宣王参与进来，这性质就有些变了。 众人面上不得不恭恭敬敬地应和，心里却难免多加臆测。 宣王这是在借机拉拢学子吗？ 学子们交流宴，跟他一个郡王有什么关系？ 女皇陛下刚登基，他如此光明正大的拉拢学子，居心何在？ “哪敢让宣王敬酒？”温湛慢条斯理地开口，面上笑意温润，“楚二公子得了解元，今日又是你做东，理该我们敬二公子才是。” 说着，自行斟一杯酒，站起身道：“二公子学识出众，品貌俱佳，为人谦逊温和，是我辈学子之楷模，今日在此真心诚意敬二公子。” 楚玄策跟着站起身：“温公子学识不在我之下，玄策只是侥幸罢了。今年是学子们的幸运之年，女皇陛下刚登基，正是用人之计，是以选拔中榜的学子比三年前放宽了许多，可以多设三十个名额，乃是陛下皇恩浩荡，我们一起敬女皇陛下。” 这句话说到了许多学子的心坎里。 今年确实多增了三十个名额，许多学子寒窗苦读十年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三十个名额对他们来说无比的珍贵。 今年若不能入榜，下一次又得等三年。 于是众人纷纷举杯，面朝皇宫方向：“敬女皇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楚天阔表情僵住，脸色一瞬间变得极为难看。 楚玄策和温湛关系如此和谐，是他没有想到的。 他以为读书人都有孤高傲气，大多会认为旁人的学识文章不如自己，彼此不服。何况楚玄策和温湛身份上天差地别，一个是正儿八经的荣王府公子，一个是众人眼中以色侍人的侍君，靠着楚青凰的宠爱才有机会入仕。 彼此看不顺眼才是正常现象。 然而他完全没想到，楚玄策对待温湛这个温家庶子居然如此温和，如沐春风的说话态度不但让众学子对他好感倍增，连带着温湛都没有受到该有的歧视。 这跟他预料中的情况完全不一样。 第343章 敢做旁人不敢做之事 “宣王也去了学子们喝酒的酒楼？” “是。”楚玄弈陪着楚青凰走上城楼，声音沉着稳重，“玄策跟温公子相处得不错。” 楚青凰没说什么。 今日之事扶风已经禀过她，楚玄策确实不错，温湛对楚玄策也是心服口服，甘拜下风，言语交谈间好像在比谁态度更谦逊，更平易近人似的，让原本持看戏态度的部分学子竟有些无所适从。 他们可能以为第一名和第二名应该是水火不相容的关系，没想到会出乎意料。 不过这个结果倒也在情理之中。 身为温家庶子，温湛比一般世家庶子运气要好得多，有贵人扶持，但到底不如楚玄策占据的优势大。 且这位荣王府次子从小到大几乎不闻窗外事，一门心思读圣贤书，眼下一举得了解元也不算什么稀奇事。 至于他跟温湛两人能和平相处，那就更不奇怪了。 温湛是她府里的人，荣王府如今又效忠于她，别说楚玄策本性如何，单就荣王和兄长每日在家耳提面命，他也绝不会当众做出让温湛难堪的事情。 夜空漫天星斗闪烁。 记住网址http://wap. 楚青凰在宫楼上迎风而立，遥望着宫外万家灯火，眉目平静清冷：“楚玄策不错，今年考个解元，明年考个状元，就可以名正言顺入朝做事了。” 楚玄弈站在她身侧，心头挣扎良久：“陛下把齐陵放去绵北，温湛放入朝堂，不担心大臣们心生不服？” 众所周知，齐陵和温湛都是女皇陛下以前的侍君，即便楚青凰登基之后没有让他们入后宫，可出身已经在世人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哪怕以后身居高位，也不会有人忘记他们曾做过侍君。 “没什么可担心的。”楚青凰语气淡漠，“世人喜欢计较虚名，义正言辞地抨击不合礼教之事，私底下却不知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这种人的言论没必要放在心上。” 真正的君子从不会以表象看人，反而是那些表里不一的小人，最喜欢嘴上一套，背后一套，除了时不时地抨击一些自己看不惯的事情之外，还能有什么作为？ “可这种人在朝堂上占了不少。”楚玄弈道，“文官的笔能杀人，陛下还是应该考虑得远一些。” 万一以后有人以此来大做文章，对温湛和齐陵都不好。 楚青凰嘴角微挑：“顾忌得越多，很多事情反而越难做，当一个人的名声不再是束缚时，做事反而更能果断干练，无坚不摧。” 楚玄弈闻言，一时沉默了下来。 楚青凰的很多想法不但跟时下女子不同，跟当今制度下的男子更不一样，所以算是另类吧。 所以她才敢在众多皇子健在，皇后、贵妃、端妃三足鼎立的局势中生出夺储的想法，并且真的就她做到了。 当一个人的名声不再是束缚时，做事反而更能果断干练，无坚不摧。 楚玄弈沉默地思索着这句话，并很快意识到楚青凰一直以来确实没怎么顾及过名声，所以她行事不羁，敢做旁人不敢做之事。 然而其他人又有几个能像她这样把声名抛之脑后的？ 读书人注重声誉，女子更是视名节比自己的命还重要，想要抛开礼教，不被声名所累，谈何容易？ “你让楚玄策今晚进宫一趟，朕有些事情要跟他说。”楚青凰淡道，并不在意楚玄弈在想什么，“另外，此前你呈递来的名单朕已全部看过了，接下来的两个月朕会陆陆续续让他们入朝，你得空提点一下他们，别让他们做了不该做的事情。” “臣遵旨。” “朕想一个人待会儿。” 楚玄弈了然，后退一步，躬身行礼：“臣告退。” 第344章 自己选择的路 楚青凰沉默地看着远处，周身被一层冷冷清清的空气包裹着。 这两日太冷清了。 虽然刚登基，她却已经体会到了一种高处不胜寒的滋味，也许有些矫情，不过那个让她时常听见心声就觉得非常有趣的狼崽子不在身边，确实有些不太适应。 楚青凰叹了口气，习惯还真是一种可怕的东西。 不知道扶苍这两天表现得怎么样。 若不是想治好他心底的自卑，她也犯不着让他去学艺，横竖江山她自己能坐稳，治理天下这种事只要提拔几个能臣干将，君王懂得知人善任，便也不是问题。 其他的，大不了她以后慢慢教。 所以，她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 楚青凰独自站了一会儿，夜晚的风拂过面颊，空气中已经有了几分入秋的凉意。 转身走向城楼，开始又一晚的忙碌。 九月底，有大臣上折子请求女皇充盈后宫，这是每一位皇帝登基之后都会面对的情况，楚青凰倒也不意外。 http://wap. 不过折子她只看了一眼，就丢到一旁去了。 十月开始专心于朝务，并于十月中旬在九华殿设宴，邀学子入宫讨论家国大事——放下君王的架子，抛出问题，让学子们自由辩论，各抒己见，说错了也并不怪罪，瞬间拉近了女皇和学子之间的距离。 这种近距离接触的方式可以让她更快地发现人才，在辩论的过程中留意学子的才能、魄力、胸怀、格局，以及对天下大事和百姓生计的了解程度。 表现较为突出的，她暗自记下了名字，来年的春闱和殿试上必有他们一席之地。 深秋过后便是入冬，天气越来越冷，元宝早早给女皇备下了炭火暖炉。 不管是在勤政殿批阅奏折，还是晚上在寝宫休息，周身都是一片暖融融的感觉。 楚青凰不由就想到了扶苍。 炎热的夏季里他尚且浑身冰凉，这冬日里他会不会冷得睡不着觉？ ……啧。 楚青凰回神之后，忍不住皱眉。 她就说吧，儿女私情果然能让一个人变得不像自己，整日里胡思乱想，牵肠挂肚。 跟以前的理智冷酷完全不一样了。 或许她从一开始就不该对扶苍特殊照顾。 楚青凰拧了拧眉。 不过现在又能怎样？当初怜悯他的是自己，不忍他遭受折磨的是自己，心疼他遭遇的是自己，每天晚上听着他的心理活动，暗自觉得有趣的人也是自己。 最重要的是，她让一个原本无情无欲的影卫对自己生出了崇拜，以及各种感情……现在想要反悔也来不及了。 算了。 自己选择的路，继续走下去呗。 女皇陛下坐在御案前，独自纠结了片刻，很快收回思绪，继续批阅奏折。 “陛下。”元宝过来添了茶，小声开口，“时间不早了，陛下要不要早点休息？” 楚青凰语气淡淡：“朕把这些看完再睡。” 元宝默了一瞬，退下：“是。” 楚青凰翻开一份奏折，眉头忽然皱起：“这份奏折是谁呈下来的？” 元宝上前一步，紧张地回话：“这些奏折都是户部和礼部刚送过来的。” “传户部温尚书过来一趟。” “是。” 没过多久，从温暖被窝里被叫起来的温行云匆匆穿上官服进宫，走进勤政殿，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礼：“陛下召见微臣？” “这份折子是户部送上来的？”楚青凰把折子丢到他面前，目光沉沉，“增加澜东赋税？这是谁想出来的点子？” 温行云恭敬说道：“陛下前些日子在朝堂上说要借银子，大臣们都觉得不妥，可能是哪位大臣想到了这个主意……” “为什么是澜东加税？”楚青凰嗓音散漫，却透着冷意，“这个主意是谁率先提出来的？” 温行云谨慎回道：“澜东今年夏季和秋天的收成都不错……” “但澜东一带一直以来并不富庶。朕记得去年夏天还发生了水患，朝廷连赈灾的银两都拿不出来，幸有当地商贾救济，才渡过了难关。”楚青凰皱眉，“去年秋季把麦子种下去，到今年夏天的稻谷……大灾之后，当地百姓刚勉强能喘口气，就有混账东西提出加税？” 温行云脸色一变：“臣……臣……” “温尚书，你还没有回答朕刚才的问题。”楚青凰又问了一遍，显然不容他回避，“这个主意是谁提出来的？” 奏折上的署名只是户部的一个小郎官，她不相信若无人指使，一个小郎官敢擅自做主提出这样的建议，并直接呈到御前。 温行云战战兢兢：“臣……臣这就回去查清楚……” 事实上这个主意是户部几位官员一起提出来的，温行云是知情者，也是主使者之一。 身为户部尚书，掌管国库钱财，他最关心的当然是国库收入问题，国库不充裕，他这个户部尚书做得又有什么意思？ 连油水都没有。 何况楚青凰上次在早朝上提出了跟东陵借钱的建议，大臣们几乎一致反对，他们担心的是以后万一还不上钱，女皇陛下又想抄大臣的家……既然如此，不如增加赋税。 增加赋税得来的收入不用还，怎么也比借钱让人安心。 楚青凰目光落在他头顶，嗓音冷漠强硬：“明日一早，朕要知道是谁。” “是。” “另外你是户部尚书，这样的折子就不该呈上来。” 温行云惶恐：“是。” 第345章 苍云山 容毓和南曦显然没打算到东陵过年，因为一路上行程并不快，走一天要歇两天，足足两个月他们才抵达苍云山。 冬日天气一冷，容毓索性就停下了行程，先在山上住一段时间，等过完年暖和了再去东陵。 于是原本的计划打消，扶苍也就跟着上了苍云山。 然后他才知道什么叫高手如云。 仿佛一瞬间回到了曾经那个训练严酷，每天与人厮杀的环境之中，身边环绕的皆是训练有素的强者，每晚不敢睡沉，不敢走神，神经时刻绷得紧紧的，因为稍有不慎，死神就会随时降临。 唯一的不同在于这些高手身上没有杀气，从山脚到山腰，再到山顶，沿途所有人安安静静地恭迎两位主子回阁。 山上环境也很好，山脉连绵不绝，山顶上云雾缭绕，像是仙境。 后山有密林，多野兽。 主子从小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难怪武艺高强，还精通御兽之术。 望着眼前一重连着一重的山峦，扶苍沉默了良久，心头有种陌生的情绪被缓缓激起。 这是主子自小生活的地方…… wap. 耳畔有劲风掠过，扶苍心神一凛，下意识地抬手回击，正要一掌击毙来人，却在掌风击出去的同时蓦地想到账本上欠下的债，身体瞬间疾掠出去，掌心真气中途转道朝山峦。 砰！ 一阵尘土激荡。 几个高手从山谷间飞身掠出，站在左右前后的小山峰上，面无表情地看着扶苍。 空气一静。 扶苍也沉默地看着他们，影卫的本能反应让他在看到这几个人的时候，已暗自在心里估测，若要动手，他可以在几招之内击毙眼前这几位高手。 他需要用到匕首，匕首藏在靴筒里。 这几人的武功很高，一个失误他就没有第二次机会，所以必须一招抹颈。 且必须在拔出匕首之后最短的时间之内——让对方反应不及的时间，迅速制敌。 沉默一点点发酵。 然而最后，扶苍既没有拔出匕首，当然也没有跟他们交手，而是平静地点了个头：“抱歉，扰了你们清静。” 几个高手平平静静地看了他一眼，各自身子一闪，转瞬离开。 扶苍也没有继续逗留，转身离开。 他在苍云山住了两个月。 兵法诡道，奇门遁甲，容毓一一亲授，作息很规律，每天除了三个时辰的睡觉时间之外，其他的不是在学习就是在学习。 容毓给他制定了一套详细的学习计划，扶苍无条件服从，且学得格外认真专注。 然而即便他的学习态度无可挑剔，三个月收获良多，可大多时候依然不能让容毓满意，以至于账本上的债却是越积越多，待到来年开春，他学艺的时间居然已经加到了五年六个月。 扶苍每晚对着账本上的数字发呆，绞尽脑汁地想着该如何把时日减短一些。 天寒地冻的腊月过去，正月底天气回暖，一匹快如闪电的骏马抵达山脚下，消息传到山上时，扶苍正在跟容毓下棋。 一块平整的石头上放着棋盘，黑白两色棋子在棋盘上纵横厮杀，听到消息的一瞬间，扶苍精神一振，瞬间有些按耐不住地想起身往山下狂奔而去。 容毓漫不经心地抬眸瞥了他一眼，“你看起来很激动。” 扶苍顿时一凛。 第346章 教徒有方 注意力重新回到棋盘上，扶苍努力让自己专注。 至少账本上的时日不能再增加了，否则…… 扶苍想到五年之后自己二十三岁，在男子之中还算是年轻，可若是跟一些俊秀少年在一起，就完全没了优势。 而且主子已经登基，大臣们一定会不遗余力地请求女皇充盈后宫，不可能让后宫一直虚设，万一有更得主子欢心的俊秀男子被选进了宫…… 容毓皱眉，目光冷漠地看着捻着棋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扶苍，“你在发什么呆？” 扶苍脸色一变，起身跪下：“弟子知错。” 容毓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看了片刻，语气冷峻：“跪两个时辰，账本上再记两个月。” 扶苍表情瞬间一僵，却半点不敢反抗：“是。” 容毓起身离开。 扶苍沉默地盯着棋盘上黑白相间的棋子，白子已经把黑子包围，就算他不发呆，这盘棋也是必输无疑。 不过最近这几个月，他的棋艺确实长进了不少，从起初输得惨不忍睹，到后来勉勉强强能负隅顽抗一盏茶功夫，再到后来慢慢地领悟，有时候甚至可以跟容毓对上半个时辰——虽然半个时辰里，大多时间都是他在苦思冥想。 记住网址http://wap. 但容毓在这方面倒是宽容，每下一步棋都会留给他足够的时间思考，并没有为难他的意思。 该提点的时候也会提点，扶苍脑子其实不笨，提点过后瞬间就会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所以此时被罚跪，他不敢再胡思乱想，专心致志地思考着破敌之策。 直到以一个清冷熟悉的声音忽然响起：“来一局？” 扶苍蓦然抬头，看到了施施然而来的少女，仿佛挟裹着漫天风华，连满山的风景都在衬托着她的光芒。 那张朝思暮想的少女容颜就在眼前，漆黑的眸子淡定悠哉地看着他。 扶苍表情肉眼可见地欢喜，眼底浮现热烈的光芒，瞬也不瞬地看着她，良久舍不得移开视线。 “看傻了？”楚青凰在她父王刚才坐的地方坐了下来，静静打量了一下棋盘上黑白棋子的交锋，眉梢一挑，“能下到这样的程度，看来进步了许多。” 扶苍回神，唇角抿了抿：“主子自己来的？” “带了几个护卫。”楚青凰说着，伸手把白子一颗颗捡回来放到棋盒里，“年底之前的两个月忙得不可开交，每天都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做，好不容易能喘口气，我安排了荣王和内阁几位大臣暂代朝政，过来看看你。” 扶苍听完，心头又是感动又是心疼：“主子太辛苦了，属下不能在主子身边分担——” “这段时间表现的怎么样？” 扶苍声音一卡，羞愧得无以复加，忍不住低头：“属下……” “怎么了？”楚青凰挑眉，“表现得不好？” 扶苍沉默地点头。 其实他觉得自己表现得还可以，学东西特别专注，很少分神，也从不偷懒。 然而师父太过严厉，以至于扶苍经常觉得自己就是一块朽木。 楚青凰沉默片刻：“对弈一局，让我看看你这段时间进步了多少。” 扶苍点头：“是。” 他把黑子一颗颗捡回来放回棋盒，收敛心神，压下想跟主子说话的冲动，专注于新一轮的棋局。 于是罚跪的两个时辰就变成了对弈……虽然还是在罚跪，但因为跟楚青凰见了面，心神安定，全神贯注投入到了棋局之中，以至于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两个时辰就过去了。 楚青凰五局五胜，但是相比之前在长公主府像是朽木似的棋艺，扶苍的进步几乎堪称神速——撇开容毓今后严苛的要求不谈，这样的进步放在一般人身手的确算得上是突飞猛进了。 最后一局，扶苍甚至只输了她三子。 楚青凰唇角扬起：“不错，果然还是父王教徒有方。” 第347章 茅塞顿开 扶苍闻言，诧异地看着她：“不错？” 主子不是在安慰他吧。 “确实不错，没必要骗你。”楚青凰点头，“学棋是一个枯燥漫长的过程，短短两个月你能有这么大的进步，非常难得。” “可是……”扶苍低着头，迟疑地开口，“属下因为表现不好，账本上学艺的期限已经从三年延长到了五年零六个月。” 楚青凰沉默片刻，漫不经心地点头：“正常。” 正常？ 扶苍越发诧异，目光微抬，眼神纠结地看着楚青凰，主子这话的意思是说他的确很笨吗？ 不然怎么会正常？ 楚青凰思忖着要不要给他一点希望？这整天这样纠结下去，好像一点盼头都没有了。 “刚开始学艺的时候许多东西都不太擅长，初学者犯错是正常现象，只是父王为人比较严厉，对于自己的儿子徒弟要求都比较严，一般人很难达到他让他满意的程度。”楚青凰淡淡一笑，“罚你也是为了让你警惕，让你有紧迫感，更好地逼出自己的潜力。等以后什么都学会了，各种本领手到擒来，那账本上的期限还不是想减多少就减多少。” 扶苍闻言，茅塞顿开。 http://wap. 这句话的意思是，他现在各方面本领都不太擅长，所以挨罚也是正常现象。等以后什么都会了，被罚的次数会越来越少，反而表现好的机会越来越多，账本上延长的时日就可以慢慢消除掉。 这么一想，扶苍心里顿时生出了强烈的希望，对那个遥不可及的数字也不再觉得生无可恋。 楚青凰淡道：“况且你真以为父王乐意把你带在身边那么久？” 扶苍：“……”好像也对。 “两个时辰到了。”楚青凰站起身，“起来吧。” 扶苍沉默地站起身，心头暖暖的，他猜测主子是知道他被罚跪，所以才过来陪他下棋打发时间。 “虽然父王要求比较高，但是一般他愿意指点的，都是天赋不错的，所以你不必妄自菲薄。”楚青凰揉了揉他的脸，“我看上的人，怎么可能是朽木？” 扶苍心里高兴，忍不住就握着楚青凰的手，声音低低的：“属下不在身边，主子会不会觉得不习惯？” 楚青凰失笑：“你是想问我有没有想你？” 扶苍脸热，低眉道：“属下不敢放肆。” “确实不太习惯。”楚青凰道，听不到小影卫的心声，感觉少了很多乐趣，“所以你要早点学成归来。” 这句比蜜糖还甜。 扶苍肺腑瞬间被填满，甜丝丝，暖洋洋的，迟疑了好一会儿，才道：“属下每天晚上都会想念主子。” “嗯。”楚青凰点头，语调听着不若往常冷清淡漠，却有着独属于让她自己的霸道，“想我是你的本分，要是不想的话就该打了。” 扶苍微愕，随即表情温软，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不知是怎么回事，明明也不是什么多甜的言语，更不是哄人的话，可他听了就是觉得无比的安心。 “走吧，去见见父王和娘亲。”楚青凰语气淡定，“顺便确定一下去东陵的行程。” 第348章 朽木可雕 “果然是女大不中留。”容毓负手而立，遥望远处闲庭信步走来的两人，眉头一皱，转身走进屋子里。 “别惆怅。”南曦轻笑，“我不也是十六岁就跟了你？” 青凰好歹是女皇了，不管中留不中留都要走到成亲那一步，作为一国之君，她只娶不嫁，大概是唯一能让他们觉得欣慰之处了。 容毓在椅子上坐下，“你跟她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容毓沉默地看着她。 “因为我没有一个疼爱女儿，生怕女儿被狼崽子叼走的父亲？”南曦挑眉，“且当年的我在身份上不如咱家暖儿，性情也没有暖儿强势，本事更不值一提，连暖儿一个手指头都不如——” “不许这么说。”容毓皱眉，打断了她的话，“你的优点是这个天下任何女子都比不上的。” “什么优点？” “驯服了我这个强悍优秀的夫君。” 南曦轻笑：“这倒是。” wap. 虽然她从未驯服过他，反而是他从头到尾无条件宠着她，但这样一个方方面优秀出众到无人能及的夫君，像是凤毛麟角似的存在，除了她，女子何曾有过这样的幸运？ 扶苍眼下确实还比不上他。 须臾，楚青凰带着扶苍过来请安：“扶苍这段时间没有不听话吧。” “他可听话了，我就从来没见过这么乖的孩子。”南曦看着自己的女儿，笑意温柔，“各方面表现得都很不错，学得认真勤奋，乖巧又听话，你父王对他还挺满意的。” 挺满意？ 扶苍安静地站在一旁，心里忍不住反驳，师父对他一点都不满意，师娘这句话一定是为了宽女儿的心。 “女儿选择的人，怎么可能有错？”楚青凰自信满满，“扶苍绝对是一块可雕的朽木。” 扶苍：“……” 南曦失笑：“是一块璞玉。” “在父王心里，他只能算是一块可雕的朽木。”楚青凰笑道，“所以还请父王用心雕琢，不必顾及女儿，该打就打，该怎么罚就这么罚。” 容毓敛眸喝茶，不置可否。 “我让人准备了晚膳，你们先去休息一会儿，稍后让人把膳食给你们送过去。”南曦道，“三日之后启程去东陵。” 楚青凰想了想：“我跟扶苍先走，快马加鞭早些赶到东陵，见过皇兄之后再住上几日，就得回西齐了。” 春闱她已经安排了荣王全权负责，主考官的名字也定了下来，各方面都准备得周周到到，有真才实学的学子应该都能拿到符合水平的名次。 但今年毕竟是她登基元年，整顿朝纲才刚刚开始，得赶回去亲自主持殿试，选拔让自己满意的人才，所以若是能在三月之前抵达东陵，最多住上一个月就得回程。 “没问题，你现在是西齐一国之君，凡事自己做主就好。”南曦说道，“我们不会干涉太多，不过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倒是随时可以开口。” 楚青凰嗯了一声：“多谢娘亲。” 说完话，她带着扶苍告退。 回到自己原来的住处，楚青凰打量了一阵，转头看向扶苍：“你今晚要跟我一起睡吗？” 第349章 主子听错了 晚上一起睡？ 扶苍就这么一振，随即整个人都像是要飘了似的点头：“嗯。” 楚青凰挑眉：“几个月不见，你变化挺大。” 连迟疑都没有，直接点头？ 扶苍闻言，果然迟疑了一瞬：“属下是不是太不懂矜持？” 楚青凰点头：“的确有点。” 扶苍微默。 可是如果他矜持一下，主子会不会以为他不愿意？况且他眼瞅着师父在师娘面前也不太矜持，都是有话直说，从没有拐弯抹角的时候。 他觉得这种相处方式很让人舒服，不用猜来猜去，虽然他通常也猜不到主子的心思。 楚青凰嘴角上扬，暗道果然还是小影卫的内心比较有趣，只听着他的想法就能让她心情愉快。 晚间洗漱之后，扶苍扎马步蹲在案桌前抄写，楚青凰见状也没打扰他，独自坐在榻上翻看着他的账本，表情不知不觉地放松了下来，看起来一点都没有以往的清冷疏离。 记住网址http://wap. 抬头看向案前扎马步扎得很正的扶苍，楚青凰想到连日来大臣们奏请她充盈后宫的折子，忍不住腹诽，以前个个抨击弹劾她离经叛道，不受礼教，现如今倒是巴不得她天天选人进宫。 然而放眼整个西齐，能找出扶苍这么有趣的人吗？ 哪怕是秉性出众的世家公子，只怕也没几个经得住她无意间的倾听，有谁能像扶苍这样拥有这么丰富有趣的内心想法？ 她甚至觉得自己拥有这项技能，就是专为扶苍而设的，否则以她的身份，就算起初对他有一点怜悯，也不会放太多的关注在他身上，最多改善一下他的饮食习惯，不像以前的楚青凰那样暴戾地折磨他罢了。 至于其他的，大概还是像正常的主子跟影卫的关系，有事就吩咐他去做，没事就藏身在角落，像个隐形人一样。 “主子。”扶苍转过头来，眼神复杂地看着楚青凰，“属下没法专心。” 嗯？ 楚青凰挑眉：“为什么？” 扶苍很诚实：“主子一直盯着属下看，会让属下分心。” 楚青凰沉默片刻：“你的意思是让我出去？” 扶苍连忙摇头。 “那我不看你了。”楚青凰敛眸，目光重新放在账本上，不过很快不知想到了什么，淡淡开口，“以后别再自称属下，也别再喊主子了。” 扶苍拧眉：“那属下应该——” “喊一声‘师姐’听听。” 扶苍一懵：“师姐？” 楚青凰点头：“不错，以后就这么喊吧。” 扶苍眉头微拧，师姐？ 好像有点别扭。 他觉得还是喊主子比较顺口，也许是因为叫习惯了的原因？ “继续写。”楚青凰淡道，“早点写完早点休息。” 扶苍应了声是，注意力重新回到正事上，一笔一画抄得格外认真。 时间一点点流逝，等扶苍抄完今天的功课，已是亥时，楚青凰让他把抄写的东西拿给她看，扶苍照做。 “这几个月下来，字迹好像也有所进步。”楚青凰缓缓点头，不吝夸赞，“各方面都有所长进，看来我给你找的这个师父当真是不错。” 扶苍赧然：“属下愚钝。” 楚青凰把抄写的递还给他，起身去洗漱，如此又简单忙了一阵，躺到床上时已近子时。 扶苍跪坐一旁，目光灼灼地看着楚青凰：“属下能不能亲亲主子？” 嗯？ 楚青凰眯眼：“你说什么？” 扶苍一凛，飞速地抢过一条被子盖好，声音闷闷的：“属下什么也没说，主子听错了。” 第350章 小别胜新婚 楚青凰见他整个人都裹在被子里，忍不住抿着唇笑，伸手扯了扯他的被子：“不怕被闷死？” 扶苍探出两只手，悄悄把被子往下拉了一点，露出怯怯的脸：“属下该死。” 楚青凰把手递给他：“允许你亲亲本宫的玉手。” 扶苍抓着她的手，仔细端详了一遍：“主子的手生得真好看。” “嗯，我也觉得好看。” 扶苍眉目染上几分笑意，扭扭捏捏地转身看着楚青凰：“主子哪哪都好看。” “嗯，确实。” 扶苍摸着她的手不舍放开：“主子不但长得好看，还很温柔高贵，像九天玄女。” 总之就是一句话，主子在他心里像是神女一样，完美得无可挑剔。 不管从哪方面看都是最好的，找不到一丝缺点。 楚青凰被他哄得心花怒放，狠狠地揉着他的脸：“你说的都对。” http://wap. 虽然扶苍一直不太擅长甜言蜜语，便是连哄人都是最直白的言语，一点都不旖旎，也没有那些读书人的文绉绉和含蓄矜持，但越是如此，反而越能打动人心。 因为真实不掺假。 他所说的，就是他心里所想的，没有修饰，没有夸大，真实得让人觉得可爱。 楚青凰叹口气：“我这么高贵美丽的九天玄女，居然被你这个小影卫俘虏了，你觉得你该不该打？” “该打。”扶苍点头，“只要能待在主子身边，就算天天挨打，属下也愿意。” 楚青凰感觉到了，分开的这几个月大概让扶苍积压了太多情感，见面之后不由自主地全部释放了出来，此时好听话一句接着一句，恨不得把她吹捧到天上去。 都说小别胜新婚。 这句话说得果然有道理，才分开几个月，以前沉默寡言的影卫就学会了甜言蜜语，这要是分开三年再见面，他会不会直接把她扑倒？ 不行。 楚青凰暗自摇头，小影卫还是乖巧一点比较可爱，她已经够霸道了，要是再来个霸道的狼崽子，他们俩会不会床头打架床尾？ 于是楚青凰临时决定，不能太惯着他，否则小忠犬一定会越发得寸进尺，一点点朝狼崽子的目标进化而成。 “睡觉吧。”楚青凰在床上躺下来，拉过被子盖在身上，“不许再胡思乱想，也不许对我动手动脚，更不许趁着本宫睡着之后做坏事。” 扶苍抿唇，默默地看着她。 他什么坏事也不做，但是看看她总可以的吧。 主子不能阻止他看她。 这么久没见了，主子都不知道他有多想她。 楚青凰轻咳一声，权当没有听到他的心声，闭上眼睡觉。 扶苍一手环着楚青凰的腰，一手撑着自己的额头，就这么目不转睛地看着主子的睡颜，越看越舍不得移开目光，满眼都是欢喜和满足。 主子真好看。 楚青凰沉默地承受着某人太过灼热的目光，淡淡开口：“你这么盯着我看，我都没办法专心睡觉了。” 这话好耳熟。 扶苍抿唇，有些难为情：“主子是要我出去吗？” 嘿。 学得挺快。 楚青凰睁开眼，饶有兴味地看着他：“如果我真的让你出去，你会照做吗？” 扶苍连连摇头。 “所以你会选择抗命？” 扶苍一僵，下意识地又摇头：“属下不敢抗命。” 楚青凰道：“所以如果我真的让你出去，你到底是出去还是不出去？” 扶苍沉默片刻，拉过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声音软软的，像是在讨饶：“我们这么久没见了，主子一定不忍心让我出去的。” 第351章 七窍玲珑心肝 楚青凰细不可查地挑眉：“你这一招是跟谁学的？” 虽说父王和娘亲恩爱多年，她父王人前冷峻自持，在母亲面前却从来不懂含蓄为何物，但是二老年纪毕竟不小了，不可能像个小年轻一样整日花前月下。 父王更不可能当着扶苍的面，做有损师父威严的举动。 所以扶苍是跟谁学的？ “没跟谁学。”扶苍摇头，“属下说的都是真心话，心里怎么想的，嘴上就怎么说，不敢欺瞒哄骗主子。” 好吧。 楚青凰就当他是自己开窍了。 两人分开数月之后的第一次见面，第一个晚上同床共枕，仿佛有着说不完的话——尤其是扶苍，明明是个寡淡少言的人，今晚却像是突然打开了话匣子一样，总想方设法地跟主子多聊几句。 哪怕只是说一些废话，只要听到她的声音，都能让他觉得无比满足。 于是一直聊到天快亮，两人都没有睡着，有一搭没一搭地东拉西扯，想到什么说什么，时而话赶话，楚青凰就顺嘴戏谑两句。 小狼崽子这几个月变化确实不小，以前的木讷仿佛不复存在，像是突然间长了七窍玲珑心肝一样，甜言蜜语信口拈来。 wap. 最重要的是即便他说了再多的甜言蜜语，也并不显得油嘴滑舌，反而句句都能说到楚青凰的心坎里，简直就是冬天里的一抹暖阳，怎么看怎么喜欢。 只是太过放纵的后果却是十分严重。 两人几乎一宿未眠，扶苍甚至错过了晨练的时间，等到天空出现了灰蒙蒙的颜色时，扶苍才想起主子一夜未眠，顿时心生愧疚：“主子要不要睡一会儿？” 楚青凰道：“你终于想起来我需要睡觉了？” 真不知他哪来这么多话要讲，讲了足足三个时辰。 扶苍羞愧：“属下该打。” 楚青凰起身：“不睡了，起床去给父王娘亲请个安，然后去山间走走，散散步，吸收天地之精华。” 扶苍道：“属下还要去晨练。” “学习要劳逸结合，你都辛苦几个月了，这两天可以稍微休息一下。”楚青凰道，“也不在乎这一天两天。” 扶苍默了默，他也不想在乎这一天两天，只是账本上学艺的日子越加越多，让他每每看着都觉得胆战心惊，根本不敢懈怠。 万一师父轻飘飘地来一句：“学艺都敢偷懒，账本上再加两年。” 他只怕会欲哭无泪。 楚青凰转头瞥了他一眼，眼底笑意一闪而逝，却也没再多说什么，更衣洗漱之后，带着扶苍去给父王和娘亲请了安。 “父王授艺辛苦，扶苍这个不成器的徒弟今日就交给女儿管教吧，父王休息一下，多陪陪娘亲。” 容毓懒得拆穿她的小心思，挥了挥手：“走远点，别在我跟前碍眼。” 南曦笑了笑：“也别拿我当挡箭牌。” 楚青凰笑了笑，很快领着扶苍告退。 南曦注视着两人的背影，淡淡一笑：“人的缘分真是奇妙，明明是最不可能在一起的两个人，却偏偏有了最深的纠缠。” 公主和影卫。 一个最珍贵，一个最卑微。 一个生来就享受无上荣光，养尊处优，高高在上；一个在残酷的底层辗转求生，活得没有自己。 在世人都讲究门当户对的姻缘之中，他们是世人想都不敢想的组合。 却偏偏因为彼此而多了些明媚色彩。 这几个月变化明显的何止是扶苍？没看他们家女儿都变得爱笑了。 “山上高手很多，以前我每天都会跟很多人一起练武，练武这种事情讲究天赋，更讲究方法。”楚青凰沿着山间小路往更高峰走去，边走边看向远处山谷，声音闲适疏懒，“虽然他们都是高手，但不会伤害我，跟着他们练的时候，能更快地找到诀窍，闪、躲、避皆有技巧，出手要快狠准，因为高手对决，机会稍纵即逝，所以必须精准地抓住每一个关键的瞬间。” 扶苍安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他虽然别的方面不行，但是武艺上却比一般人更厉害点，所以清楚主子说的都是事实。 高手对决，不能有一点分神，必须精准地抓住每一个对手失误的机会，在人多对决的时候，除了要保护自己，还得找到机会击败对手。 “山谷广袤，地势险峻，每天练，身体会变得越来越灵活轻盈，轻功也会越来越好。”楚青凰转头看向扶苍，“你以后可以多练练轻功，学着并适应放下影卫这个身份，除非遇到特殊情况，否则不能动辄伤人性命。” 扶苍点头：“师父已经这么要求过了，属下现在可以克制自己。” “嗯。”楚青凰漫不经心地点头，“克制但不能完全放弃，只是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轻易出手。” “是。” “你知道为什么吗？” 扶苍沉默片刻，缓缓点头：“主子已经登基做了女皇，以后要面对的人很多，有敌人，有对手，也有一些既不是敌人也不是对手却不得不除的人，比如贪官污吏和奸商恶霸，甚至是一些城府极深的各方官商勾结的恶势力，对付这些人不能单纯地动用武力，而是要跟他们斗智斗勇，用谋略对付他们。” 他作为女皇陛下身边的人，以后要跟着她一辈子的，一击毙命的杀人手法只能用来对付刺客。 对于潜藏在各方保护之下的恶势力，需要的是精准的情报，充足的证据，令人折服的魄力，以及必须握在手里的，让任何人无法撼动的权力。 治理天下仅仅四个字而已。 可真要认真治理，却是一个漫长且劳心劳力的过程，任重而道远。 他需要替主子分担重任，让主子累的时候有个依靠，乏的时候能得到精心照顾，被人欺负的时候有人替她出气，贪官污吏横行的时候，有人为她分忧。 扶苍心头想过这些想法，有一瞬间竟觉得，暂时的分开不算什么，他要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不仅仅是武力顶尖，而是真正的强大。 他要做主子最坚硬的后盾，也要成为主子身边最厉害的人，让主子只看到他，眼里再也容不下别人。 他要宠冠后宫，做主子心尖尖上的人…… “前些日子，一直有大臣上奏折让我选秀。”楚青凰突然开口，声音格外平静，“每天奏折不断，让人烦不胜烦。” 此言一出，扶苍顿时神经一紧。 第352章 以你为标准 沉默片刻，他迟疑问道：“主子是怎么回复的？” “没理会。”楚青凰道，“暂时先以朝政为重，要选拔学子，整顿朝纲，培养忠臣良将，没心思想那些风花雪月。” 扶苍闻言，蓦地松了口气：“主子说的对。” 楚青凰睨了他一眼：“对在何处？” “主子是心怀天下之帝王，心里装的是家国天下，是苍生社稷，不是儿女情长。”扶苍一通马屁拍得自然流畅，“等主子坐稳了江山，朝堂上都是主子的心腹谋臣，忠臣良将，西齐一天天变得强盛起来，再谈风花雪月也不迟。” 到时候他应该已经回到了主子身边，主子就可以跟他一起花前月下，他可以哄主子开心，还可以阻挡主子的烂桃花。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等你回去再说。”楚青凰语气淡淡，“到时候若真有品貌俱佳的俊秀少年，我们可以一起挑选，有适合的就塞进后宫。” 一起挑选？ 扶苍忍不住又抿唇，低头道：“主子觉得……适合的标准是什么？” “暂时还不好说。”楚青凰表情淡定，“天下之大总有几个不错的少年等着我去选，实在不行，就以你为标准，长得比你好，武功比你高，琴棋书画胜过你……若有这样的天赋少年，也许可以考虑收进后宫。” 以他为标准？ 记住网址http://wap. 扶苍拧眉未语，心里却暗暗发誓，绝不能让这样的人出现。 容貌是天生的，他没办法控制，这天下长得比较好看的人应该不少，但是武功方面就算有比他高的，也绝对是少数。 能在容貌和武功上同时胜过他的，应该更少。 所以只要他把琴棋书画再学得精湛一些，以后各方面都能胜过他的人就更少了。 扶苍打定主意要做最厉害的那一个，不能让任何人超过自己，这样一来，主子一定不会对他们满意。 他只要再努力讨主子欢心，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伺候主子精心周到，让主子毫无后顾之忧地信任着他，把主子胃口也养刁，其他人自然而然就入不得主子的眼了。 扶苍暗搓搓地打着小算盘，殊不知楚青凰已经把他内心的想法听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唇角忍不住上扬，楚青凰看着湛蓝无垠的天空，一望无际的山峦，暗道今天真是个好天气，让人心情忍不住都变得好了起来。 不过这个想法刚持续半日，午膳之后天空就阴沉了下来，看起来随时要下雨的样子。 楚青凰坐在屋子里喝茶：“天公不作美，外面很快就会下雨，出去散步什么的肯定是不方便了，你给我烹个茶？” 扶苍眼睛一亮：“烹茶？” 楚青凰挑眉：“学过？” “是。”扶苍点头，“山上有擅长烹茶的老师傅教过几次，属下是想着学会了，以后回去就可以经常泡茶给主子喝，而且学习烹茶的过程也可以修身养性，拂去身上的浮躁，让人心神宁静。” 楚青凰扬唇：“不错，说的话越来越有水平了。” 扶苍谦逊：“是主子调教有方。” 楚青凰但笑不语。 扶苍很快拿来了茶具，烧水烹茶，清洗茶盏，一系列动作做下来如行云流水般有模有样。 楚青凰托腮看着，目光落在他精致漂亮的侧颜上：“扶苍。” “主子。” “你这张脸长得很合我胃口。”她道，“性子也对我口味。” 扶苍动作微顿，心头泛起甜蜜，只是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急促间只轻轻点头：“嗯。” 楚青凰哂笑，没再打扰他。 屋子里很快弥漫着茶香袅袅，扶苍把泡好的茶端给楚青凰，眼神里含着期待：“主子品一下，看味道如何？” 楚青凰啜了一口：“不错，有山间清泉的气息。” “这就是取了山上最干净的泉水泡的。”扶苍道，“主子要是喜欢，我以后天天给主子泡茶。” 楚青凰伸手捏了捏他的脸：“我让你出来拜师学艺，就是为了以后给我泡茶？” “不是。”扶苍摇头，“但是泡茶用不了多少时间，属下可以在主子休息的时候泡给主子喝。” 意思就是他不会耽误正事，该忙的时候忙，闲下来给主子泡上一杯茶，享受两个人的静谧时光。 楚青凰想着那样的画面，觉得挺好。 第353章 真乖 不一会儿外面就下起了小雨，从淅淅沥沥转为哗啦啦的中雨，雨水打着窗子上，噼里啪啦的声音听着怪有节奏感。 昨晚两人都是一夜未眠，下午天气不好，楚青凰索性补个眠，整个人疏疏懒懒地朝床上一趴：“过来给师姐按按。” 扶苍一愣，慢半拍才反应过来，恭顺地应了一声：“是。” 顿了顿，又乖乖补了句：“师姐。” 楚青凰道：“真乖。” 扶苍拖鞋上床，跪坐在一旁，给她从肩颈朝下做了个全身按摩，力道掌握得恰到好处，按得楚青凰昏昏欲睡。 “舒服。”楚青凰睁开眼，转头看了他片刻，抬手勾了勾，“过来。” 扶苍低眸朝她看去：“主子？” “叫师姐。” “师姐。”扶苍顺从她的手势，把脸凑了过去。 楚青凰抬手勾着他的脖子，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目光落在他饱满适中的唇上，唇形还挺漂亮，于是蜻蜓点水般亲了一下。 http://wap. 扶苍霎时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床上，完全无法反应。 楚青凰挑眉：“吓到了？” 扶苍呆呆地看着她。 “看来是真的吓到了。”楚青凰放开他的脖子，“自己去冷静一会儿，我先睡。” 扶苍一个利落的翻身，直接把楚青凰抱了个满怀：“主子……师姐。” “嗯？” “太突然了，属下都没来得及反应。”扶苍嗓音软软的，“能不能再来一次？” “不能。” 扶苍抿唇，委屈巴巴地看着她：“属下方才没做好准备……” “你想做什么准备？”楚青凰语调闲适，“洗干净了侍寝？” 扶苍摇头：“属下不敢。” 主子年纪还小，他要是敢在这个时候乱来，师父会把他大卸八块吧。 但是亲亲抱抱尝一点甜头还是可以的。 楚青凰翻身躺了下来，盖好被子：“我困了，别打扰我睡觉。” 扶苍闷闷的哦了一声。 楚青凰抿着唇忍笑，淡定地阖上眼。 扶苍卧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盯着楚青凰看，视线落在红润的唇上，眼底有跃跃欲试的光泽浮现。 心跳忽然有点快。 扶苍不安地抬手捂着心口，想让自己平静下来，可是一阵咚咚咚的声音像是要跳出胸腔一样，带着一种做贼心虚的忐忑，怎么也克制不住。 扶苍深深吸了一口气。 “怎么看起来像是一副要做坏事的样子。”楚青凰睁眼看着他，目光透着戏谑，“你在想什么？” 扶苍心里咯噔一下，不发一语地看着她，眼神无辜纯净，甚至隐隐带着几分委屈。 楚青凰嗤笑：“看起来像是被欺负了的小媳妇似的……” “主子就是欺负我了。” 嗯？ 楚青凰挑眉：“居然敢顶嘴了？” 扶苍摇头：“不敢。” “我怎么欺负你了？”楚青凰问道，“亲你一下不可以？” 扶苍凑过去，闭上眼：“主子可以多亲两下，亲一下不够。” 楚青凰一巴掌拍到他脑门上：“放肆。” 扶苍沉默地抿唇，看了她一会儿，默默在床上躺下，扯过小被子盖好。 浑然一个被丢弃的小奶狗。 第354章 得寸进尺 亏得楚青凰是个清冷沉稳的性子，否则只怕会笑得捶床。 她长这么大，从来就没见过一个男子可以这么可爱，可爱到让她忍不住生出了蹂躏的冲动。 当然，这跟容貌和年纪有很大的关系。 若是一个五大三粗的男子如此表现，她绝对不会认为这是可爱，反而会觉得对方脑子有病。 楚青凰目光微微偏斜，看着盖着被子睡觉的某个少年影卫，嘴角微扬，却什么话也没说，很快收回视线，淡定地阖眼休息。 然而她能淡定，扶苍却显然淡定不下来。 被子裹在身上像个蚕蛹似的，扶苍起初还能保持安静，然而等了片刻，没听到楚青凰说话，他有些克制不住地转过头，看见主子闭着眼像是睡着的样子，嘴角细不可查地抿了一下。 时间仿佛于此刻静止。 他蠢蠢欲动地瞅着主子睡颜，越看越心动，心跳又开始加速。 他知道自己不该放肆，不能逾越了身份，可主子最近对他的纵容，显然让他胆子大了许多。 人大抵都是如此。 wap. 不能惯，越惯越得寸进尺。 扶苍现在就处在得寸进尺的边缘，并且肉眼可见的比以前贪心了许多，甚至敢于跟主子撒娇耍脾气了。 目光落在莹润饱满的唇瓣上，扶苍试着压下心头悸动，然后他发现自己做不到，越是压抑，心头越像是有一只急欲脱笼而出的兽，迫不及待地想做些什么。 心头挣扎了良久，扶苍最终还是决定顺从内心的想法，小心翼翼地挪过去，觑着楚青凰安静的睡颜，小心翼翼地低下头，缓缓靠近他想靠近的地方。 心虚使他自欺欺人地闭上眼，学着楚青凰方才的动作，蜻蜓点水，稍触即离。 心跳越来越厉害。 咚！咚！咚！ 碰到了，两唇相触，柔软的感觉让他贪恋，可他偏生又不敢贪恋，得逞之后立即离开，睁开眼，紧张地看着楚青凰。 下一瞬，他对上一双漆黑平静的眸子，心跳顿时漏了一拍。 表情一点点凝固在脸上，扶苍呆滞而无助地看着楚青凰，随即尴尬地后退，一点点挪回了被窝里，把被子拉高，严严实实地盖住自己的脸。 像是躲进龟壳里的乌龟。 外面哗啦啦的雨声还在继续，越发衬得屋子里安静如雪，气氛也莫名地多了一些旖旎微妙。 楚青凰嘴角一抽，暗道胆子这么小，居然也蠢蠢欲动地想干坏事？ 啧。 真是个纯情的小奶狗。 楚青凰思忖片刻，在继续逗逗他和补个眠之间犹豫，随即便做出了选择。 她需要补个眠。 小狼崽子今天尝到了甜头，以后胆子一定会越来越大，她绝对不能继续纵容，否则后果严重。 但是此时他紧张得无所适从也是真的。 于是楚青凰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闭眼睡觉。 安静持续了一会儿，没听到责难的扶苍心跳渐渐平稳了下来，悄悄拉下被子，偏头看向身侧的少女，表情温柔微泛红晕。 再然后，他长臂一伸，直接把楚青凰整个人揽进了怀里，闭上眼，一起补眠。 两人度过了静谧美珍贵的一个下午，外面哗啦啦的雨水拍打窗子的声音听着都格外悦耳。 傍晚时分，雨停了。 山上空气一片清新，远远望去，笼罩着一片茫茫水汽的山谷像是仙境一般朦胧美丽。 雨后的空气寒凉，南曦让人送来了一件雪白滚边的皮毛披风给女儿御寒，扶苍看着楚青凰披着披风的样子，整个一干净脱俗、不染尘的小仙女。 跟以前抄家时穿着披风英姿飒爽的模样截然不同。 却一样的让他着迷欢喜。 “主子真美。”他真心诚意地赞道，“比仙女还美。” 楚青凰挑眉：“你见过仙女？” “没见过。” 楚青凰道：“那你怎么知道我比仙女还美？” 扶苍语塞了一阵：“就是比仙女美，主子要是不相信，就让仙女下凡来跟您比比。” 楚青凰皱眉：“果然是学会顶嘴了。” 让仙女下凡？她也要有这个本事才行。 “属下不敢。”扶苍温顺地做小伏低，“属下只是在陈述事实，主子就是比仙女好看，就算主子打我骂我，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楚青凰无语了一阵：“扶苍，你从实招来。” “是。” “除了我父王之外，你是不是还拜了别的师父？” “属下不敢。”扶苍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父健在，徒弟另拜师父是为不忠不孝，当受唾弃。” 楚青凰道：“听着倒是大义凛然。” “属下说的都是真心话。” 楚青凰冷哼：“油嘴滑舌。” “都是主子纵容，属下才敢放肆。”扶苍抿着唇，越发温顺，“师姐是我心里最美的仙女。” 第355章 症状不药而愈? 楚青凰深深怀疑扶苍是被哪路神仙打通了任督二脉，这开窍之后的表现着实让人有点吃不消。 好在她也挺乐意这样的改变，便由着他去了。 在山上呆了三天，除了跟爹娘一起用了一次晚膳之外，其他时候都是两个人待在一起，雨后散散步，午后泡泡茶，小日子过得着实挺惬意。 登基之后忙忙碌碌数月，也就这两日才享受了一些清闲。 二月初，楚青凰和扶苍率先下山，带着几个护卫高手，启程往东陵而去。 从苍云山到东陵，两人走了十二天。 二月中开始，天气一天天见暖，尤其是中午太阳高照的时候，暖洋洋的晒得人格外舒服。 繁华的都城近在眼前。 楚青凰决定在皇城中找个客栈休息一下：“看看皇兄的情报网如何，顺便了解一下皇兄这几年隐瞒的感情真相。” 扶苍犹疑：“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哪样不太好？” 记住网址http://wap. 扶苍沉默片刻：“皇上的感情。” “有什么不好的？”楚青凰走进天字一号房，宽敞的房间，雅致舒适的环境，整洁干净的布置，让人满意，“等父王抵达东陵，皇兄想瞒都瞒不住了，迟早都要知道的。” 扶苍想了想，觉得也对。 “父王的情报网是最强的，不过皇兄登基之后，父王觉得一国之君的隐私不该随时被掌控，即便是自己的父母也不应该，所以这些年父王和娘亲几乎不太过问东陵之事。”楚青凰走到窗前榻上落座，“不然皇兄根本瞒不了这么久。” 扶苍哦了一声，觉得师父不管在哪方面做得都特别好，无可挑剔。 做丈夫很完美，十年如一日地爱着一个人；做摄政王把东陵发展得这么好，教导子女也很成功，甚至该放手的时候就做到彻底放手，即便强大得让人无法超越，却也不会给子女造成一点压力。 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完美厉害的人呢？ 扶苍拧眉。 “你在想什么？” 扶苍抬眸看向楚青凰，想了想，如实说道：“师父很厉害，想要超越他很难。” “嗯，我也这么觉得。”楚青凰道，“不过你也不用妄自菲薄，天下之大，千百年来诞生了很多天赋异禀之人，但相对来说，这样厉害的人毕竟只是少数，不可能人人都做到完美，我不要求你跟父王一样厉害，所以你也不必给自己太大压力。” 扶苍走过去，自然而然地抬手给楚青凰捏着肩膀：“师父要保护的人很多，尤其是师娘。属下则不同，主子本就厉害，属下只要有资格辅佐主子就行。” 楚青凰抬手揉了揉他的脸：“说得对。” 认知很重要。 她娘是个温柔女子，即便做了女皇，性情上也不如男子强势，所以父王各方面做到几乎完美。也是为了更好地的庇护母亲。而楚青凰则不同，她本身就是个强势女子，她身边的人只要做好有辅佐之力就好，不必事事比她厉害。 太过强求完美，只会给自己更多的心理负担。 两人风尘仆仆赶路至此，需要休息半日，所以很快让人打来了热水洗漱，躺到床上小睡一会儿。 房里有两张床，但扶苍直接把另外一张床用来搁置行李，若说之前只是晚上睡着之后才悄咪咪地靠近一些，现在则是光明正大地环着纤腰占便宜。 “最近晚上没见你打哆嗦了。”楚青凰侧躺在床上，目光玩味地看着眼前少年，“症状不药而愈？” 扶苍一脸茫然：“打哆嗦？” 楚青凰没说话，就这么平平静静的看着他。 “属下不记得了。”扶苍拧眉，看起来真的无辜极了，“属下以前睡得少，大多都是浅眠，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症状，在暗阁的时候也没人提起过。” 楚青凰眯眼：“保证是实话？” 扶苍连连点头，举起手发誓：“属下绝不敢欺瞒主子，若有一句虚言，就让我……就让我被主子抛弃……” “好吧，暂且信你。”楚青凰说着，若有所思，“难不成跟你的体质有关？” 影卫常年经受非人训练，身体因经常待在冰天雪地的气候里而成了受寒体质，清醒的时候以强大的意志力克制下来，睡着之后才不受控制地开始发冷？ 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第356章 这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暖暖已入了皇城？”身穿明黄龙袍的男子坐在龙案后，清冷俊美的脸微抬，“什么时候到的？” “早上。” “刚到半日，让她先休息一会儿吧。”轩辕昊转头命令，“吩咐御膳房，晚膳准备得丰盛一些。” “是。” “容战，你去接暖儿进宫。” “是，皇兄。”容战应下，随即不忘提醒他皇兄，“暖儿的影卫也跟在她身边。” 轩辕昊皱眉：“被父王收为徒弟的那个？” “嗯。”容战点头，“看样子暖儿是先去了苍云山，然后两人一起来了东陵。” 轩辕昊沉默片刻：“来就来了吧，你还能把他赶出去不成？” 容战撇嘴：“皇兄就不想为难一下他？” 轩辕昊瞥他一眼：“你也老大不小了，赶紧找个女子成亲才是大事，别等父王过来抽你。” http://wap. 容战默了默：“我觉得父王这次应该会先抽皇兄一顿。” 轩辕昊：“……” 容战轻咳一声，躬了躬身：“臣弟先告退，不打扰皇兄批阅奏折。” 话落，连忙转身离去。 轩辕昊目送着他离开，眉心微皱，垂眸看向案上小山高的奏折：“传傅丹青。” 大内总管孙安连忙把旨意传下去。 傅丹青是皇上从小到大的伴读，跟其他几个伴读一样，对皇上忠心耿耿，且能力卓绝，深受皇上器重。 如今在朝中任兵部侍郎一职。 相比起其他伴读，傅丹青这两年跟皇上之间的关系有些微妙，皇上经常传召他——虽然皇上登基这么多年，传召几个伴读是常有的事，但是传其他人一起议事时大多是几个人一起。 唯独傅丹青时常被皇上单独召见，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再加上傅丹青容色秀美俊雅，以至于一度曾引起一些流言蜚语。 同样身为伴读的轩辕展、岑恩、容臣几人倒是了解内情，只是碍于皇上严令守口如瓶，从不轻易外泄一句。 满朝文武难免就怀疑，皇上跟傅丹青之间是不是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且皇帝早已三十好几，至今后位空悬，登基十几年一次选秀都没有，最激烈的那几年御案上的奏折堆得比山还高，一本本皆是奏请皇上选秀充盈后宫的折子，可皇上全部置之不理。 这样的举动就越发让人怀疑皇上是个断袖。 然而事实上，这其间的无奈让几个伴读时常感叹：世间万物，当真是一物克一物。 就算贵为天子，也难免有自己无法如愿的事情。 吉祥客栈天字一号楼。 “二皇兄说什么？”楚青凰喝茶的动作一顿，抬头看着容战，眉心缓缓皱起，“孩子都六岁了？” 容战点头。 楚青凰皱眉：“整整六年，皇兄居然都没能让人点头答应进宫？” 容战挠了挠鼻子：“应该说整整八年。”毕竟孩子出生之前就认识了两年。 几个伴读私下里都说，皇上一世英名彻底毁在了一个女子手里。 “这是个什么样的女子？”楚青凰挑眉，“我倒真想见识见识。” “一块铜浇铁铸的硬板，油盐不进，刀枪不入。”容战忍不住发愁，“如果你有办法让她答应进宫，你跟这个小影卫的事情，我和皇兄都会送上最大的祝福，保证从此以后把他视为自己的亲弟弟，亲妹婿，亲师弟，绝不为难一句。” 楚青凰淡淡道：“二皇兄这是在跟我谈条件？” “不能这么说，多伤兄妹感情。”容战漫不经心地瞥了扶苍一眼，“可以当做是皇兄们请妹妹帮忙，然后我们表达一下谢意。” 楚青凰嗤笑：“这事好办。” 容战挑眉：“好办？” 楚青凰嗯了一声：“对我来说易如反掌。” 容战沉默片刻：“小妹可不要急着说大话，要不要等你见过她之后再来夸口？” 第357章 给皇兄一个见面礼 楚青凰用半个时辰了解了皇兄跟这个女子之间的关系。 事件中女子的名字叫傅丹歌，是兵部侍郎傅丹青的妹妹，跟皇兄结识那一年年方二八，风华正茂——据说起因是傅丹青病了，作为天子的轩辕昊亲自登门探望，然后就认识了他的妹妹。 帝都皇城脚下，世家贵女多如繁星，哪个大家族里没有几个女儿？ 年轻的朝臣又有谁没几个姐妹？ 所以位高权重的一国之君自然不可能因为对方是个美人，只见了一面就惊为天人，对她一见钟情。 只是后来具体发生了什么，容战不太清楚，其他几个伴读也并不是很了解，只知道那几年每天都有大臣上奏折请皇上选秀，皇上始终不为所动。 几个伴读私底下也会劝谏，毕竟国不可一日无后，帝王子嗣可是关乎国本的大事，后宫空置，江山后继无人，怎么能让人不急？ 何况朝中有不少大臣都想把女儿送进宫伺候皇上，若能封个妃什么的，那就妥妥成了皇亲国戚，家族地位瞬间就提升上来了。 然而他们劝啊劝，等啊等，等到皇上三十几了，还是不愿意选秀入宫，再加上每每单独传召傅丹青，自然而不失就引起了大臣们的臆测，以为皇上是个断袖之君。 “有谢叔和曜叔的前车之鉴，大臣们有这样的怀疑也正常。”容战喝了口茶，“我们几个都知道皇兄没有断袖之癖，所以并不担心，只是谁也没料到皇兄居然早就有了喜欢的姑娘。” 等他们几个都知道的时候，傅姑娘的肚子里已经有了孩子，傅家上下气急败坏，连夜审问她肚子里的孽种是谁。 wap. 傅丹歌嘴巴闭得如蚌壳，被父亲以“有辱门风”的理由威胁着要逐出家门，都没能让她妥协。 好在哥哥维护，并承诺一定问出那个“野男人”是谁，才暂时平息了风波。 “所有惊世骇俗的事情其实也只是起初刚发生时让人震怒，等时日久了，所有人都接受了事实，风波也就平静了下来。”容战皱眉，“不过流言蜚语肯定是少不了的，我觉得傅姑娘也算是温婉贤淑的女子，只是跟一般女子性情有些不同，太过倔强，这么多年该劝的都劝了，该想的办法也都想了，甚至傅丹青这个哥哥每次劝说，傅家一家子威胁利诱，差点没跪下来求她，她就是不点头。” 楚青凰皱眉：“皇兄一国之君，想要封她为后，不就是一道圣旨的事？” “傅姑娘说了，只要皇兄强求她进宫，她就会自尽。” 楚青凰沉默下来，还真是个烈性女子，这脾气在世家贵女之中也算是少见。 “她是不是不喜欢皇兄？” 容战叹了口气：“恰恰相反，她爱皇兄爱得可以为皇兄去死。” 楚青凰彻底没话说了。 既然是两情相悦，为什么如此强硬地坚持不入后宫？ 楚青凰进宫之前决定先去见见这个女子，她已经完全被这个傅姑娘勾起了好奇心，况且事关皇兄的婚姻大事，她这个妹妹关心一下也正常。 就当是她送给皇兄的一个见面礼吧。 “二皇兄安排我去一趟傅家吧。”楚青凰看向容战，“此事非同小可，皇兄贵为天子，却让人家姑娘没名没分的生下一个孩子，承受这么多年非议，此事不管是父王还是娘亲，只怕都不会坐视不管。” 容战点头：“若妹妹真有办法在父王抵达东陵之前解决此事，皇兄一定会感谢你一辈子。” 楚青凰斜睨他一眼：“说什么傻话？” 都是一家人，那么见外做什么？ 于是楚青凰带着扶苍先去了傅家，傅丹青此时正在宫里面圣，容战求见傅姑娘显然不合适。 楚青凰又是生面孔，担心傅夫人戒备，于是容战给了楚青凰一块令牌：“一般女客上门，都是由傅夫人接待，妹妹直接说自己傅姑娘的好友就行，有这块令牌，她不敢多问的。” 楚青凰点了点头，接过令牌翻身下马，转头看向扶苍：“你跟二哥一起在外面等我吧。” 扶苍沉默片刻：“是。” 第358章 傅丹歌 傅家下人通传之后，楚青凰很快见到了傅夫人。 第一眼的印象不是很好，对方看着楚青凰的眼神充满着审视意味，“姑娘是丹歌的好友？” 楚青凰点头。 “怎么看着面生？” “没见过，自然面生。”楚青凰语气淡淡，“带我去见丹歌吧，我找她有点事情。” 傅夫人见她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只得压下心头疑问，亲自把楚青凰带去傅丹歌住的地方。 院子有点偏，离前厅和主院稍有些远，走在回廊上，远远就听到了孩子的读书声。 楚青凰脚步微顿，偏头道：“傅夫人且留步，我自己过去就行。” 傅夫人点头，转身离开。 楚青凰顺着孩子读书的声音方向走去，待走得近了，踏进院门，才看见一个坐在廊下读书的孩子。 第一眼她就确定，这孩子确实是他皇兄的儿子，因为眉眼很像，小小年纪就有一种不骄不躁的沉稳气度。 记住网址http://wap. 坐在他旁边的女子身着一件明蓝长裙，容色清丽，五官饱满莹润，肌肤白皙，眉眼间笼罩着一层淡漠通透的气息。 看起来像是与繁华尘世格格不入……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楚青凰站了片刻，举步走过去：“傅姑娘。” 女子抬头，有些意外地看着楚青凰：“你是……” “我叫楚青凰，来自西齐。”楚青凰走过去，在女子旁边的雕花凳子上坐下来，“今日刚到东陵。” 傅丹歌闻言，眉头轻蹙：“西齐？” “准确来说，我是西齐刚登基的女皇。”楚青凰淡淡说道，“此番来东陵，是为了拜见义兄。” 傅丹歌沉默须臾：“你的义兄是皇上？” 放眼东陵，能让西齐一国之君认为义兄的，只能是东陵天子。 楚青凰点头：“我在西齐登基之前，东陵摄政王和退位的女皇陛下曾去西齐，当着西齐君臣的面，让了我做义女。” 傅丹歌淡道：“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认你做义女吗？” “知道。”楚青凰漫不经心地开口，“因为他们有个女儿跟我脾气差不多，但是发生了一点意外。” 傅丹歌沉默片刻，心下了然：“所以姑娘今天是来当说客的？” “不是。”楚青凰缓缓摇头，“傅姑娘可以给我泡杯茶吗？” “抱歉，是我招待不周。”傅丹歌站起身，“我这就去给姑娘准备。” 傅丹歌转身往屋子里走去。 楚青凰看向读书的小男孩，对方也正悄悄打量着她这个陌生的客人，四目相对，楚青凰淡淡一笑：“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没说话，粉雕玉琢般的小脸沉默时几乎跟轩辕昊如出一辙，沉着清冷，却又不像容毓那样冷得让人害怕。 楚青凰心里感叹，虽两位皇兄都随了轩辕氏的姓，可父王气场太过强大，容貌和气度都遗传给了子孙，看看大皇兄，再看看眼前的小孩儿，若是跟父王站在一块儿，不用问都知道是祖孙三代。 傅丹歌端着茶盏走过来，吩咐儿子：“玺儿，你去屋里读书。” 小孩点头，端着自己的小桌子去了屋里。 楚青凰不发一语地看着，六岁的小孩轻轻松松地端起桌子，一点都不吃力：“他练过武？” “嗯。”傅丹歌把茶盏递给楚青凰，自己在一旁坐了下来，“玺儿肩负重任，学识和武艺都不能落下。” “他的名字是皇兄起的？” 傅丹歌点头：“大名叫承玺。” “这个名字起的，皇兄显然已经定了他做储君。”楚青凰道，“看傅姑娘对玺儿的教导也很用心，为什么不愿意进宫为后呢？” “此事我有苦衷。”傅丹歌蹙眉，“不便为外人道。” 楚青凰漫不经心地点了个头：“皇兄跟傅姑娘的事情我不便干涉，此番前来只是为了见见傅姑娘，以及跟傅姑娘聊几句。” 傅丹歌没说话。 “父王收了个徒弟。”楚青凰端着茶盏，优雅地啜了口茶，“来东陵之前我去过苍云山，也见识到了父王授艺的严苛，之后我跟娘亲……咳，跟义母聊了几句，她最近也要来东陵一趟，最多再三五天应该就会抵达东陵。” 第359章 梦魇 再三五天？ 傅丹歌沉默着，对这句话像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自从皇上登基之后，义父义母就离开了帝都，不曾对皇上的事情过多干涉，包括他的婚事在内。”楚青凰没想到自己一国女皇，有朝一日也会在这里撮合姻缘，“但是皇上已经三十好几了，他们二老至今不知道傅姑娘的存在，所以此番前来东陵，是要督促皇兄婚事的。” 傅丹歌点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何况一国之君承担着社稷重任，子嗣问题不容任性。” 楚青凰淡道：“如果皇兄执意不肯听从，或者他跟你的事情被摄政王知道了，他应该会受到摄政王家法惩治。” “家法？”傅丹歌皱眉，“皇上已经是个成年人……” “那又如何？”楚青凰挑眉，“成年人，他的父王打不得他？” “皇上是天子。” “天子也能打。”楚青凰语气淡淡，“历来之所以没人敢对天子不敬，是因为父亲归西才轮到皇帝即位，但皇兄不同，摄政王和女皇主动退位，不代表他们管不了自己的儿子。” 傅丹歌闻言，瞬间沉默了下来。 “二皇兄之前去过西齐，听说他从小受过摄政王的责罚，至今记忆犹新。”楚青凰转头打量着院子里的景致，“如果傅姑娘跟皇兄一直这么僵持下去，皇兄受责是肉眼可见的事情，不信你可以等几天看看。” http://wap. 傅丹歌端着茶盏沉默，眉心微拢，“他可以让玺儿认祖归宗，满朝文武若知道皇上已经有了子嗣，对选秀之事应该就不会逼得太紧。至于我，可以对外说孩子的母亲已经不在人世，这样摄政王就没理由责难皇上了。” “傅姑娘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傅丹歌没说话，她也知道这个说法有点自欺欺人，但目前来说，这是最好的办法。 楚青凰抬眸看她：“我能不能问问，傅姑娘为何执意不肯入宫？是担心皇兄以后三宫六院，你不适应那样的环境？” 傅丹歌声音淡漠：“我不是不愿入宫，也不是担心后宫其他女子。” 那是为什么？ 楚青凰沉默地看着她，像是在听她的答案。 而傅丹歌却好一会儿没说话，只是敛眸沉默着。 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梦中的一幕幕，那样的真实，让人梦醒之后依然心有余悸。 心里藏着的秘密已有多年，她从未对任何人说过，连轩辕昊都不曾透露，此时自然不可能随随便便就告诉给才刚见第一面的楚青凰。 可是秘密闷在心底太久，让她时常觉得有种透不过气的窒息感。 沉默持续了好一会儿，傅丹歌从抽离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淡淡开口：“我父亲已经做到了内阁大学士，虽然实权不如丞相和首辅，可是在文臣之中几乎已是最高品级。” 楚青凰闻言，眉眼一动，瞬间明白了她的隐忧。 “兄长又是皇上从小到大的伴读，跟其他几人一样都深得皇上信任，如今也做到了兵部侍郎一职。”傅丹歌敛眸，嗓音平静淡然，“皇权之下，以谢家和靖王府最为显赫，其次便是傅家和萧家。我若进宫为后，傅家一跃成为国舅府，地位会直逼谢家而去，成为名副其实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所以傅姑娘是担心，傅家太过显赫，从而招来忌惮？”楚青凰皱眉，“皇兄是圣明天子，你既然喜欢他，难道还不相信他？” 傅丹歌摇头：“我不是不信皇上。” 她是不信自己的父亲和母亲。 脑子里仿佛又浮现梦魇般的一幕。 位高权重的国丈大人以权谋私，仗着自己女儿是宠冠后宫的皇后，贪污受贿巨额银两，纵容其下官员门生霸占百姓田产，圈地私设马场，东窗事发之后为了保住自己，逼迫女儿给皇上下毒。 还有她的母亲，一次次在她面前索求无度，不是给自己索要封号，就是给长子争取升职……太过贪得无厌的结果，便是自己走向灭亡。 只要她不进宫，不做皇后，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她的父亲和母亲就没有机会放纵自己的贪欲。 第360章 结症 楚青凰眉头微皱，梦魇？ 原来这才是问题症结所在。 对于一个闺阁女子来说，这样的隐情确实是谁也无法预料到的，说出来觉得荒谬，不说出来它又确实存在，让人不安。 楚青凰稍作沉吟，淡问：“傅姑娘喜欢皇兄？” “喜欢。”傅丹歌点头，并不迟疑，“不是因为他的身份，而是他是我见过的男子之中最圣明、睿智、大度的人，他的品行和胸襟让人望尘莫及，丹歌对他不只是喜欢，更有钦佩仰慕。” 所以当年她才主动以身相许。 他拒绝过的，因为婚前失身是对一个女子最大的不尊重。 可是她喜欢他，此生不可能另嫁他人，没了守宫砂，父亲和母亲就不能再把她许给其他人。 儿子的出生是个意外，可她为此也欢喜过，哪怕需要承受非议骂名，哪怕被家人不理解，她也毫无怨尤。 楚青凰沉默片刻：“你心中有不安，有顾忌，完全可以跟皇兄坦承，两个人解决总比一个人憋在心里好。” 傅丹歌缓缓摇头：“有些事情是没办法解决的。” wap. 人的欲望无穷尽，只要她踏进了宫门，她的父亲就是国丈，以后他会利用这个身份做些什么，她在宫里根本没办法阻止。 何况她并不想让自己的夫君和父亲成为敌人。 楚青凰拧眉：“刚才你说的这些，我可以转达给皇兄？” “随意吧。”傅丹歌叹了口气，“如果你能劝说皇上选几个女子入宫，让各个家族的势力都能平衡——” “傅姑娘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为何觉得我能做到？”楚青凰淡淡一笑，“这些年傅姑娘应该没少劝皇兄选秀吧。” 傅丹歌不说话了。 她确实劝过数次，虽然私心里并不愿意，可她既然选择了不入宫，便不能自私地让皇上为她空置后宫。 只是皇上始终没有妥协。 “傅姑娘还是再考虑考虑吧。”楚青凰站起身，打算告辞，“也许很多事情只是你自己在钻牛角尖，你害怕发生的事情可能并不会发生，两情相悦在于心灵相通，但相处之道却在于坦诚，有困难可以共同去面对，如果连你眼中圣明睿智的一国之君都解决不了问题，那么这天下的男人也没几个能信得过了。” 傅丹歌跟着起身：“你要走了？” 楚青凰颔首，淡道：“傅姑娘不用送我。” “姑娘慢走。”傅丹歌福身。 楚青凰转身，沿着来时的路往前院而去，边走边思索着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 梦魇是结症所在。 然而很显然，这个梦魇傅丹歌却是不曾在轩辕昊面前提起过的，如果她进宫成为皇后，最终真的会导致傅家走向毁灭，那也不是她的原因，而是傅大人贪欲太大所致。 一个有贪欲的人，会在成为国丈之后才开始贪吗？ 应该不会。 走出傅家大门，楚青凰眼前黑影一闪，扶苍转瞬到了眼前：“主子。” 楚青凰抬头看着眼前这张越来越好看的脸，表情转柔，伸手捏了捏他的脸：“等得着急了？” 扶苍点头：“有点。” 楚青凰挑眉，这么诚实。 “二哥呢？” 扶苍道：“二师兄先走一步，说是在前面御道上等主子汇合。” 二师兄？ 楚青凰挑眉：“二师兄叫得挺溜，怎么喊师姐就喊得别别扭扭？” …… 轩辕昊的感情只是楚青凰来东陵的一个插曲，不会占用过多笔墨，他跟傅丹歌的感情不算是副cp，通篇还是以楚青凰为主线，所以没有什么金手指。 傅姑娘只是一个比较通透温柔的女子，适合做皇后，也适合做妻子，就剧情来说，不会太有吸引人的高潮看点，所以不会详细写。 第361章 坚决不承认这是嫉妒 扶苍大多时候都是温顺的，此时也不例外：“主子是主子，跟二师兄不一样。” 楚青凰道：“有什么不一样？” 扶苍想了想：“主子更亲密一些。” 楚青凰挑了挑眉，想问他有多亲密。 这个问题若是放在其他男子身上，好听话自然会信口拈来，不过她心里也清楚，扶苍最近胆子是大了一点，但还没大到什么话都敢说的地步。 她举步走到自己的马匹旁，利落地翻身上马：“走吧，带你去见大师兄。” 扶苍跟着上马，跟楚青凰一道往御道疾驰而去，前面遇到容战，几人一起进宫。 “妹妹收获怎么样？”容战坐在马上，转头询问。 “不能说没一点收获。”楚青凰道，“至少知道了结症所在。” 容战诧异：“当真？” “骗你做什么？” 记住网址http://wap. 容战面上浮现佩服之色：“妹妹果然是厉害，我跟皇兄想了很久办法都没能弄明白原因。”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楚青凰道，“而且我是女子，女子跟女子在一起说话会更方便一些。” “我不信。” “不信拉倒。”楚青凰缰绳一甩，马儿放开了蹄子在无人的御道上疾奔，朝宫门方向疾驰而去。 扶苍尾随在后。 到了宫门外，三人下马，楚青凰沉吟片刻，如实说道：“傅姑娘挺适合皇兄的。” 容貌上乘，秉性上乘，聪慧温婉，性子坚韧不惧风雨，除了对进宫这件事处理得不是很完美，其他方面倒真没什么可挑剔的。 容战道：“你才跟她见了一面，说了几句话而已，就知道她适合了？” “作为未来的一国之母，性子不能太跳脱，也不能太单纯。”楚青凰走进宫门，“温婉大方，沉着稳重，才是皇后之风范。” 容战道：“像妹妹这样？” “她跟我不一样。”楚青凰否认，“她适合做皇后，我适合做女皇。” 说完，转头看向扶苍：“我说的对不对？” 扶苍点头：“主子说得极是。” 容战嘴角一抽：“扶苍，你在苍云山上这几个月，有没有被父王抽过？” 扶苍道：“没。” 没有？ 容战原本只是随口一问，没料到会得到否认，不由诧异地转头，盯着扶苍俊美的脸，微微眯眼：“你在骗我？” 扶苍抬眸看他，眼神里微带茫然，然后转头看向楚青凰，像是不理解容战的反应。 “他骗你做什么？”楚青凰言语淡定，嘴角噙着一丝细不可查的弧度，“扶苍从来不会撒谎。” 扶苍暗自点头，他在主子面前确实从不会撒谎。 “这不可能。”容战皱眉，“父王那么严厉的人，怎么可能不动手？扶苍又不是天赋异禀，十八般武艺一学就会的天才……” 扶苍主动解释：“师父有别的惩罚方式。” “别的惩罚方式？”容战表情一顿，“说来听听。” 扶苍抿唇，想到账本上欠下的债已经增加到五年零八个月，心情瞬间变得无比沉重。 虽然主子安慰过他，待他学成之后，欠下的时日自然会缩短，师傅不可能真的把他留在身边那么久，可账本上的时日每增加一次，他的心理压力就会增加一层。 尤其在主子说大臣们请让她选秀之后，账本上的欠债就更加不能直视了。 “父王教徒弟又不是只会动手。”楚青凰体贴地给扶苍解围，“况且这么多年过去了，父王脾气比当年好上太多了，二哥不用嫉妒扶苍的待遇。” 容战倒不是嫉妒，就是隐隐有些不平衡。 他坚决不承认这是嫉妒。 为什么他这个亲儿子待遇还没有徒弟好？父王当年教训他的时候，可从来没有手软过。 第362章 一家独大的后果 楚青凰没理他，很快抵达勤政殿。 侍卫通报之后，楚青凰和容战踏进殿门，看到了坐在龙案后批奏折的男子。 一身明黄，尊贵无双。 容貌酷似容毓，眉眼清冷贵气，气度不凡，比起容毓又稍稍多了几分温和，只是登基十多年积攒的帝王威压依然浓厚。 扶苍只打量了一眼，便低头站在楚青凰身侧，沉默而谦恭。 与此同时，轩辕昊抬头看了过来。 幽沉的眸子先是落在楚青凰脸上，细细打量了一番这个绝色天成的少女，须臾，缓缓开口：“暖儿？” 楚青凰颔首，优雅欠身：“见过皇兄。” 扶苍跟着躬身：“参见大师兄。” 轩辕昊目光微转，看向扶苍：“你是被父王收为徒弟的影卫？” 扶苍回答：“是。” http://wap. 轩辕昊目光越发深沉，审视的意味很重。 勤政殿里一片安静。 宫人事先被摒退，此处只有他们四个人，没什么话是不可以说的，但偏偏轩辕昊就是没开口。 目光落在扶苍脸上，轩辕昊沉默了良久，才道：“听容战说，你们尚未成亲就睡在了一张床上。” 扶苍神色微紧，低头道：“是。” “放肆。” 扶苍抿唇不语。 “皇兄。”楚青凰不疾不徐地开口，“方才我去了一趟傅家，见了傅姑娘，并跟她聊了一会儿。” 轩辕昊皱眉：“她跟你说了什么？” “我知道她为什么不愿意进宫为后，还知道应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轩辕昊诧异：“你知道如何解决？” 楚青凰点头。 “说说看。” “皇兄觉得我这个小影卫怎么样？”楚青凰伸手指了指扶苍，“是不是长得很好看？” 轩辕昊表情微妙，目光再度落在扶苍脸上，“头抬起来。” 扶苍缓缓抬头。 轩辕昊端起茶盏，缓缓啜了口茶，漫不经心地抬眸打量着扶苍的脸：“确实生得不错。” 虽然气质不若世家公子贵气优雅，但胜在锋芒内敛，容貌丰神俊秀，像是夜空皎月，光芒恰到好处的柔和。 柔和？ 轩辕昊琢磨着，觉得这个词冠在一个影卫身上，还真是难得。 影卫通常都是沉寂而肃杀的，不出手时沉默如影子，一出手便是血腥的死亡，什么时候“柔和”过？ “皇兄对他满意吗？” 轩辕昊回神，语气沉着：“要我满意干什么？我又不打算娶他。” 扶苍：“……”大师兄说笑了。 “小妹带着她的心上人过来拜见皇兄，肯定是要皇兄满意的。”容战慢条斯理地开口，“虽然这句话怎么听都有威胁的意味在里面，但是没办法，谁让皇兄您有七寸软肋捏在人家手里呢？” 轩辕昊不置可否，淡淡抬手：“坐吧。” 楚青凰转身走到一旁椅子前落座，扶苍安静乖巧地站在她身侧，绝不主动逾矩。 轩辕昊抬手执壶，亲自斟了杯茶，让容战递给楚青凰，“歌儿究竟是怎么回事？” 楚青凰道：“其间原因我不便透露，皇兄以后可以亲自问她，我给出的解决方式很简单，第一，父王过几天就会抵达东陵，也许需要皇兄配合演一出苦肉计。第二，傅大人的职务可能需要调动一下。” 傅大人的职务？ 轩辕昊皱眉，几乎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歌儿担心的是她父亲？” “算是吧。”楚青凰道，“皇兄最好提前算计好一家独大的后果。” 若皇帝打算后宫无妃，只封一个皇后，那么就要提前做好皇后娘家家族显贵无双的心理准备。 后宫连个竞争抗衡的人都没有，皇后的地位会非常尊贵，尊贵到就算傅大人没有出格之处，许多大臣世家也会不自觉地向他靠拢，非人力可控制。 而倘若傅大人不能控制自己，到时候自然滋生出膨胀的贪欲，强烈的贪欲驱使之下，国丈府会一步步走向深渊。 若帝后感情不佳，那么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权臣做了不该做的事情，该如何处置就如何处置。 可一旦涉及到儿女私情，这样的事情就没办法公正处置——即便皇后是个贤惠大度的女子，也会造成无法磨灭的影响。 所以想要帝后恩爱，夫妻之情长久，最关键的问题在于提前阻止贪欲膨胀的可能，将一切扼杀在萌芽状态。 第363章 吃了熊心豹子胆都不敢 轩辕昊端着茶盏，陷入短暂的沉思。 知道了问题所在，想要解决就不难，问题的关键在于如何彻底消除她心里的忧虑。 轩辕昊想到那祖宗决绝的脾气，实在是对她没辙。 沉默片刻，他缓缓点头：“多亏了暖儿。” “兄妹之间不用客气。”楚青凰道，“我这次来东陵，除了带扶苍拜见皇兄之外，还有一件事，是想跟皇兄借钱。” 轩辕昊道：“借多少？” “我跟扶苍每人借五百万两，合起来一千万两。”楚青凰喝了口茶，“这是父王的意思。” 轩辕昊看了扶苍一眼：“西齐很穷？” “很穷。”楚青凰点头，并不在意让人知道西齐的窘境，“抄家的钱杯水车薪，根本不够用来养兵。” 容战撇嘴：“小妹可真是贴心小棉袄，拿自家的银子去给别国养兵。” “这是应该的。”轩辕昊瞥了他一眼，“暖儿既然做了西齐女皇，理该为西齐百姓多做些君王该做的事情，况且小妹是因为西齐公主才有了延续生命的机会，在位期间让西齐变得强大，就是给他们最好的谢礼。” wap. 容战默了默，点头受教：“皇兄说的是。” “你身边这个影卫借五百万两银子，可有偿还的本事？”轩辕昊语气淡淡，“把他卖了也值不了这么多。” 扶苍顿时羞愧。 “卖给我的话，五百万两也不算多。”楚青凰淡定，“不过他本来就是属于我的，所以倒也没办法谈买卖，皇兄放心，这笔钱以后肯定是扶苍还你。” 扶苍默默点头：“若大师兄想要北疆皇帝的首级，我去取来，他的首级应该能值五百万。” 当然取了首级之后，东陵若要出兵攻打北疆，借此把北疆把拿下，那就不只是五百万两了。 “一国之君的人头何止五百万两？”楚青凰斜睨他一眼，“你把他看得也太不值钱了。” 扶苍温顺：“这个价格不是属下标的。” 虽然他不知道北疆皇帝一颗人头值多少，但是他知道东陵皇帝的价格，北疆皇帝肯定不如东陵皇帝的人头值钱，所以…… 五百万也差不多了。 他不贪心，只要有人肯出钱，他愿意接这笔生意。 楚青凰道：“标注的价格不代表实际的价格，而是出钱的人只能出到这么多。” 扶苍若有所思：“主子的意思是，北疆国库只能拿出一千万两？” “什么一千万两？”容战抬眸，眉心皱起，“刚才不是还说五百万两吗？怎么转眼就涨到一千万了？” 此言一出，勤政殿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轩辕昊面上看不出什么特别的表情，眸心却是了然：“有人出钱买我的命。” 这是陈述句，不是疑问。 所以不需要扶苍回答。 “皇兄的命居然只值一千万两？”容战皱眉，“北疆这么穷吗？” 扶苍默了一瞬：“这是几年前的价格，但一直没人接。” 钱虽然重要，但没了性命，有钱又有何用？ 接下这笔生意就等于自踏黄泉路，能在排行榜上占据顶尖前三的杀手，谁不知道这个任务有多艰巨？ 没人会蠢到冒这个险。 容战眯着眼看他：“扶苍，你不会想接这笔生意吧？” 扶苍连忙摇头：“没。” 他哪敢接这笔生意？吃了雄心豹子胆都不敢。 “量你也不敢。”容战嗤笑，“西齐暗阁才建了几年？你这个影卫就算在西齐是顶尖的，到了东陵还不一定排到第几呢，脑子里敢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我让你来得去不得。” 楚青凰皱眉：“二哥不许欺负扶苍。” 容战幽怨：“……”果然有了心上人，连二哥都不放在眼里了。 “北疆皇帝的人头我不想要，这笔银子你需要另想办法来还。”轩辕昊对征伐天下没兴趣，“北疆跟西齐离得近，妹妹若是想要，为兄可以助你。” 楚青凰摇头：“暂时没这个想法。西齐自身还有很多问题亟待解决，没精力去想其他的事情。” 轩辕昊嗯了一声，转头看了眼窗外，站起身道：“天色不早了。我让人备了晚膳，有什么话用膳的时候再聊。” 第364章 吃斋念佛? 晚膳除了轩辕昊三兄妹之外，他还让人去叫了谢锦和轩辕曜，为什么是这两个人，因为西齐一行他们也去了，知道楚青凰的身份。 “陵川不在皇城。”容战跟楚青凰并列，“不然让你第五任侍君也过来凑凑热闹。” 楚青凰瞥了身侧的扶苍一眼，小影卫低眉顺目，一点都没有往日吃醋的样子，“扶苍。” “在。” “二哥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他就是随口胡说。” “是。”扶苍应下，“主子放心，属下什么都不会多想。” 他知道楚陵川的身份，一年到头各地跑，肩负重任，不是可以做侍君的人。 “你们俩现在是一家，合着就二哥是外人？”容战皱眉，越发觉得女大不中留这句话的可信，“父王怎么就没好好教训一顿这个不肖徒弟？” 楚青凰道：“二哥说笑了。” “二师兄息怒。”扶苍怎么乖怎么来，“主子永远是二师兄的妹妹，这一点谁也无法改变。” 容战冷哼一声：“讨巧卖乖也没办法改变你抢走了本王妹妹的事实。” 记住网址http://wap. 扶苍：“……” “容战。”轩辕昊转头瞥他一眼，“你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一般见识。” 容战静默。 孩子？ 可不是个孩子吗？ 他跟皇兄都是年过三十的人了，扶苍才十七八的少年，年纪相差十几岁，确实有点欺负弱小的嫌疑。 容战终于闭了嘴。 楚青凰表情微妙，这世间能治得住二哥的人，除了父王之外，果然还要属大皇兄，大皇兄甚至都不用动用武力，说什么二哥都得听。 几人一起进了殿，尚未坐下就听到宫人来报：“皇上，首辅大人和大将军来了。” “进来。” “是。” 轩辕曜和谢锦是孟不离焦焦不离孟的知己，这些年感情一直不曾出过问题，首辅大人对这个硬生生被自己掰成断袖的世子，那绝对是做到了百依百顺，绝不会主动惹他生气。 就算偶尔惹生气了，也诚意十足地赔罪，绝不让对方心里生出芥蒂来。 作为打破世俗禁忌的两个人来说，这段感情能维持二十多年，着实出乎了很多人的意料。 世间男子大多薄情，别说两个男子，就算是恩爱的夫妻，到了中年还能保持感情不淡的也是少之又少，没有孩子牵绊的夫妻，更是怨偶居多。 谢锦和轩辕曜的感情让很多人诧异，与此同时，也让许多不解世事的小姑娘就此相信了世间确有真情的存在。 两人走进殿来，朝皇帝陛下行了臣子之礼，随即谢锦道：“西齐女皇陛下出使东陵，应该多带些使臣和卫队，怎么就一个人单枪匹马悄悄抵达了东陵？” “谁说我是一个人？”楚青凰挑眉，“谢叔眼神有问题，还是故意看不到我身边的扶苍？” 谢锦从容一笑：“岁数大了，眼神确实有些不好使，不过这并不能否认女皇陛下此番前来带的人太少，万一路上遇到危险怎么办？” “人少才安全。”楚青凰在桌前坐下，“西齐还有几个虎视眈眈等着对付我的皇子，我若带使臣前来，目标太大，太过惹眼，便于刺客动手。” 谢锦正要说话，却闻楚青凰不疾不徐地补充道：“我这个女皇刚登基，不愿多造杀孽，过完年回去还要吃斋念佛一段时日，给父王和娘亲多多祈福。” 此言一出，气氛瞬间变得微妙。 在场的几个人目光齐刷刷落到他脸上，“吃斋念佛？” “嗯。”楚青凰点头，“这是为人子女的一点孝心。” 容战皱眉：“我怎么见着你不是要当女皇，而是想做普渡众生的菩萨？” “啧。”谢锦摇头，走过去找了位子落座，“战王这就不懂了吧，女皇陛下这是借着机会聊表孝心，让主上以后对徒弟心慈手软呢。” 楚青凰沉默片刻：“谢叔可以多吃饭，少说话。” 谢锦但笑不语。 “扶苍。”楚青凰开口，“过来我身边坐着。” 扶苍瞅了眼在座的重量级大人物，低眉道：“属下——” “暖儿让你坐，你就坐。”轩辕昊淡淡开口，“这是家宴，不用拘谨。” 扶苍默了默，不发一语地在楚青凰身边坐了下来。 第365章 孺子可教 一顿晚膳用得算是轻松和谐。 都是自家人，习惯彼此的性情，三兄妹除了容战性情外放之外，轩辕好和暖暖都是清冷内敛的性情，关心和爱护都在淡淡的言语之中。 晚膳之后，楚青凰带着扶苍回自己以前的寝宫。 轩辕昊下午就让人把她以前居住的寝宫收拾了出来，所有的床褥帐幔都换了新的，至于一个他国女皇住进公主寝宫这件事宫人会如何猜测，并不重要。 楚青凰和扶苍各自洗漱之后，外面已是星罗密布。 扶苍把《六韬》拿出来放在案桌上，又开始扎马步抄书，楚青凰坐在一旁看着，眉眼间泛起了几分笑意：“你倒是真勤奋。” “师父说，观字如观人，一个人若是连字都练不好，就没资格谈其他抱负。”扶苍道，“练字是一个长期坚持的过程，属下不敢懈怠偷懒。” 笔锋练就的程度就是他平日里用功的程度，他敢偷懒，师父一眼就能看出来，况且他还想早日下山回到主子身边呢，哪敢懈怠？ “不错，孺子可教。”楚青凰点头，“我要是有这么一个徒弟，一定感到很欣慰。” 扶苍默默抬眸：“主子有我这样一个属下，也可以欣慰。” 楚青凰挑眉。 http://wap. 这家伙还真是不一样了，上山学艺几个月，以前的自卑执拗好像消失殆尽，现在变得格外听话，整个人都生动了起来，嗯，至于其他方面的变化也是肉眼可见的。 楚青凰再一次庆幸自己英明神武的决定，若短暂的分离可以让这家伙脱胎换骨，那么一切都值得。 起身走过去，楚青凰站在案前看着扶苍写的字，端详了一阵：“你是照着父王的字体练的？” “师父的字比较遒劲有力，看起来有威严。”扶苍点头，“不过属下愚钝，暂时还写不出师父的神韵。” “没关系，慢慢来。”楚青凰道，“我相信你。” 扶苍面色赧然：“主子很喜欢夸我。” “夸夸你怎么了？又不用费钱费力。”楚青凰揉了揉他的头，“继续努力，我也去看会儿书。” “是。” 楚青凰走到一旁坐下，不再打扰他。 小崽子正在努力进步，各方面都变强一点，再强一点，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成为一个合格的……皇夫？ 楚青凰眉眼微动，觉得这个称号冠在他身上好像还不错。 抬眼看去，扶苍正专注地敛眸练字，沉静的眉眼，扎实的身姿，只稍稍再多一些岁月历练的稳重威压，就足以做一个合格的掌权者。 楚青凰敛眸看书。 二月底的天乍暖还寒，夜间的风透过窗子拂进来，犹带着几分凉意，她目光落在翻开的书页上，却久久没翻第二页。 脑子里想象着以后的画面，两人一起看奏折，一起讨论政务，闲暇时，容貌俊美的青年亲自沏上一壶茶，袅袅茶香弥散开来，使人心神宁静。 夏季于湖心乘凉，心血来潮弹奏一曲《凤求凰》，或于湖畔漫步，或在廊上赏花……无论何时，身边总有这么一个人安静地伴着。 楚青凰眉目柔和下来，觉得这样过一生好像也充实。 第366章 属下也是这么想的 接下来几天里，楚青凰时常带着扶苍出去逛逛，她的两位皇兄一个忙着追妻，一个忙着练兵，楚青凰很善解人意地不去占用他们过多时间。 东陵的都城比起西齐肉眼可见地繁华富庶，不管是官员百姓的宅子，长街两旁的建筑，路上行人的穿着，还是沿街商铺里的人流量，都可以看得出来一个强国的兴盛。 “未来的二十年，我会让西齐也变得这般繁盛。”楚青凰坐在马车里，看着街上车水马龙，“比起征伐天下的野心抱负，百姓的生计安稳更能体现君王的圣明，扶苍，你说呢？” “主子圣明。” 楚青凰放下帘子看他：“你得学着有自己的想法，不能总是附和我。” 扶苍应是，从善如流地改了个说法：“主子说得对，属下也是这么想的。” 楚青凰：“……” 类似的事情还有很多。 即便家国强大繁华，却也不代表所有人品行出众，偶然间在路上遇到几个官宦妇人闲论傅家姑娘一事，楚青凰会问扶苍：“你觉得感情之事，是自己的感受重要，还是旁人的评价重要？” 扶苍想了想：“都重要。于自己而言，无需跟旁人解释；于家国而言，却要考虑引发的后果。” 楚青凰嗯了一声。 wap. 扶苍又道：“不过若君王足够强大，就无需担心任何后果。” 因为一个强大的人，总有办法做到两面兼顾。 “不错。”楚青凰夸奖，“比以前看得透彻多了。” 扶苍低眉。 主子最近夸他的次数越来越多，跟吃饭一样，一日三餐变着法的夸，夸得他不由心虚，忍不住怀疑自己真有那么厉害？ 楚青凰看了看天色，已近傍晚，正要打道回宫，视线里却忽然瞥见一个年轻男子的面容，一袭大红色袍服，比花孔雀似的红羽还惹眼。 楚青凰目光微凝，注意到他去的地方，淡淡开口：“扶苍，我带你去逛逛青楼。” 扶苍一懵：“逛青楼？” 楚青凰点头。 “属下……”扶苍纠结着，怀疑主子是不是在借机考验他，“属下对青楼女子不感兴趣。” 楚青凰淡哂：“感不感兴趣，要等去了才知道。” 扶苍搞不懂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乖乖点头。 于是楚青凰带着扶苍去了皇城最繁华街道上最负盛名的一家青楼，刚跨进大门，老鸨和莺莺燕燕就迎了出来，“呦，又是打哪儿来的贵客——” 一句话没说完，喉咙就像被人突然掐住了似的，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老鸨笑意僵在脸上，随即陪着笑：“姑娘，您这是……” 哪有小姑娘家来逛青楼的呀？ 而且还带着个男子。 老鸨目光如电，自然看出楚青凰气度不凡，容貌和身上穿着都是贵中之贵，一时不敢轻易得罪，只是陪着小心：“此处是男子来寻欢作乐的地方，姑娘是来找人吗？” 楚青凰漫不经心地点头：“嗯。” 老鸨诧异：“不知姑娘找谁？” 楚青凰拿出一张百两银票，塞到她手里：“别让任何人打扰我，我随处逛逛，不知方便否？” 老鸨哑然：“姑娘说笑了，我这里来的可都是达官贵人，他们来的目的是寻欢作乐，若是被扰了兴致……” 楚青凰又掏出一百两银票给她：“我知道客人们出手阔绰，动辄几千几万两，我今天来此，既不是为了寻欢作乐，也不是要找茬，保证不会给你惹任何麻烦，所以这点茶水钱你收下。” 老鸨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从来就没有女子光明正大来青楼的…… “如果还是不行，或许你可以看看这个。”楚青凰掏出一面令牌，在老鸨儿面前一闪而过，“看清了吗？” 老鸨脸色骤变：“姑……姑娘，我没做什么强买强卖的声音，更没有逼良为娼……” 楚青凰皱眉：“你可以闭嘴吗？” “……” “我逛一会儿就走，不找你的茬，你也不许声张。”楚青凰说完，径自入内，穿过大堂踩着楼梯往二楼走去。 扶苍沉默地跟在后面，不懂主子是来这里做什么的。 “扶苍。”到了二楼，楚青凰转头看他一眼，“我们这次来东陵来得巧，皇兄的生辰要到了。” 扶苍一愣，不解其意。 楚青凰沿着长廊徐行，边走边听着房间里的动静：“皇兄没登基之前，北疆都是年底送贡礼过来；皇兄登基之后，他们会在每年开春来东陵。” 扶苍闻言，瞬间猜到了什么：“主子的意思是……” “我方才看到了一张隐隐眼熟的面孔。”楚青凰拧眉，“对方很快进了这间青楼，我没看清，还不能确定是谁。” 扶苍沉默。 眼熟，却不能确定身份的人？ 第367章 红衣男子的身份 楚青凰穿过长长的廊道，听着每一间雅致的房里穿出来的动静，调笑声，聊天声，袅袅琴音和萧声……雅间里的客人都是注重身份和品味的，不会太过猴急，就算要做什么也会讲究格调，进入主题之前总要调节一下气氛。 廊道尽头拐弯处，一阵刻意压低的交谈声传入耳膜，楚青凰脚步微顿，转头看了一眼扶苍。 扶苍领会，在灯火辉煌中跃上屋顶。 站定在一间房外，楚青凰转头环顾，战王的令牌起了震慑作用，老鸨不敢不听，此时廊道上不见一个人影走动，安静得很。 楚青凰站在门外听了一会儿，抬手轻轻在窗户上戳了个洞，因为视线的关系，只能看到雅间了屋里坐着至少两个男子，其中一个红衣男子背对着窗子，另外一人坐在雕窗前，手执酒盏，五官轮廓深邃，不像是东陵人，也不是西齐人。 北疆皇帝端木钰。 楚青凰以前见过他，没想到他已经悄无声息抵达了东陵。 至于背对着她的红衣男子，楚青凰一时还没有想出对方可能的身份。 跟北疆皇帝一起来的男子？ 楚青凰眉目划过深思，没有多加逗留，在房中客人察觉到异样之前转身离开。 刚走了几步，扶苍就跟了上来。 记住网址http://wap. 两人没有说话，一路沿着廊道往回走，直到下了楼梯走至一楼大堂，楚青凰看了一眼候在大堂的老鸨，对方表情明显忌惮，却不得不陪着笑：“姑娘要找的人可找到了？” 楚青凰摇头：“未曾。” “那……” “今天晚上的事情不许大肆声张。”楚青凰道，“就当我没来过。” 老鸨连连应是，心里却想着，刚才那么多人看见了她来，就算她不声张，也不算是秘密吧。 楚青凰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淡淡说道：“旁人看见就看见了，但不许再有人议论此事。” “是，是，姑娘放心，我保证让她们安安静静的，绝不多言。” 楚青凰嗯了一声，举步走出去。 坐上马车，楚青凰道：“扶苍，那个人的容貌你看清楚了？” 扶苍点头，神色有些微妙：“他长得……跟主子有几分相像。” 楚青凰一愣：“跟谁？” “跟主子您有几分像。”扶苍抿唇，声音沉寂许多，“且面相暴戾，看起来有些阴沉。” 楚青凰看着他，略微皱眉：“你的意思是，本宫面相也暴戾？” “不是。”扶苍连忙摇头，随即面上浮现迟疑之色，“主子以前是，现在不是。” 楚青凰嗯了一声：“所以这就是所谓的相由心生？以前的楚青凰性情冷酷暴躁，从面相上就可以看得出来，本宫比以前变了许多，所以面相看着也顺眼多了，是不是这个意思？” 虽然自始至终容貌是一样的，但给人的感觉却截然不同。 扶苍点头：“不仅是顺眼，主子比以前温柔善良，拥有一副菩萨心肠，所以面相尊贵优雅，美丽大方。” 楚青凰哂笑：“就当你说的是真的。” 扶苍不语，他说的本来就是真的。 他从不在主子面前撒谎的。 “不过这么说来，那个人应该就是跟你互换身份的五皇子本尊了。” 楚青凰回想着自己看到的那张脸，怪不得觉得熟悉，因为容貌跟自己有几分像，然而当局者迷，她怎么也没把对方联想到自己身上，所以才一时忽略了这个关键点。 “跟他一起的那个男子是北疆皇帝。”楚青凰语气淡漠，“虽然他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应该跟岁贡有关，但我总觉得这个五皇子是冲着我来的。” 刚才她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其中就有一句，“谁能想到楚青凰居然这么快就登基成了女皇？这是谁都没有想到的。” 那红衣男子还骂了一句“老不死的”，骂的人应该就是西齐刚刚退位不久的太上皇陛下。 她这一路行来带的人比较少，所以情报得到的没那么及时，但今日看来，西齐近段时间发生的事情确实出乎了很多人的意料，暗中有不少人都在关注着西齐朝堂风向。 第368章 突如其来的离别 “父王应该快到了。”她拧眉，“此前在苍云山上，没听父王提过炎国王子之事。” 扶苍没说话，这个问题他也不太清楚。 不过疑惑很快就被解开了。 次日一早，容毓和南曦抵达皇城，轻车简从入了宫。 楚青凰把这个问题跟容毓说了，得到她父王很平静的反应：“北疆和炎国是留给扶苍的任务，我不会提供给你们任何情报帮助。” 言下之意，楚青凰已经是西齐一国之君，以后不管是治国还是对敌，都必须靠她自己，就像轩辕昊登基之后，东陵也只靠他和容战。 没有非帮不可的理由，容毓不会主动插手，一心一意过着退位之后的悠闲生活。 楚青凰了然。 扶苍在苍云山的任务是前期学艺，后期历练，必须拥有独当一面的能力，否则不能学成下山。 怪不得父王对北疆和炎国一事只字不提。 楚青凰缓缓点头：“所以，我不能在东陵逗留太久？” http://wap. 这次她带来的人很少，无法及时并精准地获取情报，万一真有人在这段时间里行谋逆之举，她想及时应付都没办法做到。 “除非你能确保，即便你离开一年，也不会有人能威胁到西齐江山。”容毓淡道，“否则确实应该早点回去。” 楚青凰点头：“嗯。” 虽然她已经把该安排的事情都安排好了，有荣王和楚玄弈在，发生意外的可能性很小，可谁也没办法保证就一定能安枕无忧。 毕竟她才刚登基几个月，太上皇退位也仓促，她根基还不稳，朝中大臣们之所以不敢反抗，完全是之前抄家留下的阴影太大，对她惧怕居多，若是被有心人利用，倒戈不算什么稀奇事。 此番炎国这个被掉包的王子出现在这里，更让她坚定了这个想法。 当天晚上，楚青凰跟扶苍依然同榻而眠。 沐浴之后，她靠着床头看向扶苍：“我决定明日一早就回去，免得夜长梦多。你留在这里，等皇兄生辰之后，随父王一起回苍云山。” 扶苍像是已经料到了这个决定，沉默片刻：“属下护送主子离开东陵，入了西齐再回来。” “不必。”楚青凰拒绝，“不管护送到哪儿，都是要分开的，该难过还是要难过，没必要折腾。” 扶苍抿唇：“属下不放心。” “如果这个炎国王子是冲着我来的，定会以为我要留在东陵等皇兄生辰结束之后才离开，我避开他们的眼线很容易。”楚青凰神色冷淡，眸心划过深思，“并且我合理地怀疑，朝中有人跟他们来往密切。” 扶苍点头：“属下也有这个想法。” “所以我更要早点回去。”楚青凰摸了摸他的头，“我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能保护自己，你不用太担心。” 虽然相聚的时光不会太长，早晚都是要分开的，可扶苍还是没料到会分开得这么突然，心情不免有些低落。 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抬眸看着楚青凰，目光温软：“那主子能不能……” “嗯？” “能不能……”扶苍轻咳一声，耳根子微红。 楚青凰挑眉：“能不能亲你一下？” 第369章 情人眼里出西施 扶苍羞涩地点头，还没来得及说话，楚青凰突然一个鲤鱼翻身，瞬间把扶苍压在身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美人，今夜从了我？” 扶苍呆滞，一脸懵逼地看着她：“……” “傻了？” 扶苍回神，唇角因紧张而抿了抿：“主子是要我侍寝吗？” 楚青凰勾着他的下巴，慵懒而玩味地挑眉：“你好像很期待侍寝？” 扶苍力持镇定：“属……属下的忠诚是主子的，身体也是主子的……” 楚青凰低头吻住他，瞬间堵住了所有声音。 空气仿佛一瞬间静了下来。 扶苍清晰地听到了剧烈的心跳，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主子的……嗯，应该是他自己的心跳，主子任何时候都是从容不惊的，不会心跳得这么厉害。 柔软的触感让他沉沦。 清冽迷人的气息萦绕在鼻翼，扶苍甚至紧张到忘了呼吸，两只手不自觉地攥着床褥，活像是一个即将被霸王硬上弓的小媳妇儿。 wap. “怎么看起来像我在欺负你似的。”楚青凰抬起头，盯着他紧张闭眼的表情，心情愉悦，“之前我还想着以后应该给你一个什么封号，眼下我倒是觉得，你就适合做一个温顺的小媳妇儿。” 扶苍悄悄睁开眼，回味一下方才的感觉，须臾才道：“主子英明神武，属下愿意做个小媳妇儿。” “说什么傻话？”楚青凰拍了拍他的脑袋，起身靠回床头，“男子汉大丈夫就该顶天立地，我要的是忠诚温顺的小狼犬，不是柔软可欺小媳妇儿。” 扶苍抿唇：“属下愿意被主子欺负。” 楚青凰表情微妙：“你愿意被我如何欺负？用鞭子一天三顿抽？还是像个母老虎似的天天罚你跪搓衣板？” 扶苍坐起身，嘴角隐隐划过一丝笑意：“属下都愿意。” “虽说打是亲骂是爱，可我真的要那么对你了，只怕你以后再也不会觉得我是温柔善良的小仙女，普渡众生的菩萨了。”楚青凰漫不经心一哂，伸手弹了下他的脑门，“况且我有没有虐人的嗜好倾。你愿意，我可不愿意。” 扶苍慢吞吞地依偎过去：“属下知道主子舍不得。” 楚青凰偏头：“扶苍。” “主子？” “看你最近的变化，我完全相信，三年的时间足够让你完成蜕变。”楚青凰淡笑，“但是不许学得油嘴滑舌，也不许跟我玩什么心眼。” 扶苍乖乖点头：“嗯。” “以后去的地方多了，见多了温柔女子，眼睛别乱看，心里别乱想。”楚青凰警告他，“虽然我相信你，但是该说的话先说前头，要是你有了别的心思，我不会给你弥补的机会。” “属下不会。”扶苍神色微变，“这天下没有哪个女子比得上主子温柔。” 好吧，情人眼里出西施。 楚青凰终于确定，她在这小狼崽子就是独一无二，完美无缺的，希望这样的独一无二能保持时间久一些，十年，二十年，五十年……终生不褪色才好。 “嗯，知道你不会。”楚青凰表情温柔了一些，“天色不早了，睡吧。” 扶苍睡不着。 今夜注定又要失眠，想到明日一早就要分别，下一次见面不知道要在什么时候，扶苍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格外难受。 “为了不让你分心，我决定一年之内不再踏足苍云山。”楚青凰语气认真，“我在宫里勤政治国，你在苍云山安心学艺，别再患得患失，听到没有？” 一年？ 扶苍沉默地想了想，缓缓点头：“嗯。” 一年很漫长，但熬着熬着也就熬过去了。 不经一番思念苦，哪来梅花扑鼻香？ 楚青凰明日还要赶路，并且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会快马加鞭，昼夜兼程，所以扶苍很懂事地没再打扰她，也不像以前在苍云山时缠着她说话。 两个人就这么安安静静靠在一起入睡，度过了一个静谧温馨的夜晚。 次日早，楚青凰连告别都没有，该说的话在她决定离开之前已一一说完，两位皇兄都知道她要离开的决定，借钱的手续已交接完毕，没什么可说的。 容毓和南曦也习惯了别离。 只要女儿安好，做父母的该放手时都得放手，所以依依不舍这一套难得没再上演。 楚青凰坐着马车离开皇城，出城之后换上快马，带着自己的随身护卫扬鞭疾驰而去。 扶苍望着马蹄渐远，沉默地伫立良久，直到再也看不见前面那个让他牵挂的身影，才调转马头驶进城门。 二月底是东陵皇帝轩辕昊的生辰，宫中举办了隆重的宫宴，北疆使臣借着皇帝寿诞送上了贡礼。 北疆皇帝陛下亲至，于众人注目之下，送上最真诚的祝福：“祝明帝陛下福寿安康，东陵国祚绵延，千秋万代！” 清冷俊美的皇帝抬手示意：“端木皇帝请上座。” 端木钰道谢，落座之前环顾四周，站在他身侧的男子如鹰隼般犀利的眸子在人群中搜寻，却始终没有看到那个他想找的人，眉头不由紧紧皱起。 第370章 刺杀,英雄救美 不是说西齐女皇已经到了东陵数日？ 怎么没见人影？ 端木钰心头生疑，转头跟炎国王子卫珩对视一眼，两人眼底皆划过深沉色泽，随即不发一语地落座。 “北疆年年纳贡庆贺朕的诞辰，今年皇帝陛下更是纡尊亲至，朕甚为感动。”轩辕昊淡淡开口，语调沉稳清冷，一国之君的威严浓厚，让人心悸，“端木皇帝有心了。” 端木钰举杯：“邦交是两国大事，涉及百姓民生安稳，不容疏忽懒怠。朕跟明帝陛下为民之心都是一样的，感谢明帝陛下一直以来对各国的宽容，朕敬皇上一杯。” 轩辕昊端起酒盏，朝他遥遥示意。 下面文武官员自然跟着举杯附和。 至于到底是不是为了两国民生，他们心里清楚得很。 这位端木皇帝虽然登基时间已经不短，但当年做太子的时候也曾来过东陵两次，且来意不善，大有吞并天下之野心。 可惜他的能力跟他的野心并不对等。 如今东陵是天下疆土之最大，兵力最强，经济最富庶的强国，这位端木皇帝心知惹不起，才不得不夹着尾巴做人。 记住网址http://wap. 往年岁贡都是派亲王或者丞相携使臣而来，今年一国之君亲自驾到，不知又在打什么不可告人的主意。 “听闻摄政王曾去西齐，认了个义女。”端木钰抬眸，“恭喜明帝陛下从此多了个义妹。” 轩辕昊神色淡淡：“多谢。不过父王认义女，是父王跟母亲的事情，与朕关系不大。” “话不能这么说。”端木钰神色有些不自然，连笑意都透着几分虚伪牵强，“摄政王认下的义女已经成了西齐女皇，这代表着东陵和西齐以后就是一家人，一家人的关系自然会更亲密些。” “名义上的确如此。”轩辕昊点头，“不过事实却是公是公，私是私，不能混为一谈。两国邦交虽重要，该有的分寸还是要有，否则只怕让人生出了猜忌。” 什么猜忌？ 担心东陵生了吞并西齐的心思？ 端木钰心里如是想着，却也知道东陵社稷安稳，主动发动战争的可能性很小，毕竟以东陵的实力，别说新帝登基的这十几年，就算是此前女皇和摄政王还在位的情况下，想要吞并他国也不是难事。 所以东陵皇帝现在对西齐抱着什么样的态度，还真是让人心里没底。 …… 东陵皇帝在宫中庆祝诞辰，楚青凰接连七日快马疾驰，日行千余里，于三月初三越过东陵边境。 在抵达东陵、大周和西齐三国交界的地方遇到了刺客。 十几个从天而降的黑衣蒙面人，个个武功高强，手执长剑，还有十几个埋伏在山间的弓弩手。 显然是有备而来。 楚青凰策马停了下来，目光冷冷望着眼前一群刺客，他们眼神死寂平静，没有一点属于人类的感情波动。 死士。 不死不休的死士。 楚青凰应付这样的阵仗显然并不惊慌，毕竟对方加起来也就三十余人，还没到足以让她惊慌失措的程度。 只是她虽不惊慌，却不代表有人不会自以为是。 正当双方交代正酣时，眼看着黑衣人一个个倒下去，楚青凰浑身的煞气都被激了出来，一道白影从天而降——荒郊野外，不管是刺客还是英雄救美，似乎都喜欢以高深莫测的姿势出现。 也不知道事先演练了多少次。 总之这个男子刷刷刷长剑横扫，刹那间就把已经是强弩之末的几个死士全杀了，之后身姿潇洒翩然落地，朝楚青凰抱拳，君子侠风度十足。 “姑娘莫怕，贼人已被在下杀光。”白衣男子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义特色在此显露无疑，浑然把楚青凰身后的几个高手忽略了一个彻底，“此处乃是三不管地带，鱼龙混杂，难免出现一些山匪贼寇，姑娘家出门在外本就危险，定要万分小心才是。” 楚青凰表情平静，嗓音淡淡：“多谢公子出手援助，不知公子名姓？” “在下姓周，单名绍，人称周六爷。” 楚青凰沉默地打量着眼前这个风度翩翩的年轻男子，周六爷？ 西齐商贾之家第一大户周氏六公子周绍，周氏嫡系一脉中能力最强的一个，现如今虽还挂着少主之名，却已掌了家主大权。 第371章 周六爷 “多谢。”楚青凰淡淡说道，“我还有事在身，先行一步——” “此处没有酒楼客栈，往前五十里之内也没有打尖的地方，姑娘不如到在下的宅子里休息一晚，明日再赶路。”周绍笑容坦荡，看着格外让人心安，“夜间常有虎豹豺狼出没，姑娘一介柔弱女子，夜间赶路实在是危险。” 一介柔弱女子？ 楚青凰对这句话未置可否，只是拒绝了他的提议：“我有要事在身，多谢周公子好意。” 话音刚落，远处一阵马蹄声忽然响起。 楚青凰凝眸望去，远远就看见尘土飞扬，来的人还不少。 在马蹄近了，一行人翻身下马，朝周绍行礼：“六爷。” 楚青凰眉梢细不可查地一挑。 真是好巧。 “在下的院子就在前面不远处。”周绍深深施了一礼，翩翩君子，雅致无双，“还请姑娘给一个面子。” 这是强迫她去？ http://wap. 楚青凰望了望天色，作势沉吟：“周公子盛情邀约，我也不好驳了周公子的面子，何况方才周公子还有相助之义。只是我一介女子怕多有不便——” “姑娘放心，在下的院子里婢女不少，定会精心伺候姑娘。” 楚青凰眸心掠过轻嘲，缓缓点头：“既然如此，便叨扰周公子了。” 周绍唇角笑意加深：“应该的。” 说着，从旁边属下手上牵过自己的坐骑，翻身上马。 楚青凰淡定地跟着周绍一起进了镇子，这是三国交界处的一个混乱小镇，住的人不多，总共也就几十户人家，其中大部分……不，应该说所有人都是有来头的，寻常百姓在这里生存不下去。 周绍的宅子在这个镇子上绝对是最有钱的级别，三进三出，内里风景很好，一看就是精心布置过的，跟这座镇子的环境和氛围格格不入，院内别有洞天。 院子里两排恭敬相迎的婢女也个个俏丽动人，训练有素。 周绍在大门外翻身下马，语气谦恭有礼：“周某逾越，尚未请教姑娘芳名？” 楚青凰道：“我姓楚。” 西齐楚姓是皇族之姓，但放眼天下各国，楚姓却并不少见，况且周绍有备而来，不可能不知道她的身份，楚青凰没兴趣临时编造一个假姓氏。 “楚姑娘怎么会一个人来这个地方？” “一个人？”楚青凰嗓音淡漠，“周公子没看见我身边带的护卫？” 周绍笑了笑：“护卫怎能跟主子相提并论？” 楚青凰淡道：“这么说来，我是否也该反问周公子一句，为何一个人待在这三教九流之地？周公子看起来不像是长期生活在此处的人。” “楚姑娘谬赞。”周绍像是心情不错，“那依楚姑娘所见，在下应该是出身什么样的环境？” 楚青凰目光古怪：“周公子是做大事的人。”所以能不能别在她面前故作高深？ 跟白痴一样。 “楚姑娘不但生了一副绝色姿容，更兼目光如炬，实乃奇女子也。”周绍笑得更开心了，“在下很荣幸认识姑娘。” 两人边说边往里面走着，楚青凰听他说话的语气，越发确定做生意的人都是成精的狐狸，楚陵川是，这位周绍也是。 不过周绍的级别比起楚陵川还是要稍稍逊色一些，至少楚陵川说话不会让人反感，真正的如沐春风，而这位周公子更适合去宫里做太监，哄娘娘开心很有一套。 “楚姑娘是从东面方向过来？” 楚青凰沉默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抱歉。”周绍歉意地笑笑，“是在下失礼，楚姑娘若是不愿意说，就当我没问。” 西齐女皇亲自去东陵借钱一事，西齐重臣都知道，但根本无法确定她的行踪，因为楚青凰中途绕道去了一趟苍云山，并且在苍云山住了几日。 在苍云山势力范围之内跟踪他们的小公主，对于九霄阁高手来说，就是一个笑话。 所以从东陵而来的西齐女皇，行程同样很少有人能精准掌握，周绍早早就在这一路上布下了暗桩，守株待兔，牺牲那么多死士，只为演一出英雄救美的戏。 戏演得真不真实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了一个顺理成章接近楚青凰的机会。 第372章 有仇当场就报 楚青凰边走边暗中注意着宅子里的动静，暗处隐藏的高手不少，还有一些留守的死士。 周家是秦国舅最有力的后盾，家大业大，自然会豢养死士，替他们做一些明面上不能做的事情。 当初抄家时她之所以放过秦家，就是因为宣王和秦国舅把他们大半的家产都投在了周家的生意上。 官员贪污，有账册自然好清算，商贾之家做生意流水大，想要查起来却需要费一番功夫，所以不可能直接抄家。 楚青凰此前还想着，等得了空就好好查一查周家，没想到他们倒是自己送上了门。 “六哥哥！”前面一个娇俏少女如蝴蝶一般扑过来，一身白衣轻盈灵动，“六哥哥，你去哪儿了？我有事要——” 话没说完，白衣女子声音一卡，充满敌意和戒备的目光落在楚青凰脸上，冷冷道：“你是谁？” “不许无礼。”周绍轻斥，“这位是楚姑娘，我的贵客。” “什么贵客？不就是一个长得好看的狐狸精吗？六哥哥是不是喜欢她？”女子脸色苍白，满眼愤恨嫉妒地盯着楚青凰，“六哥哥身份尊贵，她根本配不上你！” 楚青凰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转头看向周绍：“看来有人不欢迎我，是我冒昧，告辞。” 白衣女子一僵。 wap. “楚姑娘！”周绍连忙开口，并伸手拦住她的去路，“这是周某的表妹，从小被舅母惯坏了，娇蛮无理，还望楚姑娘大人有大量，别跟她一般见识。” “我确实没兴趣跟她一般见识。”楚青凰冷冷道，“不过我这个人脾气不好，历来对我出言不逊的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周公子若真心想赔罪，让她自扇十个耳光，此事我就不跟她计较了。” 什么？ 周绍和白衣女子脸色一变。 “楚姑娘。”周绍深深施了一礼，姿态从容谦恭，“周某替表妹赔罪，还望楚姑娘大人有大量，原谅她这一次。” “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我是个小肚鸡肠的女子，心胸狭窄，爱记仇，睚眦必报。”楚青凰一向不介意贬低自己，此时自然也不例外，“若周公子觉得为难，我不会勉强，但是我也不会留在这里继续看人脸色。” 周绍眉头皱了皱，随即转头看向白衣女子：“婉妹，照楚姑娘说的做。” 白衣女子名为沈婉，闻言脸色骤变，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六哥哥……” 不是演戏吗？ 为什么要让她自扇耳光？ “照做！”周绍语气加重了一些，“是你对楚姑娘无礼在先，理当赔罪。” 沈婉转头看向楚青凰，脸色苍白，楚楚可怜地开口：“楚姑娘。” 楚青凰没说话，神色淡漠清冷。 沈婉咬了咬唇瓣，抬手朝自己脸上来了一下，软绵绵的力道，跟没吃饭似的。 “周公子这座宅子看起来很大，周家应该很有钱吧。”楚青凰目光落在沈婉身上，“姑娘身上的穿着看起来也价值不菲，怎么没吃饱饭吗？” 沈婉心头一怒，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的脾气，然而一想到关于楚青凰脾气暴戾的传闻，不得不压下怒火，第二个耳光就扇得稍微重了些。 周绍沉默地看着，心里开始迟疑，他应该实施第一个计划，借助美男计成功入宫，再跟宣王里应外合，还是借着这个难得的机会，直接把楚青凰除掉？ 第一个计划需要时间，第二个计划太过冒险…… 噼，里，啪，啦……十个耳光稀稀落落地打完，沈婉脸色胀得通红，眼里噙着难堪的泪水，呜的一声，委屈地转身跑开。 “表妹实在太不懂事了。”周绍回神，脸上重新扬起温润无懈可击的笑容，“是我事先没安排好，让楚姑娘受了委屈。” “没受什么委屈。”楚青凰实话实说，“我这个人喜欢有仇当场就报，报完了就不必再记恨了，毕竟长久记着一个人也挺累的。” 周绍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不管心里怎么想的，脸上只有君子风度般的完美笑意：“楚姑娘这样的脾气真是难得，周某今日有幸得遇姑娘，定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我也是这么想的。”楚青凰淡淡一哂，“希望周公子能永远保持这样的想法。” 第373章 土鸡和仙鹤 楚青凰被安置在一栋小院里，精致的两层阁楼，风景清幽雅致，院墙不高，但墙外三面种树，高可参天。 楚青凰漫不经心地转头看了看，院外六棵高大的梧桐树矗立包围着小院，夜间每棵树上守着一个人，就足以把阁楼里的人密切监视着。 啧，还真是心计不浅。 “楚姑娘稍作休息，在下给你安排了两个伶俐的丫鬟，伺候楚姑娘洗漱。”周绍态度始终温文有礼，丝毫没有因为方才发生的事而不悦，“在下先去让人准备晚饭。” 楚青凰点头：“叨扰了。” “楚姑娘不必拘谨，能招待楚姑娘这样倾国倾城的美人，是周某的福分。”周绍真心诚意地说道，“只望楚姑娘别嫌弃才好。” 说着颔首，从容地转身离开。 身姿笔直优雅，端的是一派公子风流，风度翩翩。 可惜楚青凰没空欣赏。 走进屋子里，她闲适地打量着，房间布置得也不错，色泽典雅柔和，一应陈设都是照着未出阁姑娘的喜好布置的。 看得出用了心思，只是这心思没用对地方罢了。 记住网址http://wap. 楚青凰放下手里轻便的包袱，在窗前梨花木矮榻上坐了下来，立刻有丫鬟上前给她斟了盏茶：“姑娘，请用茶。” 楚青凰看了眼茶盏，端起来轻嗅一口，没喝，淡道：“这茶不是刚沏的吧，闻着怎么有股苦味？” 两个丫鬟闻言色变，忙低头道：“这是新沏的茶。” “我不信。”楚青凰搁下茶盏，“你们重新去取茶叶和热水来，当着我的面沏壶新茶。” “是。” 两人正要走出去，楚青凰再度开口：“等等。” “姑娘？” 楚青凰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两人恭敬地福身回话：“婢子沉鱼。” “婢子落雁。” 沉鱼落雁？ 楚青凰表情微妙：“你们是原本就叫这个名字，还是周公子刚给你们起的？” 沉鱼回道：“是见到楚姑娘之后刚起的名字。” 楚青凰嗯了一声，这无处不在的马屁拍得不错。 “沉鱼去取茶叶，落雁过来陪我说说话。”她放松身体靠在榻上，抬手托着下巴，使唤人使唤得理所当然。 “是。” 两人事先被特意交代过，不管楚姑娘吩咐她们干什么，都必须照做，不得违抗。 沉鱼走了出去，落雁返身回到楚青凰对面不远处站着，恭敬地开口：“姑娘想跟婢子聊什么？” “聊聊你家公子和那位沈姑娘吧。” 落雁想了想，像是解释似的开口：“沈姑娘是我家公子的表妹，他们之间清清白白，没有任何超越了男女之间的关系，楚姑娘千万别误会。” 误会？ 楚青凰淡哂：“我跟你家公子什么关系都没有，你也不要误会。” 落雁抿唇，羞涩地笑笑：“公子对楚姑娘一见倾心，这可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事情。沈姑娘只是吃醋罢了，不过公子对她真的一点想法都没有，楚姑娘不用顾虑。” 顾虑？ 她还真没什么顾虑。 楚青凰暗道若那沈婉当真爱慕周绍才好，如此就可以为她所用，来一出将计就计不知效果怎么样？ 宣王至今还未死心，让周绍在路上安排了这么一出英雄救美，救美之后顺其自然地施展美男计……她后院要没那几个貌美如花的侍君在，周绍这副翩翩君子的风度也还能看得过去。 可惜若是跟那几个人一比……啧，人家都说鹤立鸡群，他这算是一只土鸡跑到了仙鹤群里？ 何况她对那几只小仙鹤都没兴趣，土鸡就更看不上眼了。 第374章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晚饭是周绍亲自送过来的，而且就这么一会儿工夫，他又换了一身衣服。 绣竹纹的月白长袍，蓝缎腰带，流畅合身的线条衬得身姿挺拔，容貌越发俊俏温润，活脱脱一个江湖玉面公子的形象。 楚青凰目光落在他脸上，打量了好一会儿，才沉吟道：“我此前听说过周家，但未曾听过周六公子的传闻，你跟西齐第一商贾之家周氏可有关系？” 周绍闻言，缓缓点头：“我就是周氏一族嫡系的六公子。” 对于楚青凰不认识他这件事，周绍觉得很正常，长久居住皇城的暴戾公主，所关心的都是世家貌美庶子，以及查抄官员的家来让人怕她，以前痴迷男色，后来痴迷权势，怎么会去关注一个商贾之家？ 况且周绍一直都不觉得一个花痴暴戾的公主会有多大的本事，就算她已经登基做了女皇，也依然是个没脑子的女子，只凭蛮力抄了几个贪官，就让皇帝以为她有本事有魄力，竟草率地退位把皇位让给了她。 简直儿戏似的可笑。 今日一见，她的武功确实是不错的，然而堂堂一国之君千里迢迢赶路，身边却只带了几个护卫，真以为自己天下无敌？ 他今日为了演英雄救美，只出动了三十死士，若是再多安排一些人，绝对能让她毙命当场，由此可见，不合时宜的过度自信就是狂妄。 周绍心里已经对她有了先入为主的认知，所以此时怎么看都觉得她除了美貌和武功之外一无是处。 更可笑的是，朝中那几位名正言顺的皇子居然都败在了这样一个女子手里，可见皇族子嗣也不见得比商贾之家的男子聪明多少。 http://wap. “原来你就是周家子嗣。”楚青凰目光赞叹，“果然是一表人才。” 周绍谦逊：“楚姑娘才是倾国倾城，让人一见倾心……咳，在下唐突，一时情难自禁，还请楚姑娘海涵。” 楚青凰似笑非笑：“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不介意。” 周绍笑了笑，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 “楚姑娘饿了吧，尝尝厨房做的饭菜，看合不合口味。”说着，他优雅地拂衣坐下，拿干净地筷子给楚青凰夹了菜，“蜜汁乳鸽，香酥鸡块，糖醋——” “我不喜欢别人给我夹菜。” 周绍动作一僵，随即歉然地收回手，把她的碗拿到自己面前，把自己的碗地给她。 楚青凰道：“我不想用你的碗。” 周绍笑道：“这个我没动过。” 楚青凰不说话，却皱着眉，一脸不悦的表情。 “沉鱼。”周绍连忙吩咐，“给楚姑娘重新盛一碗。” “是。” 从头到尾他都表现得极为好脾气，一点不曾失态。 在控制自己情绪这一点上，他做得确实不错，行走商场要的就是沉稳不惊，永远一副牲畜无害的笑容，让人猜不到他心里的想法。 沉鱼很快给楚青凰又盛了一碗饭，恭恭敬敬地退至一旁。 “因为时间的关系，今天晚上只能委屈楚姑娘。”周绍温和说道，“夜间我让厨房炖上一碗燕窝粥，楚姑娘明日一早起身就可以吃到了。” 楚青凰淡道：“周公子对所有女子都这般体贴？” “怎么可能？”周绍笑了笑，“天下女子那么多，在下哪里体贴得过来？楚姑娘与众不同，让我折服，不自觉的就想对楚姑娘好一些，若有唐突之处，还请楚姑娘恕罪。” 这是游戏花丛的老手吧？ 楚青凰没说话，低头尝了几口菜。 “味道怎么样？”周绍笑问，“若是不合口味，我让他们重做。” 楚青凰抬眸看他：“初次见面，周公子不但出手相助，还对我照顾得如此细致，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周绍噗嗤一笑：“楚姑娘太可爱了，我能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说着，笑意微敛，正色看着楚青凰，目光里多了几分柔情：“不过是眼前有佳人，遗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楚青凰觉得眼前这顿饭吃得真是如同嚼蜡，让人反胃。 好吧，她确定自己真的是没那么多耐心陪这个人虚与委蛇，对方每多说一个字，都让她忍不住，想把盘子端起来扣到他脸上去。 第375章 她们配穿我的衣服? 于是晚饭结束之后，楚青凰决定休息两个时辰，丑时之后起身赶路。 至于如何摆脱这院子里监视她的眼线…… 沉鱼、落雁二人打来热水，伺候楚青凰沐浴。 这两天赶路赶得急，楚青凰确实没好好泡个热水澡了，也没拒绝，只是淡道：“我沐浴的时候不喜欢有人守着，你们都先出去。” “可是六爷吩咐婢子好好伺候姑娘。” “我说了，不需要。”楚青凰淡淡开口，“出去！” “是。” 两人只得转身退出去。 楚青凰走到浴桶旁，伸手撩起水面上漂浮的花瓣，放下鼻尖嗅了嗅。 窗外漆黑一片，晚风轻拂，拂动树叶沙沙。 除此之外，院子里一片安静，再无别的声响。 wap. 楚青凰宽衣跨进浴桶，用生平从未有过的速度洗了个澡，简单洗去身上的风尘，擦干身体，打开随身携带的包袱，从中取出一身黑衣穿上，银票和令牌揣入怀，匕首藏进靴筒里。 做完这一切，她从换下来的那几件衣裳里随意取了一件，转身取过桌上的烛火，走到后面的那扇窗子前，轻轻推开窗户，用烛火把衣服点燃之后丢了出去。 随即关上窗户。 风声骤起。 几道人影刷刷飞掠而至，“怎么回事？” “怎么有火？” “楚姑娘！楚姑娘！” 楚青凰不疾不徐地推开窗子，看向外面被惊动的几个黑衣人，表情冷得像是不耐烦：“吵吵什么？我换下来的脏衣服懒得洗，直接点火烧了，需要这么大惊小怪？” 几个黑衣人面面相觑。 换下来的衣服不洗，直接烧掉？他们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任性的主。 “怎么回事？”房门被猛地推开，周绍带着几个人急忙而入，“发生了什么事？” 楚青凰转头看他，表情冷淡不悦。 “楚姑娘。”周绍面上浮现歉然，“抱歉，我……我听到动静，一时太紧张，生怕楚姑娘出了什么意外。” 顿了顿，像是解释似的：“此处鱼龙混杂，还是小心一些为好。” “出去。” 周绍下意识地打量着一下屋子里，瞥见散落在床头的衣服，“让沉鱼落雁把衣服拿去洗吧。” “我的衣服从来只穿一次。”楚青凰语气冷漠，“洗它干什么？” 只穿一次？ 跟着走进来的沉鱼和落雁咋舌，这位楚姑娘身上的衣服用都是最上等的料子，只有王公贵族才可以穿，哪一件都价值不菲。 “要不这样。”周绍笑了笑，“让她们拿去洗了，楚姑娘要是不想再穿，就赏给她们，也算是她们——” “赏给她们？”楚青凰冷笑，语气多了几分薄怒，“她们配穿我的衣服？” 周绍顿时意识到自己失言，再三赔罪：“楚姑娘息怒，在下失言了。” “滚出去！” 周绍表情微僵，这位周家嫡系子嗣多少年都是被人捧着过来的，因在兄弟之中能力出众，早早就被着重培养，这么多年家里管事的哪个不小心敬着他？ 哪怕行走商场需要面对形形色色的人，也从未有人在面上给他如此难堪。 不过很快，他重新扬起了笑意，笑容里甚至带着几分纵容：“好，我这就出去，别生气了。” 楚青凰脾气本来就不好，行事也多任性，她说话发脾气都不必放在心上。 周绍很快带着人走了出去，只留沉鱼和落雁伺候。 “你们也出去。”楚青凰冷冷看着二人，“我想一个人待着。” 沉鱼和落雁脸色变了变，抬头看向周绍。 周绍正要关门，闻言笑道：“让她们留在这里伺候——” “需要我重复？” 周绍叹了口气：“你们也出去吧。” 两个丫鬟这才跟着走了出去。 楚青凰不紧不慢地走到床边，又拿来一件衣裳点燃丢了出去，窗外正要退下的黑衣人表情微凝，眼神如电，瞬也不瞬地盯着那被点燃的衣服，像是能盯出花来似的。 楚青凰任由他们看，索性把里衣一股脑儿塞进包袱，连同包袱一起用火点着，丢在窗外。 这样的行为显然是违背常理的，但没人敢说什么。 做完这些，楚青凰转身回去睡觉。 黑衣人们总觉得拿衣服有猫腻，半点不敢合眼，紧紧地盯了那火光，直到火熄灭了他们也没敢放松，原本轮流当值的全部睁眼看着，盯了半夜也没发觉什么异常，终于在丑时泛起了困意。 第376章 大祸临头 周绍也在院子里待了好一会儿，第一是为了再有意外发生时，可以及时冲进去，第二当然是为了防止意外发生。 可是他左等右等，屋子里突然间安静了下来，再过一会儿，灯火也熄灭了。 眉心微皱，他让随侍转去后窗查看了一下，随侍领命而去，没过一会儿，回来禀报：“一切正常，衣服已经烧完了。” 周绍心里纳闷。 难不成真的只是为了烧掉衣服而已？ 常年行走商场，他早就学会了凡事多想三层，即便早就清楚楚青凰脾气不好，行事我行我素，烧衣服应该只是一时任性之举，可他并不敢掉以轻心。 这会儿看来果真是他多心了。 周绍抬头看向树上当值的死士，淡淡道：“让他们多盯着点，好好保护楚姑娘。” “是。” 周绍又看了一眼窗子，想走过去说两句什么，又担心再惹楚青凰不悦，于是作罢，转身离开。 丑时当值的死士不知为何，突然一阵困意袭来。 记住网址http://wap. 这在训练有素的他们身上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就算两天不睡，他们也不会在执行任务的时候睡着。 可今晚偏偏失算了。 楚青凰睁开眼，黑暗中，一双瞳眸锐利寒冽。 昨晚她和衣而眠，要带的东西都已经带在身上，不需要收拾什么。 窗外隐隐有簌簌声响起。 屋子里一片黑暗，楚青凰轻轻推开窗户，身姿一跃而出，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便是连高大的树杈上盯梢的死士也一无所觉。 簌簌声渐渐靠得近了。 死士们恍然从梦中醒来，神经一凛，“什么声音？” 他一开口，其他人纷纷从混沌中回过神，目光如电，本能地侧耳倾。 簌簌！簌簌簌！ “蛇？”一人声音微紧，“而且不止一两条，像是很多蛇一起爬行过来……” 其他人面面相觑。 虽然此处三不管地带难免有虫蛇野兽出没，可这座宅子却是精心打理过的，不该有蛇才是。 几人说话的时间极短，簌簌声却越发清晰，草丛中，走廊下，庭院里，到处都是。 死士们呆不住了，一人冷声开口：“我去禀报六爷。” 其他人则戒备地盯着大树下，黑暗中也无法忽视一双双绿幽幽的眼睛，简直让人头皮发麻的阵仗。 几个人没敢擅自动作，他们杀人时擅长一招致命，可对付这些蛇却没办法做到一招全部除掉，何况这些蛇有的有毒，有的无毒，更担心不小心被毒蛇咬到，或者一旦有血腥味，会招来更多蛇的同伴。 没过一会儿，远处亮起了火把，被大半夜吵醒的周绍匆匆披着衣服就赶了过来，火光照耀下，小院里的情景简直让人头皮发麻。 不知突然从哪窜出来的这么多蛇，大的小的，花斑蛇，竹叶青青，白蛇，银环……各种各样的蛇争先恐后地吐着信子，朝阁楼包围而去。 周绍脸色大变：“这是怎么回事？哪来的这么多蛇？” 有一些蛇已经开始朝着树上爬去，死士们不得不从树下飞身而下，急掠至长廊下，“属下等人一直守在树上，忽然间就听到了蛇的声音。” 周绍想到阁楼里住着的楚青凰，心头大骇，：“楚姑娘还在屋里？” “在。”死士们低着头，“属下一直守着，未见楚姑娘出来。” 周绍命令：“进屋，把楚姑娘叫起来！” 这么多的蛇，万一伤着楚姑娘，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谁进得去？ 细小的蛇已经开始从窗户和门缝钻了进去，周绍几乎魂飞魄散，厉声命令：“去救人！” 第一个死士领命冲了上去，然而刚踹开房门，屋檐上一条小蛇闪电般窜下，对着他的脖子就咬了一口，死士尚未来得及抬手就感觉浑身麻痹，再也无法动弹。 砰的一声，身体栽了过去。 周绍年纪轻轻掌了家族大权，习惯了在商场上指挥若定，谈笑风生，这两年更是风光无限，何曾遇到今晚这样的情况？ 眼看着死士一个个冲上去，又一个个倒下，根本不无法靠近阁楼，而数不清的蛇却是一条又一条钻进去，让他一颗心如坠冰窖！ 完了，大祸临头！ 第377章 阴沟里翻船 “六爷，蛇太多了。”亲随皱眉，不得不提出建议，“要不用火烧？” 周绍转头，冷冷道：“你是打算把楚姑娘一起烧死在里面？” “六爷别忘了，宣王殿下的意思是……”亲随眼底划过一抹杀意，直接做出了个杀无赦的动作，“只要除掉她，宣王作为太后唯一嫡子，就是名正言顺的帝王人选，到时候朝臣们一致拥护，再有周家和国舅府鼎力相助，宣王坐上皇位便不费吹灰之力。” 原本皇子间的三足鼎立在楚青凰打压下早已溃不成军，五皇子楚天铮根本不是做皇帝的料，况且他背后的凌家已经没了，端妃一人难以力挽狂澜。 晋郡王府也一败涂地，不但凤贵妃和太后接连没了，便是连镇北王父子都搭了进去，他还有什么蹦跶的本事？ 眼下只要楚青凰出事，宣王就是唯一的帝王人选。 周绍冷道：“你是听宣王的，还是听我的？” 亲随脸色一变，忙道：“属下自然是听六爷的。” “既然听我的，就少废话。”周绍咬了咬牙，没有犹豫地就要往屋子里冲去，“救人！” “六爷！”亲随脸色骤变，连忙伸手拽住他，“六爷不可，这太危险了！” “放开！” http://wap. “属下不能放——咦？毒蛇散了？”亲随诧异地看着一条条蛇像是受到驱使似的，灵活地在地上爬行着，从屋子里爬出来，纷纷往后院草丛方向钻去。 盘旋在屋檐上的，树上的，廊上的蛇，齐齐朝着一个方向离开，不大一会儿就退了个干干净净。 众多属下呆呆地看着这一幕，完全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毒蛇说来就来，说撤就撤？ 周绍盯着被踹坏的房门，没空理会死在毒蛇攻击下的几个死士，抬脚就往屋子里冲去。 床上空无一人。 周绍沉默地看着，想到昨晚楚青凰丢到窗外燃烧的衣服，以及方才的异状，心头隐隐猜到了什么，眉眼一点点阴沉了下来。 “六爷！”外面一人匆匆赶来，“跟着楚姑娘一起来的那几个高手不见了，他们的坐骑也……” 话未说完，瞥见屋子里的情景，属下默默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周绍神色阴晴不定，双手缓缓攥紧。 “六爷！”又一个手下疾步而来，双手呈上一个细小的信筒，“这个。” 周绍接过信筒，展开看了一眼，霎时又陷入了沉默。 “今夜一份薄礼送给周六公子，不成敬意，还请笑纳，五月初八于西齐帝都设宴，盛情招待六公子。” 周绍不发一语地盯着信上寥寥数语，一时竟不知该生气还是高兴，他低估了楚青凰——这个于众多皇子之中脱颖而出，以女儿之身坐上皇位的女子，果然不容小觑。 “公子。”旁边一个手下低声开口，“除了这封信之外，书房里还少了两样东西。” 周绍回神：“少了什么？” “一封秦国舅给您的密函，就是要你刺杀楚姑娘的那封，还有一个……是您的信物。” 周绍目光微抬，神色难测莫名：“是他们拿走了？” “应该是。” “这是让我非去不可了。”周绍低低一笑，“今晚阴沟里翻船，是我大意了。” “公子，要追吗？”属下脸色凝重，“密函可是最重要的证据，万一她对周家起了杀意……” 帝王一怒，浮尸千里。 一个商贾之家根本无法跟皇权抗衡。 尤其帝位上坐着的这位还是个做事只凭自己喜好的疯子，她想做什么，谁都拦不住。 追？ 周绍淡淡看了他们一眼：“追得上吗？” 况且就算追上了又如何？连这些死士在她面前都失手认栽，其他人又能怎样？谁知道她还有多少手段没使出来？ 第378章 将功补过 这是真追的话，也并非真的就追不上。 但就算追上了又如何？ 弑君乃是诛九族的大罪，周绍深知这其中利害关系，一旦他真的对楚青凰不利——倘若侥幸能得手，从此就落了把柄在宣王手里。 若不能得手，楚青凰也绝对不会放过周家。 况且跟楚青凰相处短短一日，他已隐约明白，这位西齐史上最年轻也是唯一的一位女皇陛下，绝不是坊间传言的那么草包无能。 弑君之罪他担不起，谋逆之罪他同样担不起。 所以从今天开始，他必须跟宣王撇清关系。 周绍沉默了良久，转身走出房门，下了一道命令：“撤回派出去的所有暗桩眼线，负责刺杀的死士取消任务，改为护送楚姑娘回京，不得有误。” 在场的手下闻言，个个大惊：“公子？” “照做。”周绍冷眸一扫，“想要保住周家，即日开始就切断跟秦国舅府的来往，不许任何人私自行动。” “是！” wap. 周绍抬脚走进院内，回头望了一眼阁楼，眉眼微沉，一时竟有些后悔昨日在楚青凰面前说的那些话。 她那样的女子，应该最厌恶别人的阿谀奉承吧。 不过可以将功补过。 “阿随。”他淡淡开口，“之前秦国舅传出来的口讯，是不是说女皇陛下要跟东陵借钱？” “是。” “借多少？” “属下不太清楚。”阿随想了想，“听说国库没钱，女皇陛下是想借一千万两白银，但是东陵会不会借，还不好说。” 周绍沉默。 西齐国库确实缺钱，甚至缺了好多年，每年都是税收征上来之后就补于各项缺口，军营里将士想要换一批精良的兵器盔甲都是一笔压力—— 当然，从国库拨给军营里的军饷有一部分被凌安成贪污了，虽然抄家抄出来了一些，可那些年凌安成掌兵权，上下打点，朝中往来，以及凌家府眷奢华无度，铺张浪费，消耗了不少银子。 其它掌权的几个世家也是，没花完的银子可以抄出来，已经花出去的自然不能再收回来。 所以国库很拮据。 如果他能解决女皇的燃眉之急…… 周绍这般一想，心里已然有了打算。 …… 楚青凰并不知道仅过了一夜，周绍态度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之所以快马加鞭地赶路，除了不想继续留下来跟周绍周旋之外，最重要的是想弄清楚炎国那位王子的意图，至于周家，她暂时还没怎么放在心上。 如此昼夜兼程，又用了六七日才抵达西齐。 这一路出奇的顺利，没有再遇到什么不长眼的东西拦路抢劫或者刺杀之类，楚青凰策马入了皇城，各大王府的眼线才得到消息，及时回府禀报。 “什么？”宣王楚天阔霍然起身，脸色沉怒，“楚青凰回来了？” 宣王府眼线回道：“是。属下方才看到女皇进了城门，这会儿正往皇宫方向而去。” 楚天阔咬牙：“周绍这个废物！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还敢自称周家最年轻的家主？” “王爷，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人都已经回来了，还能怎么办？”宣王冷冷道，“吩咐手下人别轻举妄动。” “是。” 翎王府里，楚天翎也收到了楚青凰回宫的消息：“她自己回来的？” “身边只有几个护卫相随。” 楚天翎坐在书房里，手执卷宗，眉眼染了几分深沉色泽：“她是收到了什么消息，还是在故弄玄虚？” 轻车简从去东陵，路上绕道甩掉跟踪的眼线，却比他们预料的时间还要提前几日抵达东陵。 原本按着计划，既然认了东陵摄政王为父，那么此番去拜见东陵天子，顺道借钱，理该在东陵多呆一段时间才是——至少应该等过完东陵天子的生辰之后再回，这是最基本的礼节。 可是以楚青凰回来的速度判断，她应该根本没等到二月底就回了。 是没借到钱，还是有其他的原因？ 楚天翎眉头深深皱起，东陵和西齐两国相距甚远，就算是最快的情报也无法及时送回确切的消息。 所以一时根本无法判断内情。 回到宫里的楚青凰，用了半个时辰洗漱、沐浴、更衣，稍作休息，又用了半个时辰享用一顿丰盛的膳食。 然后她吩咐元宝：“传旨，召荣王、翎王、宣郡王，楚玄弈进宫议事。” “是！” 第379章 竹篮打水一场空 在等待几人进宫的时间里，楚青凰坐着喝了盏茶，把龙案上这段时间堆积下来的卷宗和奏折翻开看了看。 她不在期间，大臣们上奏的事情皆有荣王偕同内阁几位大臣一起商议批复，处理得井井有条，卷宗则是春闱录选的学子流程和名单，也皆详细记录在册。 楚青凰目光落在学子榜单第一、第二名上，须臾，淡淡开口：“明月。” “陛下。” “晚上召见楚玄策和温湛，在沐云轩用膳。”楚青凰吩咐，“去钦天监把红羽也叫上。” “是。” 不大一会儿，荣王几人相继抵达，各自行了君臣之礼。 楚青凰目光微抬，看了眼楚天翎和楚天阔两人，很快收回视线，淡道：“平身。” “谢陛下。” 楚青凰眼神微垂，“朕不在朝的这段时间，皇叔辛苦了。” “这是臣的分内之事，不敢言苦。”荣王语气谦恭，谨守臣子本分，“陛下为了西齐社稷，不顾自身安危亲自前往东陵借钱，才真的辛苦。” 记住网址http://wap. 楚青凰看了他一眼：“卷宗朕方才看过了，秋闱的名次也大致看了一遍，殿试就定在六月初吧。皇叔和礼部负责安排入榜学子这段时间的吃住问题。” “是。” “学子们三年备考，其间辛苦不言而喻，这个月可以放松一下。”楚青凰道，“青楼楚馆之地不必管控得太严，学子们别放纵过度就行，偶尔纵情声色、附庸风雅都是正常需求。” 此言一出，勤政殿内忽然就安静了下来。 “怎么了？”楚青凰抬眸，“朕说的不对？” “不是。”荣王连忙摇头，他只是突然想起一件事，“陛下离开的这段时间里，臣接到了近百份感恩函，都是学子们写给陛下的，臣没想加重其他大人们的负担，就把信函都暂时收了起来，稍后呈给陛下过目。” 楚天翎和楚天阔闻言，脸色顿时就有些不太好看了。 楚天阔竹篮打水一场空。 年前他精心布置，让周家提前准备好盘缠发放给进京赶考的学子，借此收买人心。 然而却有人破坏了这个计划。 学子们一路上盘缠有了，甚至进京之后还有人发放笔墨纸砚，可这一切功劳全部记在了当今女皇陛下的头上。 堂堂顶天立地的学子，苦读十年圣贤书，却不知阴阳纲常，居然如此轻易就屈服在了一个女人的统治之下，简直让人大开眼界。 周氏废物！ 楚天阔越想越不甘心，不由把这一切归咎于周家办事不力。 “学子们都是朝堂新血，未来国之栋梁，朕为他们做些事情也是应该的。”楚青凰道，“不过此番朕在回京的路上，倒是遇到了一件让人不太愉快的事情。” 不太愉快？ 荣王神色微凛：“陛下指的是……” “这封密函，宣王可认识？”楚青凰拿起一份密函扬了扬，目光看向楚天阔，“这是二皇兄写给周家少主周绍的信，让他在东陵至西齐的各个路口关卡安排人手，刺杀于朕。” 仿佛晴天霹雳，楚天阔脸色骤变，厉声否认：“我没有！” “你有。”楚青凰表情清冷，态度强硬不容反驳，“今日开始，剥去楚天阔所有王爵，贬为庶人，不再享受皇室尊荣，并打入天牢，由刑部、大理寺共同审问！” 空气仿佛瞬间凝结。 楚天阔脸色刷白：“楚青凰，你血口喷人！为了对付本王，你随意伪造证据，造谣诬陷于我——” “楚玄弈。”楚青凰不理会他的歇斯底里，冷冷开口，“把他带下去。” “臣遵旨。”楚玄弈应下，转头沉声道：“来人！” 勤政殿外刷刷进来十余名御前带刀侍卫，低头等待指令。 “把宣王……”楚玄弈话未说完，便改了口，“把庶人楚天阔押入天牢候审。” “是。” 楚天阔挣扎着：“楚青凰！楚青凰！你冤枉我，那封信是假的，我根本不认识什么周家少主，你是怕我威胁到你的帝位吧？楚青凰，父皇刚退位，你就迫不及待地铲除异己，你心胸狭窄，手段狠毒——” 御前侍卫押着他走远，声音也越来越远，直到彻底听不真切。 勤政殿里一片静得落针可闻。 第380章 仙风道骨 楚青凰目光落在楚天翎脸上，声音平静:“大皇兄怎么不说话？对此事就没什么疑问？” 楚天翎没什么可说的。 他心里清楚楚天阔做了什么，跟周家的往来他虽不曾亲眼看见，却也不止一次派人查过。 何况楚天阔太心急了，人一急就容易出错，证据确凿，就算喊得风度全无又有什么用？ 想了想，他道：“陛下做事素来直来直往，应该不屑于用阴暗手段故意栽赃陷害他。” “大皇兄这么看得起朕。”楚青凰挑眉，把手里攥着的信放置在案上，“只能说他太容易相信别人，这样的信函也敢亲自动笔。送到朕手里的证据，朕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都做不到。” 说着，目光落到楚天翎脸上：“大皇兄应该不会犯这样的错误吧。” 楚天翎指尖无意识地颤动一下，低眸道：“陛下已是西齐天子，臣不会做不该做的事情，也不会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不管大皇兄说的是真是假，朕姑且相信是真的。”楚青凰低眸翻看奏折，“朕脾气不好，满朝皆知，所以不管是谁触犯了家法律令，朕都不会轻易放过。不过朕也是个坦诚的人，只要没有真凭实据落在手上，朕绝不会随意冤枉一个人。” 敲山震虎，杀鸡儆猴。 楚天阔的结局已经可以预见，楚青凰用这样一个直白而无情的方式告诉他，西齐之主已定，不容任何人再生出妄念。 http://wap. “这段时间吏部会很忙，大皇兄多多辛苦。”楚青凰道，“殿试之后很多新学子入朝，朕不想看到朝中有人刻意打压或者笼络这些学子。” 楚天翎应下:“是。臣会注意的。” 楚青凰嗯了一声:“你先回去吧，朕跟皇叔谈点事。” “臣告退。” 楚天翎行了礼，从容不迫地转身离开。 走出勤政殿，楚天翎目光远眺，看向渐渐西沉的太阳，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后背已是一片汗湿，被风一吹，冰凉刺骨。 明明已经是春末了。 脚下有些发软虚浮，楚天翎敛眸徐行，掩去眼底晦暗莫名的光泽。 皇城又轰动了。 一片风声鹤唳。 前去东陵借钱的女皇陛下刚一回朝就查抄了宣王府，不但宣王被贬为庶人，打入天牢，便有孕在身的宣王妃也被困了起来。 御林军包围宣王府，把府邸内外围得密不透风，一只蚊子都飞不出来。 伴随着学子们刚刚放榜的喜悦，这道旨意显然给原本的欢悦浇了一盆冷水，瞬间让人不安了起来。 历来新帝登基，伴随的都是大赦天下，铲除异己——大赦天下赦的是犯了法的轻犯，铲除异己除的是跟自己对立的人。 这本不矛盾。 却无法避免地让很多人心头蒙上一层阴影。 尤其是宣王一派的官员，个个惶惶不安，如同惊弓之鸟。 太阳很快落山。 一身素白轻袍的红羽踏着沉稳的脚步抵达勤政殿，求见女皇陛下。 “进来。” 红羽走进去，规规矩矩地行礼：“臣湛红羽，参见女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楚青凰抬眸，瞥见他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嘴角一抽，“什么时候换了这般风格？” “回禀陛下，臣现在在钦天监做事，钦天监的大人们都是一副沉稳淡泊、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臣这是入乡随俗，也算是在其位谋其政。”红羽一派正经严肃，“陛下有没有觉得臣身上多了一些仙气？” 仙气？ 楚青凰打量着他：“仙气没有，妖气倒是勉强有一些。” 红羽顿时不满：“陛下口不对心。钦天监的大人们都说我是小仙男，怎么就妖气了？” 第381章 混得如鱼得水 楚青凰说道：“那是钦天监的大人们在哄你看开心。” “他们为什么要哄我开心？” “朕若没猜错，钦天监这段时间应该发生了不少事情。”楚青凰语气淡淡，“讲讲？” 红羽拧了拧眉：“我跟各位大人打了几个赌。” “什么赌？” “事情从小到大，程度由易到难。”红羽掰着手指算，“第一，赌这次春闱的头名；第二，赌宣王的命运；第三，赌陛下能不能借到钱。” 楚青凰皱眉：“拿朕做赌？” “陛下恕罪。”红羽躬身，态度十分谦卑，“是他们非要我展露一下自己的本事，我没办法，才随便想了几个证明一下自己。” “朕能不能借到钱，还需要去占卜？” 红羽笑了笑：“这不是趁机忽悠一下那些闲着没事干的老家伙吗？他们总觉得自己高深莫测，我这个乳臭未干的少年不是他们的对手，动不动就在我面前倚老卖老……啧，三个赌约，我让他们输得心服口服。” 虽然陛下有没有借到钱，暂时还没对朝臣们宣布，但至少春闱榜单已经揭晓，宣王的结局也在一个时辰之前落定——而为了显示公平公正，从女皇回京到宣王被打入天牢，红羽没有离开钦天监一步，全程在那些大人们的眼皮子监视之下。 wap. 所以接连两件事的占卜准确，让红羽这个少年占卜师的形象一下子提升了，那些大人们才一口一个‘小仙男大人’，叫得可热情了。 听红羽讲述完钦天监里发生的事情，楚青凰道：“看来你在钦天监混得如鱼得水。” “一般般。”红羽挠了挠头，谦逊地说道，“主要是大人们本领不到家，突然间有个少年神人降落钦天监，让他们如逢甘霖喜出望外罢了。” 楚青凰表情一顿，看着他的眼神也变得微妙起来：“你倒是一点都不谦虚。” 红羽嘻嘻一笑。 不过很快他皱眉道:“陛下去东陵带的人太少了，这样很冒险的。” “朕心里有数。” “陛下现在是天子，是一国之君，天下多少双眼睛盯着呢。”红羽撇嘴，“暗中图谋不轨的人很多，多好的身手也不能掉以轻心，毕竟双拳难敌四掌，陛下还是要谨慎——” “怎么突然这么多话？”楚青凰放下笔，端起茶盏啜了一口，“像个三姑六婆。” 红羽一窒，“人家这不是关心陛下吗？” 楚青凰嗯了一声:“谢谢你关心。” “陛下这段时间怎么样？来来去去时间太赶，一定累坏了吧。”他走到楚青凰身侧，殷勤地问道：“要不要我给陛下按按？” “怎么？”楚青凰扬眉，“想趁着扶苍不在的机会争宠？” “那倒不是。”红羽轻咳一声，像是突然间看破红尘似的，“臣已经想清楚了，不该属于臣的，臣争也没用，臣现在一心为陛下效力，不做他想。待臣以后立了功，陛下能不能封我个国师做做？” 国师？ 楚青凰听着这突然冒出来的头衔，难得诧异：“你怎么想一出是一出？又在打什么主意？” “我说的不是现在。”红羽连忙开口，“等以后有机会。” “什么时候有机会？” 红羽幽幽叹了口气：“天机不可泄露。” 楚青凰：“……” 气氛一时古怪，好在很快就有人进来禀报：“陛下，荣王府的二公子和温家二公子到了。” “他们来做什么？” “朕让他们来的。”楚青凰说道，然后吩咐，“让他们进来。” “是。” 楚玄策和温湛是帝都学子之中表现最为惊艳的两位，一人代表皇族贵胄，一人代表官宦之家——虽殿试尚未开始，暂时还没有确定状元、榜眼、探花的名次，但毫无疑问，贵族阀门之中当属这二人为佼佼者。 寒门学子之中也会出现优秀出众之人，楚青凰细细翻看过卷宗之后，已然对学子们的情况有所了解。 她召楚玄策和温湛前来，为的就是提前给这些学子们在朝堂上铺路，年轻新贵一朝踏入朝堂，便需要跟混迹官场多年的官员们打交道，楚青凰要培养一股真正属于自己的，强大的肱骨忠臣。 “朕要你们结交心胸宽大坦诚的，眼光深远有谋略的学子，朕要他们敢说敢干，敢怒敢不平。”楚青凰语调沉硬，一字一句似有千斤之重，“朕不想看到这批学子之中的任何一个人，跟在朝的官员有利益上的牵扯。” 两人恭敬领旨。 一批年轻有朝气，忠诚有魄力的学子即将入朝，给朝堂注入新生力量。 第382章 人情冷暖 四月初八，绵北快马送来信函。 历经六个月的整顿清理，威慑和笼络手段并用，齐陵终于顺利掌握绵北大权，并在沈重锦协助之下，于年前冬日给镇北大军每人做了一件全新的御寒棉衣，过年开春，军中换了一批精良的兵器，使得士气大振。 齐陵还承诺会跟女皇陛下请示，争取给镇北军增购一批战马和盔甲，尽可能地打造一批至少一万人规模的铁骑。 军中将者一向以本事服人。 原本属于镇北王父子的心腹一个个被剔除、贬谪，甚至是被军法处置了之后，其余将士在齐陵六个月收服之下，已经完全接受了这个比齐云强上百倍的主将。 绵北有齐陵镇守，楚青凰放心，接下来最重要的一件事是该兑现齐陵对将士的承诺。 军中无戏言，况且强国必须先强兵。 五月初，周绍抵达帝都。 大名鼎鼎的周六爷在商场上一呼百诺，可到底只是一介商人，在权贵遍地的帝都，他的身份实在登不上大雅之堂。况且宣王已经被下入天牢，跟周家有姻亲关系的秦国舅一家也受牵连被下狱，这个时候谁还敢跟周绍有所牵扯？ 局势敏感，他的身份也敏感，官员都对他避之唯恐不及。 周绍递上信物和拜贴求见荣王，在告知来意之后，荣王带着信物和拜帖，进宫把此事禀给了楚青凰：“周家六子周绍说是应陛下召见，臣不敢擅自做主，特来请示陛下。” 记住网址http://wap. 楚青凰早就知道了周绍抵京的消息，也知道他在外面吃了几次闭门羹，不过她没理会，一来有意让这位周家六爷尝尝人情冷暖，二来也让他好好认识一下自己的身份。 宣王府和秦国舅府先后被下狱，周家在皇城的靠山已经倒台，现在周家面临的只有两条路，一是向女皇陛下献上自己的忠诚，二是被其他家族慢慢蚕食取代。 想要治国，不管军事还是经济，都不能受到任何家族的牵制掣肘，周家若不乖，就只能灭亡。 楚青凰看着案上的信物，淡道：“让楚玄弈领他进宫。” “是。” 荣王告退。 周绍此时正坐在皇城一家酒楼的二楼靠窗位子，手指握着茶盏，沉默地分析着眼下的局势。 女皇刚回宫就处置了宣王，连给他准备的时间都没有，完完全全的一个措手不及，而满朝文武大臣居然没一个站出来反对求情，由此可见，这位女皇在朝臣的心里是个可怕的人。 煞神之说不是空穴来风。 历来大臣们最擅长碰柱、自杀、生病、告老还乡等手段，很多皇帝也吃这一套，没想到到了楚青凰面前，却是如此风平浪静，除了引起一些不安之外，没有一个大臣去闹。 周绍缓缓喝了口茶。 想到这两日接连碰壁，他心里已然清楚，若周家不跟女皇陛下宣布效忠，不让女皇陛下看到他的诚意，只怕下场也不会太好。 轻轻吁了一口气，周绍转头看向窗外。 楚玄弈带着人直奔酒楼而来，很快走进大堂，从大堂楼梯上了二楼，引起了酒楼里宾客纷纷侧目。 周绍搁下茶盏起身，理了理衣衫，举步迎上去。 第383章 明知故犯,罪加一等 楚玄弈平静地看着眼前一袭青衫的男子：“周六公子？” 周绍点头：“在下周绍。” 楚玄弈拿出一块令牌：“女皇陛下召见。” “是。”周绍颔首，礼貌地开口，“烦请带路。” 于是在御林军统领亲自护送之下，周绍得以顺利进宫，直达勤政殿。 这是周绍第一次进宫，跟以前去过的任何一个地方都不同。 威严沉厚的宫门，鳞次栉比的宫殿，十步一岗，五步一哨，井然有序的御林军守卫，甚至连地上的青砖都透着传承了千百年的尊贵威严气势。 抵达勤政殿，楚玄弈脚步微顿，转头看他：“这里是皇宫，你稍后要见到的是西齐最尊贵的女皇陛下，周六公子是否清楚拜见天子的礼仪和规矩？” 周绍微默。 他的意识还留在上一次两人见面时的画面，他刻意忽略她的身份，谈笑风生，温文儒雅。 而今却才意识到，他们的身份存在着鸿沟一般的距离，永远无法跨越。 http://wap. 缓缓点头，他道：“知道一些。” 楚玄弈于是没再说什么，抬脚跨进殿门。 “陛下，周六公子到了。” 周绍目光抬起，看向坐在案上批阅奏折的女子，同一个人，只是所处的地点不同，周身的气度便有了很大的不同。 并且他也需要用截然不同的态度去对待。 “草民周绍，参见女皇陛下。”撩衣下跪，周绍恭恭敬敬行了参拜大礼，“女皇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万岁？”楚青凰从奏折中抬眸，漫不经心地瞥他一眼，声音淡淡不辨喜怒，“若周六公子上次的计划成功，朕可能连十六都活不过，谈何万岁？” 楚玄弈脸色微变，皱眉看向周绍。 “草民该死。”周绍低头，“请陛下治罪。” “朕若要治你的罪，你便只有死路一条。”楚青凰敛眸，把手里的奏折合上，随手又拿过一本，“楚玄弈，你先出去，朕单独跟他谈谈。” “是。”楚玄弈躬身，“臣告退。” 楚玄弈退下，殿内只剩下楚青凰和周绍二人。 一时安静。 楚青凰翻开手里的奏折，眉心微皱，只看了两行便合起来丢在一旁。 从东陵回来的一个多月，每天都有大臣挖空心思上奏折，请求她充盈后宫，单单今天就已经出现了三本类似的折子。 甚至昨天还有大臣在朝堂义正言辞地说什么天子不可无嗣，子嗣问题关乎社稷安稳，好像她不选皇夫，西齐马上就要亡国了似的。 不务正业。 果然培养年轻新贵的决定是对的，这些老臣们整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正事没看干几件，一天到晚净盯着她的后宫。 楚青凰神色淡漠。 她才刚十六岁，刚登基没多久就着急生孩子？ 她脑子进水了？ “不知女皇陛下要跟草民谈什么？”周绍良久没听见她说话，主动开口询问，态度恭敬，“草民恭听陛下训示。” 楚青凰沉默片刻，丢下手里的笔，把奏折也放在一边，放松身体靠向椅背，目光终于落在周绍身上：“你看不出朕是想让你多跪一会儿？” 周绍微默，低着头道：“草民知罪。” “宣王被打入天牢一事，你应该已经知道了。”楚青凰淡漠开口，“可有什么想法？” 周绍想了想：“草民此前在路上设了关卡，从东陵到西齐的必经之路几乎都有草民安排的人手，宣王给的指示是灭口，草民思前想后，未敢照他的话去做。” “所以你早就知道朕的身份。” “是。” “明知故犯，罪加一等。”楚青凰道，“弑君之罪诛九族，你可清楚？” 周绍恭敬地道：“草民并未动手。” “这不是理由。”楚青凰端起茶盏，嗓音冰冷无情，“你有了弑君之心，便是大逆不道，罪该万死。” 周绍浑身一凛，俯身认罪：“草民该死，听凭陛下处置。” 第384章 让人看不透的女子 楚青凰缓缓点头：“朕的确要好好想想应该如何处置你。” 周绍跪在地上低眉不语，心里却不由想着，女皇陛下已经回到帝都一个多月，不可能没想到该如何处置他。 如果她真要对付周家，早在宣王被打入天牢时就会派人去抄家拿人。 既然给了他一个月时间，说明此事还有可转圜的余地。 心念微转，周绍主动且恭敬地开口：“启禀陛下，草民有事禀报。” “说。” “草民前些日子听闻绵北换将，齐将军曾承诺新建一万铁骑兵马，强国需强兵，此事乃是国之要事。”他声音温和谦卑，“陛下初登大宝，一定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君王治理天下，处处需要银子，草民不敢托大，只愿尽一片心意，以示忠诚，还望陛下明鉴。” “朕不喜欢与人打哑谜。”楚青凰淡道，“国库虽不富裕，却也不是谁都有资格与朕谈条件的。周绍，你的心意若不能让朕心动，便不如不说。” 周绍明白她的意思。 此番前来也做足了心理准备，毕竟跟一国之君谈条件，必须拿出最大的诚意。天子治国，每一笔支出动辄几十几百万两，不是小商小贩可以讨价还价。 周家九族也不是区区几十万两银子就可以买下的。 wap. 沉吟片刻，他道：“草民能做主的最大额度是五百万两白银，聊表心意，只求陛下一个恩典。” 一次拿出五百万两白银，对周家来说不是一笔小数目，一时半会儿想要凑齐也有些难度，但想想办法还是可以做到的。 若是再多，就难免要伤筋动骨了。 生意越大，需要周转的银子就越多，一旦手里能流动的银子出了问题，牵一发而动全身，无法避免的就会伤到命脉。 楚青凰沉默啜了口茶，心里清楚周绍的确是诚意十足，看来将功补过的态度确实真诚。 于是她点头：“朕也不为难你，周家拿出五百万两，另外宣王和秦家寄存在你那里的银子有多少，也必须如数奉还，这笔银子是贪墨所得，理该属于朝廷所有。” 周绍松了一口气：“是，草民一定照办。” “朕对商人的做事方式不感兴趣，都说无奸不商，商场之上难免玩心计设陷阱，正常的竞争朕不会干涉，但是朕今日给你提个醒。”楚青凰目光里有了威亚，“民生是社稷之根本，每一个朝代的灭亡都是因为百姓被逼到了绝境，所以朕的底线是不许欺压百姓，做出有损民生的事情。” 周绍神色微凝：“草民谨遵圣意。” “周家以前做了什么，朕看在五百万两银子的份上，今日全部揭过。 但今日朕说的话你最好牢牢记在心上，只要朕还在位一日，周家敢做出触犯战朕底线的事情，就不可能再有第二次获得赦免的机会。” 周绍应道：“草民定谨记。” 楚青凰觉得该说的话已经说完，没什么可说的了，淡道：“退下吧。” “陛下。”周绍斟酌着开口，“陛下登基已有半年之久，可有选秀之意？” 楚青凰眉梢轻挑：“怎么？你想入宫不成？” “草民卑贱之身，若能得陛下青睐，以后社稷用钱之处，草民愿效犬马之劳。” “朕对你没兴趣。”楚青凰伸手拿过一本奏折，继续埋头处理公务，“不过你若是真有心效力，朕对你的银子倒是能做到来者不拒。” 周绍表情一顿。 若不是场合不对，他大概会因为这句话而失笑。 她好像太坦诚了些，连绕弯子都不会，历代君王就算想从商人手里得到钱财，也不会这么直白，总会想一些迂回委婉的理由，或者冠以冠冕堂皇的借口。 唯有她，诚实又直白地说出只对钱财感兴趣。 一如当初坊间传闻，她直白得当着前任皇帝和众皇子的面，毫不掩饰地承认了自己想要争储的野心，据说惊得满堂失色。 这是一个让人看不透的女子。 明明那么强悍冷酷，对付跟自己作对的人毫不手软，连自己的母妃和舅舅都不放过，没有做皇帝该有的宽容仁慈，可她却清楚民生是社稷之根本，百姓是君王不能触犯的底线。 明明坊间对她的评价没几句好的，暴戾又喜爱男色，没有一国之君该有的“气度”，她却直言拒绝他成为后宫的可能。 明明坦诚得不像一个“帝心难测”的君王，做事随心所欲，说话无所顾忌，直来直往坦诚真实。 然而当这些特质一股脑儿放在她身上，却偏偏就是让人看不透。 因为她跟历朝历代的皇帝实在太不一样了，没一处相似，让人一时只觉得无所适从，不知该如何应对。 大臣们早已经习惯了君心难测，却没想到一个女皇的心思更难测。 即便很多时候，她的想法已经明明白白地传递给了每一个人，可就是因为太明白，所以总让人觉得难以置信，不由生出更多的臆测来。 周绍此时的心情有些复杂，他庆幸自己没真的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没把周家带入绝境，可与此同时，他有些不安地意识到，有些东西好像已经不受他控制了。 第385章 国库有钱了 楚青凰看他一眼，眉心微皱，若有所思:“你可以退下了。” 周绍回神，瞬间压下心头不该有的念头，恭敬地行礼告退。 楚青凰沉默地注视着他的背影，须臾，命人把户部尚书叫了过来:“东陵皇室借了一千万两白银，周家借了五百万两，这两笔钱收入国库，记入账册，不得朕允许，一个子儿都不许动。” 东陵借来的一千万两白银，手续齐全，两国天子盖玺画押，银子已经在半个月前陆陆续续交接入库，也上了户部账册。 没想到周家还能上缴五百万两。 只是温行云还没来得及高兴国库又多了一大笔钱，听到这句话，就像一盆冷水忽然浇了下来。 他这个户部尚书无权动用国库的银子？ “这笔钱朕是用来养兵的。”楚青凰瞥他一眼，“谁要是敢乱动，朕绝不轻饶。” 温行云迟疑：“陛下，养兵应该用不了这么多银子。国库拮据，一直以来缺钱的地方都很多，别处也需要用钱。其他的不说，就近在咫尺的中榜学子，他们在皇城住了一个多月，吃住开销全是朝廷供给，等殿试之后，陛下还要为他们举办琼林宴，还有后宫太后和几位太嫔的吃穿用度，以及官员们的俸禄——” “打住。”楚青凰打断了他的话，“官员的俸禄照发，后宫用度不必太过铺张，父皇在位时就提倡节俭，朕也一样。” “……是。” 记住网址http://wap. “该花的地方花，不该花的地方就尽量省下。”楚青凰淡道，“这笔银子得来不易，东陵的银子以后是连本带利要归还的，每两银子都得花在刀刃上。” “是。” “学子们的开销全部记在账册上，记详细点，待殿试结束之后，朕会对账。” 温行云：“……”对账不是户部的职责吗？ 楚青凰不理会他心中所想，淡道:“下去吧。” 温行云心里越发不满，却不敢说什么，恭声应下:“是。” 他这个户部尚书虽不能说没有实权，可因为国库能动用的银子太少，就算有实权也相当于是个摆设。 礼部需要用钱，他批不下。 吏部需要用钱，他也批不下。 兵部需要用钱，他还是批不下。 各部官员对他一肚子意见。可是谁又能体会他心里的苦处？ 温行云想到朝中官员一个个满腹抱怨，动不动给他脸色看，顿时觉得户部尚书这个位置是真难做。 忙碌的日子一天天过去。 六月殿试，学子们一轮笔试，一轮口试，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春闱入榜的学子进入到殿试这一轮，已经不会再有人被淘汰，殿试的目的是决出一二三名次出来。 一甲进士及第共三人，状元，榜眼，探花。 二甲进士出身，共录四十五人，比往年多十五人。 三甲进士共录六十五人，比往年多十五人。 新帝登基，需要选拔人才，额外增添的三十个名额对于学子们来说是福祉，是恩典，对君王来说，是朝堂新生力量的储备。 中榜学子不会个个都是可堪重用的人才，比例大了，才能选拔出更多让她满意的才干，至于其他平庸之辈，放在闲职上凑数便可。 不过殿试中有一份卷子引起了她的注意。 楚青凰手握着考生答卷，仔仔细细把这份卷子从头到尾读了一遍。 与其说这是一篇答卷文章，不如说这是一份诉状。 差别只在于写诉状的人才华出众，言辞谦恭，以歌颂女皇陛下的英明神武为开篇，自然而然地引出地方官的昏庸与暴虐。 字里行间把所有的不满和不甘表达得淋漓尽致，让人深深地感受到了陷入困境中的人的心酸、绝望和无力。 文章末了，以几句对君王的建议和治理一方的策略做收尾。 写得很深刻。 楚青凰看到了答卷上的署名，云衡。 不动声色地记下了这个名字，楚青凰把答卷折了起来放在一旁，接着看其他人的考卷。 一份份看下来，面上始终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殿试都是当庭考试，当庭阅卷，天子和文武百官皆看着，没有作弊可能。 文章也都是即兴发挥，当场书写。 楚玄策写的是治国策论，温湛的文章主题则是民生之本，总之都离不开家国大事。 楚青凰一份份看完，把觉得出彩的文章传递给其他大臣看。 唯有云衡的卷子被压了下来。 第386章 一甲三人 今年是她登基之后的第一场殿试，所以格外重视，从年前秋闱到年后的春闱，层层把关甚严，尤其是春闱。她虽不在帝都，却和荣王一起敲定了公正严明的主考官，能确保中榜学子皆是真才实学，没有舞弊行为。 而殿试更是展现真才实学的机会，就算此前有舞弊弄虚作假之人，殿试上也绝对会露馅。 殿试结束之后，楚青凰钦点了楚玄策为状元，温湛榜眼，云衡探花。 这个结果有点出人意料，但又不是太过出人意料。 楚玄策和温湛的学识许多官员是认可的，因为去年秋闱时就是这二人展露了头角，今年春闱依然是两人包揽了第一第二名，唯独这个云衡，却是让人不解。 而且他的卷子除了女皇陛下，没第二个人看到。 他写了什么，让女皇直接点了他做探花？ 百官心头浮上疑惑，与此同时，对这个云衡也开始格外留意了起来。 “女皇陛下有旨！着状元、榜眼、探花郎三人为御书房参政，即日开始，入御书房听政！” 大臣们纷纷诧异。 一上来就是御书房参政？女皇陛下对这三人是不是期望过高了？ http://wap. 就算头名状元，大多也是发往翰林院，从底层开始历练，有谁是刚入仕就到君王身边听差的？ 不同于文武百官心底的臆测，一甲三位年轻的学子大概是初生之犊不畏虎，暂时也还没有意识到御书房参政意味着什么，只恭恭敬敬地领了旨意，不卑不亢，脸上没有丝毫得意或者惶恐之色。 其他二甲、三甲进士则由各部官员按着女皇亲授的职衔领往各处，忙碌了一天的楚青凰终于得以离开威严大殿，踏进了御书房。 人群散去，耳根子也清静了下来。 楚青凰坐在椅子上，抬手揉了揉眉心。 “陛下可是累了？”元宝主动上前，“奴才给陛下按按。” “不必。”楚青凰拒绝，她觉得这天下没人会比扶苍按得舒服，“沏茶。” “是。” 一甲三人很快踏进御书房，低眉垂眼，恭敬地跪下行礼：“参见女皇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楚青凰语气淡淡，声音里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国之君的威严，“可知道朕特意把你们召过来，是为了什么？” 楚玄策恭敬回道：“臣等不知。” “云衡。” 三位之中唯一一位算得上是寒门学子的云衡走出一步，低头跪下：“陛下。” “抬头。” “是。”云衡微微抬头，却低敛着眉眼，姿态始终谦恭。 楚青凰打量着他，眼前这个男子大概二十三四岁的样子，一袭素衫，浑身淡泊朴素的书卷气息。 容貌生得也不错，五官端正，轮廓分明，肤色不若皇城脚下的学子白皙，看起来很有几分健康特色。 “祖籍何处？” “回禀陛下，草民乃是梧州九连镇人。” “家里是茶农？” “是。”云衡低声回话，“九连镇有一半以上之人都是茶农，世代以种茶为生。” “今年收成如何？” “草民一月入京赶考，采收情况不甚了解，但往年五月之前春茶采摘就会全部结束。”云衡回道，“今年受天气影响，春茶产量应该会有所减少，草民预测，第一批春茶在茶商手里的价格会飙升，但这些都跟茶农无关。” “为什么？” “九连山是西齐茶之乡，天下有名的茶大多采摘于九连山，只是梧州已有茶商垄断茶业，丰收时节压低价格从茶农手里收购，减产时也不见抬高价格，茶农一年比一年苦，坐拥大片茶山却连温饱问题都难以得到解决，当地官府不作为，草民逼不得已，今日才在殿试上以此书写文章，以告御状。”云衡叩首，“草民逾越知罪，甘受陛下处置。” 第387章 丢失了一颗心 楚青凰沉默片刻，声音冷冷的：“所以这是一起官方勾结的恶势力？” 云衡伏地：“是。” “朕知道了，你先起来吧。”楚青凰看他一眼，“楚玄策，你觉得这样的事情应该如何应对？” “回禀陛下，臣以为此事非同小可，官商勾结垄断茶业，是断了茶农们的生计，当务之急是派钦差前往梧州查明案情，若情况属实，就按家国律令的规矩处置，这样的人不容姑息。”楚玄策恭敬回道，“只是钦差的人选需要慎重决定，除了胆魄和智慧之外，还必须性情谨慎，有危机意识和自保能力。” 否则不是通风报信就是送人头，浪费时间还容易打草惊蛇。 楚青凰道：“这样的人可不太好选。” 楚玄策拧眉，的确不太好选。 朝堂上有办案经验的老臣不一定愿意长途跋涉去往梧州，就算去了，也无法保证会尽心尽力。 如果人还没到梧州，梧州那边就得到了消息，那么官府与奸商沆瀣一气，提前做好准备来个欺上瞒下，还怎么查案？ 而年轻官员暂时还没有太丰富的办案经验，就算有一腔热血和魄力，到了地头蛇的地盘，也难免会遭人算计。 楚青凰心里倒是想到了一个非常合适的人选，沉吟片刻，她道：“周绍还在皇城？” wap. 楚玄策一愣，随即猜测：“应该还在。” 这位周公子说起来也挺奇怪。 五月抵达帝都，恰好赶上宣王被下入大狱之后的敏感时期，帝都官员们纷纷对他避之不及，他却能顺利入宫面圣，且出人意料地做到了全身而退。 周家没有因宣王受到牵连，这让满朝文武越发看不懂女皇的心思，直到后来他们听说周绍贡献了五百万两白银，才瞬间明白是怎么回事。 原来是拿钱买命。 不过这命买下来了，人却迟迟逗留在帝都没有离开，也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周绍其实什么主意也没打。 他只是突然间有了很大的心理落差，原本以为有些事情可以水到渠成地发生，当真正去面对时，才发现自己有多么异想天开。 原以为花五百万两能买个心安，可是离开皇宫之后他才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心安。 周家很多长辈还在等着他回去吃定心丸，他却迟迟逗留在皇城不愿意离开，每次决定要离开时，心里都像压了一块大石。 他用了大半个月的时间意识到，这一趟来帝都，他不但丢失了五百万两，更丢失了一颗心。 好像有些荒谬，有些可笑。 他却实在笑不出来。 所以在听到女皇陛下又召见他的口谕时，他几乎无法控制心里突如其来的惊喜，并深深地期待着和她的再次见面。 “六爷。”亲随面露担忧，“女皇陛下不会拿到钱之后又出尔反尔吧？” 周绍皱眉：“陛下不是那样的人，你别胡说八道。” “可是万——” “没有万一。”周绍打断了他的话，起身往外走去，“进宫。” 御书房里，楚青凰声音平稳充满着威压：“楚玄策，朕任命你为此次梧州案的钦差，让周绍协助你，三日之后动手前往梧州查明真相。” 周家生意势力庞大，对梧州茶商应该了解颇深，由他协助，事半功倍。 楚玄策心头诧异，却没有迟疑，立即跪下：“臣领旨。” “朕会给你足够的帮手，保证你的安危。”楚青凰扬声，“扶风，扶影。” 两道人影闪电般出现在御书房门外，跨门而入，跪地领命：“陛下。” “你们二人贴身保护楚玄策的人身安全，到了梧州，全权听楚玄策号令，不得有误。” “是。” “另外，”楚青凰皱眉，“保护好探花郎的家人，万一走漏了消息，以自己的安危和探花郎家人的安危为重，其他的时候可以从长计议。” 她说这句话其实用意很简单，人才难得，活着才能做更多有用的事情，她不要求他们为了一件案子表现出什么“死而后已”的高尚，案子早一天晚一天都得查，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然而在场的一甲三名佼佼学子却瞬间铭感五内，尤其是云衡，越发相信“传言不可尽信”这句话说得多有道理。 眼前这位女皇陛下分明是位圣明天子，生就一副女儿身，却拥有比男子更让人佩服的魄力，和胸怀天下包容万物的气度。 第388章 心不会撒谎 其实很多事情从表面看来，楚青凰做得实在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比如一甲三名学子，即便学识出众，可毕竟了解不多，一上来就任命为御书房参政，这个决定未免太过草率。 再比如周绍这个周家六爷，明明跟秦国舅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素来行事冷酷的女皇陛下却偏偏放了他一马。 不但如此，还对他委以重任。 她就不担心后患无穷？ 都说无奸不商，周绍这样的人凭什么就能得到她的信任？天高皇帝远，商场上诡计多端，波诡云谲，谁能确保他以后一定会遵纪守法，忠君爱国？ 再再比如云衡。 云衡原本以为自己会被治罪的——在殿试上写文章告御状这个决定他考虑了很多次，深思熟虑过无数次，即便不后悔，却也无数次想过后果。 这是一个挑战皇权威严的举措，这是一个在君王面前投机取巧玩弄心思的决定，极为冒险，可以说生死都是难以预料的。 哪怕有苦衷，在殿试上告御状这种事情也绝不符合规矩。 但偏偏，女皇却是轻轻揭过，连一句问责都没有，让他感觉像是在做梦一样。 记住网址http://wap. 事实只有楚青凰自己清楚。 她不是火眼金睛，一眼就能辨别忠奸，她也没有如炬慧眼，见一面就知道人靠不靠谱。 她不过是比旁人多了项异能而已。 人的嘴巴可以撒谎，心却不会。 所以她知道荣王一家的忠心，明白温湛可用，清楚周绍是真心归顺，而不是为了自保敷衍她。 当然，她也知道云衡为了茶农而无惧冒险的一片赤诚之心。 她是一个心胸狭窄、睚眦必报的女子，但要做一个宽容的女皇，心中自有一杆衡量对错的秤，流于表面的规矩只能束缚人的行为，却左右不了心里的想法。 是对是错她自会判断，无需在意旁人评价。 当然，这些只有她自己知道。 周绍求见时，温湛和云衡已经离开，楚玄策还在。 “草民参见女皇陛下。” 楚青凰道：“免礼。” 周绍微微一愣，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上一次面圣他可是足足跪了半个时辰——应该说，在整个跟楚青凰说话的过程中都是跪着的，头都不能抬。 这次态度这么好？ 周绍稍一琢磨也就想通了，此前他对她有过无礼之举，她惩罚他也是正常，毕竟女皇威严不可冒犯，况且他对她起过杀机。 她没把周家九族全灭，已经是格外仁慈。 跪一会儿又算什么？ 今日陛下心情好，没兴趣为难他，不过也由此可见，女皇陛下不是个爱记仇的人。 就如她之前所说，有仇当场报，记恨着一个人太累，还浪费时间。 周绍这般一想，心下顿时稍安，恭敬谢恩：“谢陛下。” 楚青凰瞥了他一眼，她就说了两个字，他都能脑补出这么多？ 看来下次还是应该让他跪着说话比较妥当。 言归正传。 “梧州九连镇是西齐最大的茶之乡，各种名茶皆来自梧州。”楚青凰语气淡淡，“你对梧州了解多少？” 梧州？ 周绍眉心微皱：“草民有个表兄就是梧州茶商。” 楚青凰皱眉，抬眸看他：“表兄？” “舅舅家的表兄，家母的侄子。”周绍点头，“周家在西齐各地也有茶坊，其中有一半之多的茶都是表兄负责购进，再转卖进茶坊，从中间赚取利润。” 肥水不落外人田。 利益共同体中最紧密的关系就自家人，不管在官场还在商场都一样。 楚青凰沉默了好一会儿，语调明显多了几分沉冷：“这么说来，梧州茶商垄断茶业，联合官府压低价格，致使茶农不得不以低价卖出好茶，一年辛苦打了水漂，连温饱都成了问题，这些事你很清楚？” 得。 周绍果然又跪下来了：“草民知罪。” “梧州官商勾结一事，别说你不知道。” 周绍暗自苦笑。 这算是什么？ 自作自受，还是自闯阎罗殿？ 如果他以前能预料到今日，绝对会在发展自家产业的同时遵纪守法，恪守本分，宁愿少赚一点，至少可以做到坦然面对，而不是此时这般被质问而无言以对。 第389章 虽败犹荣 楚青凰平静说道：“看来你是知道的。” 周绍低头沉默，无法否认。 作为一个产业遍布各地的商贾之家，商场上的情报是必须掌握的，家族势力所延伸到的地方，官府处事风格怎么样，当地其他的商户作风如何，官府跟各大家族之间的关系深浅，以及各个家族背后的靠山是谁……这些都必须了解清楚。 所以他若说不知道，显然是自欺欺人。 只是以前他从来不把这些当回事儿，受苦的人跟他有什么关系？茶农辛苦一年无法维持温饱，又与他何干？ 商人重利益。 他又不是救苦救难的菩萨，管得了那么多？ 当官的自己都违法乱纪，他一个商人还能做个兼济天下的善人不成？ 然而此时，被这个女子一句句质问——或者说不是质问，只是例行的问话。 他却忽然生出了几分狼狈，有种无地自容之感，以前认为理所当然的事情，此时也显得没那么有底气了。 “草民确实知道。”周绍开口，脸上一阵阵发热，“草民觉得很羞愧。” http://wap. 楚青凰淡道：“周家参与了没有？” “未曾。”周绍道，“草民知晓内情，却一直漠然视之。” “朕把调查梧州案的差事交给了楚玄策，你负责协助他。”楚青凰命令，“朕给你们两个月时间，这起案子必须办妥。所有参与其中的人，一个都不许放过。” “臣遵旨。” 周绍领命：“草民遵旨。” 楚青凰盯着他看了片刻，语气漠然：“你不需要考虑考虑？” “回禀陛下，草民不需要考虑。”周绍恭敬回道。 “接下这个任务，就意味着你要得罪你的舅舅和母亲，亲手置你那个表兄于死地，甚至会引起周家宗室的不满。” 不但如此，或许连一些周家生意上的合作伙伴都会对他满腹意见。 “草民知道。”周绍道，“不过没什么可顾虑的，草民谨遵陛下旨意。” “既然如此，朕不希望有不可控之事发生。”楚青凰冷冷看着他，“若是此事因你而提前泄露了消息，被销毁了证据，或者让朕的钦差大人受到损伤，周绍，朕绝不饶你。” 周绍无声叹了口气，恭敬地领命：“草民不敢。” 他不会背叛她，这次不会，以后也不会。 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家族，亦或者，只是为了不小心丢弃的那颗心。 以后都一定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周绍自嘲，他还是真是猎人被鹰啄了眼……哦，应该是凤凰。 算了，再高明的猎人也不是凤凰的对手，况且这只凤凰还是真命天子。 虽败犹荣。 梧州案暂时就这么定了下来，楚玄策和周绍领旨之后告退，下去开始做准备，前去梧州之前，楚玄策需要对梧州官员和各大抱成团的商贾之家做一个全面的了解。 还待在御书房的楚青凰手执茶盏，盯着云衡的卷子若有所思。 西齐举国上下积弊已久，上至皇族和官宦世家，下至各州地方官与商贾大族，贪污受贿，利用职权中饱私囊，官商勾结鱼肉百姓，有权有势的家族垄断一方……梧州案展现出来的只是冰山一角。 今有云衡为家乡请命告御状，茶农的处境来日可以得到改善，但是其他还没被揭露的地方呢？ 寻常耕地的百姓每年的收成如何？各地粮价是否也被垄断？ 有没有农户被欺压，粮商从中牟取暴利的情况？ 显然是有的。 第390章 这就是不公 三日之后，楚玄策领了密旨，带上扶风和扶影离开皇城，秘密前往梧州。 接下来的几日里，楚青凰召集吏部和兵部官员议事，楚天翎也在其中，议事的主要内容是要养兵、助农和赋税。 兵马强壮是当前要事，军队强大代表着国家和君王的强大，国家和君王强大之后才能做到令行禁止，政令畅通。 君王旨意出禁门，官员层层严格遵守，心存敬畏不安，才能把旨意最大化地进行下去，而不是阳奉阴违，暗中拖后腿。 农业和商业皆要重视，百姓生计不容疏忽。 各方面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一道道旨意颁布下去，趁着百官对她忌惮正深，眼下不敢玩弄心计，正是大刀阔斧做政绩的好时机。 六月十六，迎来了今年最热的酷暑天气。 刑部和大理寺联合调查宣王的案子出了结果，牵扯出来的官员不少，其中除了秦国舅一家之外，就属周氏一族最显眼。 宣王罪证确凿，无从抵赖，等待他的或是死亡，或是天牢幽禁一生。 太后坐不住了，亲自抵达御书房。 “太后请留步。”楚玄弈看着坐着凤辇而来的太后，态度强硬地阻止，“御书房重地，非陛下召见，任何人不得擅入。” wap. 太后冷冷看着他：“你去通报一声，我有重要的事情跟她说。” 楚玄弈沉默片刻，吩咐左右，随即转身入了御书房。 御书房里除了龙案之后，在左边靠墙位置并排设了两张书案，此时温湛和云衡两位新晋御书房参政正坐在案前替女皇陛下筛选奏折，翻阅卷宗。 “陛下。”楚玄弈躬身行礼，“太后求见。” 楚青凰目光微抬：“让她进来。” “是。” 楚玄弈转身走出去之际，温湛和云衡已经起身，待太后进了门，二人恭敬地行礼问安。 太后目光漠然从两人脸上掠过，转头看向楚青凰：“陛下。” “太后有事？” “我来使想问问，陛下打算如何处置天阔？”太后面沉如水，“从陛下还是长公主时，我就从未为难过你，陛下登基为帝，我也没召集大臣反对，从始至终我觉得我对陛下仁至义尽，陛下能否放过天阔？” 仁至义尽？ 楚青凰琢磨着这个词，淡淡一哂：“太后以前的确没为难过朕，虽然原因太后自己心里清楚，不过是想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罢了，但这些不重要。” 放下手里的笔，楚青凰喝了口茶，稍作休息，续道：“太后以前没为难朕，所以朕也从未苛待过太后，即便你意图对父皇下毒一事——” “我没有下毒！”太后骤怒，“那是太上皇设计陷害我！” 楚青凰默了片刻，淡淡挑眉：“父皇为什么要陷害你？” “他为什么陷害我，陛下难道不清楚吗？”太后冷笑，“当然是为了打压我们母子，好顺理成章地退位，让你来继承这个皇位。” 楚青凰平静啜了口茶，好吧，姑且当她说得对。 “总之不管你真想下毒，还是父皇陷害你，朕都并没有以此来苛待你。”楚青凰淡道，“宣王若不做错事，朕也不会对付他。可他居然命人在路上设下埋伏，意图刺杀朕。” 说到这里，她唇角微扬，“太后应该知道弑君是个什么罪名吧？” 太后心头一跳，抿了抿唇：“只要你愿意放过他，我保证让他从此安分守己，再也不会——” “没有第二次机会了。”楚青凰漠然无情，“弑君之罪若都能放过，朕以后该如何治国，如何服众？如何让百官心存敬畏？弑君之罪，罪无可恕。” 太后脸色僵白：“可真正参与刺杀的人，陛下偏偏就放过了他。” “太后见到谁参与刺杀了？”楚青凰挑眉，“周绍？” 太后冷冷看她：“陛下打算替他洗脱罪名，只因为他能给陛下很多钱？这算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吗？” “有钱能不能使鬼推磨，朕不确定。”楚青凰道，“不过在特殊时候，有钱确实能买命，但也需要钱足够多才行。” 顿了顿，“眼下国库缺的就是银子，朕想让西齐强大起来，就离不开源源不断的银子。周绍愿意拿出五百万两，便是有功之人，功过相抵，朕没理由要他的命。” 太后怒道：“这就是不公！” “太后需要弄清楚，主使刺杀朕的人是宣王，意图谋逆的人也是宣王，周绍充其量不过是帮凶未遂而已。”楚青凰冷漠说道，“况且朕是天子，朕想让谁死谁就得死，想要谁活谁就能活，太后娘娘难不成还能掌控朕的决定不成？” 第391章 字写得不错 太后气得脸色煞白：“楚青凰，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铲除异己，非得把西齐从皇子到大臣都杀干净了才罢休是不是？！” 楚青凰皱眉：“楚玄弈，送太后回宫。” “是。” “楚青凰。”太后冷冷看着她，“你以为杀了天阔，你的皇位就一定能坐稳了？西齐这么多年式微，就是因为当年内乱严重，才导致国力衰弱，这么多年始终力不从心，你还想重蹈覆辙？ 你知不知道外敌正虎视眈眈盯着西齐？皇族团结强大起来，才能不给他国机会，你弄得朝堂人心惶惶，皇族宗亲和满朝文武像一群惊弓之鸟，他们还如何专心于政绩，如何效忠天子？” “太后这是义正言辞地倒打一耙？”楚青凰冷笑，“宣王指使刺客行刺于朕，倒成了朕想铲除异己，太后还真是擅长巧舌善辩，颠倒黑白。” 太后脸色难看。 “回去休息吧。”楚青凰重新拿过一本折子，“朕最近政务繁忙，没空招待太后。” 楚玄弈躬身，态度无比强硬：“请太后回宫。” 太后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怒火，“陛下怎样才肯放过天阔？” “太后没资格跟朕谈条件。”楚青凰抬眸看她，“你的筹码不够。” 记住网址http://wap. 太后一噎，脸色白了三分，不得不放低姿态：“宣王妃刚诞下一个女儿，陛下就忍心孩子刚出生就没了父亲？” 楚青凰没什么不忍心的。 “宣王是生是死取决于太后。”楚青凰道，“太后安分守己，别再来打扰朕，朕兴许会考虑留他一命，否则朕明日就让人送他上路。” 就算留他一命，也是终身囚禁在天牢，别想得到自由。 太后七寸被捏住，脸色青白交错，终于拂袖而去。 …… 七月初，扶微呈上一份密报。 楚青凰展开看了看，密报上写的是楚天翎跟炎国王子卫珩的往来关系。 眉头一皱，她盯着密报上的字迹看了片刻，眉梢微挑：“这是扶苍传过来的？” “是。” 果然。 楚青凰目光落在明显大有进步的字迹上，暗道从去年拜师到今天这个时候，时间上已快过去一年了，不知道扶苍学艺学得怎么样了。 沉默片刻，她问：“最近翎王府有什么动静？” “自从宣王被打入大牢之后，翎王很安分。”扶微恭敬回道，“炎国王子给他写过两封信，第一封看完之后烧了，第二封没看直接烧了，且均未回复。” 楚青凰道：“信上写了什么？” “第一封写的是‘情报有误’，第二封写的是‘借助谣言’。” 炎国王子千里送密信，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道两封信都被暗阁拦截下来，暗阁影卫看完之后才又重新封蜡，照常传到了翎王手里。 楚青凰嗯了一声，目光带着点欣赏似的看着纸上的字迹，客观地评价地一下，确实写得不错。 笔锋遒劲有力，已经看出了几分她父王的风骨。 看来扶苍是真觉得师父的字迹最好看，一直在临摹练习，并且一直进步着。 “属下这里还有一封信。”扶微从袖子里拿出来一份密封的信函，恭敬呈到御案上，“这是统领大人单独给陛下的，按规矩原本该验了毒才能呈给陛下，但验毒需要把信函打开，还望陛下允许。” 楚青凰看着他手里的信函：“不用验了，呈上来。” 第392章 思念磨人 主子亲启：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算下来属下已有四百年未见主子面，思念磨人，辗转难眠。 学艺的日子过得很快，每晚就寝时又觉时间漫长难熬。 主子肯定也想我了。 若我偷偷下山去见主子一面，再偷偷回来，师父应该不会生气吧？ 信笺右下角，落了“揽月”两小字。 楚青凰唇角微扬，盯着信上寥寥数语看了一遍又一遍。 写得倒是有模有样，就是篇幅太短，遣词用句还有些生涩，想学着文人卖弄两句文采，却又苦于学识有限。 她甚至都能想像得出他坐在案前皱眉苦思的模样。 啧。 http://wap. 偷偷下山？ 他是觉得自己有分身之术，可以在离开苍云山之后数日之内不被父王发现？ 还是对“偷偷”这两个字有什么误解？ 楚青凰挥手屏退扶微，起身走到窗前锦榻上坐下，目光落在信函上，表情明显放松了许多。 站在一旁的元宝忍不住好奇，这是谁写的信，陛下看起来心情好像不错的样子？难不成是心上人？ 元宝思忖着，陛下登基之前后院确实有几个貌美如花的侍君，可登基之后却出人意料地一个没册封，那几个侍君里，也不知哪个是陛下心尖上的男子？ 温榜眼他是见过的，一表人才，温润如玉。 红羽公子也见过，漂亮得跟个小仙童似的，活泼可爱，跟陛下站在一起实在般配，还能哄陛下开心。 那位沈公子和齐公子倒是未曾得见，不知道是个什么模样，陛下看人的眼光极好，那两位公子也应该是个人中龙凤吧。 其实后宫要真能多进几个美男子，倒也欢乐，人少太冷清了，而且他还没见过众多男子争宠呢，不知道是不是跟太上皇之前那些嫔妃一样。 不过人太多了也不好，人一多，居心叵测的就多了。 以前嫔妃们有孕都战战兢兢的，皇族未出世的皇子公主何止一个？ 不过女皇陛下的情况不一样。 女皇陛下有孕，谁敢动歪脑筋？ 元宝想得入神，没看见楚青凰转头看他的眼神都透着古怪，甚至都想到了女皇陛下以后要是有了后宫，封号该怎么给？ 若是以正宫皇后做标准的话，那正夫叫正君？ 然后下面封四夫，贵君，淑君，贤君，德君？ 听着好像怪怪的。 楚青凰仔细把信函折叠起来，平静地开口：“元宝。” 元宝一个激灵，瞬间回神，慌慌张张就跪在了地上：“陛……陛下，奴才在。” 楚青凰沉默地看着他，很想问他一句，男子争宠就那么有趣？ 不过为免吓着他，楚青凰压下了这个想法，起身淡道:“朕出去走走。” 出去走走？ 元宝微愣，“奴才贴身伺候着？” 楚青凰嗯了一声，举步往外走去，元宝连忙起身跟上，暗道陛下是去御花园吗？他是不是应该多安排几个人跟着？ 不过也不需要太多人。 明月和锦兰跟着，还有楚统领随身保护，伺候的人有了，护驾的人也有了，人再多陛下就该不高兴了。 只是元宝没想到，女皇陛下所说的走走居然不是去御花园，而是出宫去走走。 楚青凰先回了一趟长公主府。 公主府门卫还在，府里的管家也还在，陆峻和大多护卫则被安置进了禁军之中，只留了少数人在公主府当值。 楚青凰回东上阁换了一身黑色男装轻袍，利落洒脱，干净清爽。 七月炎热，眼下已经是傍晚，太阳落山时，许多达官贵妇才陆陆续续出来逛逛，成衣铺子、珠宝首饰、胭脂水粉铺子里集聚了许多夫人和年前姑娘，卖文房四宝和书阁之类的地方则男子居多。 楚青凰的身量比起寻常姑娘家本就要高挑一些，此时一袭男装，手持折扇，活脱脱一个闲庭信步的贵公子模样，一头青丝高高束起，干净清爽，利落干练，看起来还真是多了几分雄雌莫辨的精致。 太过夺目的容颜，一路上自然吸引了许多夫人姑娘回头，连年轻的公子哥都忍不住都多看了两眼。 第393章 揽月姑娘 元宝跟在身后战战兢兢，生怕被人认出来。 “陛……主子，京城见过您的人可不少，万一有人认出了您，生出歹意可怎么办？” 而且就算没认出陛下，一定能认出跟在身边的楚玄弈吧，几位皇子可都不是善茬，万一有人孤注一掷…… “臣也觉得太冒险了。”楚玄弈眼观四面，耳听八方，压低的声音听得出几分戒备，“陛下现在身份不比以前，出宫在外应该多带一些人手。” “人越多越惹眼，况且微服私访探查民情就是要低调。”楚青凰淡道，“天气热，街上闲逛的人少，此处又不是官员扎堆的内城，不必那么紧张。” 楚玄弈于是就不说话了，这位陛下不是怕事之人，自然不会在乎所谓的潜在危险，况且光天化日之下，真敢刺杀天子，无异于自寻死路。 “我们去青楼坐坐。”楚青凰走到一家青楼外，抬头看了一眼，“揽月楼？名字不错。” 元宝一惊，逛青楼？ 眼下天色将黑，楚青凰转头吩咐：“明月，锦兰，你们二人先去逛逛，半个时辰若没见我们出来，就自行回宫。” “是。” 楚青凰带着元宝和楚玄弈走了进去。 wap. “贵客是第一次来吧？看着面生得紧。”热情迎出来的老鸨见楚青凰和楚玄弈贵气十足，脸上笑开了花，“可有钟情的姑娘？” “揽月楼的花魁姑娘……” “贵客来得真不巧。”老鸨霎时面露为难之色，“揽月姑娘今晚已经被点了，这会儿正在天字一号房给贵客弹曲呢。” 揽月楼，揽月姑娘。 以头牌花魁的名字命名，还是头牌姑娘都叫揽月？ “既然如此，就安排我们去天字二号房吧。”楚青凰递给她一张百两面额的银票，语气淡淡，“给我两个雏儿，年纪小点，清秀一些就好，别的没要求。” 老鸨儿一听，连忙点头：“好嘞，一定给您安排好。” 若客人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绝色雏儿还真不好安排，毕竟容貌绝色才情出众的头牌，第一次都是要留着拍卖的，价高者得。 但只要年纪小清秀一点的，那完全没问题，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嘛，楼里一抓一大把。 老鸨很快命侍女把楚青凰三人领去了三楼。 楚玄弈不发一语地跟在身后，元宝则低着头一句话不敢说，他是太监，暂时年纪还小，没胡须不会露馅，可一说话，声音就会泄露了他的身份。 他怎么也没料到，女皇陛下居然堂而皇之地逛青楼，还带着一个太监和一个禁卫统领。 要是被朝堂上那些大臣们知道，他们会不会被唾沫星子喷死？ 一楼大堂里美人花枝招展，环肥燕瘦各有千秋，上了三楼脂粉气就淡了许多，环境雅致，气息更干净些。 在侍女引领下进了天字二号雅间坐下，没多久就有两个秀气的小姑娘叩门而入，一人抱着琴，一人手抱琵琶，进了门，规规矩矩地跪下给贵客行礼。 再然后，奉茶的侍女进来给贵客添茶，熏香的侍女负责熏香，每一样都做得极为细致，让贵客享受到堪比宫里娘娘的待遇。 楚青凰就这么安静地看着，暗道果然有钱有身份的人都喜欢来这里，看看这些姑娘，多赏心悦目。 室内茶香氤氲，沉香袅袅。 楚青凰斜倚屏风前，漫不经心地开口：“以后没事可以多来逛逛，这里还真是个享受人生的好地方。” 楚玄弈没说话。 “我好奇天字一号房是什么人订去了。”楚青凰看了看窗户，又转头看向还跪在地上的两个女孩，“天字一号房是在隔壁？” 小姑娘齐齐点头。 确实是在隔壁。 但为了不泄露贵客隐私，各个雅间的隔音效果都很好，关起门之后，不管是听曲还是调情，或者是密谈，都确保不会被人听到。 当然，这种只能防一般人，对于楚青凰来说，完全不是问题。 “随便弹一曲吧。”她道，“我去里面歇一会儿。” 说着起身绕过屏风进了内室。 内室也有一扇小窗，琴音和琵琶响起的同时，楚青凰利落地从窗子翻了出去，纤细的身子灵活轻跃，很快从二号房跃到了一号房，手指悄无声息地抓着外层镂空的窗角。 她低头往下看了看，脚下悬空，可以清楚地看见巷子上的情景——后窗下面是一条狭窄的巷子，大多时候没什么人走动。 只要不发出声音，不会有人发现三楼窗外挂个人。 楚青凰足尖踩在墙上，借力一跃，人已经半挂在窗子上。 一号房里压低的谈话声传了出来。 “翎王最近没动静了，给他的信也没回，这是怎么回事？“ “应该是宣王的事情吓到了他。” 不屑的轻嗤声响起：“胆小如鼠。” “我们现在的计划必须有人配合，否则……” “直接杀了楚青凰不是更好？”年轻男子的声音阴鸷肃杀，“她活着就意味着变数，只要她死了，我们的计划就能万无一失。” “揽月姑娘，你觉得呢？可有十足把握？” 揽月姑娘？ 楚青凰挑眉，轻轻用手指戳破内层的窗纸，戳的洞不小，她猫着身子倾身查看，从戳破的窗户洞里看到了一张绝美倾世的容颜。 只是这张脸…… 第394章 愿者上钩 “有九成把握。”揽月的声音偏中性，不似寻常女儿家的娇嫩，却也并未粗犷到让人生疑，“不过此事极为冒险，我的规矩是先付一半佣金。” “先付一半？”年轻男子咬牙，“不行！” 楚青凰听出这个人就是此前去了东陵的卫珩，而跟他坐在一起的人自然就是北疆皇帝端木钰。 揽月语调平稳，从容不惊：“公子也许不懂杀手行的规矩，我们接生意都是先付一半，事成之后再付另外一半。” “若是完不成任务呢？” “我只能保证尽可能地完成任务，但若有万一，揽月愿意从此脱离杀手行当，谢刀归隐。”揽月淡道，“这也是规矩。” 谢刀归隐？ 卫珩冷冷说道：“就算你谢刀归隐，不还是白赚了我三百万两？” “若你不相信我，随时可以取消这笔生意。”揽月声音冷了三分，“我不喜欢强迫别人。” 卫珩闻言，瞬间沉默了下来，表情阴晴不定，看似陷入了两难抉择。 不过也不难理解。 记住网址http://wap. 炎国区区一小国，国力有限，他只是一个王子，一下子拿出三百万两白银根本不可能。 别说是他，就算是富庶强大如东陵，银子也都是国库的，皇帝的亲弟弟都不可能从私人库房里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银子。 所以卫珩现在所做的一切，其实都是北疆皇帝在做主。 “算了。”端木钰开口，语气沉沉，“眼下我们只能相信揽月姑娘，其他的也没别的办法了。” 卫珩皱眉：“可是万一——” “没有万一。”端木钰打断了他的话，“按照计划行事吧。” 卫珩只得点头。 揽月面前摆着一架七弦琴，看起来一副要抚琴的架势，只是他的手始终没落在琴弦上，待生意谈完，他目光微抬，正朝着楚青凰所在的窗子看了过来。 楚青凰微微挑眉，离开了窗户，转身利落地回到了自己的二号房。 翻窗入内，整了整衣服，楚青凰从内室走了出去，悦耳的琴音袅袅收尾，她拂衣坐了下来：“弹得不错，你们揽月阁的揽月姑娘最擅长什么？” 两个小姑娘惶然不安，低头回道：“揽月姑娘琴棋书画皆精。” 楚青凰嗯了一声：“那就让她过来给我抚上一曲。” 说着，掏出一沓银票放在面前茶案上，“告诉你们妈妈，本公子今晚出一千两，让揽月陪两个时辰。” 两个姑娘惶惶不安，其中一人说道：“回禀公子，揽月姑娘今晚有客人……” “那个客人出的钱比我多？”楚青凰不满地打断了她的话，“若是没我多，立刻让揽月姑娘过来！如果他们出的钱多，我可以再加。” 小姑娘确实小，应付客人的经验还不多，此时被楚青凰气势震住，吓得小脸发白，胆战心惊地退了出去。 没过一会儿，老鸨来了。 “公子……” “我想见一见揽月姑娘。”楚青凰道，“让她现在过来。” 老鸨为难：“揽月今晚有客人。” 方才不是已经说了吗? “你应该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楚青凰声音淡淡，面上看不出喜怒情绪，“给你一炷香时间。” 老鸨脸色微变：“那……我去问问，公子稍等片刻。” “等等。”楚青凰叫住她，并示意她把茶案上的银票拿走，“本公子相信有了这些银票，揽月姑娘会很愿意过来。” 做老鸨这行的人，每天要见到的人不知凡几，早就练就了火眼金睛，她一眼看出楚青凰是个身份不凡之人，不是皇族就是贵胄，所以自然不敢开罪。 “是。”老鸨上前拿了银票，谦恭陪笑，“我马上去给公子问问。” 第395章 这姑娘身量真高 楚玄弈坐在一旁，沉默不发一语。 元宝也提心吊胆地站着，暗道这还是他第一次来青楼，第一次见识到男子争花魁是个什么样的情况，以前只听说世家公子哥喜欢哪位姑娘，不惜一掷千金甚至大打出手。 今日他居然也能见到这般场景。 而且争花魁的还是当今陛下，最重要的是，一掷千金的贵客也是个姑娘…… “公子。”老鸨很快回来了，一脸恭敬苦笑之色，“天字一号房的客人说……说他们先点了揽月姑娘，就算公子您有钱有势，也该遵守先来后到的规矩。” “我若不遵守又如何？”楚青凰冷冷一笑，“告诉他们，我是荣王府公子，他们要是敢跟我争，我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荣王府公子？ 老鸨脸色一变，连忙陪笑：“敢……敢问您是荣王府哪位公子？” “问这么多做什么？” “是是。”老鸨连忙躬身告退，态度格外恭敬，“我再去问问。” 说着又退了出去。 http://wap. 楚玄弈沉默地看着她，元宝也悄悄看了陛下一眼。 为了争一个花魁，报上荣王府公子的身份？ 陛下这行为好像不太对。 “看我干什么？”楚青凰端起酒盏，漫不经心地啜了口茶，“荣王府三位公子很少逛青楼，老鸨应该都没见过。” 所以不担心穿帮。 楚玄弈沉默片刻：“玄钰以前常来。” 楚青凰道：“今年没来了？” “他现在在军营，没机会来。”楚玄弈说道，“玄钰跟以前有了很大的改变。” 说来还该感谢陛下。 否则以他母亲宠溺儿子的程度，楚玄钰早晚成为惹是生非的败家子。 “没关系。”楚青凰不以为意，“报出荣王府只是为了让隔壁的人有点顾忌，不敢闹大，至于老鸨会不会生疑，并不重要。” 严格来说，楚青凰年纪小，就算做男装打扮像个贵公子，可看起来也仅有十六七岁，还是个风华正茂的少年郎，而众所周知，荣王府长子楚玄弈二十五六岁，次子楚玄策今年也同样年及弱冠，稍一寻思便知道她报的身份是假的。 但正如她所说，这个不重要。 至少今晚上，老鸨还不敢明目张胆地去查验真假。 隔壁一号房两位客人在再三犹疑之后，到底是让出了揽月——他们悄无声息来到西齐，本就没打算暴露身份，今晚若是因一个花魁而闹出动静，未免得不偿失。 反而生意已经谈完，计划也已经拟好。 其他的只能等。 于是揽月起身走出一号房，迈着小碎步抵达天字二号房，轻轻叩门之后走了进来，手里抱着一张乌木琴。 楚玄弈目光微抬，一张清丽绝色的容颜，流云水缎长裙勾勒纤长身姿，眉眼光华潋滟……目光一扫而过，楚玄弈不由疑惑，揽月楼的姑娘都有专属于自己的琴？ 心头闪过这个想法，他随即发现这个揽月姑娘身量好像有点高，虽是做女子打扮，可比起一般的女子也太高了些，甚至比起男子来也不逊色。 “元宝。”楚玄弈鬼使神差地开口，“你去帮揽月姑娘接琴。” 元宝一愣，没料到楚公子会支使他，不过他很快哦了一声，走过去帮揽月接琴，待离得近了，楚玄弈越发确定这个揽月姑娘身量高得不正常，居然比元宝还高出半个头。 “奴家见过公子。”揽月把琴放在面前，俯身跪下，温顺地行礼，“公子万安。” 楚玄弈眉眼微深，声音也不若女子柔弱灵动。 楚青凰坐在案后，支着下颚，漫不经心地开口：“靠近一点。” “是。” 揽月起身往前走了几步，径自走到楚青凰面前梨花木几案的侧面跪下来，低眉垂眼地开口：“公子。” 楚玄弈皱眉，他们离得太近了。 若是此人心怀不轨…… “你叫揽月？”楚青凰伸手勾着揽月的下巴，细细打量着，“容貌不错。” 揽月温顺地抬起下巴，目光从楚青凰面上划过，克制着眼底的情愫：“谢公子。” “你会弹这么曲子？” “奴家什么都会。” “是么？”楚青凰扬唇，“还挺自信，那就来一首《凤求凰》？” 元宝眉头纠结着，表情越来越古怪。 陛下这是嫌后院的几位侍君不够柔婉，连青楼花魁也看上了？ 第396章 给主子一个惊喜 比起元宝的纠结，楚玄弈则暗自戒备着，如果这位揽月姑娘是个心怀不轨的主，他必须确保在对方出手时更快一步，以防止她对陛下不利。 雅间里的气氛有些微妙。 揽月太过温顺的态度让人生疑，即便是风尘女子，可青楼里的花魁素来都是清高孤傲的，不但容貌顶尖，才情也出众，多少客人为博美人一笑而豪掷千金？ 她们有清高矜持的底气。 所以作为揽月阁的头牌，此时揽月的态度着实让人费解。 揽月应是：“奴家遵命。” “只弹给我一人听。” “是。” 楚玄弈听出了她话中之意，脸色微变：“公子。” “你们先出去。” 楚玄弈不放心:“公子一个人留在这里太危险。” wap. “没关系。”楚青凰淡道，“我认识揽月姑娘。” 认识？ 楚玄弈闻言，忍不住又开始打量揽月。 身段高挑。 声音偏中性。 虽然打扮得像是女子，但他知道这世间有种本事叫易容术，所以，揽月是她后院侍君之一？ 心头闪过这种想法，楚玄弈犹豫片刻，起身告退。 元宝自然也只能跟着退出去。 “这张脸打扮得还真不错，一点都看不出来是个男子。”楚青凰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什么时候到的？” 扶苍一瞬不瞬地看着楚青凰：“昨晚。” “瞒得挺严实。” “属下想给主子一个惊喜。”扶苍扬了扬唇，“而且属下有任务在身，还请主子恕罪。” “端木钰和卫珩什么时候到的？” “跟属下差不多的时间，他们在东陵逗留了大半个月，皇上生辰宴上他们没见到主子，以为主子故意没露面，等了大半个月，才知道主子已经回来的消息。”扶苍解释，“他们抵达西齐的消息也是属下让扶微瞒着的。” 楚青凰嗯了一声，想象得到他们当时的心情，“他们想杀我？” “是。”扶苍点头，目光一直落在楚青凰脸上，像是怎么也看不够，“端木钰想让卫珩恢复西齐五皇子的身份，但前提是必须先除掉主子，只要主子遇刺身亡，西齐就会瞬间陷入争夺帝位的内乱之中，到时候有北疆兵马支持，卫珩恢复五皇子身份理所当然，甚至可以直接夺位。” 楚青凰嗤笑:“计划不错。” 扶苍道:“一旦卫珩成了西齐新任天子，西齐就等于是落入了北疆的掌控。” 楚青凰漫不经心地点头。 “卫珩自身能力不错，但炎国国力太弱，根本不是北疆的对手，就算卫珩侥幸成为西齐天子，朝堂上也没有一个人会支持他，他只能依靠北疆。”扶苍道，“北疆野心勃勃，所以才不死心地一路追着主子从东陵到西齐。” 楚青凰啧了一声：“扶苍，你说端木钰到底哪来这么大的自信，以为西齐是他可以算计到手的？” “北疆皇族历来野心就大，这是他们骨子里传承的东西，跟能力无关。”扶苍道，“若不是东陵这些年强盛，北疆早就兴兵作战，弄得民不聊生了。” 北疆好战，历代皇帝都有吞并天下的野心，不管能不能成功，都无法阻止他们不切实际的妄想。 楚青凰了然：“所以你接了任务，准备刺杀于我？” 扶苍抿唇：“属下接这个任务，一来可以确保他不会再找别人，二来还可以赚钱。” “这叫骗钱。” 扶苍心虚：“兵者，诡道也。他们都想刺杀主子了，属下骗他们一点钱算什么？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属下又没有拿刀逼着他们给钱。” “嗯，说得在理。”楚青凰点头，“计划是什么？” “主子生辰宴快到了，到时候会由揽月姑娘进宫给主子献舞，在献舞的时候找机会行刺。” “宫中的宴会从未有过青楼女子去献艺，揽月如何进宫？” “原本他们是想让翎王负责安排，但是这几日给翎王去的信都没得到回应，最终的计划是如果没办法安排揽月进宫，就让我混进宫廷舞姬中去。”扶苍道，“这个计划由我自己想办法，他们不负责安排。” 楚青凰闻言，眉梢轻挑：“你准备想什么办法？施展美人计？” 第397章 这条命值多少钱 “不管想什么办法，他们也管不着。”扶苍说着，目光变得灼热起来，“如果主子喜欢，属下愿意施展一次美人计。” 楚青凰嗤笑：“美人计对我不管用。” 扶苍抿唇。 “不过若施展美人计的人是你，说不定还真能得逞。”楚青凰说着，忍不住又捏了捏他的脸，“易容术不错，扮起美人来有模有样，就是身段有些高，方才楚玄弈一眼就看出了不对。” 扶苍闻言拧眉：“属下以后会注意。” “怎么注意？”楚青凰挑眉，“扮成美人的时候，难不成还能把身体截去一些？” 好像不能。 扶苍纠结：“主子觉得应该怎么办？” “不怎么办。”楚青凰斜倚在锦榻上，悠闲发问，“我这条命值多少钱？” 扶苍一愣，随即尴尬地清了清喉咙：“他们太穷了，最多只愿意出六百万两。” “确实不多，寒碜。”楚青凰皱眉，“杀手榜上谁的命最值钱？” 记住网址http://wap. 扶苍沉默片刻。 这个问题……莫名觉得有点危险。 不过他还是如实回答：“师父的命最值钱，当年最热的时候北疆出到了一千五百万两，是北疆国库两年的税收，可见他们除掉师父的决心有多强烈，不过这么多年没人敢接这笔生意。” 九霄阁势力遍布天下。 天下十之七八的高手都出自九霄阁，杀手们又不是傻子，他们的嗅觉比一般人灵敏，知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 更清楚什么钱能赚，什么钱不能赚。 所以即便价格再翻几倍，也注定他们的愿望要落空。 “其次是大师兄，值一千万两。”扶苍道，“师父退位之后，北疆皇族以为机会来了，暗搓搓地拿钱买命，想让东陵乱起来。当年接这桩生意的人倒是不少，且个个都是杀手榜上排名靠前的高手，那一年杀手榜陨落得最快。” 虽然轩辕昊是得了父王真传，但他从出生开始就以帝王标准培养，没有上过战场，一直稳居深宫，所以名声没有他的父王响亮。 而且当初刚即位时，他才是个十六七岁少年，在一些高手看来，少年天子自然好对付，没想到所有出任务的高手都死了。 于是最近这几年，不但杀手榜萧条了许多，连一向不安分的北疆皇族也安静了不少。 “当年北疆花钱买我父王和皇兄性命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吧。”楚青凰挑眉。 扶苍点头：“那时候属下应该还小，不过这些事情都可以查到。” 楚青凰嗯了一声，抬了抬手：“给我弹首曲子。” “是。”扶苍正要退下，突然又想起了什么，默默抬眼，“还有十天就到主子生辰了。” “嗯。”楚青凰看着他，“所以？” “过完这个生辰，陛下就十七岁了。” 楚青凰淡淡点头：“没记错。” “属下比主子大两岁。”扶苍敛眸，“男子弱冠要束发。” 楚青凰想了想：“弱冠之礼应该由长辈主持，你生辰是几月？” 扶苍摇头：“不知道，属下没过过生辰。” “若你只是一个影卫，那么生辰大概还需要查上一查，但既然已经确定你原本的身份是炎国王子，这个问题就好办了。” 扶苍沉默地看着她，须臾问道：“炎国王子卫珩的生辰记载是七月。” “跟我同一个月份？”楚青凰微讶。 “是。” 楚青凰若有所思：“所以你明年七月弱冠？” 扶苍点头。 “好好努力。”楚青凰拍了拍他的头，“争取束冠之前出师，到时候就可以早点回到我身边了。” 说到这里，她顺口问了一句:“账本上的日子涨到多少了？” “这段时间涨得慢，总数是六年。”扶苍惆怅，“师父说这次任务完成得好，就可以减一年。” 楚青凰挑眉:“什么任务？” “杀了卫珩，拿回属于炎国王子的身份。” 楚青凰沉默了好一阵:“父王这是在放水？” 这个任务对扶苍来说有什么难度？ 扶苍想了想:“我觉得师父的用意应该不止于此。” 否则他也会觉得这个任务太简单了。 “不错，都学会揣摩师父的意思了。”楚青凰缓缓点头，“孺子可教。” 第398章 可疑的客人 两个人半年未见，好像有聊不完的话题。 不管是正事还是闲事，聊到哪儿算哪儿，想到什么说什么，仿佛就这样也能让人感觉心情很好。 半个时辰之后，闲聊暂告一段落，扶苍起身给楚青凰弹了一首《凤求凰》。 楚玄弈站在门外，目光盯着天字一号房的房门，心里忍不住思忖，陛下方才翻窗出去，随后点了揽月姑娘……所以她去探听的就是一号房的动静？ 天字一号房里的客人是什么身份？ 青楼里除了美色之外，往往都是彰显身份和财力的地方，能进天字一号房的人绝对非富即贵。 他们点了揽月，却又这如此轻而易举就让出了揽月？ 不管怎么看，这都不是一个正常的客人该有的反应，他们甚至没有到二号房来看一下客人是谁——除非他们知道二号房客人的身份，或者他们自己的身份见不得人，不敢露面。 楚玄弈眉目微皱，转身往天字一号房的方向走过去。 “世子爷。”元宝脸色微变，“您干什么去？” 楚玄弈沉默地看他一眼，不知想到了什么，转身走了回来，抬手轻叩着房门，然后推门而入。 http://wap. 琴音渺渺，隐含情愫。 楚青凰抬眼看过来。 楚玄弈走过去，在案前蹲跪下来：“臣怀疑天字一号房的客人身份可疑。” 楚青凰默了一瞬，点头说道：“我知道他们的身份。” 楚玄弈一愣，知道？ 他若有所悟地转头看了眼弹琴的揽月，眉头微锁，点头：“是。”然后就待起身离开，却见楚青凰也放下茶盏，跟着站了起来：“回去吧。” 琴音立止。 扶苍抬头看她。 这就要回去了？ “出来太久不安全。”楚青凰道，“御书房还有不少折子没批完。” 扶苍明白。 “揽月姑娘表现得不错，稍后去跟你们老鸨说一声，揽月今晚我包了，不许谁再点她。”楚青凰走过去，摸了摸他的脸，“每天卖艺太辛苦，今晚好好休息，不必去应付任何人。” 楚玄弈沉默。 青楼里头牌花魁日进斗金不是夸大其词，况且只是弹两首琴曲，就能让客人一掷千金，这也叫辛苦？ 朝中三品大臣一个月的薪俸都没这么多。 元宝也是一样的想法。 不过他的想法侧重点跟楚玄弈不同，他纠结的是陛下不会真的对美人感兴趣吧？此前大臣们一次次上谏请求陛下充盈后宫，陛下都不为所动，今晚却对一个花魁这么温柔体贴，实在让人…… 世间男子有断袖的，还没听说女子也有喜欢女子的。 元宝盯着揽月姑娘，美是美，可到底还是一介风尘女子，怎么就让陛下另眼相看了呢？ 楚青凰谁的想法都不理会，离开揽月阁，打道回宫。 没过多久，揽月也回屋去换了身衣服，把妆卸了，头上珠钗全部摘下，一头墨发梳起来束好，净面之后换上一身黑衣。 打理好之后，俨然是一个矫健冷峻的青年武者，再无半点阴柔秀气。 他对着镜子看了看，确定没有什么遗漏，转身走到后窗前，推开窗户跃了出去，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一号房里，端木钰眉眼微沉:“二号房客人离开了？” “好像是。” “有没有确定他们的身份？” “老鸨说是亲王府公子，他们离开揽月之后，去的也正是内城方向。” “亲王府？”端木钰皱眉，“哪个亲王府？” “西齐老一辈的亲王只有荣王，年轻一代就剩了翎王，但翎王暂时还没生出可以逛青楼的儿子。” 卫珩冷冷道:“听说荣王府最小的儿子是个纨绔，如果不出所料的话，应该就是他。” 端木钰没说话。 一个纨绔还不值得他放在心上，只要刺杀楚青凰的任务能完成，放眼西齐，就再也找不到能跟北疆一较高下的人物了。 那几个废物皇子根本不成器，西齐还不是手到擒来。 第399章 传闻都是假的 元宝一路提着心吊着胆，终于在回到宫中之后，长长地舒了口气。 以前一直有人说伴君如伴虎，他人微言轻，不曾真正体会过这句话的意思。 然而等好运突然降到自己头上时，他战战兢兢，惶惶不安，生怕女皇陛下哪日突然发威，一鞭子把自己的脑袋给拧下来。 后来通过相处发现，女皇陛下并不像传闻中那么难伺候，也不会乱发脾气，更不会动辄打人杀人。 元宝觉得自己是幸运的，慢慢的也就安心了下来。 然而今天晚上他才知道，“伴君如伴虎”这句话的意思并不是说陛下是老虎，而是身为陛下身边贴身伺候的人，随时随地都有可能面对突发状况，陛下心血来潮想做点什么，身边的人就得跟着提心吊胆，还不敢多言。 太磨人心态了。 楚青凰走进御书房，发现温湛和云衡已经坐在书案后开始干活，见到陛下驾临，两人起身行礼。 “你们二人把手头的事情整理一下，先回去歇着吧。”楚青凰声音淡淡，“今晚的事情到此结束。” 温湛一愣，随即躬身：“是，臣告退。” 案上筛选过的折子摞成三排，较为紧急需要即刻批复的放在一起，重要但不是特别紧急的放在一旁，还有一些请安的折子，弹劾官员的折子，请陛下选秀的折子则单独放在一旁，等陛下腾出空来慢慢看。 wap. 整理好放到御案上，温湛和云衡躬身告退。 走出御书房，温湛抬头就看到了疾步而来的扶苍 扶苍也看见了温湛。 空气微静，随即扶苍不发一语地走向御书房，温湛转头看他一眼，突然就明白了陛下为何让他们这么早回去了。 不过扶苍什么时候回来的？ “温公子，这位是谁？”云衡没见过扶苍，自然不认识，但见他连通报都没有，直接踏进御书房，不由诧异，“陛下身边的人？” “陛下心上的人。”温湛说着，淡淡一笑，“武功很高，你惹不起。” 云衡微默，女皇陛下心上的人？ 原来陛下已经有了心上人？ 他缓缓点头，待走得远了，才道：“温公子以前也是陛下府里的人。” 温湛表情淡定：“嗯。” “那按照规矩，温公子四人应该都有名分才是。”云衡说着，微微欠身，“我没别的意思，就只是不解。若有冒犯之处，还请温公子见谅。” “无妨。”温湛摆摆手，浑不介意，“以前的事情一言两语说不清楚，但是有一点可以告诉你，我们跟陛下之间并无男女情愫，陛下也从未拿我们当侍君看待，更没有过逾越男女之别的举动，所以你不用多想这些。” 顿了顿，顺势说道:“不管外面传言什么，你都不必理会，在陛下身边做事，你只需要知道自己的职责是什么，多看，多听，少言，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其他的不必掺和。” 云衡嗯了一声，心里已经明白，女皇以前那些传闻都是假的。 陛下登基快一年了，好像并未跟任何一个男子有过亲密之举……嗯好吧，之前的事情他不太清楚，但陛下后宫无人，一心扑在政务上，满朝文武对女皇陛下都挺畏惧的。 而且陛下很英明，果断有魄力。 云衡想到自己那篇文章和陛下差人去查案的决定，心下微定，自己也许是幸运的，陛下虽是女子，却有着广阔的胸怀，过人的胆魄，为天下百姓做事的仁心，让人敬服。 传闻果然不可尽信。 扶苍关上门，看见站在楚青凰身边的元宝，脚步微顿，随即恭敬行礼:“参见陛下。” 元宝目光微抬，眼底浮现疑惑，这人是谁？ 长得还怪好看。 “元宝。”楚青凰开口，“你先出去。” 元宝一默，又让他出去？ “是。” 躬身告退之余，元宝心里忍不住纳闷，陛下今晚怎么神神秘秘的？ 先是跟揽月阁花魁单独相处，这会儿又跟这个俊美男子单独相处，让他都快搞不懂陛下的心思了。 陛下到底喜欢男子还是女子？ 第400章 定力不足,确实该打 带着这个疑问，元宝乖乖退了出去。 楚青凰目光落在扶苍脸上，声音里多了几分暖意：“还要继续跪着？” 扶苍唇角扬了扬，起身走了过去：“主子累不累？” 楚青凰明白他的意思，“累。” 于是扶苍二话没说，径自走到楚青凰身后，手指灵活有力地给她按摩起肩颈。 “属下武力虽厉害，但其他方面一直愚钝，想做主子的侍君都不够格，这半年来花了很多心思学习。”扶苍开口，声音低沉柔和，“沏茶，音律，属下还学了酿酒……如果这张脸勉强能入得主子的眼，那便是属下的福分。” 又开始说情话哄她？ 楚青凰挑眉：“父王让你去学艺，你学的尽是服侍人的艺？” “没。”扶苍连忙摇头，“功课都没敢落下，属下的领悟力勉强也能让师父满意，主子放心。” “满意？”楚青凰挑眉，“父王亲口说他满意？” “这倒没有。”扶苍抿了抿唇，实话实说，“师父不喜欢夸人，不过属下能感觉得出来他还是比较满意的。” 记住网址http://wap. 账本上的日子涨得都不那么快了，证明他最近犯的错也比较少，只除了…… 楚青凰嗯了一声：“父王打你没？” 扶苍表情顿时一僵。 嗯？ 楚青凰察觉到猫腻，偏头看他：“怎么不说话？” “……打过。” “当真？” 扶苍小幅度点头。 “因何打你？” “六月初，师父说允我初八下山，并把任务布置了下来，属下太高兴了，后来两日跟山上高手比武时偶有走神，不慎被伤了肩背。” 高手过招，胜负往往只在一瞬之间，苍云山上高手个个武功顶尖，即便是扶苍这样的身手，在应付多人一起围攻时，也需要打起十二万分专注。 何况切磋时不能用杀招，他这大半年也在学习另外一套武功。 一个疏忽之下，被伤到本就不是什么意外的事情，只是这个错误在师父看来显然不能饶恕。 于是他就挨了一顿打。 楚青凰沉默片刻：“定力不足，确实该打。”见面就见面呗，居然敢在比武时候分心？ 扶苍低眉不敢说话。 “六月初……那就是才发生不久？”楚青凰道，“伤好了？” 扶苍点头：“没什么大碍，主子不用担心。” “伤了哪儿？” “这里。”扶苍指了指自己左肩膀后面的位置，“不过已经无碍，只是皮肉伤，没伤着骨头，也没有内伤。” “我问的是打在哪儿。” 扶苍：“……” “屁股？” 扶苍脸色微红：“主子。” 楚青凰没说话，抬手勾了勾，示意扶苍站在自己面前来。 扶苍照做。 楚青凰用波澜不惊的目光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个遍，只看得扶苍脸红心跳，最终视线定格在青年腰腹下偏后的位置，楚青凰伸手指了指某人的翘臀，“这里？” 扶苍捂着臀部，连连摇头：“不是。” 楚青凰忍着笑：“不许撒谎。” 扶苍僵了僵，练武之人挨打受罚本来不是什么大事，他以前在暗阁受训时受罚更是家常便饭，初到公主府时也动辄被打，次数多了根本不会把皮肉伤放在心上。 这也是师父总是延长他的学艺时日而不对他动手的原因，因为他对疼痛的畏惧并没那么深，这次是例外。 只是这种原本稀松平常的事情，此时在主子这种意味深长的眼神和语气下就显得格外让人脸红心跳。 扶苍清了清喉咙：“伤势都痊愈了，主子不用担心。” “痊没痊愈是你说了算？”楚青凰站起身，“随我去寝宫，我好好给你检查一下。” …… 先发一章解解馋，下午继续。 宝们多点点催更，今天如果写得顺的话，我给宝们加更一章。 第401章 属下可以的 回到九华殿，楚青凰伸手一指床榻：“趴过去，自己把衣服脱了。” 扶苍脸色涨红，无数次想逃离此地，可是又舍不得跟主子难得的见面机会。 他打死都不会想到，跟主子见面的第一晚，就会发生这种令人尴尬的事情，手脚都不知道该如何摆放是好。 “朕的话你没听见？”楚青凰平静地看着他，“想抗旨？” 扶苍脸色一变，“属下不敢。” “朕怎么没瞧出你哪里不敢的样子？” 扶苍抿了抿唇，忍着脸上燥热，慢吞吞地朝内殿床踏走过去，走到半路却忽然转过身，可怜兮兮地看着楚青凰，试图做最后的垂死挣扎：“龙床只有皇帝可以睡，属下不敢越矩。” “朕是皇帝，朕说可以就可以。”楚青凰语气霸道，“你有意见？” 不敢有意见。 扶苍终于死心，认命般走过去在床上趴了下来，把头埋在枕头里当鸵鸟。 楚青凰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http://wap. 按理说这家伙出去也有大半年了，跟在父王身边也算长了见识，苍云山上那么多高手都跟他过过招。 此番父王既然能让他自己出来完成任务，说明他对各国的局势都有了大致的了解，甚至已经懂得“兵者，诡道也”的精髓了，怎么到现在还这么纯情？ 楚青凰克制着自己的表情，缓步走过去，走路的声音不大，却仿佛每一步都踏在了某青年的心尖上。 “你是想把自己闷死吗？”楚青凰站在床前，淡淡看着某人头都不敢抬的模样，语气淡定而充满着威严，“这么胆小羞涩，以后如何侍寝？” 侍寝？ 扶苍精神一振，瞬间抬起头：“属下可以的！” “可以什么？”楚青凰眼神幽深，“你知道侍寝是怎么回事吗？” 扶苍瞬间沉默。 “怎么还不脱？”楚青凰声音淡淡，“男子汉大丈夫就该顶天立地，总这么害羞，像个纯情的小媳妇儿，以后怎么侍寝？” 扶苍耳根子泛起红晕，“属下可以学……” “怎么学？” 扶苍：“……” 空气仿佛一瞬间静止，扶苍心里纠结着，既期待，又有一种莫名的不安。 肌肤之亲是每一对相悦之人都无法抗拒的诱惑，可是身份上的差距，心理上一直仰望的心态，让他始终把主子奉若神明，以至于每次都会生出亵渎的罪恶感。 “需要我帮你？” 扶苍回神，飞快地摇头：“属下不敢。” 说着，抱着一种早死早超生的决绝，动作利索地把裤子褪了下去，重新在床上趴下，闭着眼装死。 眼下明明正处于炎热的夏季，他却总觉得有一种凉飕飕的感觉…… “真惨。”楚青凰看着他白皙的臀部和大腿上罗列着一道道伤痕，过了这些日子，肿痕早已消了，但青紫痕迹还清晰可见，“疼不疼？” 扶苍闷声回答：“还好。” 挨打的时候确实很疼，不过他能忍。 楚青凰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臀尖，弹性十足，“这翘臀还挺好看。” 扶苍脸色爆红，酥酥麻麻的感觉让他不安，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热，好像全身的血液都冲到了脸上。 主子在调戏他。 “结实有弹性，摸起来手感不错。”楚青凰觉得摸得不过瘾，索性使劲揉了一把，然后拍了拍，“啧，真乖。” 扶苍偏过头，脸上红红的，无端多了几分潋滟风情：“主子检查好了吗？” “还没。”楚青凰在床沿坐下，“怎么？不乐意让我检查？” “属下不敢。”扶苍解释，“属下只是想好好伺候主子。” 而不是这般手足无措地被主子调戏。 “需不需要给你上药？”楚青凰以手指轻划着青紫痕迹，心知过了这些日子，早就不需要上药了，“要不今晚朕伺候你？” 纤细的指尖像是有魔力一般，所过之处，鸡皮疙瘩乱飞，扶苍身体忍不住开始颤抖，“不……不用，属下不敢。” 他担心自己无力招架，主子太会欺负人了。 第402章 事情有点脱控 楚青凰以前一直以为自己是理智的，沉稳内敛，人不犯我我不犯我，哪怕在争储这件事上，她几乎也从未主动去对付旁人，都是等着别人先出手，再予以反击。 然而此时她才知道，自己骨子里其实也有恶劣的一面，欺负人好像是件让人上瘾的事情。 尤其是印象中这个影卫曾是个冷酷寡淡宁死不屈的男子，跟此时这种羞涩纯情的模样形成强烈的反差，让她越发的欲罢不能。 楚青凰想着，反正现在两人还没有正式的名分，正式开荤还太早，提前索取一点甜头也没什么不可以，反正这个小影卫从身到心都属于她，她想怎么摆弄怎么摆弄——这么一想，自己好像很有成为暴君的潜质，而且还是一个恶劣的暴君。 楚青凰短暂地在心里反省了一下，目光落在扶苍脸上，又觉得不能一下子欺负太狠了，毕竟两人难得见面，应该做一些更有意义的事情。 于是楚青凰暂时放过她，转身往外走去：“侍浴。” 扶苍慢半拍才反应过来，连忙穿好衣服跟上去，脸上热度渐渐消退，耳根却依旧残留几分未褪的红晕。 对于两人现在的关系来说，侍浴绝对是一个折磨人的过程，好在楚青凰没打算真折腾得他无法收场，沐浴时没乱来，但即便她规规矩矩，也挡不住某人想入非非，一张脸红了又红。 楚青凰只当没看见。 沐浴结束，扶苍拿了袍子给她披上，楚青凰张开双臂：“抱我回去。” 扶苍乖乖领命，两只眼睛都不知道该看往何方。 wap. “这张脸真好看，朕越看越喜欢。”楚青凰依着他肩膀，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和下巴，语气玩味充满着调戏，“朕真想把你生吞活剥了。” 扶苍脚下一个踉跄，直接带着她摔倒在床上，脸对着脸，唇对着唇。 时间于此刻静止。 扶苍身体僵硬，眼底划过惊惶之色，身下女子柔软的身躯让他紧张，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贪恋，更让他害怕的是，事情好像已经由不得自己控制了。 女子的柔软和馨香直扑而来，让人无力招架，扶苍僵硬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属下……不，不是故意的……” 楚青凰沉默不发一语。 不是不想说话，而是她发觉自己好像玩大了，本该无情无欲的影卫已经被她撩得有了反应。 扶苍眼眶渐渐发红，脸色却有点白，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此事的局面，僵了好一会儿，忽然起身急掠而去，速度快得连楚青凰想喊他都来不及。 楚青凰挑眉，缓缓起身靠在床头，若有所思。 好吧，她玩得有点过火了。 影卫多年训练，在男女之情方面很生涩，甚至了解浅薄，且因为在克制七情六欲方面受过严苛到不近人情的训练，对于这种情况，他其实还是很陌生的。 或许应该给他一点补偿。 楚青凰想着，嘴角忍不住又勾起了一点上扬的弧度，可是真的很有趣啊，她从来不知道，欺负人的感觉居然也会如此美妙。 一盏茶时间之后，扶苍回来了，俊美逼人的少年无助地站在床前，两只眼睛红红的，像个兔子。 楚青凰一颗心软得一塌糊涂。 “冲冷水澡了？” 扶苍抿唇点头。 “下次不许了。”楚青凰拍了拍床铺，“睡觉吧。” 扶苍嗯了一声，不发一语地脱鞋上床，默默在床上躺下，为自己方才的反应羞愧得无以复加。 “咳。”楚青凰清了清喉咙，转身看他，“刚才调戏你太狠了，朕非常自责，为了补偿你，朕觉得对你好一点。” 好一点？ 扶苍默默看着她，眼底有着狐疑，像是在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 楚青凰噗嗤一声又笑了，忍不住低头亲了他一口：“扶苍，你真是个宝贝。” 第403章 弹劾 这一夜终于相安无事地过去了。 次日一早天还没亮，元宝站在外殿请示：“陛下可要起身？” 扶苍睁开眼，眉头皱起。 “朕再睡一会儿。”楚青凰道，“一炷香之后起。” “是。”元宝领命，“奴才这就命人准备着。” 皇家规矩繁琐，伺候陛下起身的宫女很多，负责梳头的，端水洗漱的，更衣的，熏香的，搭配首饰的……每一步都不容出错。 当值宫人需要在陛下起身之前就准备好，恭敬地候在殿外，等待陛下召唤。 楚青凰安静地盯着扶苍看了片刻：“不高兴？” 扶苍摇头：“没。” “因为元宝？” 扶苍起身跪着：“属下该死。” 记住网址http://wap. “没关系，朕允许你吃醋。”楚青凰淡笑，“不过你不用在意他的存在，元宝是伶俐的，有他在身边，很多事情做起来也方便。” 扶苍沉默片刻：“属下没有吃醋。” 楚青凰：…… “属下只是觉得主子每天早起上朝，朝堂上还要忍受大臣们说一大堆废话，太辛苦了。” 楚青凰嗯了一声：“辛苦一点也是应该的，你以为皇帝那么好做？” 只有昏君才不会辛苦，每天只知道纵情享乐，明君都清楚自己身上担的是天下大任，容不得懒政。 “属下以后一定会好好辅佐主子，让主子不那么辛苦。” 楚青凰声音淡淡的，带着几分笑意：“嗯。” “属下去外面候着。”扶苍知道规矩，主子登基之后身份不比以前在公主府，不能乱来，遂主动起身下床，“稍后属下要不要跟主子一起去上朝？” 楚青凰想了想：“不用，你可以去御书房等朕，或者去做你自己的事情。” “是。” 没过多久，元宝又进来请示了一遍，得到允许之后，宫人们鱼贯而入，每人手里都端着个盆或者捧着托盘，清水，毛巾，待穿的衣服，配饰…… “启禀陛下。”一个女官走了进来，手里拿着本册子，恭敬地跪下请安，“敢问昨晚侍寝的贵人名讳？陛下可要册封？” 此言一出，殿内忽然就安静了下来。 扶苍正要往外走去，闻言脚下一顿，转头看向跪地的女官，随即目光落到楚青凰脸上。 “谁让你过来的？”楚青凰由宫人服侍着更衣，淡淡问道。 “元宝。” 楚青凰沉默看向元宝，吓得元宝扑通一声跪下了：“陛……陛下，这……这是规矩，奴……奴奴奴才也是遵照宫规行事……” “他昨晚不是侍寝，不必入册。”楚青凰道，“他是朕的影卫，昨晚留在这里汇报任务，你先退下吧。” 女官点头：“是，奴婢告退。” “以后不经朕的同意，不许自作主张。”楚青凰看了一眼元宝，皱眉警告，“再有下一次，你就去浣衣局干活。” “是。”元宝松了口气，随即忍不住嘀咕，他还以为陛下终于愿意留人侍寝了呢，没想到又是自己想多了。 还差点大祸临头。 此事很快过去，楚青凰更衣洗漱穿戴整齐之后，在宫人簇拥之下前往上朝大殿。 刚在龙椅上坐下来，文武百官叩行大礼之后，就有人高声弹劾：“启禀陛下，臣要弹劾荣王和荣王府三位公子作风不正！” 第404章 吾皇圣明 荣王暗吃一惊，完全没料到刚上场就有人弹劾自己。 而且还弹劾他的三个儿子？ 这是为什么？ 难不成女皇陛下打算对荣王府动手了？ 楚青凰坐在龙椅上一言不发，目光看向慷慨激昂的言官，再看看一脸懵的荣王，须臾，清了清喉咙：“严大人要弹劾荣王什么？” “臣弹劾荣王教子无方，纵容其子踏足烟花之地。”严大人义正言辞，“昨晚楚家公子公然在揽月阁争夺花魁，不但私德败坏，枉读圣贤书，更是目无法纪，践踏皇族尊严，求陛下圣裁！” 荣王皱眉，转过头，满脸不悦地看着严大人：“简直信口雌黄！无中生有！血口喷人！” 刚上任不久的严御史丝毫不让，“昨晚有人亲眼所见，荣王府公子在揽月阁厮混，与人争夺花魁！” “一派胡言！”荣王冷冷斥责，“昨晚玄弈一直在宫中当值，亲随陛下左右，次子玄策在御书房做事，幼子玄钰以前确有几分混账，然而现已改邪归正，如今正在军营历练，两月方可回家一次，怎么可能踏足青楼烟花之地？严大人是眼花了吧。” 站在女皇陛下身侧的元宝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努力减低自己的存在感——虽然在满朝文武看来，他本来也没什么存在感。 可是心虚的人总会错误地觉得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 http://wap. 严御史气势汹汹：“有人亲眼所见！” “放屁！” “荣王冷静，冷静。”同僚连忙劝道，“女皇陛下面前万不可言语粗暴……” “严大人听谁说的？又是谁亲眼所见？”楚青凰淡淡开口，“朕很想知道，你所说的荣王府公子是哪位公子？” 严御史窒了一瞬：“启禀陛下，臣暂时还不确定是哪位公子，但臣以项上人头担保，昨晚去揽月阁争夺花魁之人，就是荣王府三位公子其中之一。” 报上荣王府公子的名号争夺花魁，让揽月阁头牌陪了他一夜，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若不是荣王府公子，难不成还有人敢假冒皇族贵胄的身份不成？ 荣王听他说的如此言之凿凿，好像掌握了铁证似的，心里不由嘀咕，难不成玄钰那逆子偷偷离开军营，又鬼混去了？ 可军营里规矩森严，若玄钰当真偷偷离开，不可能到现在还没被发现吧？ “御史弹劾大臣，需要有确凿的证据。”楚青凰语调威严，“严大人既然弹劾荣王府公子，就先把他逛青楼的证据摆到朕面前，朕若听信你一面之词就给荣王府定罪，未免有失公允。” 严御史道：“启禀陛下，揽月阁的老鸨和揽月姑娘可以作证。” “你的意思是要让开青楼的老鸨过来做证人？”楚青凰表情幽深玩味，“你觉得她会来？或者说，在场的各位大人敢让她过来作证？” 此言一出，大殿上呼啦啦跪下一片：“吾皇圣明！” 楚青凰语气平静：“朕是个宽容的天子，男人嘛，好色正常，偶尔逛个青楼放松一下也无可厚非，只要别忘记自己的本职，做好自己的份内之事，别懒政，别贪污受贿，偶尔放纵一下，朕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群臣高呼万岁。 “不过放纵归放纵，偶尔一次是消遣，次数多了，只怕各位大人的财力就有些吃不消了。”楚青凰淡淡一笑，“到时候若是爆出什么贪污受贿，结党营私，那朕就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吾皇圣明，臣等不敢！” 楚青凰嗯了一声：“虽说朕从东陵借了些银子过来，但这些银子都是要还的，以后朕会安排可靠的人随时注意着，哪位大人家里钱财用不完了，可以借一点给朕还债……朕借钱是为了西齐社稷，各位爱卿有义务尽一尽绵薄之力。” 大臣们浑身一个激灵：“吾皇圣明！” 荣王心里嘀咕。 都说无风不起浪，虽然楚青凰并未把此事当真，也没有问责的意思，他却必须弄清楚此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万一真是玄钰那混账乱来，他非打断他的腿不可。 第405章 拿捏住他们的软肋 一桩弹劾案就这么风声大雨点小地过去，没掀起什么浪花，反倒让朝中诸位大臣心惊胆战。 陛下在青楼里都安排了可靠的人？ 所以他们以后不能经常去青楼消遣，更不能去那些地方跟其他大人喝酒闲聊，万一被女皇陛下安排的眼线看到，一通弹劾，他们就成了结党营私，而且家财丰厚，到时候拿出一点银子来表示诚意事小，被女皇陛下认为贪污受贿才可怕。 看来他们以后要学着修身养性、齐身自好了，都怪严大人，没事弹劾荣王干什么？ 就跟谁没去过青楼似的。 楚青凰没再说什么，又议了几件正事，很快宣布退朝。 虽说她做了女皇，但这天下终究还是男人的天下，男尊女卑是千百年来根深蒂固的观念，男人好色也是本性。 十个男子之中有一个坐怀不乱已经是难得了，逛青楼更是男人最爱的消遣之一，朝堂上这些看似道貌岸然的官员，私底下有几个没去过勾栏之地？ 真要弹劾，他们一个都跑不掉。 只要拿捏住他们的软肋，几句话就能让他们通通闭嘴。 下朝之后，楚青凰去了御书房。 wap. 扶苍在，温湛和云衡也在。 气氛好像有些微妙。 扶苍抿唇看了楚青凰一眼，温湛和云衡已经起身行礼，扶苍慢半拍跟着就要跪下，却听楚青凰道：“你们两个先出去。” 温湛：“……” 云衡：“……” 扶苍抿唇沉默。 于是很快，两位御书房参政恭敬地行礼告退。 元宝沏了茶，也识趣地退了出去，一边关门，心里一边忍不住嘀咕，女皇陛下跟这个叫扶苍的男子关系绝对不同寻常，明明昨天晚上他都侍寝了，陛下却不许记录入册。 若是不想让这层关系被知道，那女皇陛下为什么又让他跟在身侧？ 连温公子和云公子都看到了，应该不算什么秘密了吧。 元宝越想越是纳闷儿。 “扶苍，先过来看朕批奏折。”楚青凰吩咐，“这些也是你要学的……研墨会吗？” 扶苍点头。 “先研墨。” “是。” 楚青凰走到御案后面坐下，拿过折子批阅，“这两天你先跟在朕身边，大臣们上的折子你可以看看，学着思考斟酌，家国大事该如何应对，百姓生计该如何安排，贪官污吏该如何处置，忠臣和奸臣该如何对待……心里有个底，以后回了炎国就可以更游刃有余地掌权。” 扶苍表情微敛：“属下不想留在炎国。” “又没让你长久地留在那里。”楚青凰看他一眼，“但是该学的还是得学，要有掌控大局的手腕，有缜密沉默的心思，白天出得了厅堂，晚上爬得了龙床……” 扶苍一愣，随即耳根子一红，默默低头。 主子又在调戏他。 虽然他挺喜欢这种被主子调戏的感觉，但是……但是这里是御书房，好像有些不太妥…… “住在宫里不比以前，爬龙床是要付出代价的。”楚青凰语气淡定，“朕是天子，朕要调戏你，你就得乖乖地让朕调戏，明白吗？” 扶苍抿着唇，轻轻点头：“是。” 想到昨晚，一股热气冲顶而来，他无法克制地开始脸红。 “你的身体，你的心，你的忠诚，你身上一切的一切，都是属于朕所有。”楚青凰道，“朕想对你如何就如何，你没有反抗的余地。” 扶苍还是点头：“嗯。” “昨晚感觉不错。”楚青凰轻咳一声，“今晚继续。” 扶苍脸色一僵，红晕自脸上一直蔓延至脖颈，须臾，还是小幅度地点头：“……嗯。” “朝堂上男人太多了，朕在考虑要不要让女子也可以光明正大地进入仕途。”楚青凰眉心微蹙，“虽说有些难度，但事在人为，眼下应该趁热打铁，进行一些改革。” 扶苍沉默片刻，脸上热度慢慢消了下去：“主子圣明。” 楚青凰转头看他一眼，目光直勾勾的：“扶苍。” 嗯？ 扶苍紧张抬眸：“主子。” “你真可爱。” 扶苍：“……” 第406章 无用武之地 元宝发现自己太监无用武之地了。 他明明是陛下钦点的贴身小太监，负责添茶倒水，伺候陛下，负责嘘寒问暖，传达旨意……可是自从这位扶苍公子到了陛下身边之后，他好像彻底成了空气。 沏茶，扶苍负责。 倒水，扶苍负责。 更衣，扶苍负责。 研墨，扶苍负责。 侍寝……嗯，还是扶苍负责。 夜风徐徐，元宝站在寝宫外，惆怅地看着漫天的星星，暗道自己是不是要失宠了？陛下对这个扶苍到底抱着什么态度？要是侍君的话，最起码应该给个名分啊。 要是不想给名分，又偏偏让人贴身伺候着，难不成…… 元宝心头一沉，难不成陛下是想让扶苍代替自己的位置？ 可扶苍看起来不像是阉过的。 记住网址http://wap. 他还想着在陛下身边好好做事，以后有朝一日能熬个大总管做做呢，这样下去，他离大总管好像遥遥无期…… 元宝忧愁地叹了口气，女皇陛下的心思当真是好难琢磨。 寝宫内殿，沐浴之后的扶苍身着一袭白色寝衣跪坐在龙床上，给楚青凰从肩颈到后腰做个细致的按摩，楚青凰趴在床上，没看见她的小狼崽子表情有多温顺，也没看见他眼底情深一片。 但即便没看到，她也知道小狼崽子这辈子都会对自己死心塌地，至死不会变心。 “扶苍。” “主子。” “父王给了你多长时间？” “三个月。” 楚青凰皱眉：“三个月？” “是。” “你六月初八下山？” “是。” “已经一个月过去了。” 扶苍点头：“是。” 楚青凰沉默片刻，皱眉开口：“还有两个月，你能完成任务？” “能。”扶苍缓缓点头，语气听着并无迟疑，像是胸有成竹，“来皇城之前，属下已经把卫珩的底细查得清清楚楚，属下会留在这里跟他周旋几天，等端木钰的银子到手，就把卫珩除掉，再牵制端木钰让他暂时留在西齐，属下去炎国的事情就无人可阻挠了。” 楚青凰嗯了一声：“原来心里早就计划好了。” 扶苍点头：“主子放心，属下不会耽误了正事。” “行吧。”楚青凰轻叹，“所以你只能留在朕身边短短数日。” 扶苍抿唇：“属下会尽快完成任务。” “不必着急。”楚青凰被他按得舒服，声音听着也疏懒了些，“第一次出任务必须确保万无一失，掌控全局是其次，保住自己的小命才最重要，所以时间上倒不用太过紧凑。” 顿了顿，“反正以后多的是时间，不急这一时。” 扶苍应是，双手从肩背往下，按到腰部，隔着一层薄薄的寝衣，掌心传来的感觉让他忍不住有些心乱，两只手蠢蠢欲动地握上纤细腰肢…… “你在干什么？” 扶苍一惊，连忙松手，随即意识到自己反应有些大，支支吾吾道：“主子腰很细。” “嗯。” “属下……属下只是想量一下。” “用手量？” “嗯。”扶苍有点心虚，却强自镇定地点头，俊脸开始泛红，“主子不是说……今晚继续吗？” “继续什么？” 扶苍哑然，低着头：“……没什么。” 楚青凰扬唇，利落地翻身坐起：“继续调戏你？” 扶苍不语，只觉得热气又开始往脸上冲。 “怎么不说话？”楚青凰挑起他的下巴，目光灼灼望进他的眼底，“这么期待着被朕调戏？” 扶苍弱弱摇头：“没。” “朕倒是想。”楚青凰纤细的手指往下，缓缓轻抚着他的锁骨，再往下，纤手不规矩地伸进他的衣襟下，“就怕你受不住。” 柔嫩的手指像是有魔力，撩起酥酥麻麻的感觉，扶苍一下子就绷紧了身体。 “看吧，就说你受不住。”楚青凰啧了一声，收回自己的手，“朕不逗你了，早些睡觉，等以后时机成熟，朕一定让你好好体会一下飞上云端的滋味。” 扶苍敛眸，一时不知道自己是松了口气，还是隐隐失落。 第407章 完美计划 临近女皇陛下的生辰，宫里开始忙碌了起来。 七月初九凌晨，天还没亮扶苍就回了揽月阁，这两天端木钰和卫珩都待在揽月阁天字一号房里等待时机。 他们出了重金把这间房包了下来。 端木钰曾经有过被东陵困了几个月的前车之鉴，后来就学聪明了，能不露面就不露面，尤其是做了皇帝之后，他非常惜命，野心不减却已懂得隐忍。 就像此前的楚青凰，悄无声息去了东陵，又悄无声息地回到西齐，消息瞒得密不透风，白白让端木钰和卫珩扑了个空。 当初要是能在东陵除掉她，何须再花六百万两银子雇凶杀人？ 端木钰觉得这种方式很适合自己，他若露面，一来让自己陷入危险，二来也会让东陵女皇陷入戒备，到时候刺杀计划就难以得手了，所以他觉得等两天也没什么。 交易需要银子。 三百两万白银若是一次性运过来，太过惹眼，端木钰让心腹手下伪装成商贩，用最朴素的箱子装了十几抬，分批运到了城内一家票号——为了避免惹人怀疑，押送银两的人都都做了身份伪装，就算万一被查，也有办法应付。 在票号里完成交接是扶苍的要求，因为他要把银子直接兑换成银票，票号做事公正，不担心被弄虚作假，若银子掺了假也能及时被识别出来。 端木钰和卫珩对此没什么意见。 http://wap. 北疆的银票跟西齐其实有着共通之处，尤其是出自同一票号之下的银票，都有其标记，但是扶苍以不愿冒险为由直接拒绝了银票交易，他要看到白花花的现银。 端木钰知道越是厉害的杀手脾气越古怪，规矩越大，所以倒也没有跟他多争执，很配合地照着他的话去做。 一个月的时间足够用来筹备银子并运送过来。 “银子今晚上应该就可以到齐了。”端木钰喝了口茶，“刺杀计划几天能完成？” “今天是初九，女皇的生辰是在十二。”揽月姑娘坐在几案后，一袭红缎曳地长裙衬得她容色倾城，风华绝代，“不出意外的话，最多七月十三之前就能完成计划。” 端木钰目光落在她脸上：“若是出了意外呢？” “不可能出现意外。”揽月语气笃定，“若当真发生意外，七月十五中元节是很好的葬身之日，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这意思是，完不成任务就自尽谢罪？ 此前只是说谢刀隐退，今日却改口自尽谢罪，看来是真有把握了。 端木钰和卫珩二人沉默地对视了一眼，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可以。”卫珩道，“今晚去交接。” 说着，看向揽月身上的穿着：“揽月姑娘今晚不打扮一下？” 揽月道：“这不劳你费心。” 卫珩被噎了一句，语气不善：“我只是觉得你这副模样太过惹眼，好心提醒一下罢了。” “我说了，不劳你费心。”揽月冷冷看了他一眼，“我们之间只是合作关系，你无权对我的行为指手划脚。” 卫珩一怒：“你——” “够了。”端木钰皱眉，“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争执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 卫珩表情阴沉，目光不悦地看着揽月。 一个拿钱做事的杀手，居然敢有这么大的脾气？ 揽月起身：“我有事要忙，恕不奉陪。” “揽月姑娘。”端木钰抬眸，“虽说杀手行有规矩，但有些规矩可以遵守，有些规矩也是可以变通的。” 揽月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想说什么？” “我希望计划是万无一失的，希望揽月姑娘能完完整整地赚到六百万两白银。”他淡淡说道，“只要揽月姑娘命还在，我相信任务就可以完成。” 揽月不发一语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缓缓点头：“你说得对，所以除非我自己提前去见阎王，否则这个任务必须完成？” 端木钰点头：“的确是这个意思。” 揽月没说话，径自转身离开。 第408章 存银 揽月回屋换了身普通的裙子，妆容没变，头钗卸下，头发利落地扎起来。 乍一看倒有些女扮男装的错觉。 晚间抵达南记票号。 三百万两银子数额太大，南记票号这么多年也几乎第一次接待如此大手笔的客人，光是清点银子就用了两个时辰。 端木钰和揽月坐在一旁喝茶，看着票号里的伙计们清点入账。 待票号里过数之后确定了数额，存钱的手续办齐全，票号掌柜开出了一张三百万两存银的票据，恭恭敬敬地递给揽月：“姑娘，三百万两白银数额太大，票号里一时拿不出这么多面额大的银票，在下先开一张票据，请姑娘收好，三日之内在下准备好银票，亲自送到姑娘手上。” 揽月转头看向端木钰：“我看起来像个姑娘？” 端木钰看了他一眼，“有点。”虽然换了衣服，卸了头饰，但脸上的妆容却没有洗掉，的确还是揽月那张脸。 揽月没说什么，把票据收好：“三日之后，我自己过来取。” “好的，在下恭候姑娘大驾。” 两人起身离开南记票号，端木钰开口：“我们的交易从此刻开始生效？” wap. “嗯。” “揽月姑娘不会反悔吧。” 揽月甩了甩手上的票据：“银子都到手了，我反悔什么？” “祝揽月姑娘一击得手，剩下的三百万两会如约奉上。” 揽月没说话，乘着夜色，径自回到揽月阁。 阁里歌舞升平。 回房洗了妆容，恢复本来面目，又换一身衣服，扶苍从后窗离开，一跃消失在漆黑夜色中。 “最多再三日……”卫珩眸心微细，声音幽冷阴沉，“楚青凰一死，这西齐就要翻覆了天地。” “说来她可是你的亲妹妹。”端木钰喝了口浓茶，今夜显然不打算睡了，“你就当真没有一点都不顾念亲情？” “亲妹妹？”卫珩冷笑，“她对自己的母亲和兄长何曾有过亲情？” 端木钰道：“东陵摄政王是她的义父，东陵天子是她的义兄，你不想攀上这层关系？” “皇上是在试探我？”卫珩皱眉，“计划都已经开始实施，现在再来试探不觉得太晚了？” 端木钰但笑不语。 “东陵距离西齐路途迢迢，有这层关系又如何？远水救不了近火，只要我们速度够快，东陵皇帝也无法阻止我控制西齐。” 只要杀了楚青凰，到时候兵临城下，让西齐皇族心甘情愿归顺，再给予他们一些好处，不愁控制不了西齐。 待消息传到东陵，且不说他们会不会大老远的派兵干涉，就算真有这个想法，大军长途跋涉，人马皆疲，他们也没什么可怕的。 卫珩敛眸，掩去眼底情绪。 炎国太小，从几十年前就一直受北疆控制，没有一点话语权，所以他对这个王子位也没什么可稀罕的。 端木钰心里在打什么主意，他一清二楚，不过他不会让他得逞。 他本就是西齐皇族血脉，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理所当然。只要他掌了西齐大权，脱离北疆掌控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卫珩心里如是想着，缓缓握紧了手里的酒盏。 “朕的十三公主以后是你的皇后。”端木钰目光沉沉，“别忘了北疆和炎国永远是一家。” 卫珩回神，面色镇定如常：“皇上放心，不止北疆和炎国是一家，北疆和西齐以后也会成为亲密无间的一家人。” 第409章 不喜欢十八房小妾 “三百万两银子到手了？”夜深人静，楚青凰的声音比白天里多了几分温和亲近。 扶苍嗯了一声，表情明显多了几分高兴：“已经存进了南记票号。” “不错。”楚青凰摸了摸他的脑袋，带着几分宠溺意味，“嫁妆钱这么快就来了。” 扶苍声音温软：“还差两百万两。” “没关系，等你掌了炎国大权，两百万两还不是手到擒来？”楚青凰说着，若有所思，“做杀手这一行赚钱蛮快的，你要不要考虑创建一个杀手阁？” 扶苍拧眉：“其实也不快。” “嗯？” “一国之君的命确实比较贵重一些，只是风险很大，如果对手铁了心要下杀手，就算倾尽国库之力也愿意放手一搏。”扶苍解释，“但是其他人的性命就没这么值钱了，若是刺杀朝廷命官，就是按照官员的品级和刺杀的难度来收钱，少则几百两，多则几千两，跟几百万两相比，就是九牛一毛。” 楚青凰闻言，了然点头：“也对。” 能出得起钱刺杀一国之君的，必然是身份贵重之人，就像眼下的北疆皇帝，若倾尽国库之力真能得手，对他来说也划算。 可寻常之人，别说有没有刺杀一国之君的胆量和必要，就算有，谁又能拿得出那么多的银子，冒得起抄家灭族的风险？ 记住网址http://wap. “天下各国，唯有北疆还野心勃勃，大周皇帝是师父的本家侄子，蜀国跟东陵是友好关系，东陵皇帝是属下的大师兄，是主子的哥哥，西齐皇帝是主子……除了北疆皇帝之外，谁的脑袋都动不得，所以就算值钱，这么大手笔的生意也只能接一次。” 楚青凰想到此前听到的心声，悠悠挑眉：“东陵天子的脑袋值钱却动不得，你是不是觉得挺遗憾的？” 扶苍连忙摇头：“属下没有。” “以你的身手和朕对你的信任程度，取朕的脑袋应该没什么问题。”楚青凰淡淡说道，“六百万两可是一笔天文数字，你一点都不动心？” 扶苍委屈地看着她：“属下要这么多钱又没用。”钱财怎么能跟主子相提并论？ “谁说没用的？”楚青凰神色淡定，“六百万两可以置办一份很大的家业，可以娶一房正妻，至少十八房小妾，可以生很多孩子，还可以讨个官做做，或者买下一座偏远城池，从此偏安一隅，享受儿孙绕膝之乐，人生最美满幸福之事也不过如此了。” 扶苍沉默片刻，抿唇道：“属下不想要十八房小妾，也不想要很多很多孩子，属下就要跟主子在一起……嗯，有两个孩子就足够……” “两个孩子？”楚青凰淡淡一笑，“你负责生？” 扶苍一窒，支吾道：“男人要是能生孩子，属下也愿意的。” 楚青凰：“……” 扶苍抬眸：“属下给主子按按？” 楚青凰道：“纳个十八房小妾，每天晚上都会有人轮流伺候你，你就无需在这里伺候别人了。” “主子不是别人，属下喜欢伺候主子。”扶苍语气很乖，“属下不喜欢十八房小妾。” 楚青凰抬手揪着他的耳朵，“你最近总是喜欢反驳朕的话。” 扶苍抓着她的手，放在唇边一根根亲过去：“属下知错，主子要惩罚我吗？” 他态度很乖很温顺，声音里却多了几分蛊惑意味，尤其配合着他此时亲着她手指的动作，就越发显得撩人心弦。 楚青凰没想到他居然学得这么快，被他亲得手指痒痒的，抬起另外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脑袋：“不许胡闹，我有正事跟你说。” 扶苍沉默片刻，乖乖放开她的手。 首次诱惑计划宣告失败。 “炎国国君，也就是你的生父，其实是我们自己人。” 呃？ 扶苍诧异：“自己人？”炎国不是北疆附属国吗？ “此事说来话长，不过你回去之后，可以跟炎国国君开诚布公，报上我父王或者东陵谢首辅的名号，所有的计划他都会配合你的。”楚青凰道，“当年他能顺利坐上国君这个位子，少不了东陵从中帮忙。” 只要那位国君配合，扶苍恢复王子身份就会顺利许多，卫珩这个假王子的性命留在西齐也就变得无关紧要了。 扶苍沉吟：“既然如此，端木钰没有起疑？” “谢叔叔为人狡诈如狐，自然有让他不起疑的办法。” 扶苍嗯了一声，表示明白。 “端木钰既然来了西齐，我暂时就把他牵制住，你回去之后大可以放开手脚，想做什么做什么，不必有任何顾忌。”楚青凰道，揉了揉他的脑袋，“朕等着娶你做皇夫呢。” 扶苍闻言一默，满腔喜悦灌满肺腑，双眼亮得璀璨如星：“是。” 第410章 生辰宴 忙忙碌碌之中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到了七月十二。 宫宴在御园举办，夏天天气热，御园里凉爽些，微风拂来，一阵沁人心脾的清香让人心情舒畅。 夜幕降临，御园里星光点点。 伴随着一声“女皇陛下驾到”响起，进宫参加宴席的众位大臣、贵夫人和闺阁小姐们纷纷起身行礼：“参见女皇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楚青凰走上御台，缓缓落座：“免礼。” 群臣依次落座。 女眷的席位跟男子们席位之间隔着一层帘子，算是隔开了男女之别。 皇族宗亲坐在靠近御台的位置，今儿是女皇登基之后的第一个生辰，楚天翎、楚天铮和楚天胤都参加了宫宴。 太后和端太妃也来了。 这两个女子的身份都很尴尬，一个位及太后之尊，却丝毫沾不得太后之尊荣，甚至连自己的儿子都保护不了。 另一个明明是女皇陛下的生母，理该被尊为太后，而今却只能被打发出宫，跟自己落魄的儿子同住。 http://wap. 作为皇帝下一母同胞的哥哥，楚天铮直到太上皇退位时连一个亲王封号都没有，还是楚青凰登基之后，他不适合再住在宫中皇子府，赐了他一座府邸，封了闲郡王。 的确挺闲的。 封了郡王之后，没有一官半职，还是跟以前一样像个闲散皇子——以前还能仗着自己的母妃得宠作威作福，大臣和宫人都对他毕恭毕敬。 然而不知曾几何时，曾经最得宠的这位皇子地位一落千丈，现如今更是一点权力都没有，仅靠着那点郡王俸禄和端妃手里攒下的私房钱，拮据地过日子，门庭冷落，无人问津，过得还没有一般世家公子风光如意。 此时一众女眷看着太后和端太妃，一时连闲聊都不知道该从何聊起。 “听说女皇陛下有意选拔女子入仕。”席间有人开口，刻意压低的声音却流露出几分兴奋，“女皇陛下果然威武，敢做旁人之不敢做，敢想常人之不敢想。” 端太妃攥着酒盏，表情阴郁。 “女子地位低，入仕只怕不是那么容易的。”另外一个世家嫡女蹙眉，“这么多年男尊女卑，陛下若真有这般想法，朝堂上大臣们肯定会极力反对。” “万事开头难，只要有这样的想法，就不怕做不成。”先开口的女子淡淡一笑，“女皇陛下登基之前，谁又能想到西齐会由一个女皇统治呢？” 此言一出，其他世家嫡女纷纷点头：“是啊，谁也想不到曾经的长公主真的就坐上了女皇之位。” “女皇陛下有着不输任何男子的武力和魄力，算是千百年来难得一见的奇女子，此前坊间不是都有传闻吗？说女皇陛下是天命帝皇，就应该坐这个皇位的。” “所以只要女皇陛下想要选拔女子入仕，就一定能做得到。” 端太妃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言语间尽是对楚青凰的敬佩仰慕，跟以前贵女们聚在一起对楚青凰的鄙视不屑态度截然相反，表情一点点阴沉下去。 恰在此时，御台上有太监尖着嗓子喊：“上歌舞——” 宫廷舞姬踩着莲步鱼贯而来，轻盈的步履，妙曼的身姿，美丽的舞衣，折腰一甩，玲珑水袖带出优美舞姿，舞姬们翩翩起舞…… 第411章 捉拿刺客 楚青凰坐在高高的龙椅上，平静地看着台下舞姬折腰，目光微转，大臣们手持酒盏观赏舞蹈，几个皇子表情各有所异，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楚天翎身边跟着一个小厮，低眉敛目恭敬伺候着，原本清俊的容貌被暗色脂粉掩去了几分，显得暗淡许多，倒也没有引起谁的注意。 宫宴热闹而喜气洋洋，大臣们边欣赏着歌舞，边端着酒盏跟同僚把酒言欢，言语间尽是对陛下的歌功颂德，无人会在这个时候找不愉快。 然而一支舞跳至尾声，曲音缓缓收尾，舞姬中却忽有一人拔地而起，修长身姿如仙女般飘然落向皇亲贵胄所在之处，速度快得让人反应不及。 杯盏碰撞的刺耳声响起。 “有刺客！” “护驾！护驾！” “来人啊！保护女皇陛下……呃？” 只见那人闪电般掠至楚天翎面前，伸手就提出他身侧并不起眼的小厮，“砰”的一声，小厮被狠狠地摔落到御台下的毯子上，摔得他眼冒金星，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 众人因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脸色惊变，纷纷站起身：“怎么回事？” “这人是谁？” wap. 楚天翎更是霍然变色。 “启禀女皇陛下，这个小厮乃是伪装的刺客。”妙曼女子跪下禀报，“他姓卫，曾有意买凶行刺陛下，属下无意间得知此事后，来不及禀报，只能出此下策，求女皇陛下定夺。” 伪装的小厮正是卫珩，他不放心揽月，决定进宫亲眼看着，以防事情有变。 然而他却怎么也没想到，揽月会当众倒戈，拿了他的钱还背叛他。 “你……”颤巍巍地伸手指着揽月，他气得浑身发抖，面色铁青，“你拿了我的银——呃！” 话未说完，人已咽了气，身体软绵绵地倒在一旁。 空气一凝。 大夏天里好像有寒流划过，众人脸色惊白不安。 楚玄弈上前探了探鼻息，跪下回禀：“贼人已咽气，臣失察有罪，请陛下降罪。” 楚青凰不发一语地起身走下御台，目光落在已经断气的男子脸上，“拿水过来。” 命令一出，立即有宫人端来盆水。 楚青凰指了指卫珩：“泼在他脸上。” 宫人遵命照办。 一盆水泼下去，男子脸上灰色暗淡的妆容被冲洗掉，露出原本还算英俊的相貌。 众人又是一惊。 “这人是谁？看着好像有点面熟。” “的确眼熟，可是我应该没见过他。” “他跟陛下长得有点……”有人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话未说完却忽然一凛，慌忙跪到地上，再不敢多言。 只是这句话却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 靠得较近的都是皇族宗亲和文中重臣，个个年岁都比较大，此时眼瞅着躺在地上的卫珩，容貌确实跟当今女皇陛下有几分相似。 因这个发现，众人心头忽然间掀起一股惊涛骇浪。 有人不由自主地转头去看楚天铮，才发现这位五皇子真的跟楚青凰和其他几位皇子长相一点都不一样，尤其这段时间落魄之后，周身当真是一点气度都没了，普通到看起来都不像是皇家子弟。 端太妃坐在席间，表情难看。 “你又是谁？”终于有人后知后觉地看向舞姬打扮的女子，声音里多了几分戒备和质问，“一个舞姬居然有这么厉害的身手，且随手就抓出了一个‘刺客’，你的身份很难让人不怀疑。” 说着，转头看向楚青凰：“求陛下下旨彻查此人的身份，他混在舞姬当中，定是居心叵测，图谋不轨！” 楚青凰淡淡看向舞姬打扮的扶苍，不冷不热地嗯了一声，问道：“你是谁？还不从实招来？” “启禀陛下，属下乃是暗阁影卫统领扶苍，奉陛下之命监查四方，今日扰乱陛下的生辰宴，是属下之过。”扶苍行礼请罪，“只是比起陛下安危，属下也是不得已而为之，除了这个刺客之外，属下还查到一个重大的消息。” 众人闻言，心头骤然吃惊。 暗阁影卫统领？ 奉陛下旨意监察四方？这意思是不是说，他们平时所作所为全在暗阁监视之下？ 楚青凰没理会众人想法，淡淡道：“说。” “此前有大臣弹劾荣王府公子夜宿青楼，争夺花魁，此事其实是属下之所为。”扶苍低头恭禀，“属下假冒荣王府公子的身份，是因为属下在揽月阁发现了北疆皇帝端木钰的踪迹，假扮楚公子身份争夺花魁的目的是为了掩人耳目，更好地打探端木钰的意图。” 惊涛骇浪一重盖过一重，大臣们纷纷色变。 “北疆皇帝端木钰？” “他是一国之君，偷偷摸摸来西齐干什么？” “此人野心勃勃，定是抱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而来！” 扶苍道：“属下已经查到，今日刺客便是端木钰背后指使操控，他想刺杀陛下，让西齐陷入内乱，趁机控制西齐，让西齐从此成为北疆的附属国。” “简直胆大包天，不知所谓！” “这是痴心妄想！” “女皇陛下英明神武，得天必佑，岂是他可以随意算计操控的？” 大臣们霎时义愤填膺，纷纷谴责起北疆皇帝的狼子野心。 楚青凰语气冷漠：“端木钰现在何处？” 扶苍回道：“揽月阁。” 楚青凰冷冷命令：“楚玄弈，即刻点两千精锐，包围揽月阁，捉拿弑君凶手！” “臣遵旨！” 第412章 君要臣死,臣不死不行 原本热闹的生辰宴转瞬演变成了捉拿刺客的宫变。 “其他人回席位上坐好，任何人不得擅自离开。”楚青凰目光微转，语调沉冷充满着威压，视线所过之处，所有人不自觉地低头，“谁要是敢做不该做的事，视同乱臣贼子，一并诛杀！” 众人跪下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楚玄弈点兵出宫去了，皇宫九门严密封锁，不允许任何人随意出入，原本喧闹的宫宴也开始充满着肃杀之气。 楚青凰命令之下，大臣们起身回座，面前摆着的瓜果美酒瞬间没了滋味，舞姬玲珑妙曼的身段也不再有吸引力。 卫珩的尸体被拖了下去。 御台下面宽敞的红毯上，楚天翎跪着回话：“臣不知此事，求陛下明察。” “翎王进宫时身边带着自己的小厮，却连小厮的身份都不知道，朕很难相信你的解释。”楚青凰目光平静地看着他，“难不成你是想告诉朕，这个刺客易容术已经高超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 楚天翎低眉：“臣府里的确有这样一个小厮，若陛下不信，臣即刻让人把小厮带来，陛下看了之后便会知道，方才这个刺客的易容术的确足以以假乱真。” “刺客为什么会选择假扮翎王身边的小厮，而不是其他人？” “臣不知刺客心思。”翎王回道，“若暗阁统领不曾把刺客灭口，或许陛下可以审问一番，只是此刻已经死无对证，稍后端木皇帝被捉拿进宫，陛下或许可以问一下他。” 记住网址http://wap. “翎王看起来胸有成竹。”楚青凰淡淡一哂，“既然如此，朕暂且相信你，不过以后还请翎王行事谨慎些，多多注意分寸，王府中下人该查的查，别让有心人混入其中，败坏了翎王名声事小，若因此嫁祸了弑君罪名在翎王身上，那可就百口莫辩了。” 大夏天里，没人知道楚天翎已经出了一身冷汗，他甚至从这番警告中听出了什么——楚青凰已经知道了他跟端木皇帝来往的事情。 只是她似乎打算放他一马。 楚天翎并不敢过多抱着乐观心态，只恭应一声：“臣遵旨。” 众目睽睽之下，楚天翎就这么安静地跪着，身体纹风不动，其他人也不敢擅自开口。 今日这一出是谁都没有料到的，女皇陛下当众发落翎王并非故意刁难，而事实却是翎王带来的小厮确实图谋不轨，让人很难相信翎王的清白。 自己府上的人出了事，翎王这个主子会毫不知情？ 只是楚青凰的态度也让人有些琢磨不透，寻常遇到这种事，不管真假，先把人拿下再说，若陛下有铲除异己的心思，那么翎王确实百口莫辩，被治罪也是意料之中的结果。 可是这般不冷不热地由着人跪着，反倒让人无法猜透她心中所想，每到这时候，他们才越发深刻地感受到一种生死皆由上位者掌控的彷徨不安。 君要臣死，臣不死不行。 君要臣活，鬼门关上也能捡回一条命。 混乱的舞姬鱼贯告退，扶苍下去换了身黑色劲装，沉默侍立于女皇陛下身侧。 半个时辰后，楚玄弈率禁军押来了北疆皇帝端木钰，众多视线之下，他看着位居高坐的女子，眸心微细：“女皇陛下，这是干什么？” 楚青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朕的影卫查出是你派刺客刺杀于朕。” 端木钰瞳眸骤缩，目光下意识地开始在人群中搜寻，然而任他搜遍全场，也没有看到该看到的人，于是冷冷道：“陛下何出此言？” “放肆！”荣王冷冷一喝，“圣驾面前不跪，还敢质问女皇陛下，真是好大的胆子！” 话音刚落，楚玄弈抬脚一踹，巨大的力道踹向他的膝窝，“砰”的一声，端木钰膝盖狠狠砸在了地上，只疼得他脸色瞬间惨白，一时怒极：“大胆！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敢对我如此无礼？！” 第413章 不能听他一面之词 楚青凰挑眉：“朕还真想知道你是谁。” 席间鸦雀无声，众大臣心里忍不住嘀咕，女皇陛下既然知道对方是北疆皇帝，还用这般态度跟他说话，难道不担心得罪了北疆？ 万一北疆皇帝恼羞成怒，回去之兴兵来犯，挑起两国战争，以西齐现在的国力和兵力，只怕还不是北疆的对手。 端木钰冷冷看着楚青凰，心头却突然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如果他报出自己的身份，西齐君臣都得对自己客客气气，甚至奉为座上宾，可是这样很冒险，万一楚青凰表面上对他客气，背地里却暗算他，那么以他现在的处境，只怕很难有招架之力。 可是如果不说，弑君罪名更难善了。 “怎么不说话了？不是要报出自己的身份来吓唬朕吗？”楚青凰语气淡淡，“阁下是想临时编出一个身份，还是有什么顾忌？” 端木钰皱眉，语调阴沉：“女皇陛下凭什么认为我是弑君主使者？” “朕的影卫查出的结果不会有假。”楚青凰说道，“你不承认也没关系，刑部大牢里十八般酷刑轮流尝试一遍，朕相信你会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 “你敢？”端木钰站起身，多年身居高位积攒的威压，让他此时气势上看起来还不错，“我乃北疆皇帝端木钰，原本悄然而来是为了送上一份祝福，恭贺女皇陛下生辰，没想到会被当成刺客，西齐女皇陛下这待客之道，当真让我大开眼界！” 话音落下，宴上瞬间静默下来。 http://wap. 楚青凰眼带打量地看着他，眼底怀疑其真实性：“北疆皇帝？” 端木钰点头：“正是。” “皇帝出使他国，不是应该有隆重的仪仗？皇帝陛下怎么沦落到一个人偷偷来了西齐？”楚青凰表情微淡，带着些许猜疑，“皇帝陛下说要送给朕生辰贺礼，指的不会就是指使刺客来行刺朕吧？若是如此，朕还真是感到受宠若惊。” 端木钰表情一僵，色厉内荏怒道：“女皇陛下莫要栽赃于我！刺客行刺女皇陛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端木皇帝切勿激动。”楚青凰神色平静，“幕后主使者究竟是谁，朕还待进一步查明。不过来者是客，端木皇帝既然到了朕的地盘上，那就是贵客。” 说着，看向还押着端木钰的禁卫，“还不把贵客放开？” 楚玄弈低眉退了一步，跟着他一起抓人的禁卫瞬间放开端木钰，齐齐退后。 “端木皇帝请上座。”楚青凰抬手，“不知皇帝陛下此番驾到，除了恭贺朕的生辰之外，可还有别的要事？” 端木钰腿上疼得厉害，此时对西齐女皇和善的态度也没什么感觉，淡淡说道：“没什么别的要事。朕不喜欢带着大队人马赶路，太过惹眼，轻车简从比较安全，行路速度也会快一些。” “既然是来恭贺女皇陛下生辰，那端木皇帝总不会空着手来吧。”荣王开口，“不知北疆送上的贺礼是什么？” 端木钰眉头一皱。 贺礼？ 贺礼就是女皇陛下的首级。 小小的西齐，也敢让他送贺礼？ “皇叔不可无礼。”楚青凰淡淡开口，“北疆连年给东陵上贡，国库只怕也并不充裕，端木皇帝手头拮据一点也是正常，不必苛求。” 端木钰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荣王缓缓颔首：“陛下说的是。” “陛下仁慈，北疆这几年处境确实不太好。”楚玄弈躬身，“但凡事不能听他一面之词，除非他能拿出证明自己身份的信物，否则臣等无法相信刺杀一事跟他无关。” “这倒也没错。”楚青凰颔首，漫不经心地看了眼端木钰，“端木皇帝可带来了信物？” 端木钰冷道：“你们是要查我的身份？” “验明正身乃是必要流程。”楚玄弈道，“若是刺客都学阁下一样胡编乱造一个身份，我们如何辨别真假？若端木皇帝拿不出信物，我们只能把你当成刺客对待。” 第414章 身份信物 端木钰知道自己现在身不由己。 西齐他不是没来过，以前去东陵上贡时，也曾跟西齐使臣打过交道——虽然次数不多，可能这些人早已经忘了他。 而楚青凰跟他确实未照过面，所以端木钰心里并不清楚，楚青凰究竟是真的不认识他，还是在跟他装糊涂。 此时此刻，他却必须想办法证明自己的身份。 作为一国之君肯定是不想吃牢饭的，十八般酷刑肯定也不想体会，如果这位女皇陛下是在跟他装傻，他就更要证明自己的身份——都说不知者无罪。 若明知道他的身份还要继续苛待他，那么来日他兴兵作战也就有了个名正言顺的借口，他要看看，等北疆铁骑兵临城下，这小丫头片子还敢不敢继续这么张狂。 可端木钰也有顾虑。 此番来得隐秘，他带的护卫并不多，虽然个个都是高手，可就算再厉害也是寡不敌众，万一西齐这小丫头把他的信物扣住了，又该如何？ 他以前是吃过亏的，所以现在学会了谨慎。 “端木皇帝看起来深有顾虑。”楚青凰淡淡一笑，“没关系，就算你暂时拿不出来，朕也绝对以礼相待，毕竟两国交好本就是一件让人值得期待的事情。端木皇帝既然万里迢迢来了，就留在西齐多住一段时间，朕一定好好款待，绝不敢怠慢端木皇帝。” 端木钰心头一凛，这是要软禁他？ wap. “北疆政务繁忙，我并不能在此逗留太久，一国之君久不回国，定会引起朝中大臣臆测不安，若是因此而引起两国交战，只怕我这个君王罪孽深重。” 楚青凰道：“朕可以手书一封送往北疆说明情况。” 端木钰淡笑：“哪敢麻烦女皇陛下——” “此事就这么说定了。”楚青凰不想听他啰嗦，转头吩咐，“端木皇帝跟父皇是同辈人，既然父皇退位云游四海去了，接下来的日子里，就由皇叔就替朕好好招待端木皇帝。” 荣王躬身领命：“臣遵旨。臣一定尽心尽力，让端木皇帝有宾至如归之感。” “皇叔做事，朕还是放心的。”楚青凰端起酒盏，朝端木钰遥遥示意，“即便端木皇帝没有贺礼送上，但万里迢迢而来，这份心意还是让朕铭感五内，朕敬你一杯。” 从踏进这座皇宫开始，端木钰就失去了主导地位，一切只能听从楚青凰的安排，不管这是不是违背他意愿的决定，他都没有抗衡余地。 至于以后他是不是会记仇，回到北疆之后会不会因此而率兵前来攻打西齐，这都是以后的事情，以后是什么时候，谁又能说得准呢？ 楚青凰觉得端木钰这个皇帝已经做得够久了，她父皇都退位了，没道理北疆就不能再换一个皇帝。 如此简单的事儿，根本就不需要考虑。 宫宴结束之后，众人护送太后回宫，送端太妃出宫，这两个女人从头沉默到尾，临走时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尤其是端太妃，总忍不住回想起方才官员说的话，“他长得跟陛下有点……” 后宫女人谁不会察言观色？大臣们没说完就止住的话头，众人看向那刺客震惊的表情，以及落向天铮时那些异样的眼神，像是一根根刺扎进她的心里，让她心头像是被很多虫子撕咬似的坐立不安。 好像有什么尘封多年的真相，即将破土而出，却又关键时刻深深被掩埋。 “母妃在想什么？”楚天铮走在她身侧，察觉到端太妃不太寻常的脸色，皱眉开口，“进宫之前我不是让母妃跟楚青凰说说话吗？儿子不想整天无所事事，好歹让我掌个一官半职，朝中大臣现在见到我就跟见到空气似的，那些世家子弟都不把我放在眼里……这样的日子简直窝囊透了！” 端太妃转头，平静地看着他的脸，怎么看都没办法在他脸上找到一丝跟太上皇相似的地方。 满脸的愤慨，哀怨，不平，以前怎么看怎么疼入心尖的脸，此时仿佛也变得陌生了起来。 第415章 违心之言要不得 不同于端太妃此时的心事重重，楚青凰心情格外的舒畅。 当然，扶苍心情更好。 三百万两银子到手了，卫珩死了，一心想要主子命的端木钰也被困在了西齐，接下来的计划会更加顺利。 唯一不太开心的是困住了端木钰之后，他就要离开西齐前往炎国去了。 一盏茶放到楚青凰手边茶案上，扶苍蹲跪下来，轻轻执起楚青凰的手：“主子打算如何处置端木钰？” “让他在西齐待上一段时间。”楚青凰道，“省得回去给你添乱。” 扶苍唇角微扬：“这样算不算舞弊？” “不算。”楚青凰道，“端木钰是自己送上门的，卫珩是你杀的，怎么能算作弊？” 扶苍嗯了一声。 “明天就走吧。”楚青凰摸了摸他的脑袋，“早些完成任务，就可以早点回来。” 扶苍嗯了一声：“主子不追究翎王的罪责？” 记住网址http://wap. “此前朕答应过父皇，尽量留几位皇兄性命。”楚青凰斜倚着锦榻，声音疏懒，“横竖他们也都翻不出什么风浪，只要知道及时收手，遏制自己的野心，朕懒得跟他们计较。” 扶苍低眉：“主子仁慈得像个仙女。” 楚青凰嗤笑：“大臣们都觉得我像个煞星，只有你一直坚定不移地认为我是仙女，违心之言要不得。” “属下不是说的不是违心之言。”扶苍皱眉，“属下说的是真心话，那些大臣都是睁眼瞎。” 楚青凰沉默片刻，缓缓点头：“对，大臣们都是睁眼瞎，只有扶苍慧眼如炬。” 扶苍抬眸，目光灼灼注视着楚青凰：“主子。” “嗯？” “属下明天就走了。”扶苍伸手环上楚青凰细腰，眼含期待之色，“主子可不可以亲亲我？” 楚青凰拒绝：“不可以。” 扶苍眸光一黯，默默低眸。 “朕是个姑娘家，要懂得矜持。”楚青凰淡淡说道，“男子更应该主动一点。” 啊？ 扶苍一懵，下意识地抬头看她，待他反应过来楚青凰的意思，目光瞬间明亮。 “主子的意思是……”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扶苍轻咳一声，深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蹲跪在地上的姿势有些不太方便，于是站起身，两只手搭在楚青凰肩膀两侧，略微弯腰低头，目标正是楚青凰莹润的唇瓣。 “主子准备好了吗？” 楚青凰挑眉：“朕没什么可准备的。” “咳。”扶苍心跳如雷，想闭上眼，却又忍不住贪恋楚青凰倾世的容颜，一双眼就怎么瞬也不瞬地看着她，“那……属下开始了？” “需要我闭上眼吗？” 扶持俊颜微红：“不……不需要。” 楚青凰嗯了一声，目光里含着几分笑意。 扶持脸色又红了一些：“主……主子还是闭上眼吧。” 楚青凰眉梢越发挑高，定定地看着某人快要冒火的脸，倒也没说什么，很配合地闭上双眼。 主子睫毛浓密，又长又翘，真好看。 肌肤也白，吹弹可破。 扶苍细细欣赏一阵，狠狠一闭眼，飞快地低头亲住楚青凰的唇。 时间就此定格。 两人就这么唇对着唇，空气仿佛静止了似的。 扶苍悄悄睁开双眼，恰好对上了楚青凰干净清澈的眸子，四目相对，空气中仿佛有一种微妙又尴尬的气氛在发酵。 楚青凰伸手扣住他的后脑勺，在他唇上狠狠亲了一会儿，才放开说道：“等你从炎国回来，朕一定好好教教你闺房之道。” 扶苍抿唇浅笑：“是。” 他很期待那样的乐趣，一定让人无法抗拒的。 不过…… “虽然属下一窍不通，可是主子年方十六，怎么会懂得这么多？”他纳闷。 毕竟闺房之乐并不是可以敞开在大庭广众之下供人观摩的事情，主子为什么会比他懂得多？ “可以看书。”楚青凰淡定，“宫廷之内这些书其实很多，谁家女子出嫁了，母亲也都会偷偷塞上两本。另外本宫过过这个生辰就十七岁了，若是算上以前，差不多跟你一般大，懂一点不是很正常？” 扶苍哦了一声，原来如此。 “放心，等以后有空，朕一定好好教你。”楚青凰抬手捏着他的脸，“保证让你体会到世间最美妙的滋味。” 第416章 全军覆没 次日早，楚青凰起身去上朝时，扶苍已经悄无声息离开了皇宫，带着几个人飞奔出城。 昨晚上皇城中戒备了一夜，因为刺杀女皇陛下的幕后主使还未全部抓到，御林军满城搜索，九门皆安排了重兵把守。 每个出城之人都得接受盘查，确认身份无误才能放出去。 如此紧密巡逻搜查之下，暗阁抓了十六个形迹可疑的男子，这些男子有人伪装成小商贩，有人伪装成纨绔公子，有人伪装成长工，还有人伪装成书生。 但是无一例外的，身份被拆穿之后，他们逃逸的速度堪称轻功高手，可见训练有素。 十六人全部被五花大绑，用的是暗阁最坚韧的缠丝绳索，就算武功再高，也没有挣脱的可能性。 楚青凰下朝回到御书房之后，楚玄弈禀报了此事：“请陛下定夺。” “把他们都带过来。”楚青凰吩咐，“顺便把端木钰也请过来。” “是。” 不多时，端木钰被请到了御书房，看见被压在御书房外面的十六个人，脸色瞬间一变。 “端木皇帝可认识这些人？”楚青凰看了一眼神色铁青的端木钰，淡淡一笑，“他们行迹可疑，行动鬼祟，朕怀疑他们参与了刺杀朕的计划，所以命人全部捉拿了过来，不知道端木皇帝是否觉得他们眼熟？” http://wap. 端木钰沉默片刻：“女皇陛下说他们参与了刺杀计划，可有证据？” “不需要证据。”楚青凰神色淡淡，“在朕的地盘上，他们鬼鬼祟祟的行为在朕看来非常可疑，朕说他们有罪，他们就是有罪。” 语气微顿，她挑了个眉：“毕竟皇帝若要杀人，随随便便找个理由就可以，端木皇帝登基这些年应该没少杀人吧。” 端木钰神色冷沉，此时已明明白白地意识到，他这次又失算了。 西齐本是强国，但这些年内乱已经掏空了西齐的战斗力，他之所以选择在这个时候过来，就是因为女皇刚刚登基，而且她只是一个十几岁的黄毛丫头，身边没有像东陵摄政王容毓那样强悍的夫君辅佐。 几位皇子又虎视眈眈盯着她的皇位。 在端木钰看来，西齐本该是一团混乱，混乱之下有便机可趁。 他浑然没想到，自己会这么轻易就栽在了这个黄毛丫头的手里。 简直是他的奇耻大辱。 此时此刻他完全可以相信，如果自己不承认认识这十六个人，那么这黄毛丫头一定会命人把他们全部打入天牢，严刑拷问。 他现在唯一庆幸的是，还有一部分高手留在皇城外待命，不至于全军覆没，可是皇城内的消息又如何传递出去？ 端木钰皱眉。 “端木皇帝在想什么？”楚青凰负手，漫不经心地轻哂，“是在仔细思索斟酌，到底该不该认识他们？” 端木钰恼羞成怒：“女皇陛下既然已经捉了他们过来，不就是确定了他们跟我的关系，此时这般羞辱于我，岂是一国之君该有的风度？” “朕只是在表达自己的疑惑。”楚青凰目光微沉，声音里多了几分肃冷之气，“既然端木皇帝承认认识他们，那就请他们留在宫里保护皇帝陛下吧。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尽量别出宫，否则再被当成刺客，他们也许就没这么好运气了。” 端木钰听出了她的威胁，言下之意就是让他歇了通风报信的心思。 这是非要把他软禁在西齐不可了。 “女皇陛下刚刚登基不久，西齐国力尚在恢复之中。”他目光里流露出几分压迫感，“如果此际北疆和西齐交战，女皇陛下有几分胜算？” “若今日就交战，那一分胜算都没有。”楚青凰如实说道，“若一个月之内交战，胜负五五；三个月之后北疆若是兴兵来犯，则全军覆没的人必定是北疆……端木皇帝可知道这是为什么？” 端木钰暗自心惊，脸上却不动声色：“洗耳恭听。” “如果今日就开战，朕来不及调兵，来不及求援，以西齐目前的铁骑兵力，的确不是北疆的对手。”楚青凰语气从容，“但是朕相信，就算端木皇帝有飞天遁地的本事，也不可能在今日就把兵马调过来。” 端木钰没说话。 “若一个月之后开战，朕有五分把握。”楚青凰道，“这五分把握，是因为朕的边关铁骑暂时还没有足够完整的精良兵器和战马，一个月的时间朕给他们装备盔甲，兵器和战马，就算不能确保全胜，也能保证让北疆占不了便宜。” 端木钰还是没说话。 “若是三个月……”楚青凰啧了一声，“朕有足够的时间求援，援兵来助，到时候北疆只怕全军覆没，国破家亡，皇帝陛下后宫那些嫔妃都得沦落为贱籍，是生是死都难由她们做主了。” 第417章 雷霆手段 端木钰的脸色一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谁都知道一个亡国之君会有什么结果，更清楚亡国之君的后宫嫔妃和女儿会沦落到什么下场。 此时楚青凰故意提起这些，无疑是对他的羞辱，更是在他心里种下了一根刺。 别说一国之君，就算是寻常的官宦世家家主，也无法对这种事情从容看淡，那是任何一个男人都无法忍受的耻辱。 “端木皇帝先去休息吧。”楚青凰无意再跟他多说，“朕还有许多折子要批，就不奉陪了。” 说着，转身进了御书房。 至于那十六个高手，就算跟在端木钰身边，也时刻处在暗阁影卫监视之下，白天黑夜有人轮流当值，皇宫里更是禁军遍布，重重守卫。 这种情况下，若还是能让他们逃出去，那么楚青凰就真的只能佩服他们的本事了。 端木钰阴沉地盯着楚青凰的背影，眼底怒火翻涌，几乎恨不得活劈了黄毛丫头。 一个还没断奶的小丫头片子，也敢在他面前逞凶斗狠？ 等他回到北疆，一定率铁骑攻打西齐，让她好好体会一下什么叫亡国之君！ wap. 带着满腔的愤怒和杀气，端木钰转身离开，心里恶狠狠的发着誓，想着上千种让她死无葬身之地的方法，却浑然没有料到自己在踏进西齐皇城的那一日开始，就注定他的皇帝生涯到此结束。 炎热的夏天很快过去。 扶苍离开之后，楚青凰一心扑在朝政大事上，每天都有来自四面八方的情报送到龙案角落的黑匣子里。 情报上写了什么，满朝文武大臣几乎没几个人知道。 八月中旬，梧州天塌地陷。 新晋状元郎楚玄策奉旨前去梧州查案，揪出了当地垄断茶业的贪官和奸商，从上到下一根藤上的蚂蚱紧紧绑成一团，几乎逼得茶农走投无路。 上至官员，下至奸商，证据确凿，无从抵赖。 奏折快马加鞭呈上御案，女皇御批之后当朝下旨：“梧州知府高远利用职务之便谋取私利，纵容奸商欺压茶农，致使梧州数万茶农连年辛苦却无以饱腹，生计困苦，高远及其庇护的奸商罪孽深重，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大臣们高呼万岁。 “当地官府不作为，朕就拔除官府蛀虫。”楚青凰下旨，“传陆峻！” 曾经的长公主府护卫统领陆峻上殿，跪下听命。 “陆峻，梧州一案你带着御林军前去。”楚青凰冷冷开口，“责令一干人等于菜市口格杀示众，以平民愤！” “臣遵旨！”陆峻领命而去。 楚青凰缓缓环顾大殿之上，“朕清楚，你们当中有些人就是这些贪官污吏和奸商恶霸的庇护伞……” 这句话刚落音，满朝文武惶恐跪下：“陛下明察！” “朕暂时没查出来，不代表永远查不出来。”楚青凰语气微顿，随即冷道，“即日开始，请诸位安分守己，好好做事，把西齐苍生社稷放在第一位，以前的事情朕可以暂时不追究。” “吾皇圣明！” “请各位记住，朕的底线就是西齐百万苍生，接下来的三年内，朕要让西齐百姓生活安定，吃饱穿暖，让国库充裕，让兵马强悍，谁敢在这个时候拖朕后腿，先掂量掂量自己的九族命够不够硬，经得起几次砍头示众！” 文武百官没别的话，声音响彻云霄：“女皇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朕的御案上有一只黑匣子，黑匣子里装的皆是情报。”楚青凰放缓了语调，“各位大人们一心为国，朕会看到。一心谋私，朕也会看到……接下来的日子里，朕继续看你们的表现。” 大臣们汗流浃背：“吾皇圣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退朝！” “恭送女皇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接下来的半年里，女皇陛下每日早朝上都会提出西齐各地存在的许多弊病，有一方恶霸欺凌百姓，有当地官员贪污税收，有官商勾结垄断盐业，有奸商趁着天灾哄抬粮价…… 满朝大臣们每每在听到这些事情之后心惊肉跳，甚至在进御书房之后都会下意识地看一眼那个可怕的黑匣子。 女皇陛下手段凌厉，以雷霆之力治理国家，惩治贪官与奸商，杀了一批又一批人。 与此同时，边关要塞兵力布防也开始做出调整，将士们的军饷、粮草、盔甲、兵器，都有了很大幅度的改善。 雷霆手段高压政策之下，朝堂风气焕然一新，年轻且能力卓绝的朝堂新贵像是雨后春笋般冒出来，替陛下分忧解难，干劲十足，一个又一个年轻人被提拔至各部中枢。 第418章 想一出是一出 时间一晃就是半年过去。 户部统计，今年的税收比去年多出了整整六百万两，算是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温行云这个户部尚书虽有一些小心思，但在楚青凰的眼皮子底下，到底还没敢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沈重锦从绵北回来述职，把封地上的事情做了详细的禀报之：“边关现在固若金汤，这半年来战斗力也大大提高，不再惧怕任何人的挑衅，边关将士对齐陵这个主将心服口服，几乎言听计从。” 楚青凰道：“做的不错。” “另外，属下还带来了炎国的消息。”沈重锦把一份情报呈到案上，语气淡定如常，“炎国刚找回了一个流落在外的王子，并被封为王储，开始掌炎国朝政大权……对了，这个人叫扶苍。” 这句话说的，就好像他不知道扶苍是谁似的。 楚青凰瞥了他一眼：“掌炎国大权的是扶苍，现在叫卫扶苍，有名有姓，倒也不错。” 沈重锦轻咳一声：“原本掌了大权之后，他是想回来西齐的，却被一封信留在了炎国。” 一封信？ 楚青凰挑眉，心下了然，不知道父王又给了扶苍什么任务。 记住网址http://wap. “北疆现在分为两派，一派拥护原本的皇帝端木钰，得知端木钰被困在西齐之后，激烈地表示要发兵攻打西齐，救出他们的皇帝。”沈重锦道，“另外一派蠢蠢欲动地想要扶持太子登基，趁机让端木钰退位……他们的理由是，只要太子登基，西齐就没办法用皇帝的安危来威胁他们，可以避免北疆内乱。” 楚青凰冷笑：“所以太子一派是想舍弃皇帝？” 沈重锦点头：“确实有这个想法。不过只要太子一登基，定然会以救他父皇为借口，出兵攻打西齐，所以陛下应提前做好应战准备。” 仗不一定能打得起来，但是未雨绸缪总是没错的。 楚青凰嗯了一声：“即日开始，你入职户部。” 沈重锦一愣：“我？” “怎么？”楚青凰抬眸，“不愿意？” “属下不敢。”沈重锦叹了口气，“只是其他人入仕都是通过考取功名的途径，属下若贸然去户部任职，其他大臣只怕会有看法。” “你协助齐陵安置边关将士，有功劳在身，封个官职也没什么不妥。”楚青凰看着低头看着情报，“不过你刚回来，这两天可以先休息一下。” 沈重锦点头：“是。” 告退之际，他道：“红羽在钦天监任职？” “嗯。” “属下先去看看他。”沈重锦笑了笑，转身离开，“许久没见，还怪想念的。” 楚青凰没说什么，随他去。 沈重锦离开之后，楚青凰从龙案上拿过另外一封信，展开细细阅览。 扶苍每月都会寄来一封信，寥寥数语陈述一下炎国的局势，跟预料之中一样，进展很顺利。 炎国国君知晓扶苍的身份之后，很干脆地认了这个儿子，并不顾众人反对，坚决立他为储，甚至只给了他半个月时间熟悉朝务和军务，之后便移交了大权——移交大权的仪式很简单。 朝中几个掌兵权的将军从此听扶苍号令，掌控了兵权就等于掌握了话语权，尤其是朝堂上反对激烈的几个重臣被扶苍当场击杀之后，其他大臣生了惧意，态度不敢再过激。 对于扶苍而言，拿下区区一个炎国真不在话下。 只是今日这封信上却提到了一个人。 一个十六岁的姑娘。 北疆十三公主端木无忧。 扶苍提到她时说的是，这位公主会在年底之前前来西齐和亲，促进跟西齐之间的友好关系。 友好关系？ 楚青凰若有所思，北疆皇帝端木钰为了打西齐疆土的主意，不惜只身前来西齐刺杀楚青凰，如今端木钰还被困在皇城呢，北疆又开始打起和亲交好的主意的？ 这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第419章 红鸾星动 沈重锦见到红羽时，这个已经十八岁的少年正盘膝坐在一个卦象前发呆，双眼无神，像是被人夺去了魂魄似的。 一年多没见，那张脸明显褪去了几分少年的稚嫩，而多了一些青年的沉稳内敛……嗯，还有几分淡泊名利的气息。 “小羽儿。”沈重锦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灵魂出窍了？” 红羽没反应。 沈重锦挑眉，又喊了一声：“小羽儿。” 大白天的发什么呆？ 还是没反应。 “沈公子请喝茶。”奉茶婢子走来，把茶水放在案上，福了福身就转身走了出去。 沈重锦看了红羽一眼，走过去端起茶盏轻啜着，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看着红羽，想看看他究竟要发呆到几时。 一盏茶没喝完，灵魂出窍的少年终于缓缓回神，手托着腮，万般惆怅地叹了口气：“唉。” 沈重锦惊悚。 http://wap. 端着茶盏的手忍不住紧了紧。 怎么了？ 室内好一会儿没声音。 又过了片刻，少年幽幽叹了口气：“唉。” 沈重锦：“……” “红鸾星动……”红羽看着卦象，眉头皱成一团，“我怎么没看出哪里红鸾星动？” 红鸾星动？ 沈重锦诧异：“谁红鸾星动？” 红羽蓦然转头，看向说话的沈重锦，皱眉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沈重锦瞬间无语：“……”果然是魔怔了。 “唉。”红羽托着下巴，无比的忧愁，“钦天监几位大人说我红鸾星动，我父王前天也寄来了信说我最近红鸾星动，可是我看来看去，也看不到一点迹象。” 原来如此。 沈重锦挑眉：“不是说算卦之人都没办法算出自己的命数吗？你算不出也是正常的，不过钦天监算得也不一定准，你不必太过放在心上。” “如果只是钦天监几位大人算出这个结果，我的确不会放在心上，可我父王也这么说。”红羽皱眉，“而且这么巧，偏偏都赶在这几天，出错的可能性几乎不存在。” 沈重锦拧眉沉吟：“我刚从绵北回来，你就红鸾星动……小羽儿，你不会一直偷偷喜欢我吧？” 红羽抬头，像是看白痴一样看着他：“你有毛病？” 他没兴趣跟人搞断袖。 “这话怎么说的？”沈重锦拍了一下他的脑袋，“没礼貌。” 红羽苦恼：“不知道月老给我牵了什么样的红线，可千万别来个母老虎……” 沈重锦嘴角一抽：“既然是红鸾心动，那肯定是你命中注定的女子，应该是你自己喜欢的吧，怎么可能是个母老虎？” 红羽撇嘴：“谁知道？” 沈重锦打量着这间密室：“最近怎么样？整日跟钦天监一群老头子待在一块，会不会很无趣？” “当然无趣。”红羽啧了一声，“我还是怀念以前在公主府的日子，可以天天争宠，还能穿美美的衣裳，不像现在，整天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 顿了顿，“虽然那些大人们天天喊我小仙男，个个用敬佩的眼神看我，也挺让人有成就感的……但是你说，这些老头子要是能换成小美人该多好？” “原来你也想体会一下被左拥右抱的滋味？”深重锦缓缓点头，“小羽儿终于长大了。” 红羽站起身：“作为正常的一个男子，谁不喜欢美人？你不喜欢？” 深重锦还没说话，红羽道：“你要不喜欢美人，就不是一个正常男人。” 沈重锦噎了噎，目光古怪地看着他：“一段时间没见，你这脾气见长啊。” 红羽没说话，眉心微皱，表情看起来纠结得很。 “行了，不就是红鸾星动吗？有什么大不了的？”沈重锦勾着他的脖子，“走吧，我们出去喝酒，喝醉了就没空想那么多了。” 红羽甩开他的手：“你自己去，我最近修身养性，滴酒不沾。” 沈重锦瞅着他，“到底怎么了？” “烦得很。”红羽一脸烦躁，转身往外走去，“人家还是个孩子呢，怎么就红鸾星动了？” 月老怎么这么喜欢开玩笑？ 第420章 先立业后成家 从深秋进入寒冬，女皇陛下心心念念的小忠犬终于从炎国回来了。 带着一身杀伐果断的气息，修长矫健的身姿就像从战场浴血归来……嗯，只是浴的都是别人的血，自己毫发未损，倒是多了几分冷峻果断的气度。 楚青凰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年底的事情更多，作为勤政的一国之君，每天的生活都是忙碌的，龙案上的折子经常堆成几摞小山。 因这一年来她处理的事情较多，地方官整治得较狠，但凡有贪官昏官便全部摘了官帽，严重者直接菜市口斩首示众。 而对于真心为百姓做事，想要一展宏图的官员来说，自然对这位女皇陛下好感剧增，于是到了年底，各地请安的折子如雪片飞来，一些习惯了阿谀奉承的官员自然也不会落于人后。 事情就这么成倍激增，让人烦不胜烦。 好在有楚玄策、温湛和云衡三人协助，倒也省了她一些精力。 接到扶苍回来的消息时，楚青凰已经批了半天折子，跟荣王和吏部、户部、兵部官员议事整一个时辰。 “今日之事到此结束吧。”楚青凰合起最后一本奏折，放在一旁，“年底了，朕不希望宫里宫外再出什么幺蛾子，各位大人心里有数才好。” 众人应下，并恭敬地告退。 楚青凰登基一年有余，严格说起来并不是特别爱杀人，朝中大臣起初整日提心吊胆，战战兢兢了好一段日子，后来发现朝堂上风气越来越好，女皇陛下大多时候脾气都是不错的，只要没有人犯在她手里，她并不会无缘无故拿人撒气。 wap. 当然，各地出现贪官昏官和奸商恶霸欺压百姓时，她的手段依然狠辣无情，并不会予以宽容，但仅止于此。 随着朝政大事步上正轨，各部大臣各司其职认认真真做事之后，女皇几乎很少会在早朝上发脾气，也不会再动辄威胁他们要抄家。 不过大多人已经养成了做好分内之事的习惯，短时间之内是不敢偷懒了。 抬手揉了揉眉心，楚青凰转头看向一旁的三人：“你们几个这段时间也辛苦了，今日早些回去歇着吧。” 楚玄策、温湛和云衡三人起身，齐齐施礼告退。 打开御书房的门走出去，对面又迎上了扶苍那张万年不变的俊美冰山脸，三人脚步微顿，随即礼貌性地颔首，从容地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女皇陛下成亲的大喜日子应该不远了。”温湛望着夕阳西下，悠悠轻叹，“这世间的缘分真奇妙。” 楚玄策看他一眼：“温兄对婚姻大事就没有一点想法？” “男子汉大丈夫应该先立业后成家，我暂时还不着急。” “先成家后立业不是更好吗？家有贤妻操持内务，在外面辛苦一天，回去还能有个人嘘寒问暖……” “我跟楚兄不一样。”温湛浅笑，“楚兄是荣王府公子，不管官位做到什么级别，都可以娶一个美丽贤惠的名门贵女，只要是自己喜欢的就行。成了家，有娇妻相伴，就可以专注于仕途，再无后顾之忧。” 楚玄策微默。 他是个多聪明的人，一下子就听懂了他的意思，缓缓点头：“温兄的想法倒也在理。” “我只是温家一个庶子，在择妻一事上没什么优势，当然，自己也没什么话语权。”温湛轻叹，“我若现在娶妻，对方的出身虽是无所谓，然而不能选一个自己喜欢的，到底会造成一生的遗憾。” “温兄可有喜欢的女子？” “暂时还没遇到。” “庶子的婚姻大事掌握在嫡母的手里，这一点确实有些无奈，你若反抗，便会被冠上一个大逆不道的罪名，于你的仕途有害无利。” “是啊。”温湛点头，“此前母亲也确有给我说亲的意思，不过我以‘我是女皇陛下的人’为由给拒绝了，搬出女皇陛下，嫡母暂时也没办法，但这个理由不能用一辈子。” 他曾经是长公主府的侍君，这可不是什么秘密，即便女皇陛下登基之后没有封他，他是女皇陛下的人这一点依然没有人敢质疑。 嫡母也不敢冒险。 “云兄呢？”楚玄策转头看向云衡，“可曾娶妻？” “家中有一个未婚娇妻，尚未举办成亲大礼。”云衡眉头轻锁，“此前因为九连山茶案一事，我担心连累她，亲事就想先搁置一段时间再说，不过梧州那边现在已经肃清了昏官奸商，茶农们的日子得到了很大的改善，过完年开春我告个假，回去把亲事办了，顺便把母亲和妻子都接过来。” 楚玄策笑道：“这样挺好的，母亲和妻子都接在身边，免了思念牵挂之苦。” 第421章 北疆十三公主 御书房的门被推开。 太阳西下，容貌俊美的青年逆着光站在那里，清俊的容颜添了几分沉稳内敛的光泽，气度出众，五官精致出尘，轮廓俊雅绝伦。 修长瘦削的身躯包裹在玄色长袍之下，像是一头蛰伏在暗处的豹子，矫健而凶残，随时等着将猎物一口吞噬似的，让人发憷。 然而一对上龙案后那双笑意盈盈的眸子，原本冷峻的五官肉眼可见地柔和了下来，唇角细不可查地扬起了一丝弧度。 沉默一会儿，他抬脚走进御书房，单膝跪地，语气谦恭顺服：“属下扶苍，给主子请安。” 楚青凰目光定定落在他身上，年近弱冠的青年身躯颀长，脊背线条瘦削流畅，即便跪在这里，也依然毫不掩饰男性阳刚坚韧之美。 “过来。”楚青凰开口，“让我好好看看你。” 扶苍沉默站起身，走到御案前，目光温柔地看着楚青凰：“主子想我了没？” “你说呢？” “定然是想的。”扶苍嘴角溢出一出笑意，目光舍不得从她脸上移开，“正如属下每天都想主子想得睡不着觉。” 楚青凰挑眉：“如今你这身份不一样了，在炎国没有遇到中意的小美人？” 记住网址http://wap. 扶苍连忙摇头：“属下只中意主子一人。” “不是说炎国专出美人吗？男女都漂亮得紧，就没一个让你心动的？” 扶苍抿唇：“属下天天想念主子，眼里心里装的都是主子，没空去看别人，谁知道那些人长得好不好看？” “万一要是好看呢？” 扶苍摇头：“没人比主子更好看。” 楚青凰嗤笑：“油嘴滑舌。” “属下说的都是真心话。”扶苍说着，磨磨蹭蹭走到她跟前，乖巧地给她按起鬓角，“炎国国君要退位，属下没同意。” 楚青凰淡淡道：“为什么不同意？” “属下是要嫁给主子的，没空管理炎国那些破事。”扶苍语气听着很理所当然，“不过属下跟他承诺，以后绝不会再让炎国受北疆控制。” 楚青凰嗯了一声：“倒也行。让你那位现成的父王坐在王位上过几年舒坦日子，等他百年归西之后，我们直接把炎国疆土纳入西齐版图。” “属下跟主子的想法是一样的。”扶苍抿唇浅笑，“可见我跟主子心有灵犀。” “嘚瑟。”楚青凰闭眼享受，“父王又刁难你了？” “没有。”扶苍摇头，不敢说背着师父说坏话，“师父九月里给我来了一封信，炎国朝堂上有两位将军是可用之人，但师父不告诉我是谁，要我自己去分辨，如果用错了人，烂摊子就要自己收拾。” “看来你是用对了人。” “属下侥幸。”扶苍眉眼微微浮现笑意，“所以才能在年关之际赶来见主子，跟主子一起过个安稳年。” “嗯，不错。”楚青凰不吝啬夸奖，随即话锋一转，“那个北疆十三公主是怎么回事？” “属下没见过她。”扶苍皱眉，“不过听说这位十三公主之前身体不太好，常年养病，端木钰原是打算把她嫁给炎国之前的那位王子卫珩，只是卫珩死了，端木钰又被困在西齐，她当然嫁不成了，于是不知何故竟又打起了联姻的主意。” 楚青凰若有所思：“常年养病？” “嗯。” “身子骨这么虚，经得起长途舟车劳顿？”楚青凰挑眉，“而且你信里说她打算年底过来，眼下已进入寒冬，她这是过来找死？” 舟车劳顿再加寒冬凛冽，身子虚弱的人只怕会死在路上吧。 扶苍一怔：“主子的意思是……其中有诈？” “不一定有诈，不过确实蹊跷。” 扶苍羞愧：“属下应该查清楚再回来的。” 楚青凰睁开眼，冷不防伸手把他拽了过来，拦腰放倒在自己腿上，满脸戏谑：“这是急着见我，连正事都来不及去办了？” 第422章 别不知足 扶苍本就是个强壮男儿身，身段高挑，这会儿被正面朝上压在楚青凰腿上，到底是有些别扭的。 不过他没有反抗，乖乖地躺着，一副任由欺负的模样。 “主子说得是。”他乖乖认错，“属下就是太着急回来见主子，所以把正事都给忘了。” 楚青凰近距离看着他的脸，嘴角微扬，“半年不见，你这气度跟之前有点不太一样了。” “都是主子的功劳。”扶苍语气越发温顺了些，“主子英明神武，睿智无双，属下若不成长快点，哪能配得上主子？” 楚青凰见他唇瓣一张一阖，好听话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蹦出来了，不由哼笑：“这张嘴越来越甜了，不知道跟别的女子在一起时，会不会也这般能说会道？” “主子明察。”扶苍起身，单膝跪下，“属下绝不会。” 楚青凰伸手挑起他的下巴：“证明给我看。” 证明？ 怎么证明？ 若是以前，这个要求大概就把扶苍难住了，不过今日显然不会。 http://wap. 扶苍仰起脸，双手勾住楚青凰的后颈，把她的头往下压，猛地“啵”一声，声音低沉蛊惑：“回寝宫，属下让主子亲自检查？” “如何检查？” “脱了检查。”扶苍俊颜泛红，看着分外撩人，“从头到脚，主子想怎么检查就怎么检查。” 楚青凰闻言，着实沉默了好一会儿，暗道半年不见，这狼崽子勇气见长。 “扶苍，你老实交代。”她拿下他的手，坐直了身体，开始兴师问罪，“做炎国王储这些日子，没少有人给你送美人吧。” 扶苍下意识地想摇头，然而动作迟缓片刻，却变成了：“有人送，但属下严词拒绝了。” “是吗？” 扶苍笃定点头，可怜兮兮地看着她：“主子不信我吗？” 楚青凰不发一语地看着他，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眸心微细：“你最近有没有看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不该看的东西？ 扶苍低头，力持镇定地回道：“不该看的东西属下绝对没看，不过该看的……嗯，也看了一些……” 越说越心虚，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含在喉咙里咕哝出来的。 “看了什么？” 扶苍耳根子开始泛红：“就……嗯，也没什么……” “说。” “就是……宫里常见的那些……书，还有册子……” “出息。”楚青凰嗤了一声，“男子汉大丈夫看了就看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早晚不都得面对吗？” 扶苍脸色红红的，低眉不语。 “走吧。”楚青凰起身，“朕饿了，去用膳。” 走到御书房外，元宝恭敬请示：“女皇陛下。” “准备晚膳。” “是。” 扶苍跟在楚青凰身后，颀长身躯足足比楚青凰高出了大半个头，楚青凰抬头打量了一阵：“你最近是不是又长高了一些？” 扶苍微愣，随即迟疑：“应该是吧，之前的衣服稍微小了点……” “稍后让内廷过来给你量身，多做几套衣服。”楚青凰道，“眼下隆冬寒冷，做一些厚实的袍子，顺便把过完年开春的衣服也做了。” 扶苍抿唇浅笑：“谢主子。” 楚青凰边走边道：“这次打算在宫里待多久？” “待到过完年。我想跟主子一起守岁，一起过年，等过了元宵节看完花灯会再回去。”扶苍回道，“师父九月给我递了封信之后，没要求什么时候回苍云山，但属下也不能太放肆，万一师父生气了再延长时日，得不偿失。” 楚青凰瞥了他一眼：“怪会算账。” 扶苍抿唇：“这次的任务师父应该会满意……不过就算满意，六年减去一年也还剩五年，属下去苍云山才一年多，还有三年多要熬。” “还真是可怜。”楚青凰轻笑，“不过也别不知足，学艺的时间满打满算也才过去一年零四个月，其中待在我这里就有两个月，师父对你已经很不错了。” 顿了顿，“而且你没发现自己越来越得寸进尺了？过完元宵节，看完花灯会？你倒是不贪心。” 扶苍抿唇：“花灯会本来就是情人间的节日，属下想跟主子一起出去看看。” 楚青凰语气淡淡：“你跟朕是有情人？” 第423章 未来的皇夫 这个问题瞬间就把扶苍问住了。 他语塞片刻，低头道：“属下是主子的影卫，不敢逾越。” 两人之间的确有情愫在……可要说有情人，好像又越了分寸，毕竟他现在的身份只是影卫，还不是侍君皇夫什么的。 扶苍这般想着，心里又开始纠结。 该庆幸主子是个强悍霸道的女皇，否则就他每天晚上没名没分睡在主子床上的举动，早就被那些大臣们喷成了祸国妖男，叫嚣着凌迟处死了。 扶苍心下忧愁，还有三年多才能熬出头，到时候有了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嗯，也不对，等他嫁给了主子，那两人就是名正言顺的夫妻，而不是有情人了。 所以，现在算是有情人吧。 虽然身份有尊卑之别，但他喜欢主子，主子也喜欢他……一想到这一点，扶苍心里就无法克制地冒出甜蜜的泡泡，整个人都要飘了起来。 楚青凰没说话，一路走一路听着某人美滋滋的心声，自己都没察觉到唇角扬起的弧度有多纵容。 回到长明宫，明月和锦兰带着宫人开始准备晚膳，楚青凰在靠窗位子坐了下来，接过元宝呈上的茶水，淡道：“赶了这么多天路，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然后出来用膳。” 扶苍应是。 wap. “自己先洗得干干净净，晚上侍浴。” 扶苍脸色忍不住又开始泛红，低着头道：“是。” 元宝站在一旁，欲言又止地看着扶苍转身离去，直到人走没影了，才转头看向楚青凰，低着头道：“这位扶苍公子……可是陛下的心上人？” “怎么？”楚青凰淡淡看着他，“你这是想揣测君心？” “奴才不敢！”元宝吓得慌忙跪地，“奴才只是……只是想着给扶苍公子做衣服，该按照什么标准？还有配饰、靴子、里衣料子……奴才担心内廷无法把控，所以……所以……” “行了，不必拐弯抹角、七绕八绕地揣测朕的心思，扶苍会是以后的皇夫，衣服暂时就按照寻常公子的标准来做，靴子和配饰也一样，不必带有任何身份标识。” “是。”元宝记下了。 暂时不需要有任何身份标识，但扶苍公子会是以后的皇夫，所以料子一定要用顶顶好的，做工一定要讲究，千万不能出错。 楚青凰喝着茶，想到扶苍方才的纠结，唇角微扬？ 三年？ 他父王可没空再管他三年，去了苍云山才几个月，就把他赶到炎国自己历练去了，可见父王对扶苍的能力还是有几分肯定的，不担心他搞砸。 楚青凰想着，明年七月扶苍弱冠，男子弱冠之后就算是成年了，八月份也许就可以举办成亲大典？ 不过暂时还是先别告诉他，免得他回苍云山之后心头总记挂着这件事，心神不宁，再被父王罚上一顿。 扶苍沐浴更衣之后，晚晚膳刚好准备好，道道珍馐琳琅满目摆在桌上，楚青凰起身走到膳桌前：“去炎国的这几个月有没有好好用膳？” “有。”扶苍乖巧，“主子让属下养好身体，属下不敢抗命。” 楚青凰嗯了一声：“朕登基之后一直提倡节俭，今天晚上菜式有些多，主要是为了给你接风洗尘。” 扶苍看着桌上的菜，拧眉道：“这么多吃不完也浪费，我们留下几道合胃口的，其他的让明月和锦兰端下去跟宫人一起用，主子觉得行吗？” 楚青凰淡笑：“行。” 第424章 朕说的话就是规矩 “这……这万万不可。”元宝连忙阻止，“陛下尚未用膳，怎么能把食物赐给他人呢？至少等陛下尝过之后，有不喜欢的再赏赐不迟。” 扶苍沉默下来，转头看向楚青凰。 其实他原本没什么特别的想法，本来就不是高高在上的身份，也不是宫中那些擅长察言观色心思多的太监，自然没有那种恩赐的心态。 这个提议只是很简单的随口一说。 因为楚青凰一贯就不是个注重排场的人，潜移默化中，他这个影卫也跟着记住了主子的习惯，不愿意浪费食物。 但此时看来，这个提议似乎有些不妥。 他想了想，以前宫里的皇上和太后的确都是每道菜尝过之后，才会赏赐给下面的人，御膳本就不是谁都可以吃的，被赏赐的自然感恩戴德…… “没事，朕不讲究这些。”楚青凰淡道，“留几道主菜就行，其他的都端下去，你们去偏殿吃，不必在这里伺候了。” 元宝为难：“陛下，这不合规矩……” “朕说的话就是规矩。”楚青凰皱眉，“再啰嗦把舌头割下来。” 元宝脸色一白，瞬间闭嘴。 记住网址http://wap. 于是宫人端了几道素菜去偏殿，最后在楚青凰指示下，又把两道点心和一盘清蒸鱼端了过去。 “奴才留下来伺候陛下。”元宝表忠心。 楚青凰道：“朕跟扶苍用膳，不需要你伺候。” “……是。” 元宝乖乖去了偏殿。 扶苍沉默片刻：“属下是不是自作主张，坏了规矩？” “朕允许的就可以。”楚青凰道，“坐。” 扶苍坐下来：“主子还没动筷子就把菜撤下去给宫人用，对于有些人来说，会养成一种不好的习惯。” “说得这么含蓄干什么？”楚青凰瞥他一眼，“不用担心有人生歪心思，朕的宫里，任何人但凡有一点苗头，都瞒不过朕的眼睛。” 扶苍闻言，瞬间安心：“主子英明。” “用膳的时候也不忘拍马屁。”楚青凰拿起筷子，“吃饱了我们出去逛逛，享受一下花前月下漫步的感觉，逛完了去御书房批一会儿折子，然后回来伺候朕沐浴，之后就可以睡觉了。” 时间安排得满满的，很充实。 扶苍点头，以前一直觉得花前月下是少不更事的公子小姐们不切实际的幻想，然而此时到了自己身上，却觉得这是一个极为值得期待的过程。 事实上，跟楚青凰待在一起的每时每刻，不管是干什么——哪怕什么话也不说，什么事也不做，就这么走走路，看着她，他都觉得无比幸福满足。 这个女子是他生命里的全部，是给了他光的人，每每看着她，他就觉得自己是这天下最幸运富有的男子。 他已经习惯了这一切，若以后有一天突然间失去…… 扶苍一怔，不自觉地停下脚步，僵滞地开口，“主子，如果以后……” 楚青凰偏头看他：“以后什么？” “如果主子以后不喜欢属下，可不可以不要跟属下说？”扶苍抬眸，眼底有着几分不安，“主子杀了我，我也绝不会反抗。” 楚青凰皱眉。 扶苍低头：“主子现在年纪还小，若是以后遇上了更喜欢的人，属下在主子身边就是多余的……属下不能主动叛了主子而去，但主子随时可以杀了属下……” “胡说八道些什么？”楚青凰不悦地敲了敲他的脑袋，“这脑瓜子不想别的，就想了这些？” 扶苍抿唇，“属下说的是万一……” “既然你都担心有万一了，何不现在就及时抽身，安安心心地做一个影卫，免去了从此以后患得患失的不安？” 扶苍摇头。 “摇头是什么意思？” “属下知错。”扶苍握着她的手，低眉垂眼认错，“主子别生气。” “朕已经生气了。”楚青凰语气淡淡，“你留在这里反思反思，朕去御书房批折子。” 说完，举步就走。 扶苍情急之下死死地拽着她的手，一个用力把楚青凰整个人揽在怀中，低声赔罪：“主子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小仙女，是救苦救难、美丽仁慈的观世音菩萨，属下愚钝，以后再不敢惹主子生气，生气对身体不好，还会长皱纹……” “你有完没完？”楚青凰没好气，“真是惯的你。” 扶苍低头看着她，眉眼柔柔：“就是主子惯的，主子还要负责惯一辈子。” 第425章 老王卖瓜 “惯你一辈子？”楚青凰冷冷一哼，“朕是九五至尊，以后少不了要三宫六院七十二夫。现在的你年轻貌美，朕可以给你多一点宠爱，等以后年老色衰，朕对你失去了新鲜感，自然会年年选新秀——” 扶苍手上一用力，直接把楚青凰整个人揽进怀里，低头堵住了她的唇瓣。 楚青凰眯眼，下意识地想推开他，然而察觉到扶苍紧绷的身躯，忽然就安静了下来。 “不行。”扶苍抿唇，低眉看着她，“主子不是喜新厌旧之人，方才是属下不好，属下任打任罚，主子别生气了。” “任打任罚？” “是。” “既然如此，今天晚上朕就用鞭子好好抽你一顿。”楚青凰冷道，“抽得你皮开肉绽，你就会知道乱说话是什么下场了。” 扶苍无辜地看着：“主子舍得吗？” “有什么舍不得的？”楚青凰表情平静，语气冷淡，“天下之大，多的是比你年轻好看的男子……” “天下之大，却没有一个人会如属下这般合主子心意。”扶苍唇角微扬，带着几分傲娇，“属下能替主子守江山，还能哄主子开心，主子累的时候属下会按摩，会沏茶，会抚琴；主子忙的时候，属下是主子最坚强的后盾；主子需要我的时候，属下就是一柄利器……” “真是老王卖瓜。”楚青凰嗤了一声，“进可攻，退可守，集利器、美貌、贤内助于一身的完美男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兵法谋略，无所不能？” http://wap. 扶苍轻咳一声：“其实也没那么厉害。” 楚青凰抬手揉了揉他的头：“这是最后一次。以后再让朕听到类似的话，你自己从朕眼前消失，并且这辈子都不许出现在朕面前。” 扶苍温顺低头：“是。” 楚青凰转身朝御书房走去，扶苍跟上：“属下方才其实只是想表达，属下对主子的爱深沉如海，比磐石还坚……” “你对朕的爱有多深，朕自己可以感觉得到，不需要你用这种患得患失的语气来表达。”楚青凰瞥他一眼，“虽然你经常表现得像个小媳妇一样，但朕并不需要一个总是充满着自卑和不安的小媳妇，如果你觉得三年的历练不够，我可以让父王把你困在苍云山十年或者二十年，看看能不能治好你这个毛病。” “不需要那么久，属下的毛病已经被治好了。”扶苍连忙开口，“主子明鉴。” 楚青凰懒得搭理他。 回到御书房，开始处理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扶苍乖巧地站在一旁研墨。 “元宝。” 元宝从御书房外匆匆进来，“陛下。” “去钦天监，传红羽大人过来一趟。” “是。” 红羽大人？ 扶苍琢磨着这个称呼，暗道红羽在钦天监也混出个模样来了？ 红羽大人，听着老气横秋的。 不过称呼不重要。 只要不是皇夫大人、侍君大人，其他的爱什么大人就什么大人。 扶苍心安理得地想着，然后就觉得自己方才的担忧真是杞人忧天。 主子没登基之前，府里就有四个貌美的侍君，个个才貌双全，主子都没有动心，以后又怎么会喜欢上别的人？ 扶苍抬眸看向楚青凰：“主子让红羽过来做什么？” “你不是很聪明吗？”楚青凰淡淡道，“自己猜。” 扶苍沉默下来，暗自琢磨了片刻。 “主子是想让红羽占卜？” 楚青凰瞥他一眼：“倒也不笨。” 扶苍抿唇浅笑。 不过一会儿，红羽跟着元宝一起走了进来，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礼：“陛下召见我？” 楚青凰嗯了一声：“朕想让你算上一卦。” 红羽一愣：“算谁？” “北疆十三公主，端木无忧。” 红羽皱眉：“算她干什么？端木钰这个一国之君尚且如此，他的女儿只怕也是个草包。” “让你算就算，哪那么多废话？” 行吧。 红羽躬身施礼：“臣这就去焚香沐浴，好好替这位草包公主算上一卦。” 第426章 视情节严重程度而定 处理完奏折，回到寝宫。 女皇陛下要沐浴更衣，扶苍贴身伺候着，以前纯情得像无知少年，再加上常年无情无欲的训练，他尚能保持坐怀不乱。 然而如今已通晓七情六欲，更是深切地体会到了爱情滋味，面对美玉在前，若还说坐怀不乱，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喜欢是假的，要么身体有问题。 可是很显然，感情是真的，扶苍的身体也没问题。 所以可想而知，伺候沐浴的这个过程对他来说有多折磨人。 扶苍努力让自己保持平心静气，然而眼前的风景和萦绕在鼻翼的清香之气，却每每让他心猿意马。 一张俊美雅致的脸上泛起的红晕，也不知道是被热气蒸的还是其他原因导致，不过神态看起来还算正常。 沐浴之后更衣，纤细玲珑的身躯包裹在宽松柔软的寝袍之下，楚青凰慵懒地勾着他的脖子：“朕累了，抱朕回宫。” 扶苍从命，一路把他从浴殿抱至寝宫，努力地做到眼观鼻鼻观心，耗尽所有自制力维持着翩翩君子的风度。 斜倚在床头，楚青凰语气闲适：“方才朕说什么来着？今晚要抽得你皮开肉绽，自己去找根鞭子过来。” 扶苍温温顺顺地地凑了过去，乖乖巧巧地一亲芳泽：“主子刚沐浴，身上干净着呢，清香扑鼻，沾了血腥可不好。” wap. “你这是公然抗旨？” “属下不敢。”扶苍低头认错，“主子还是换一种惩罚方式吧，见血了不美，影响主子心情。” “是吗？”楚青凰挑眉，“既然如此，就自觉一点，自己脱了衣服到床上趴下，朕好好惩罚惩罚你。” 扶苍脸上红晕刚褪去，这会儿又染了一层热度：“是。” 不过比起之前脸色爆红的反应，这一次到底是坦荡了一些。 把身上衣服脱下，整整齐齐叠了放在一边，扶苍克制着脸上的热度，极力维持镇定从容的表情，在床上趴了下来。 身躯修长柔韧，线条流畅，隐隐还能看见几道褪了颜色的痕迹，不太明显——至少并不影响这副身躯整体的观赏性。 男子本该阳刚，身体线条结实流畅最重要，皮肤太白，没有一丝瑕疵，反而会减弱几分阳刚之气。 楚青凰伸出手指，从他的颈项往下轻划，一路划过脊背：“这副体魄堪称完美，要腰有腰，要臀有臀，臀上有肉，肉还结实……” 原本还能保持镇定的扶苍，只觉得在这一句句调戏的言语之下，气氛不自觉地变得旖旎撩人。 扶苍两只手臂交叠着，把他埋进手臂，安安静静的一个字都不说。 实则心头正在默念着：“色不异空，空不异色；空即是色，色即是空……” 楚青凰嘴角轻轻抽着，手指划过某人腰部，轻轻拧起腰侧那一块肉，力道不大，却霎时惹得某人一个激灵：“主子……” “嗯？”楚青凰有意逗他，“痒？” 扶苍抿唇：“不……不是。” “那怎么了？” 扶苍忍了忍，终于忍不住示弱：“眼下正值隆冬，主子一定不忍心属下再去冲冷水澡的。” 楚青凰心头一软，淡淡一笑：“你不是说你看了书？” “还没成亲，属下不敢冒犯主子。”扶苍是个知礼守礼的好孩子，声音还软软的，特别好听，“属下可以忍，忍不住就去冲冷水，属下身体强壮，冲了冷水也不会染上风寒——” “行了，朕认输。”楚青凰打断了他的话。“果然放你出去一段时间，这性子变得比以前狡猾了许多，都会拐弯抹角地让朕心疼了。” 扶苍凑过来，主动亲了亲她：“因为主子心疼我，不然就算我心机再狡猾，在主子面前也不起作用。” 楚青凰想了想：“其实朕倒也并不是非得刻板地死守着礼节，没名没分的想侍寝也不是不可以，大不了明天就给你一个名分……” 扶苍摇头：“夫妻之间的事情很美好，必须在名正言顺的前提一下发生，没成亲之前，属下不敢冒犯主子。” 楚青凰摸了摸他的头，跟摸小狗一样：“真乖。” 扶苍自己穿好了寝衣，侧身躺下，把楚青凰揽在怀里：“属下自制力其实很弱，所以主子以后不要再撩拨我了。” “那不行。”楚青凰驳回他的话，“那是朕的乐趣所在，你敢剥夺朕的乐趣，该当何罪？” 扶苍默默抬头：“属下以后要是冒犯主子，主子会不会生气？” 楚青凰道：“视情节严重程度而定，该生气就会生气。” 她的回答滴水不漏。 扶苍默了默，好半晌不知道应该再说些什么。 第427章 她是你的红鸾星动 说草包，草包到。 腊月初一，北疆使臣护送他们的公主殿下抵达西齐。 端木钰这半年来已经完全失去了自由，之前刚来的时候，他隔三差五还能见到楚青凰，后来女皇陛下懒得看他那张倒人胃口的脸，索性把他幽禁在皇宫西北角最偏僻的一座宫殿里——连同他身边的高手在内。 宫殿周遭全是大内护卫和暗阁影卫，三班值轮流看守，把院墙内外守得像是铜墙铁壁。 在楚青凰看来，北疆君臣从上到下都不太聪明，野心不灭，能力却始终跟不上，连如今天下各国的局势都看不清楚，还妄想着吞并这个国家，吞并那个国家。 事实上，轩辕昊和楚青凰都不是好战的性格，否则就端木钰年年上窜下跳的动作，早就灭他一千八百回了。 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楚青凰让红羽给这个北疆十三公主算卦，红羽原以为不过一个草包公主，没什么难度，掐指一算就能算出对方的命格，然而他算来算去算了整整三天，从十一月底到腊月初一，北疆公主抵达西齐皇城，都没算出个所以然来。 红羽不信邪，听说公主殿下驾到，决定亲自出城去见识见识这位公主殿下尊颜，看她身上究竟藏着什么玄机。 然而这一见之下，简直惊为天人。 小姑娘长得真那叫一个明眸皓齿，美若天仙，一双美眸似琉璃，眸色浅淡，干净如天边皓月，巴掌大的小脸看着楚楚动人，让人心生怜惜。 记住网址http://wap. 肤如凝脂吹弹可破，粉唇轻抿似带着几分紧张。 姑娘端坐在奢华的鸾车上，四面垂下的紫色轻纱帘幕隐隐绰绰，随风轻扬，若隐若现地露出那张堪称倾国倾城的美容颜。 红羽自己就是个美人，完全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被一个小姑娘惊艳到。 他觉得自己以前的说法都是错的，端木家的小公主跟他父亲完全不一样，分明是一个心无城府干净如白纸的小姑娘，需要人怜惜呵护。 “……她来和亲的？”红羽拧眉嘀咕，“当今女皇陛下又没有特殊的癖好，那些草包皇子们可配不上她，索性我娶了她？” 在红羽看来，一见钟情也好，见色起意也罢，总之当他看到这个女子之后，心头泛起了涟漪。 他就知道，这是心动的感觉。 于是先下手为强。 红羽调转马头，疾奔回宫，比端木小公主先一步抵达皇宫，求见女皇陛下。 楚青凰正在安排人接待这个公主和北疆使臣，见到红羽匆匆而来，原以为他算卦有了结果，没想到见到人之后，第一句话却是：“陛下，把北疆和亲而来的小公主赐婚给我吧。” 话音落下，楚青凰瞬间沉默，目光微妙地看着他：“她是你的红鸾星动？” 红羽拧了拧眉：“还不知道，但是我……” “你已经见过她了。” 红羽有些难为情地点头：“见过了。” 楚青凰挑眉：“长得很美？” “美不是最重要的，而是很干净。”红羽道，面上泛起少年情窦初开的羞涩，“她就像冬日里纯净的白雪，像清晨的雨露，像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总之就是一个不染尘埃的小仙女，不小心降落了凡尘……” 随着他一字一句落音，楚青凰表情越来越古怪。 她很想告诉红羽，这个北疆小公主跟白雪、雨露、花骨朵一点都不沾边，红羽看走眼了。 不过难得这个动辄争宠的家伙开了窍，楚青凰决定给他一个机会，说不定真成全了一桩美姻缘呢。 轻咳一声，她道：“你先别急，等她进了宫，提起联姻之事，朕会优先给你美言几句。” 第428章 你还不够狠 红羽连连点头，恨不得现在就把小仙女娶回家。 半个时辰之前还心心念念着“草包公主”，这会儿却只有深深的羞愧和反省，算卦算不出对方的命格本就奇怪，除非对方的命运跟他自己有密切关系，否则根本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 没想到还真有关系。 红羽神采飞扬地转身走了出去，暗道这小公主真是个小仙女——跟以前她夸赞楚青凰的小仙女不同，夸赞只是夸赞，毕竟楚青凰的性情更偏向杀伐果断，是天命帝凰，跟小仙女的形象还真不怎么沾边。 但端木家的这个小公主就真的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女了。 红羽暗搓搓地期待着见面之后的场景，小仙女一定是个人美心善的姑娘，想要虏获她的芳心应该不难。 然而红羽怎么也不可能想到，他的小仙女不但跟“人美心善”不沾边，以后他绝大多的日子都将活在水生火热之中。 不过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 红羽找到了“真爱”，最高兴的人莫过于扶苍，以前这只小羽毛争宠争得最欢，扶苍怎么看他都觉得像情敌，红羽有了自己的真命天女，以后就不会隔三差五来主子面前叫嚣着争宠了。 “小仙男配小仙女，绝配。”扶苍真心诚意地说道，“属下也替他高兴。” 楚青凰权当不知道他的小心思，语气淡淡：“就怕红羽那娇弱的身子骨吃不消小仙女的‘蹂躏’。” http://wap. 是不是命中注定的红鸾星动，她不知道，因为她不是算卦的，不过从红羽的态度中倒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但端木小公主的本性一定会颠覆红羽所有的幻想。 楚青凰低头看着案上展开的一份情报，上面详细陈述了这段时间端木小公主的动向，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异常，但来西齐联姻是她主动提起的，跟其他人无关。 她的理由是借此机会打探父皇情况。 端木钰没来西齐之前，端木无忧一直是个养在深闺的娇弱公主，不太喜欢说话，走一步喘三喘，弱不禁风，随时都一副香消玉殒的架势。 端木钰抵达西齐之后，她身体忽然就好了，再也不是那副病怏怏的模样，这其中难道没有古怪？ 楚青凰倒是不担心古怪，她只是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一个时辰之后，礼部迎接北疆使臣进宫。 楚青凰早早命人备了宴席，不过等见到这位北疆公主的面，对方却主动开口：“我想跟女皇陛下单独谈谈。” 这句话一出，不止是西齐大臣诧异，便是北疆使臣也震惊。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端木无忧的脸上。 楚青凰沉默地打量着她。 红羽的第一感觉没错，端木家的这位小公主的确长得好看，不说话时完全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模样，可能是因为常年静养不见阳光的缘故，肌肤白得近乎透明，通身都是干净圣洁的飘飘仙气。 但说话时声音冷漠，却瞬间破坏了这份仙气。 楚青凰点头：“去园子里走走吧。” 西齐大臣和北疆使臣皆留在大殿上，楚青凰带着端木无忧走上通往御花园的长廊，安静走了一段，端木无忧打量着周遭环境，声音漠然没有情绪：“你还不够狠。” 楚青凰沉默片刻，像是知道她说的什么意思：“我不喜欢赶尽杀绝。” “有些人就应该被赶尽杀绝。”端木无忧冷冷道，“他们活在世上，唯一的作用就是浪费空气和食物。” 楚青凰没说什么，跟在身后的扶苍却瞬间攥紧了手，缓缓抬眸看向端木无忧。 仿佛感觉到了他的目光注视，端木无忧转过头看了他一眼，那双美眸冷到了极致，没有丝毫波澜起伏。 扶苍浑身的血液都快僵住了。 第429章 被夺舍 对视也只是一瞬间，端木无忧很快收回视线，看向前方：“我就是过来看一看，西齐这些年简直像是演了一出笑话，我以为他的命数已尽，没想到会有人拯救西齐于水火。” 楚青凰沉吟须臾：“我跟西齐算是互相拯救。” “互相拯救？”端木无忧冷冷一哂，“你倒是把自己标榜得很伟大。” “倒也没有，只是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楚青凰声音淡淡，“不过不管你承不承认，我确实比那几个西齐皇族子嗣伟大得多，至少我能让西齐百姓过上安稳富足的日子。” “本来我很讨厌被人夺舍，不过现在我发现夺舍也挺好的。”端木无忧道，“就该让那些不可一世的男人看看，他们什么都不是，被女人踩在脚底上也只能狼狈地匍匐在地，苟延残喘，连吭都不敢吭一声。” 扶苍敛眸，缓缓松开攥紧的双手，眉眼淡漠平静，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你有没有想过要回来？” “回来？”端木无忧挑眉，“若我想过呢？你答应吗？” “没什么不能答应的。”楚青凰淡道，“此事本来对你就有些不公平，不过现在谈不公平也没什么意义，你若想回来，我有几个条件。” 端木无忧没说话。 “西齐你可以拿去，但扶苍归我。”楚青凰道，“在其位谋其政，我打下了西齐江山，肃清了西齐朝堂，你负责坐好这个皇位，不能再让西齐陷入内乱——” wap. “我对做女皇不感兴趣，也没兴趣回来。”端木无忧打断了她的话，“西齐不是什么风水宝地，我死之后，连葬都不想葬在这里。” 楚青凰缓缓点头：“所以此番你来西齐，就只是单纯地为了看一看？” 端木无忧闻言，敛眸想了想：“你可以把我以前后院里的几个侍君还回来，如此也不算我白来一趟。” “只怕不行。”楚青凰淡道，“齐陵去了绵北，现在是西齐最得力的边关大将，温湛已入仕为官，沈重锦很快也要入朝了，你若真想要，可以把红羽给你。” 红羽？ 端木无忧想了半天，才从记忆中搜出一点印象：“那个喜欢穿一身红衣的少年？” “嗯。”楚青凰说着，偏头看了一眼端木无忧，“你这张脸很擅长欺骗世人，红羽似是对你一见倾心了。” “也行吧，聊胜于无。”端木无忧不知想到了什么，眉眼染了几分冷意，“反正本来就打着联姻的理由而来，总不能空手而归。” 至于说一见倾心……她唇角微扯，她还真想看看，这个一见倾心能维持多久。 “空手而归？”楚青凰皱眉，“你打算把人带回北疆去？” “我已经说了，我不喜欢西齐，所以肯定是要回北疆的。”端木无忧语气平静，虽然她也并不喜欢北疆，“北疆太子跟他父亲一个德行，空有野心而无帝王才能，所以接下来的三五十年之内，你可以安安心心地专注西齐社稷，不必理会北疆的挑衅。” “东陵之前出过一位女皇，如今西齐也有了一个。”楚青凰建议，“若是你有想法，我可以助你，算是对你的补偿。” 端木无忧表情带着些许嘲弄：“我不是忧国忧民的善人，没兴趣管天下百姓的生计问题，我若成了女皇，北疆皇族宗亲、权臣宦官、阀门士族会一个个死绝，北疆不出三年就会消失在这片大陆上。” 楚青凰沉默下来，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此女脾气依然没变，但只是冷了些，不像以前那么暴戾了。 有人沉默地走了好一段，通往御花园的这条路风景优美，空气清新，假山流水，亭台楼阁，曲折的回廊弯弯绕绕。 “其实我没有料到，有朝一日我们会如此心平气和地说话。”楚青凰淡淡开口，“此前听到你的名字，我就有过疑惑，让人查了一下，心里已经能判断个八九不离十。 这些日子我也想过，如果你想回自己的身体，要回自己的身份，我会还给你，不过这个过程可能需要请一些人来帮忙，我们都是凡人，有些事情凡人之力无法做到。 唯独有一点，扶苍我必须带走。” “我也没想到。”端木无忧冷冷一哂，“被夺舍的前三个月，我很想亲手杀了你，但无能为力。” “后来发现你这个人还挺有意思，身为一个女子，不但拥有不逊于男子的野心抱负，更难得的是敢于把想法付诸于行动，我默默反省了一下，觉得自己以前的十多年真是白活了，空有一身武力，却像个傻子一样被人操控。” “看着几个皇子接连栽在你手上，看着后宫贵妃、端妃、太后一个个失势，我心里很痛快，然后那些杀气就慢慢没了。” 楚青凰皱眉：“所以那段时间，你一直在我身边？” 端木无忧点头：“算是吧。” 第430章 人跟人是不同的 无处安放的魂魄一直在游荡，把那大半年里发生的事情看的一清二楚，也了解得明明白白。 “我没想到你会对一个身份卑贱的影卫如此上心。”端木无忧冷嗤，“堂堂女皇，尊贵的东陵国公主，想要什么样的男子要不到？一纸诏书颁下，天下各地的美男子还不任由你挑选？偏偏在一个无趣乏味的影卫身上吊死。” 扶苍沉默抿唇，平静的脸上看不出情绪波动。 楚青凰道：“天下美男子很多，偏偏都不合我的口味。” 端木无忧嗤道：“你未曾去了解过，又怎么知道他们就不合口味？” 楚青凰道：“有珠玉在前，其他人再好，也入不得我的眼。” “珠玉？” “对你来说是草芥，于我而言就是珠玉。”楚青凰神色很淡，“以前你对扶苍做过一些不太好的事情，我虽不赞同，却也没资格追究，因为那个时候他是你的影卫，你有处置他的权力。” 端木无忧沉默着，想到以前，仿佛已是前世的事情，现在想来连仇恨都云霄云散了，心头只剩下一些厌恶。 “但是现在他是我的人，你不能再嘲讽、贬低、折辱于他。”楚青凰道，“更不能试图伤害他。” 端木无忧道：“我对他没什么兴趣。” 记住网址http://wap. “没兴趣最好。” 抵达回廊尽头，走过去就是御园，楚青凰转头看向扶苍：“你在外面等一会儿，我跟无忧公主单独聊一会儿。” 扶苍停下脚步：“是。” 身后无人跟随，两人说话似乎更方便了一些，端木无忧道：“本宫以前性子暴戾，可北疆的公主却是个病秧子，身体极为孱弱，对我而言简直就是个克星，占用她的身体之后，本宫不能发脾气，不能情绪波动激烈，时刻都需要平心静气，安心静养，否则这身子骨随时都有可能再次一命呜呼。” “所以你这是你脾气变好的原因？”楚青凰了然，主动问出心头疑惑，“你以前是不是也能听到旁人的心声？” “能。”端木无忧声音冷漠，“不过听到那些声音有什么用？全是不怀好意，居心叵测，现在反倒活得更简单些，不用想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不必被迫听一些自己不想听到的东西。” 楚青凰沉默，果然不出所料。 就因为时常能听见一些不想听到的声音，整日面对心怀鬼胎的人，连自己的亲生母亲和哥哥都存着利用她的心思，谁的脾气能好得了？ 暴躁也是正常。 况且武功这么高，身份又尊贵，根本没必要隐忍，心情不好自然就得找人发泄。 所以扶苍就成了那个倒霉的，需要时时承受她怒火的人。 “以前一直觉得你是个没脑子的人……” “现在的我也没什么脑子，不必太过高看我。”端木无忧自始至终都不认为自己聪明，“所以我没能力做女皇，也不擅长与人玩弄心计，能动手的事情绝不动嘴。不过现在这副身体不争气，动武不太可能，我最近正在努力调养身体，练习使鞭子、暗器和使毒。” 楚青凰沉默，表情有些微妙。 这貌似还是她第一次听到一个人坦然承认自己没脑子。 “人跟人是不同的。”端木无忧转头看她，“我听到旁人心声，脾气就会变得无比暴躁，你听到旁人心声，反而可以加以利用，分辨善恶敌我，甚至把这个能力当做自己的一个筹码，用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这一点上我比不过你。” 楚青凰想了想，实话实话：“可能就像你方才所说，西齐原本命数将尽，所以这一代皇族子嗣都不太有本事。” 第431章 去他的一见倾心 御花园闲聊之后，两人很快回到大殿上。 北疆使臣表情各异，看着端木无忧的眼神带着几分探究，实在好奇她跟西齐女皇都聊了些什么 不过端木无忧没理会他们，君臣主客按照身份礼节依次落座。 宫宴很无聊，无非是一些场面上的话，虚伪也好，客套也罢，十之八九都是敷衍应付。 席间使臣提到北疆皇帝端木钰，楚青凰一句话打发：“北疆皇帝？朕未曾见过。” 话题还未开始就宣告着结束。 北疆使臣的表情都有些不好看，当然，不好看的原因并非因为皇帝的事情，而是西齐女皇陛下的态度。 分明是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不过他们也没说什么，此番护送公主殿下来北疆的使臣都是太子殿下挑选的，太子的目的只是为了确认西齐，想知道他的父皇还有没有回去的机会。 这样便于他判断自己是该强硬地登基，还是为表孝心出兵征伐西齐。 不过从女皇陛下的态度可以看出，端木钰回去北疆的机会应该不大，而且她说的是“不知情”，俨然是连谈判的必要都没了。 http://wap. 于是众人心安理得。 席散之后，楚青凰传来内廷总管陈海，“给端木公主准备一处安静的住处，其他使臣也都安顿好，别怠慢了贵客。” “奴才遵旨，陛下请放心。” 陈海领着宫人开始安置贵客，红羽就在这个时候跟端木无忧打了照面。 近距离地看着这个姑娘，红羽暗道自己的眼光果然没错，端木家的小公主怎么看怎么仙儿，瞧瞧这肌肤，嫩得能掐出水来…… “听说你对我一见倾心？”端木无忧停下脚步，冷冷看着失神的红羽，声音冷得仿若三九严寒，滴水成冰，“知道如何讨我欢心？” 红羽表情僵住，不敢置信地抬眸看她。 四目相对，他看到了对方漆黑瞳眸里的寒意，有种莫名的熟悉感扑面而来。 小仙女？ 眼前这少女容貌确实美丽脱俗，可是一张嘴……哪里有半分仙女的气质？ “……你可能是误会了。”红羽僵僵一笑，忍不住打了退堂鼓，“我没兴趣讨谁的欢心，也并没有对你一见倾心——” “不必否认。”端木无忧打断了他的话，“以后跟在我身边伺候吧，做得好，我就封你个侍君做做。” 红羽表情瞬间僵硬。 他这辈子就逃脱不了侍君这个命运了是吧？ 做她的侍君，还不如给女皇陛下做皇夫呢。 红羽皱眉：“抱歉，我现在在钦天监任职，职责是祈求西齐风调雨顺，替天下苍生祈福，替女皇陛下祈福，对俗人的儿女私情没有任何想法。” 说完这句，他转身就走。 “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端木无忧根本不理会他的想法，语气格外强硬，“你以前穿红衣服挺好看，此时这一身淡泊名利的衣服不适合你，以后还是穿红色的吧。” 以前？ 红羽心里咯噔一下，缓缓转头，眼底浮现震惊之色，死死地盯着端木无忧那张本该纯真无邪的脸，简直不敢相信这世上真有这么魔幻的事情。 “你……” “就是我。”端木无忧语气冷冷，“不认识了？” 话音落下，红羽脸上表情彻底凝结。 他怎么这么倒霉？ 惹谁不好，偏偏惹上了一个煞神。 红羽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脚步快得像是有什么凶兽在后面追他一样。 一见倾心？不染人间烟火的小仙女？ 去他的一见倾心，去他的小仙女，他大概是眼瞎了。 这辈子都没这么瞎过。 如果他的红鸾心动是这样一个煞神，他宁愿孤独终老。 月老跟他开的什么玩笑？存心整他是不是？ 红羽逃命似的回到钦天监，匆匆进了密室，开始占星卜卦。 他一定要算出端木无忧这个东西是何方妖孽。 第432章 了却一桩心事 命人安置了贵客，楚青凰耳根子也终于清静了下来，回到长明宫，楚青凰看着沉默的扶苍：“不用担心，她已经没有能力再伤害你。” “属下不担心。”扶苍声音沉稳，看起来跟平常没什么两样，“属下只是知道她的身份之后短暂失态了一下，后来就没什么想法了。” 楚青凰嗯了一声：“她这段时间性情变了不少。” 扶苍抿唇，眉目温软：“主子今天说的话，属下都听到了。” 楚青凰扬眉：“朕说了什么？” “主子说江山可以给她，但是我归主子所有。”扶苍定定地看着她，眼底情意似海，尽是喜悦和动容，“原来属下在主子心里已经有了如此重的分量，上辈子属下一定做了很多很多好事，这辈子才有机会遇见主子。” 楚青凰挑眉：“说不定你上辈子是拯救苍生的大善人。” “属下觉得有这个可能。”扶苍点头，“不然不会有这么大的福报。” 楚青凰沉默地走到窗前坐下，“今日见到这个端木无忧，让我推翻了以前对她的印象。初到西齐就面对各方敌意，我都没想过要查她以前的事情，如今想来总觉得她脾气暴戾并非天生，真正暴戾的人越克制反而会反噬得厉害，但我在她身上却只看到了心平气和。” 虽然国色天香的倾城容颜也掩不住天生的冷漠，却并无几分暴戾之气。 扶苍对端木无忧一点兴趣都没有，不想过多谈论她，心思飘了一阵，又转回之前的话题：“属下在主子心里的分量已经抵得上一国江山……” wap. 楚青凰挑眉：“你是不是感动得想以身相许？” 扶苍声音一卡，随即点头：“是。” “既然如此，今晚成全你？” 扶苍表情一默，随即坚定地摇头：“不行。” 没成亲之前，坚决不能冒犯主子。 “以后别再自称属下了，听着烦得慌。”楚青凰道，“也不必总把自己放在一个卑微的位置上，身份有尊卑之分，感情上可以平等。” 扶苍沉默片刻，缓缓点头：“嗯。” “红羽大概要失望了。”楚青凰托着腮，皱眉沉吟，“他眼中的小仙女本质上是一个冷面煞神，第一次对一个女子一见倾心，却闹出了这样一个乌龙，不知道他心里会是什么想法。” 扶苍没说话。 虽然他不喜欢红羽经常在眼前蹦哒，可是曾经受到原主迫害太深，以至于他现在对那个女子依然没有任何好感。 红羽跟她在一起之后会如何，他无法预料。 楚青凰轻叹一口气：“今日见到端木无忧，我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夺舍这样的事情本身就不在常理之中，她若有想法，我就得提前做准备，至少可以确保事情发生之后不会再让你受委屈。” 至于其他的她倒不担心。 毕竟就算她没有楚青凰这副身体，只要过了命中注定的几年劫难，回到自己的身体应该也不是什么问题。 过程可能会复杂一些，且需要耗费一些精力，但她出身本尊贵，做公主和做女皇也没太大区别。 唯一需要担心的变数就是扶苍。 如今这点变数也不存在了，楚青凰觉得回不回去已经不再重要——横竖端木无忧若是不回来的话，她也不能让楚青凰就这么死了，然后再留下一个烂摊子给西齐。 至于东陵那边。 最亲近的人都知道她如今的身份，一切顺其自然也挺好。 楚青凰放下一桩心事，抬眸就看见了某只影卫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那双像是奶狗子的眼神里柔情和光彩简直满得快要溢出来似的。 表情就这么一顿，楚青凰伸手敲了敲他的脑门：“不必这么感动，朕完全是为了自己，毕竟有你在身边，朕以后的生活才能多姿多彩。” “属下……”扶苍正要说话，想到楚青凰方才说烦得慌，及时改口：“我很高兴。不管主子为了谁，都足以说明我在主子心里的分量。” 楚青凰嗯了一声：“你高兴就好。” 第433章 你没有拒绝的余地 扶苍很高兴不假，红羽这会儿就无论如何都高兴不起来了。 回到钦天监，进入密室，他开始算卦问神，然而算来算去，算了算了无数次，卦象都显示不出他跟端木无忧的结局。 素来乐观开朗的少年这会儿苦着一张脸，喃喃自语：“老天一定是在跟我开玩笑，那个煞神怎么可能是我命中注定的妻子？月老牵红线都不会牵，我跟她在一起能幸福吗？空有一张脸有什么用？” 这是要逼他们成为怨偶？ 红羽扔了签，仰面躺在地上，简直无语问苍天。 不行。 他还是回东陵去吧，回羽王封地上，让他父王给他找一个温柔善良、小鸟依人的小姑娘做良配……他父王功力深，应该可以替他改了这桩姻缘。 陛下命中注定的劫难都可以改，凭什么他的姻缘不能改？他想要美丽可爱的小姑娘，而不是一个随时动手挥鞭子抽人的女罗刹。 外面传来脚步声。 “小仙男大人。”钦天监白大人走上阁楼密室，笑眯眯地开口，“下面有人传话说，新来的那位北疆端木公主让你去给她算上一卦。” 什么？ 记住网址http://wap. 红羽瞬间坐起身：“我不去！” “小仙男大人卦术精湛，名声在外，连北疆公主都慕名而来，可见大人修为之高深，怎么能不去？”白大人不解，“那位北疆公主是个美丽异常的小姑娘，听说身体不太好，可能是想让大人给她算一下寿命……” “身体不太好？”红羽皱眉，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北疆十三公主确实是短命之相。 原主身子孱弱，大概是病死了，所以才有那个女罗刹托生在她身上的机会，不过总的来说，她的身体应该还是不如寻常人健康。 这般一想，红羽嘴角微翘，所以就算性情凶恶又能怎么样？ 她现在这副娇弱身躯，应该动不得武力吧。 所以还不是任由自己捏圆搓扁？ 红羽暗搓搓地想着，对自己方才的反应汗颜，他堂堂一个王子，居然对一个女子生出了畏怯，简直不够丢人的。 而且还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 行吧。 红羽站起身，理了理自己身上的袍服，“本大人这就去看看，替远道而来的贵客算上一卦。” 白大人连连点头：“这才是正确的待客之道。” 红羽走下阁楼密室，询问了来传话的人，得知端木公主现在的住处，转身优雅离去。 抵达端木无忧住的地方，没等通报就有人领着红羽走进朱漆宫门，红羽打量着周遭的环境，淡道：“好在女皇陛下不是风流好色之人，至今后宫没有皇夫，没有男宠，否则端木公主一个黄花大闺女住在这里，只怕还真有些不方便。” 端木无忧站在殿阶前，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我还以为你不敢来了。” “为什么不敢来？”红羽抬眸看她，“端木公主虽是远道而来的贵客，不过男女授受不亲，再说贵客自然有女皇陛下安排的人招待我，我们走得太近并不好，有损公主殿下的名节。” “名节是什么？”端木无忧冷冷一笑，“本宫从不在乎那玩意儿。” “你不在乎，我在乎。”红羽甩了甩袖子，“在下目前正修身养性，一心专注于术法，目标是成为天下第一术士，自当摒弃杂念，远离女色，不该沾染凡尘俗念。” “真是笑话。”端木无忧面露嘲弄，“一个时辰之前，是谁说的对本宫一见倾心？本宫可曾拿刀架在你的脖子上，逼你说出如此违心之言？” 红羽轻咳一声：“在下那是在说笑。” “管你是不是说笑，今日开始，你就是本宫的人——” “做梦。”红羽坚决反对，“我对你没兴趣，如果你找我来是为你算卦，我可以替你算寿命，姻缘什么的就不在职责之内了，在下修为有限，实在算不出来。” 顿了顿，“若你还有其他的目的，恕在下没空奉陪。” 端木无忧看了他一眼，转身进殿：“你没有拒绝的余地。别忘了你原本就是本宫的侍君，若是敢反抗，本宫不介意让其他人为此付出代价。” 红羽皱眉。 威胁他？ “付出什么代价？”红羽冷笑，“如今的西齐已经不是以前的西齐，你以为就凭一个北疆公主的身份，还能颠覆了西齐江山不成？” “我颠覆不了西齐，但是也别忘了，如今的西齐女皇借了谁的身份和身体。”端木无忧在屏风前椅子上坐了下来，声音平静冷漠，“只要我想要——” “你想要也不行。”红羽打断了她的威胁，“因为你根本不知道事情发生的前因后果，你没有料事如神的本事，也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此时你说的这些话不过是在威胁我。” 端木无忧淡道：“刚才女皇陛下跟我谈过，她说只要我想要，就可以拿回自己的身体和身份。” 红羽皱眉。 陛下居然会同意？ 好不容易拿下的江山竟要拱手让人，她傻不傻？ 第434章 加急战报 楚青凰傻不傻，红羽当然清楚。 他只是不确定端木无忧说的话是真是假，发生在这个女子身上的所有事情——包括她的言行举止，她的命运，她所说的话，红羽都没办法算得精准。 内心深处他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可他不想认命。 他觉得自己还可以挣扎一下。 然而这件事说起来到底只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家国大事才是关乎天下的事情。 原本西齐大臣和北疆使臣都以为端木公主是为了两国和平而来，不管北疆朝堂上那些人在打什么主意，表面上至少是向往和平的。 然而谁都没有料到，战报来得这么快，这么突然。 腊月初二早，端木无忧抵达西齐的次日，楚青凰正在和大臣们朝堂上议事，一份来自绵北的八百里加急情报由快马送到了帝都。 “启禀陛下！”来人跪地呈到战报，“绵北战事危急，北疆太子亲率铁骑三万、步兵十万，现已抵达边境，朝我边关将士兴师问罪，限令西齐半月之内交出北疆皇帝，请陛下定夺！” 大臣们吃了一惊：“战事危急？” “怎么会？！” http://wap. “为何这么突然？北疆公主不是来和亲的吗？” “北疆居然调了拨三万铁骑？齐将军不知能否应付？” 楚青凰坐在龙椅上，神色未变：“齐将军怎么说？” “齐将军命卑职询问女皇陛下的意思，若陛下想要北疆疆土，他就趁此机会入侵北疆，争取在两年之内灭了北疆。”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哗然。 “所以，加急情报只是为了送来战报，其实齐将军能应付？” “原来齐将军已经胸有成竹。”大臣们松了口气，“还真是虚惊一场。” “北疆屡屡挑衅，的确该给他们一个教训。”荣王冷哼，“如果能趁机拿下北疆几座城池，也算是完美地回应了他们的示威。” 楚青凰很快做出决断：“只要北疆率先出兵——不管他们以什么理由，或者以什么方式挑起战争，光明正大也好，阴谋诡计也罢，让齐陵立刻做出回击。” “是！” 虽然圣旨抵达边关需要很长一段时日，但齐将军已经做好了最周密的安排，该防御防御该出手出手，不会坐以待毙。 “两国一旦交战，那么北疆不灭，战事不止。”楚青凰冷冷道，“告诉齐陵，后备军饷、粮草、弓弩兵器，朕会给他准备得充足，让他尽一心战事，不必有任何后顾之忧。” “是！” “告诉全体将士，战事结束之后论功行赏，表现勇武之人可越级提拔，军衔、金银、美人……应有尽有！” “卑职领旨！女皇陛下威武！” “退朝！”楚青凰站起身，冷冷开口，“吏部、户部、兵部大人随朕去御书房议事。” “臣等遵旨！” 消息传到端木无忧耳朵里，她皱了皱眉，语气冰冷而充满着嘲讽意味：“太子出兵？” “是。”贴身侍女恭敬地回话，“早朝上刚送来的加急战报，西齐女皇陛下已经着令开战，降旨边关，不灭北疆不罢休。” 端木无忧擦拭着手里的匕首，沉默了好一会儿，“摊上如此作死的君王父子，不灭北疆天理难容。” 侍女心悸，不自觉地低下头。 “算了，这些事情跟我无关。”端木无忧把匕首插回匕鞘里，匕鞘柄上镶着色泽纯正的红宝石，一看即知价值不菲，“你去告诉那些大臣，就说太子殿下这个时候出兵，就是故意想致我们于死地，眼下年关将至，寒冬腊月，本宫身子娇弱，没办法再长途跋涉赶路，暂时就不回北疆了。” 侍女领命，转身离开。 端木无忧敛眸注视着掌心的匕首，表情冷漠疏离，透着一种厌世的不耐。 真想自尽了算了。 想来想去她都想不明白自己活在这世上干什么，讨厌的人那么多，愚蠢的人那么多，身边围绕的尽是一群没脑子的鼠辈……每每想杀人，却总是力不从心。 这副病歪歪的身体简直就像个废物一样。 端木无忧走到窗前坐下，不发一语地看着窗外，忍不住怀疑，北疆太子的脑袋是不是被马蹄踢过？ 眼下正是登基的好时机，他居然蠢到发兵征伐西齐？是想证明自己是个盖世英雄大孝子，为救父亲，一怒而伐天下？ 第435章 打一棒子给颗甜枣 御书房议事持续一个多时辰，短暂的安静之后，楚青凰冷冷开口：“扶苍。” 扶苍单膝跪下：“属下在。” 楚青凰平静地看着他：“北疆和西齐战事来得太突然，齐陵在边关领兵作战，后备粮草和军饷不容有差。” “属下明白。” “朕命你全权负责粮草筹备和运送事宜，不得有误。” “属下领命！” “陛下。”户部尚书温行云诧异地开口，“粮草事宜当由户部和兵部共同负责统筹，这个人……” “他叫扶苍。” “扶苍从未经手过这些事宜，若粮草之事贸然由他负责，必然会出现交接混乱的状况，万一中途再出现什么意外，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朕亲自安排的人，不会发生意外。”楚青凰淡道，“扶苍做事利落，速度快，武力强悍，哪怕中途遇到有人打劫粮草，也完全有应付之力。” 温行云皱眉：“可是——” wap. “没有可是，此事全权由扶苍负责。”楚青凰不想听他啰嗦，转头看向楚玄策，“楚玄策听旨。” “臣在。” “此前你有过调查梧州九连山茶案的经验，此次粮草事宜，你负责协助扶苍。” “臣遵旨。” “温湛。” “臣在。” “你跟楚玄策一样，负责协助扶苍。”楚青凰声音平静，“此次是你们历练的最好机会，让朕看看你们的能力和魄力，有功者，战事结束之后提拔至中枢，无能之人就此滚出朝堂，朕身边不留废物。” “臣等遵旨。” 楚青凰抬眸看向其他几位大人：“边关战事关乎国本，关乎社稷存亡，任何人不得疏忽懈怠！朕让这几位年轻人负责此番粮草事宜，不代表各位大人无所事事。该拨银子的拨银子，该入账的入账，该统筹押送方案的，仔细做好此次押送粮草的万全准备，不管是谁敢在这一次行动中拖后腿，怠忽职守，直接脱了官服回家种地去！” 各位大人连忙跟着跪下：“臣等不敢！” “希望你们是真的不敢。”楚青凰语气冷冷，一国女皇的威压此时完全流露出来，气势慑人，“若嘴上说着不敢，私底下给朕做了不该做的事情，朕一定不会轻饶。” 顿了顿，“尤其在这个关键时刻，朕会派人盯着行动中的所有过程，但凡有人出现在朕的黑匣子，后果轻则罢官，重则斩首示众！” 原本户部、吏部、兵部三部大臣心里或多或少都有些不满，因为他们觉得女皇陛下对年轻朝臣的重用太过于草率，然而“黑匣子”三个字一出，所有人心里那点不满顿时烟消云散。 他们不是惧怕黑匣子，而是突然想起女皇陛下无处不在的眼线，如果他们真敢在这次军饷和粮草押送事宜中倚老卖老，滥用私权，给年轻臣子制造麻烦，绝对逃不过女皇的眼线。 于是心里那点小久久再也不敢冒头。 众人连声表忠心：“为女皇陛下效力，是臣等职责所在！女皇陛下万岁！” “臣绝不敢拖后腿，请陛下明察。” “臣一定尽心尽力，做好分内之事！不敢疏忽懈怠。” “诸位大人请起。”楚青凰语气温和了些，“君臣一心，西齐才能强大，朕希望各位大人与朕一起见证西齐的繁荣昌盛。” “女皇陛下圣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楚玄策，温湛。” “臣在。” “兵部、户部、吏部各位大人都是前辈，他们办事经验丰富，你们需谦虚地向各位大人请教，万不可在前辈面前趾高气昂，不可一世，若是让朕听到你们对大人们不恭敬，廷杖伺候。” 这番话或多或少地安慰了心中不平的各位大人，众人沉默之余，不由再次心悸女皇陛下平衡权术的能力。 “臣等不敢。” 打一棒子再给颗甜枣。 偏偏他们挨棒子的时候得乖乖受着，给了甜枣也得乖乖接下。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女皇陛下登基之后，这心思越来越深沉了，不遇到大事还好，一旦朝中发生大事，他们就越发深刻地体会到这种感觉。 简直让人心惊肉跳，遍体生寒。 “都做事去吧。”楚青凰道，“扶苍留下。” “臣等告退。” 第436章 真是个大聪明 大臣们很快告退离开，御书房里只剩下楚青凰和扶苍。 “扶苍。”楚青凰淡声开口，“这是你出去历练和掌权的最佳机会，我相信你能做好。” 扶苍目光微抬，深深地看着她，须臾，垂眸道：“主子放心，属下知道该怎么做。” 楚青凰挑眉：“这次没有再表现出依依不舍了。” 扶苍沉默片刻，叹口气：“心里的确是不舍，但属下清楚自己的责任是什么，为了以后长远的稳定和陪伴，属下一定做好主子的‘贤内助’。” “不错。”楚青凰忍不住扬唇，心情很好地夸赞了他一句，“有这样的认知，足以证明你这半年来的成长。” “只是跟主子一起过年和过元宵的计划，只怕是要泡汤了。”扶苍还是有些遗憾的，随即皱眉，语气不善，“这笔账应该全部算到北疆头上。” “我倒是能大致猜出北疆太子的心思。”楚青凰坐椅子上，单手托着下巴，“虽然端木钰行踪隐秘，来西齐也并没有兴师动众，大张旗鼓，但他被困在西齐这件事其实很多人都知道，只是表面上没有证据罢了。” 扶苍嗯了一声：“端木钰失踪，太子虽然是名正言顺的储君，可他父皇下生死不明，且没有留下传位诏书，他现在登基名不正言不顺，万一端木玉钰回去，这位太子殿下可能还会被冠上一顶大逆不道、意图造反的帽子。” 北疆来的这些使臣高兴得太早了，西齐女皇陛下的态度其实并不重要，北疆太子忌惮的是以后端木钰回去的可能性，哪怕只是万分之一，他也赌不起。 “没错，所以他需要积攒威望，经营自己的势力，掌握兵权在手。”楚青凰扬唇嘲弄，“待他大权在握，选个适当的时机登基为帝，满朝文武谁敢挑他不是？哪怕端木钰回去了，兵权在握的新帝也可以直接让他做个被架空的太上皇。” 记住网址http://wap. 当下这种情况，太子想要掌兵权，就必须找借口发动战争。 这才是他突然间兴兵征伐西齐的原因。 扶苍眉眼淡漠：“西齐已经今非昔比，北疆铁骑只要敢踏进西齐一步，就注定他们的死期将至。” 楚青凰唇角微翘：“有气魄。” 扶苍走过去，缓缓执起楚青凰的手放在唇边：“都是主子的功劳。” 楚青凰轻笑。 扶苍沉默片刻：“主子打算如何处置端木无忧？” “她不足为虑。”楚青凰淡淡说道，“一个没有野心，脾气也不再暴戾的女子，在脑子和武力都不具备优势的前提下，没什么值得顾虑的。” 当前这个局势之下，谁也说不好以后会怎么样，两国只要开战，没个一两年是结束不了的，端木无忧这个时候若回去，就得面对战火连天的处境，以及随时会成为亡国公主的命运。 所以她会如何决定，楚青凰大致能猜得出来。 “只怕端木无忧自己都没想到，北疆太子会如此行事。”楚青凰冷嘲，“她前脚抵达西齐，北疆后脚兴兵开战，简直存心想把她和使臣一起置于死地。” 莫怪端木无忧说他没脑子。 的确没什么脑子。 所以这场战事他注定不可能是齐陵的对手。 “北疆西临西齐，东临大周，两国若是开战，大周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想法。”扶苍把舆图展开在案上，“大周皇帝没什么野心，但他是师父的侄子，若师父一道手书过去，他应该会出兵盟助西齐。” 楚青凰嗯了一声：“朕也在考虑这个问题。” 扶苍转头看她：“疆土太大，治理起来也累，且天下各国本该平衡。若有一方独大，早晚还是会生出野心。若一方太弱，平静的局势就会被破坏。所以平衡很重要。” 楚青凰勾了勾手指。 扶苍乖顺地在她跟前蹲跪下来，很自然流畅的动作。 “你真是个大聪明，已经把天下局势分析得这么透彻了。”楚青凰捏着他的脸，“不愧是我看上的人。” 扶苍赧然：“比起主子，我还差得远。” 第437章 战事起 若西齐跟大周联手，前后夹击，大概只需半年时间就能让北疆覆灭，如此不但节约时间和物力财力，减少伤亡，还可以减轻战争给百姓带来的伤害。 不过这样一来，谁打的疆土就是谁的，西齐将无法独占北疆。 “以西齐目前的国力，想要完全吃下北疆几乎不可能，所以你的想法是对的，可以让大周分一杯羹。”楚青凰目光落在天下舆图上，“北疆灭国，灭的只是北疆皇族，战后兵马整顿，百姓恢复生息，整顿战争中受到冲击的城池，处理战后伤亡，修复受损的房屋田地……一桩桩，一件件，都需要大额财力支撑。” 而西齐今年经济虽然比往年要好得多，但既要维持战争所需的一切军饷粮草，又要负责战后修复，再加上突然扩大的疆土和多出来的数百万百姓，别说国库难以支撑，便是人力安置上也有些力不从心。 这个时候，跟大周合作是最明智的决定。 “不必让父王出面，我修书一封让人送过去，相信大周皇帝陛下不会错失这个可以扩大疆土的机会。” 扶苍点头：“主子圣明。” 楚青凰淡淡一笑：“这个想法是你先提出来的，圣明的人应该是你。” “属下……嗯，我的意思是说，都是主子调教有方。”扶苍温顺乖巧，“所以真正圣明的人还是主子。” “行吧，你说的都对。”楚青凰起身往外走去，“陪朕去用膳，填饱了肚子赶紧去干活。” “是。” http://wap. 原以为到了年关可以稍微休息一下，没想到突如其来的战事打乱了所有的计划，扶苍带着温湛和楚玄策正式开始忙碌起来，整日行走于兵部和户部之间。 两国交战，粮草必须供上，后续的盔甲和剑弩也需要筹备，这都是不可延误的大事，不容任何人疏忽懈怠。 好在楚青凰有先见之明，早早让齐陵去了边关整顿缅北兵马，所以面对战事才可以不慌不忙，沉着应对。 三五日时间准备，第一批粮草于腊月初六出发，除了从军营里挑出两千好手之外，扶苍另外还安排扶风和扶影沿途护送，务必确保粮草周全。 腊月三，女皇陛下一封亲笔手书快马送往大周。 腊月中旬，又一封战报送至宫中，北疆兵马于腊月初五突袭西齐军营，两国交战正式开始。 楚青凰看了战报，招兵部议事。 一道道圣旨从长明宫传出，君臣上下前所未有的忙碌，有些大臣每天晚上忙到宫门落钥才回家，早上天不亮就进了宫，面上看起来却不见丝毫疲惫，精神奕奕，状态极佳。 扶苍白天也没办法时刻待在楚青凰身边，甚至连晚间都不能同床共枕，第一批粮草运出之前，他接连两个晚上都没怎么合眼，一直到初六晚上才回到长明宫睡了一觉。 楚青凰并没有表现出心疼他的样子。 她觉得这是一个有担当的男子乃至未来的西齐皇夫应该担起的责任，他内心的敏感和自卑她可以心疼，并且想办法化解，但责任却不容推脱，那是他以后必须肩负的家国重任。 站在她身侧，他会享受到她的喜欢和属于皇族的荣耀，与此同时，他也必须拥有与之相匹配的能力，承当起与之相对应的责任。 第438章 买卖不成仁义在 “事情考虑得怎么样了？”端木无忧站在宫苑回廊上，声音没有情绪波动，“你是个聪明人，应该会做出明智的决定。” 红羽伸手揪着廊外枯藤：“我年纪还小……” “比我大。” 红羽噎了噎：“我身子骨弱，经不起摧残……” “我已改邪归正，不会摧残你。” 红羽默然。 他今日站在这里跟她谈条件，其实并不是真的因为被威胁，这个女子既然用那个条件威胁他，就证明她根本没有回到原来身体里的打算，否则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可能用来跟人谈判？ 红羽真正在意的是被月老牵的那条红线。 他是个术士，占星卜卦的本领不敢说第一，但也百算百灵，唯独在自己身上从来算不出结果，红鸾星动他还没体会到，但钦天监和他父王同时给他算了出来，就证明这个事大概是八九不离十了，挣扎也没用。 红羽不是个会逃避的人。 当然，让他就这么妥协认命也不可能。 wap. 该谈的条件得谈，该争取的利益得争取，免得以后若真有了感情，到时候被吞得骨头渣子都不剩——虽然他私心里总觉得自己根本不可能跟端木无忧有什么感情。 就算真有，那也是见色起意，喜欢她那张美丽的容颜。 如果这副容颜是属于一个善良可爱、单纯天真的小姑娘所有，他大概会非常乐意跟她成就一桩好姻缘。 只是可惜啊。 对方偏偏不是善良的小仙女。 红羽心里叹气，面上却不动声色：“你知道的，我并不是孤儿，而是从小养尊处优，锦衣玉食，所以受不得半分委屈。” 端木无忧皱眉：“还真是娇贵。” 红羽讪笑：“没办法，就是娇贵命。” “行。”端木无忧道，“少不了你一口吃的。” 红羽接着道：“我细皮嫩肉，脸皮子也薄，受不住旁人打我骂我。” 端木无忧脸色冷冷：“我方才不是已经说了，我不会虐待你。” “嗯。”红羽点头，“我是家中幺儿，习惯了被人宠……” “你想做男宠？” 红羽嘴角一抽：“当然不是，我喜欢有人无条件宠着我，男宠不是羞辱人？这叫宠吗？绝对不行。” 端木无忧冷冷看着他：“还有什么条件，一次说完。” 红羽于是当真就不客气了：“膳食不能寒酸，衣服穿绫罗绸缎，你要对我百依百顺，我习惯了男尊女卑，叫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不能逆着我，不能欺负我，不能打我骂我羞辱我，不能吓唬我，我要是不愿意做的事情，你不能强迫我……” 随着他一字一句落地，端木无忧脸上原本就不明显的表情慢慢敛了个干干净净，眉头皱起，目光冷漠到了极致，像是在看一个得寸进尺、异想天开的白痴。 红羽接触到她的眼神，语气微顿，不自然地轻咳一声：“虽然我要求听着有些多，但都是合理的诉求，你可以答应，也可以不答应。俗话说漫天要价，坐地还钱，买卖不成仁义在嘛。” “你是仙宫神女？”端木无忧平静地看着他，“要不要我早晚三炷香把你供起来？” “供起来就不必了，我没那么无理取闹。”红羽忙不迭拒绝，他可没那个命享受旁人供奉，“总之我的条件就是这么些，你也可以考虑看看。” 端木无忧没说话。 红羽转身要走：“等你想明白了，差人告诉我一声即可。” 端木无忧道：“西齐和北疆开战了。” 嗯？ 红羽停下来，转身看她：“是啊，怎么了？” “如果北疆输——” “没有如果。”红羽打断了她的话，语气格外坚定，“北疆肯定输，不但输，还会彻底覆灭。” 端木无忧没跟他争执，漠然说道：“若北疆输，端木无忧很快就会成为亡国公主。” 红羽再次纠正：“你这句话说得太委婉了，准确来说，你会成为亡国奴。” 端木无忧冷道：“所以你是有多蠢，才会在这个时候提出这么多愚蠢的要求？” 红羽皱眉，显然不服：“哪里愚蠢？这些要求都很合理好不好？” “如果我是你，在北疆即将亡国的这个时候，完全可以凭借自己拥有的优势把对方囚禁起来，鞭打、怒骂、羞辱、凌虐、当牛做马……” 红羽表情古怪：“所以你的意思是建议我把你囚禁起来，随时鞭打、怒骂、羞辱、凌虐，让你给我当牛做马？” 第439章 月老牵错了红线 端木无忧没那个意思。 她漠然道：“我只是在告诉你，你有多蠢。” 不懂得利用局势为自己争取利益，只知道耍嘴皮子功夫，果然是娇弱的小白花，中看不中用。 那颗脑袋也完全是个摆设。 红羽额头降下三条黑线：“我活到这么大，你是第一个总是强调我蠢的人，姑娘家应该学着温柔一点，贤惠一点，可爱一点，你现在都没什么厉害的武功傍身了，嘴巴再这么毒，当心被人揍。” 端木无忧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你好好哄哄我，说不定我愿意保护你。”红羽语气真诚，就当看在她这张脸的份上，“别看我弱不禁风，其实我武功也很厉害的——” 端木无忧淡道：“所以方才你所说的身子娇弱根本不存在？我也不必对你手下留情？” 红羽瞬间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迟疑了好半晌，才支支吾吾道：“倒……倒也不是。方才我说身体弱是事实，你不许欺负我则是我提出的条件，你要是不想答应，我就离你远点呗，反正姻缘之事本就不可强求。” “姻缘？”端木无忧嗓音依然冷漠如霜，没什么表情地问道，“你是打算十里红妆，明媒正娶？” 红羽下意识地摇头：“不是。” 记住网址http://wap. 他现在的想法还处在月老乱牵红线的阶段，没想那么远呢。 十里红妆，明媒正娶？ 红羽恶寒了一下，觉得眼前这女子实在不适合做个娇羞的新娘，而自己则是个堂堂正正的男儿身，当然更不可能是被娶的那一方。 所以他觉得他跟端木无忧怎么看都不是合适的一对。 红羽暂时决定不告诉端木无忧，他们是月老牵红线的缘分，否则她一定会越发肆无忌惮地认为他跟她必须是一对，先处处看吧，实在不合适，他及时抽身也没什么损失。 红羽心里这般想着，然后看着端木无忧这张精致脱俗的脸，越看越觉得这张脸是真好看，正看侧看都好看得无可挑剔。 可是她怎么就……脾气怎么就那么糟糕呢？ 红羽暗骂自己肤浅，一张脸就把自己迷住了。 啧。 “今晚一起用膳。”红羽提议，“你想在宫里吃，还是出宫去吃？” 端木无忧眉心微皱：“不想去。” “那就在宫里吃。”红羽决定。 说完这句话，他沉默了好半晌，不知道应该再说些什么。 然后他不由想到了女皇陛下。 女皇和扶苍都是淡漠清冷的心情，可是他们在一起的相处方式就很自然温馨，尤其那个厚脸皮的扶苍，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爱吃醋似的。 每次流露出那种占有欲，也不觉得肉麻。 红羽腹诽，然后得出结论，这应该不是性格的问题，而是他跟端木无忧八字不合。 红羽眉心纠结，月老到底签了什么红线？把两个八字不合的人牵在一块儿，根本就是乱点鸳鸯谱嘛。 “你的表情很丰富，好像对我很是不满。”端木无忧冷冷地看着他，目光里仿佛渗着寒意，“在心里骂我？” 红羽回神，对上她冷漠的眼神：“骂人是泼妇才有的行为，我又不是泼妇。” “没骂最好。”端木无忧语气冷漠如霜，“要是让我发现你骂我，我饶不了你。” “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红羽朝她伸手，做比武状，“切磋一下？” 端木无忧皱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红羽被她看得有点不自在。 好吧，原来的端木无忧身子骨貌似不太好，说她娇弱都是客气委婉的说法，准确来说，根本就是个病秧子。 这位殿下之所以得以重生在她身上，应该就是原身病死了，这段日子即便她如何调养，想要跟以前的楚青凰一样拥有强健的体魄和强悍的身手，貌似也不太可能。 现在跟她切磋，显然有点欺负人的意思。 红羽咳了一声，定了定神：“那个……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去了，钦天监里还有事情等我去做——” “西齐还能存活多少年？”端木无忧忽然开口。 红羽一愣，以为她关心自己的国家，回答道：“至少这一任女皇陛下在位时，西齐是不会灭亡的。” “北疆气数已尽？” “快了。” “你跟本宫之间有什么渊源？” “月老牵错了红——”红羽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了什么，皱眉看向端木无忧，“你故意套我话？” 第440章 品行和脾气更重要 端木无忧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他：“我还以为你多聪明呢。” 红羽气结，果然她就不是个可爱的女子，嘴巴也这么损。 月老牵错了红线？ 端木无忧沉默，心里很快明白了什么。 怪不得红羽的反应如此奇怪，明明不太愿意跟她有所牵扯，却偏偏又有什么顾忌似的……原来是命中注定的缘分？ 端木无忧目光微抬，落在红羽脸上，跟以前初见时不同，这个人已经褪去了几分属于少年的稚嫩，虽然还不像成年男子那般沉稳内敛，但容貌极美，气度佳，一看就是出身富贵之家，从小娇养出来的贵公子。 撇开性格和脾气不谈，一张脸长得好看，至少能给人带来一种视觉上的享受，让人心情愉悦。 端木无忧以前不信命，不过在经历种种荒谬绝伦的变故之后，她发现有些事情当真是凡人之力无法想象的。 只有亲身经历的人，才能相信其中的离奇古怪。 所以，如果命中注定她跟红羽是被牵了红线的关系，她是愿意相信的，但相信是一回事，愿不愿意接受是另外一回事。 端木无忧短暂地思考了一会儿，抬眸看向红羽：“你喜欢我这张脸？” http://wap. 红羽微讶：“为什么这么问？” “你只管说喜欢还是不喜欢。” “你这张脸长得确实还行。”红羽扭捏。 “还行？” 红羽皱眉：“我觉得品性和脾气好更重要。” “一个善良脾气好的无颜女，你会喜欢吗？”端木无忧声音淡淡，表情明显带着几分嘲弄，“个头矮矮的，身躯胖胖的，肤色黝黑，脸上还有几颗麻子，但是心肠特别好，经常做好事，你会不会喜欢上她？” 红羽表情僵滞，硬着头皮道：“我……我觉得这样的女子也挺好的……” 端木无忧淡道：“需要我照着这样的标准去给你找一个？” 红羽连忙摇头：“不敢麻烦你，千万别费这个心。” 端木无忧平静地看着他，目光里渐渐流露出讥诮：“虚伪。” “这不是虚伪，心肠善良是美好品德，但不代表就要娶她为妻，男人也有心肠好的，我难不成也要娶了？”红羽努力给自己找回面子，“若一个女子能同时拥有美丽的容貌和温柔的脾气，再有一副善良的心肠，那就是完美了。” “这种女人只能去天上找。”端木无忧表情冷漠，语气听着有点深沉，“若有需要，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一臂之力？ 红羽皱眉，盯着她娇美的脸：“你的意思是送我去见阎王？” “送你去天宫，寻找你的梦中小仙女。” 红羽：“……” 端木无忧转头看着回廊外，眼底思绪流转，须臾，淡道：“不管是不是牵错红线，你也没必要放在心上，我没打算成亲，更不打算跟臭男人生出什么感情。” 红羽：“……”臭男人？ “况且谁知道这条红线是牵给谁的。”端木无忧道，“说不得是原本的端木无忧，她性子倒是不错，一副弱不禁风的身子骨，善良温柔的性情，除了有些孱弱和懦弱之外，倒也没什么其他的缺点……可惜她死了。” 说完这句，她像是没兴趣再搭理他，径自转身离开。 红羽嘴角一抽，瞪着她的背影，久久没有反应。 第441章 没理由拒绝 大周皇宫御书房里，接到西齐女皇亲笔书信的容楚修正敛眸看着书信，表情若有所思。 “西齐想跟大周联手？”年轻的丞相大人目光落在皇上手里的书信上，“这位女皇陛下倒是个看清局势的人，臣觉得没理由拒绝。” 没理由拒绝？ 皇帝容楚修把书信放下，不是没理由，而是根本不能拒绝。 他可没忘记他那位退位去游山玩水的皇叔，前年曾亲自抵达西齐认了这个西齐皇族那个小丫头为义女，虽说其中肯定有什么玄机，但玄机不重要，反正也不是他这等凡人能参透的。 容楚修想了想，命道：“传太子过来。” “是。”贴身总管连忙去传旨。 容楚修轻抚着下巴：“大周跟西齐联手对付北疆，这场战事毫无悬念地可以赢得轻松，借此机会让太子出去攒个军功，收服军心，你觉得这个主意怎么样？” 年轻的丞相大人面露微笑：“皇上圣明。” 的确。 太子殿下虽智谋无双，文武双全，但缺少历练确实有些不足，尤其是现如今天下各国皆以武为上，各国君王都是精通兵法谋略之人，太子在这方面可不能逊于他人。 wap. 不一会儿，一个年过弱冠的男子抵达御书房，容貌俊雅，身姿笔挺，一袭太子蟒袍称的和男子格外沉稳冷峻，天生的气度让人欣慰。 年轻男子正是大周太子容璟，端的是龙章凤姿，贵气天生。 行礼之后，他淡淡开口道：“父皇召见儿臣？” “嗯。”容楚修把信递给他，“你看看这个。” 容璟接过信细看，眉目微敛。 容楚修则趁着这个机会又开始打量他的儿子，越看越是满意，他的几个儿子当中，唯有太子容璟气度神韵上最接近皇叔容毓。 当然，比是肯定比不上的。 他皇叔那人即便离开大周已有三十年，依然是大周皇族无法超越的传奇，多智近妖，只要他的儿子能有一两分相似之处，容楚修就格外满意了。 “西齐女皇不是个好战之人。”容璟看完信，略作沉吟，“至少从她登基这一年多看来，她这个皇帝做得比历代皇帝都好。” 容楚修嗯了一声，不置可否。 “不过听说她也不是个任人欺负的性子，北疆挑衅，她不会坐以待毙，但西齐目前的国力还不足以支撑跟北疆的战事。”容璟道，“就算最后能赢，西齐自身损失也会非常大。” 西齐女皇登基还不满两年，虽然这一年来国力有所改善，但多年积弊仍需要更长的时间慢慢清除，该整治的地方得整治，该清理的官员得清理。 一次科考尚不足以选拔足够多的人才，就算选出来的学子都是能臣干将，也需要足够长的时间培养历练，才能慢慢替代完朝中无力胜任的蛀虫官员。 朝中官员机制调整也不是一年半载就能完成的事情。 而眼下的西齐，其实也经不起战争拉长的动荡和经济损耗。 “如果父皇对北疆疆土有想法，儿臣认为跟西齐联手的决定可行。”他道，“不过需提前做个君子约定，东西夹击，谁打下的城池就是谁的，没有平分一说。” 年轻丞相适时开口：“君子约定其实并不好做。” 容璟沉默须臾，缓缓点头：“丞相说的是。如果我们现在派人去跟西齐女皇陛下谈判，长途跋涉耗时耗力，势必会浪费很长一段时间。” “君子约定做不做到是无所谓，毕竟谁打下的城池是谁的，本来就是不成文的规定，西齐女皇不会不承认这一点。”容楚修淡淡开口，“况且她虽是女子，但这一年来从朕听闻的消息上可以判断，她的心胸、气度和胆魄并不弱于任何一个男子，应该不会做出耍赖之举。” 容璟缓缓点头：“嗯。” “所以你觉得结盟可行？” 容璟依然点头：“可行。” “若朕让你亲自领兵去边关呢？”容楚修看着太子，“你愿不愿意？” 容璟微愣，随即皱眉：“齐寒衣麾下的铁骑正适合开疆破土，父皇不相信他？” “朕不是不相信齐寒衣，而是想让你跟着去战场历练。”容楚修淡道，“你是大周未来的君王，君臣关系和睦，对你以后有好处。” 容璟敛眸沉吟片刻：“父皇是如此想法，儿臣自然愿意，只是……” “只是什么？” 眼底划过一抹异样色泽，容璟摇头：“没什么。若父皇已经决定，那儿臣现在就去准备。” 容楚修点头：“去吧。” 年轻的丞相大人跟着告退：“臣跟太子殿下一起去。” 容楚修挥了挥手：“去吧。” 走出御书房，年轻的丞相大人很快跟上太子，恭声开口：“太子殿下可有什么想法？” “没什么特别的想法。”容璟沉默片刻：“对于寒衣来说，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光明正大离开家去建功立业的机会，本宫替他高兴。” 丞相明止抬头望着湛蓝天空：“虽有离开家的机会，可早晚也得回来。建功立业，掌权在手，也改变不了他的出身。” “他的出身没有任何问题。”容璟语气沉沉，“齐家唯一嫡子，大周掌兵权的将军，也是本宫以后的得力干将，本宫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他。” 明止沉默片刻，忽而一笑：“有太子殿下在，谁也欺负不了他。” 第442章 除夕捷报 从年前腊月初开始忙忙碌，腊月二十五，第二批粮草准备就绪，扶苍亲自护送前往边关。 伴随着除夕夜的来临，边关送来的第一封捷报是齐陵献给女皇的新年贺礼，北疆大军被逼退两千里，西齐一路攻破北疆边境城池，长驱直入，让北疆节节败退。 西齐大臣们精神大振，除夕夜的宫宴都比往年更热闹了一些。 宴会上没有扶苍乖宝在场，女皇陛下兴致不佳，宫宴进行到一小半，楚青凰想到被关在宫中的端木钰，漫不经心地勾了勾手指：“元宝。” 元宝连忙上前，恭敬地低头：“陛下。” “去把端木皇帝请过来。” “是。” “只请他一个人。”楚青凰交代，“其他人不许跟着，今晚除夕，朕不想在宫里大开杀戒。” “奴才明白。” 于是元宝蹬蹬从高台上疾步而下，朝当值的楚玄弈道：“陛下有旨，请端木皇帝单独过来参加除夕宫宴。” 楚玄弈点了点头，带着人转身去请端木钰。 记住网址http://wap. 被幽禁在宫中数月的端木钰这段时间憔悴了许多，整个人看起来也阴郁了许多，长达半年的时间里，他几乎无时无刻不在后悔，后悔自己草率地只带了几十个高手在身边。 如果他多带一些人，也不至于落到如今这般境地。 当然，后悔只是他个人的情绪，除了后悔之外，端木钰对楚青凰更是生出了强烈的仇怨，每天都在心里制定无数种征伐西齐的计划，发誓非要报了这个仇，出了这口气不可！ 从炎炎夏日被困到凛凛寒冬，他像是一头焦躁的兽，每天除了发脾气还是发脾气，然而除了跟在他身边的北疆高手之外，西齐宫人只负责每天送去一日三餐，根本不理会他的脾气和牢骚。 久而久之，端木钰甚至以为自己会被困死在这里。 所以当他看见楚玄弈带人走了进来，并跟他说：“今晚除夕，陛下邀请端木皇帝过去参加除夕宴。” 端木钰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愣了好一会儿，他才确认似的开口：“除夕宫宴？” 楚玄弈点头。 “楚青凰邀请我过去？” 楚玄弈表情微顿，还是点头：“只邀请了端木皇帝一个人，其他人不能带。” 端木钰脸色微变，随即冷笑：“怎么？你家女皇陛下担心我身边的高手刺杀于她？” “除夕夜，女皇陛下和大臣们都在守岁，今晚的宫宴很热闹。”楚玄弈淡淡说道，“陛下只是不想有意外发生，更不想在年节之际见血。” 端木钰脸色不虞，尤其在听到“今晚宫宴很热闹”这句话时，怎么琢磨都觉得有些不对劲，心里隐隐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像是有什么让他不安的大事要发生了似的。 沉默了好一会儿，他倒也没说什么，心里清楚从楚玄弈嘴里大概也问不出什么所以然。 任何一个人在被困了半年之后，都会渴望得到一点自由。 何况他这个一国之君。 端木钰站起身道：“我换身衣服。” “端木皇帝身上穿的衣服挺好的，不用特意更换。”楚玄弈看着对方一身锦缎长袍，“我家女皇陛下不讲究这些。” 端木钰脸色不由又阴了阴，冷冷说道：“既然如此，就带路吧。” 楚玄弈转身往外走去，端木钰跟上。 宫苑里，北疆众多高手虎视眈眈盯着楚玄弈，目光森冷，杀气重重，一副随时等着动手的架势。 “这宫院外重重影卫看守，就算你们侥幸打败了我，也绝不可能逃出这座宫墙。”楚玄弈平静地警告，“端木皇帝身边带的高手本就不多，若是在除夕夜再折损一些，只怕以后更寸步难行了。” 这句话落音，高手们显然有所忌惮，端木钰表情又难看了一些，冷冷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然后才跟着楚玄弈一起往热闹的御园方向走去。 第443章 天时,地利,人和 抵达御园，远远就听到雅乐声悠扬，宫廷舞姬正随乐起舞，宫宴进行得正热闹。 气氛高扬，君臣同乐，像是正在演绎一场繁华盛世。 端木钰脚步稍顿，目光落在欢乐的宫宴上，看着席间众人脸上红光满面，兴致高昂，表情越发阴沉，随即沉默不发一语地迈步往御座所在的方向走去。 “女皇陛下。”端木钰站在御座前，目光微抬，眯眼看着楚青凰，“一年一度的除夕夜到了，朕在此恭贺西齐日渐强盛，祝愿女皇陛下岁岁平安。” 楚青凰抬手示意：“端木皇帝请坐。” “多谢女皇陛下。” “今日之所以让端木皇帝过来，其实是为了两件事。其一，端木皇帝待在西齐已近半年之久，今日除夕，朕作为东道主，于情于理都应该邀请皇帝陛下一起过来守岁。”楚青凰说着，端起面前的酒杯，“朕敬端木皇帝一杯。” 端木钰闻言，表情有片刻龟裂。 半年之久？ 真亏她敢说！ “把朕这个一国之君幽禁在西齐长达半年之久，女皇陛下实乃古今第一人。”他冷冷说道，“陛下就不怕西北疆铁骑报复？” http://wap. “这便是朕今晚要说的第二件事。”楚青凰幽幽叹了口气，“就在年前腊月初，北疆太子殿下率铁骑攻伐西齐边关，朕无奈之下，只能命令边关主帅奋力抗敌，不过朕也不是自负狂妄之人，自然清楚西齐国力跟北疆还有些差距，所以不得已联合大周做了同盟。” 什么？ 端木钰表情僵住，缓缓抬头，像是不敢相信：“女皇陛下方才说什么？” “昨天晚上，朕刚收到一份捷报。”楚青凰命人把战报送去给端木钰过目，“齐陵不愧是朕钦命的边关主将，一点都没让朕失望，首次交战就让北疆吃了个大亏，眼下已经破了边关布防，拿下了北疆两千里地城池，朕觉得应该与端木皇帝分享一下这个好消息。” 端木钰脸色僵白，呆滞地看着元宝噔噔噔从木梯上小跑下来，兴冲冲地把战报递到他面前，像是在告诉他什么好消息似的：“还请皇帝仔细过目，辨别真伪，千万不要误以为这是咱们女皇陛下伪造的战报。” 像是一道晴天霹雳降下，砸得他头晕目眩。 端木钰盯着送到面前的战报，好半晌无法回神，那眼神可怕得像是盯着索命的死神。 “端木皇帝。”元宝提醒他，并好心说道，“需要我念给你听吗？虽然我识字不多，但是……” 端木钰一把夺过战报，绷着脸，额头青筋暴突，死死地盯着战报上的每一个字。 随着那一个个字眼映入眼帘，他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整个人像是被夺去了生气，木然僵滞，浑浑噩噩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 北疆大败。 不可能！ 这绝不可能！ “这份战报是假的。”端木钰抬头，目光阴鸷注视着楚青凰，“女皇陛下方才还说年前腊月初太子才出兵，就算西齐当即反击，到如今也才不足整月，捷报怎么可能来得这么快？难不成北疆刚出兵，就被西齐打败了？北疆铁骑彪悍，怎会如此轻易就落败？” 楚青凰喝了口酒，嗯了一声：“端木皇帝说得有道理。” 端木钰脸色阴沉。 “不过北疆皇帝大概不知道，北疆出兵之前这几个月里，正是齐陵麾下的将士们士气最高涨、战斗力最强的时候，因为朕让齐陵给将士换了最好的兵器、铠甲，投入头等强悍的战马两万匹，严令他不许苛待将士们的伙食，必须让将士们吃得饱，吃得好，并接连不断地训练了一年有余。” 楚青凰淡淡一笑，眉眼间尽是运筹帷幄的慑人气度，“朕登基之后国库空虚，抄家所得数百万两银子全部用在了军需供给上，朕又从东陵借了一千万两白银，就是因为练兵迫在眉睫，耽搁不得。” 说着，眉头微扬：“你当真以为朕不会防范你们的狼子野心？” 端木钰僵在坐席上，脸色苍白怔忡，像是被雷击到了一样。 “西齐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的优势，怎能不赢得漂亮？齐陵或许应该感谢北疆太子出兵出得正是时候。”楚青凰笑了笑，端起酒盏，“朕再敬端木皇帝一杯。” 第444章 群情激昂 端木钰失控，一脚踹翻了面前的茶案！ 乐音骤停。 舞姬惊慌失措，齐齐退到一旁。 “欺人太甚！楚青凰，你欺人太甚！”端木钰站起身，愤怒地指着楚青凰，“你是故意的！故意囚禁朕，借此机会逼北疆出兵，西齐才有名正言顺的机会征伐北疆！你根本就是狼子野心！狼子野心！” 西齐大臣们眼看着一国之君如此失态，几乎风度全无，像是一头歇斯底里的困兽，他们不但没有丝毫生气和不安，一时之间反而油然生出了一股强国为荣的骄傲和优越感。 曾经铁骑彪悍的北疆，如今却成了西齐的手下败将，他们怎能不为此感到与有荣焉？ 这是他们的国家。 国家强盛，别的国不敢小觑。 国家弱小，便总有人想欺负。 短暂的寂静之后，楚青凰放下酒盏，淡淡挥手：“你们都退下。” 宫廷舞姬和乐师行礼告退。 wap. 楚青凰目光落到失控的端木钰脸上，嘴角微扬，表情带着淡淡的嘲弄：“先挑衅的人分明是你，如今却要贼喊捉贼，反咬朕一口？” “你——” “端木皇帝从年轻时就一直在打着其他国家的主意，妄图吞并天下，满足你们的野心勃勃。”楚青凰语调平静，一句一句陈述事实，“然而年轻时未能得逞，如今登基二十年有余，不思为自己国家的百姓谋福祉，反而又把主意打到了看似弱小的西齐头上……你是不是觉得朕一介弱质女流，看起来特别好欺负？” 端木钰脸色铁青：“血口喷人！” “朕去东陵借银子，你跟卫珩悄摸摸地尾随至东陵，是想弄清楚朕跟东陵的关系吧？”楚青凰冷笑，“可惜让你们失望了。朕没兴趣跟你们面对面打交道，借到银子之后朕就回了西齐，就是故意要让你们摸不着头脑，做不出准确的判断。” 端木钰僵硬地站着，没有一点反应。 “原以为没见到朕，你们给东陵皇上庆贺完生辰之后就会乖乖回去北疆，谁能料到居然又悄默默地跟着来了西齐？这还真是自己踏进阎王殿，阎王不留你，都有点对不起你们的一片苦心。”楚青凰说着，认真地问道，“北疆是不是没有探子可用了，所以才需要一国之君亲自出马？” 端木钰闭了闭眼，原来从东陵开始，自己的行踪就已经落在了楚青凰的掌控之下，她不动声色地看他笑话，甚至悄悄布下天罗地网，就等着他入瓮。 简直就是一只狡诈的该死的狐狸。 该死！ 真该死！ 端木钰悔得肠子都青了。 “今年是凰帝元年除夕，朕与各位臣民一起守岁，共祝西齐盛世繁华，国祚绵延。”楚青凰站起身，举一杯酒朝着绵北方向，“敬边关浴血奋战保家卫国的将士。” 今晚气氛热烈喧闹。 大臣们意气风发，热血沸腾，同时举着酒盏起身：“敬边关浴血奋战，保家卫国的将士！” “敬英明神武，睿智无双的女皇陛下！” “敬西齐盛世，国祚绵延！” “敬上苍，愿上苍护佑西齐，国家强盛，百姓安康！” 美酒一杯接着一杯敬上，歌功颂德的豪言壮志一句接着一句高喝而出，点燃了除夕夜上沸腾的气氛。 端木钰站在席间，脸色僵白阴鸷，以一人的狼狈和绝望衬托了今晚西齐君臣的意气风发，群情激昂。 他阴沉沉地注视着楚青凰那张明艳动人的脸，这个曾经被传一点脑子都没有的暴戾女子，以任何人都没有料到的方式，猝不及防战胜了几位后盾强大的皇子，一跃成为西齐九五之尊。 端木钰曾以为她的登基是北疆的机会，浑然没有料到，北疆会在她手里一败涂地。 “哦，对了。”楚青凰像是突然想到了什，挥手示意群臣安静下来，随即转头看向端木钰，“北疆挑衅在先，朕若不反击会让人觉得西齐好欺负，朕想跟北疆死磕到底，奈何西齐国力还没强悍到让朕觉得可以轻松吞并北疆的程度，所以朕交了个盟友，一起瓜分北疆疆土。” 端木钰一震。 “西齐跟大周联手，北疆可有还手的余地？” 第445章 新年 西齐大臣们彻底扬眉吐气了一番。 楚青凰登基之后，他们日日提心吊胆，每天在朝堂上都害怕被女皇陛下抓到小辫子。 然而今日他们却忽然生出了一种“有这样的女皇其实也不错”的想法，尤其素来彪悍的北疆皇帝在西齐都吃了瘪，野心勃勃的北疆铁骑在齐将军手里栽了跟头，狼狈尝到了败绩，让西齐大臣们觉得这个年过得……真他么爽。 从没有哪一刻，他们如此真心实意地在心里喊了一句，女皇陛下威武。 这句话于此时此刻来说，绝不带半分拍马屁的性质。 虽然他们以后还是会害怕不安，还是会战战兢兢，甚至依然会无法避免地生出一些贪欲，以及对女皇陛下的痛恨。 但至少于此时来说，他们的心情真是格外的舒爽。 前所未有的舒畅。 至于北疆皇帝端木钰是什么心情，就不在他们考虑之列了。 守岁至子时，璀璨的烟火炸响在夜空，带来一年之中最欢腾的时刻。 子时之后新的一年已来到，漫天绚烂的烟火仿佛预示着来年的繁荣昌盛。 记住网址http://wap. 宫宴散去，楚青凰宣布：“明日一早不必进宫请安拜年，年节休沐期间，各位爱卿可以多陪陪家人，孝敬爹娘，善待妻儿，多多积攒孝子贤孙的名声，努力做个忠孝之人。”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臣告退，端木钰自然又被送回了他的住处。 楚青凰独自在御花园回廊上走着，身后跟着元宝、明月和锦兰几人，回廊两旁高挂着红色灯笼，一片喜气洋洋，空气中还残留着烟火的气息。 灯火璀璨，繁华初现。 元宝恭敬询问：“陛下回长明宫吗？” 楚青凰淡道：“朕先走走——” “陛下。”回廊另外一头，陈海疾步而来，恭敬行礼，“方才宫外传来消息，说是端太妃想见陛下，但宫门已经落了钥，端太妃进不来。” 这个除夕夜是楚青凰和大臣们分享喜悦的日子，不是家宴，楚青凰并没有命人邀太后和端太妃赴宴。 虽跟端太妃是名义上的母女，然而她们之间连最基本的表象都不愿维系，太后和端太妃都不会想看到她，楚青凰自然也没必要给自己制造不愉快。 此时听到陈海的话，楚青凰面上并无意外之色，只是平静说道：“天色已晚，等天亮再出宫，明日一早让御膳房多包点饺子，给朕装上一些，朕带去闲王府。” “是。” 楚青凰很快回长明宫休息。 练武之人习惯了早起，何况扶苍不在身边，楚青凰连赖床的理由都没有，起身梳洗更衣之后，就带着元宝、锦兰和明月出宫前往闲王府。 宫人手里提着御用的食盒，食盒里装着各种口味的蒸饺。 听闻一声“女皇陛下驾到”，闲王府内外跪了一地，曾经不可一世处处叫嚣着楚青凰是个白眼狼的楚天铮，也乖乖跪在地上恭迎圣驾。 端太妃是唯一不需要行礼的人。 她站在大门口，目光平静地看着楚青凰，自打新帝登基之后，她们母女二人见面的次数少之又少，且每次见面也几乎无话可说。 只是藏在眼底深处的冷意始终存在。 “朕许久没跟太妃维系一下母女感情了。”楚青凰淡淡说道，“在宫里闲着无聊，正好过来看看太妃最近过得怎么样。” 这句话说的…… 端太妃表情阴沉，却克制着情绪，出宫居住一年有余，往日的脾气已经被磨得所剩无几，以前在宫里面对的是后宫嫔妃，出了宫之后面对的则是各大世家夫人。 曾经那些对她恭恭敬敬的贵妇人，见面需要行礼问安的女眷，如今看她的眼神都透着意味深长，像是在嘲笑她这个太妃连亲生女儿都哄不住。 从曾经荣宠万千到如今的落魄失势，一切都是因为楚青凰而起，若凌家还在，她何至于落得如此这般境地？ 第446章 宽容不代表纵容 这个女儿生来就是为了克她的。 端太妃平静地看着楚青凰，淡道：“我正好有些话想跟你说。” 楚青凰抬脚往王府里走去，“太妃娘娘这段时间日子过得怎么样？应该没什么不顺心吧。” “不顺心的事情多了去，若要细细讲来，只怕三天三夜都讲不完。”端太妃语气冷冷，“陛下政务繁忙，只怕也没那么多时间听我啰嗦一些琐碎之事。” 楚天铮跟在后面，盯着楚青凰的背影，眼神里尽是愤恨。 楚青凰嗯了一声：“确实没什么时间。” 要不是扶苍不在宫里，她一个人闲着无聊，连来闲王府走走的时间都没有。 不过又能怎么办呢？ 最近赶上年节，大臣们都放假回家休息，她这个一国之君总不能除夕和新年都埋头在政务中不是？ 端太妃攥紧了手，下意识地想冷嘲热讽一番，却又觉得没必要。 无数次事实证明，得罪楚青凰对她没有好处，何况有一些事情她还想弄清楚。 http://wap. 进了王府主厅，下人们忙着设桌椅，楚青凰在主位上坐下，随身的宫人把御用食盒放在桌上，取出一盘盘还热乎的蒸饺。 “各种口味都有，随意取用。” 端太妃看着眼前琳琅满目的饺子，想到闲王府厨房正在准备的厨娘们，淡淡一笑：“陛下连饺子都亲自带过来，闲王府还真是闲得彻底。” 楚青凰也不知有没有听明白她的意思，语气淡淡：“朕身份特殊，随时都得保持一份警戒之心，毕竟西齐在朕的治理之下才刚刚开始变好，朕若出了什么意外，后果不堪设想。” 端太妃表情一僵，随即淡道：“陛下说的是，小心一点总没错的。” “女皇陛下原来这么怕死吗？”楚天铮冷笑，“既然这么怕死，就该待在宫里别出来，说不定什么时候又遇上刺客——” “天铮。”端太妃厉声喝道，“闭嘴！” 楚天铮冷冷看了楚青凰一眼，恨恨闭嘴。 “闲王还是谨言慎行一点好。”元宝皱眉，“女皇陛下虽是仁慈，可闲王当着众人的面冒犯女皇陛下乃是以下犯上之罪，按照规矩是要被拉下去打板子的。” 楚天铮脸色一变，手指着元宝：“你这个贱奴才是以下犯上，这儿有你说话的份儿？” “天铮！”端太妃声音加高，“不得放肆！” 楚青凰皱眉：“今天是年节，不宜沾染血腥，拉下去掌嘴二十。” 端太妃骤然变色：“青凰——” “直呼女皇陛下名讳乃是大不敬，还请端太妃娘娘注意分寸。”元宝提醒。 端太妃脸色青了又青，终于拉下脸开口：“天铮是陛下的哥哥，陛下方才也说了今天是年节，还请陛下看在兄妹一场的份上，别跟他一般见识。” 楚青凰夹了个饺子吃了，没说话。 “天铮。”端太妃转头看向楚天铮，态度强硬，“跟陛下赔罪。” 楚天铮狠狠瞪着楚青凰，心不甘情不愿地弯腰请罪：“是我不好，请女皇陛下恕罪。” 楚青凰瞥他一眼：“闲王到现在大概都还没弄清楚什么是君臣尊卑，朕不跟你计较是朕宽容，懒得与你一般见识，不代表你可以肆无忌惮地逾越挑衅，不知礼数。” 楚天铮下意识地想冷笑。 “朕去年杀的人有些多，今年原想修身养性，做一个宽容的君王。”楚青凰语气冷淡，“但宽容不代表无止境的纵容，如果你以后还敢在朕面前放肆，朕就算不杀你，也可以把你贬为庶民，让你好好体会一下被人踩进泥坑里的感觉。” 楚天铮表情僵住脸上，忽然就想到了还在牢里的楚天阔。 楚天阔被囚在天牢里，他的媳妇——也就是曾经的宣王妃，从丈夫失势之后，就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平民女眷，不再享有皇族尊荣和俸禄。 如今她一个人带着孩子，虽然还生活在王府里，可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大概只有皇族宗亲才知道。 第447章 天铮不是她的儿子 不管端太妃母子二人心里是什么想法，早膳到底是相安无事地结束了，楚青凰以前脾气就算不上好，如今贵为一国之君，自然更不得任何人无礼冒犯。 谁敢对君王不敬，谁就是自讨苦吃。 大抵是几位皇子相似的经历让楚天铮有了忌惮，他终于学会了恭顺。 然而恭顺并不代表他就此可以安然无恙。 早膳结束之后，端太妃摒退左右，在楚青凰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陛下生辰宴上，那个假扮小厮身份跟在在翎王身边，最后被击毙的人是谁？” 楚青凰挑眉，她的生辰宴已经过去了半年，端太妃到现在才想起来要弄清楚这个问题？ 女皇陛下身侧站着元宝，锦兰和明月恭敬侍立一旁——端太妃只能摒退闲王府的下人，楚青凰的人她无权使唤。 此时听到她问这句话，明月和锦兰没什么反应，倒是元宝没忍不住抬眸看了眼端太妃。 女皇陛下生辰宴上，他站得不算远，看到了那个男子的真容，跟女皇陛下长得确实有几分相像。 当初有人发现了这一点，可是女皇陛下没表态，谁又敢擅自提出猜疑？ “他叫卫珩，炎国王子。”楚青凰淡道，“跟北疆皇帝端木钰勾结在一起……准确来说，应该是他受北疆皇帝控制，意图买凶刺杀朕，不过未能成功。” wap. 端太妃身姿坐得笔直，敛眸道：“那天我听到有人提起了他的长相。” “他的长相怎么了？”楚青凰抬眸，“世间之大，众人面相千姿百态，偶见一两人容貌或者气度相似，也是很正常……不过朕以前倒是听太后提过一事。” 端太妃神经一紧：“太后跟你说了什么？” “她说楚天铮不是你的亲生儿子，也不是朕的亲生哥哥。”楚青凰叹了口气，“朕当然不相信，太妃虽然对我这个女儿没什么感情，但当年正得盛宠，应该不会做出对不起父皇的事情来。” 端太妃脸色刷白而不自知，怔怔地看着她，眼神里充满着震惊。 天铮不是她的儿子？ 天铮居然真的不是她的儿子？ 这些日子以来，她每每看着天铮那张脸，就觉得有种陌生的感觉，再也无法像以前那般亲近。 每晚夜半惊醒，她总是梦见自己的儿子被掉了包。 然而她又一次次说服自己……可是现在，她的儿子在哪里？ 端太妃想到这些年天铮的性情，跟楚青凰截然不同的天赋和脾气，像是扶不上墙的烂泥，文不成武不就。 反观楚青凰武功高得可怕，一身蛮力和残暴的脾性无人能及。 怎么看两人都不是亲兄妹。 天铮的容貌眉眼也完完全全看不到太上皇的一点影子。 “太妃不用想太多，太后以前偏宠贵妃和她的儿子，自然会想办法在朕面前挑拨，朕根本不会往心里去。”楚青凰喝了口茶，声音淡淡，“只要楚天铮以后别再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朕会一直给他留着郡王的头衔和王府，让他比一般百姓过得舒坦一些，但是他自己也得知足才行。” 说完这句，楚青凰忽然想到如今住在宫里安静不出户的端木无忧。 说来那位才真正是端太妃的女儿，可惜端木无忧抵达西齐这么久，居然连见一见自己母亲的想法都没有，如此可见，她对自己母亲一点感情都没有。 如果说有感情，那也绝对是恨和厌恶。 想到这里，楚青凰觉得自己已经没必要继续留下，真女儿尚且不在乎，她这个假女儿又何必浪费时间在他们身上？ “元宝。”楚青凰站起身，“摆驾回宫。” “是。”元宝恭敬应下，连忙转头传道：“陛下有旨，摆驾回宫——” 楚青凰走了出去。 端太妃坐着没动，表情僵硬苍白，像是受到了极大打击的样子。 第448章 最佳夫婿排行榜 北疆败仗的消息刺激到了端木钰。 年初二晚上，他身边的高手骤然发动夜袭，原以为年节期间会守卫得松散一些，且他们选择凌晨最容易犯困的时候动手，抱着不能百分之百成功的想法，却也想着能冒险一试。 万一就成功了呢？ 然而事实证明他们还是低估了楚青凰困他的决心，以及楚玄弈执行圣旨的力度。 第一批六个高手尚未闯出朱漆宫门就被乱箭射死，第二批六个高手接着上，一阵兵器交锋的声音响起，六个高手跟着中箭身亡。 端木钰随时带的护卫本来就不多，如今一下子折损了十二个，只气得他脸色铁青，一阵青白交错。 回到殿内，他失控地砸了所有的茶具花瓶，踹翻了凳子、花架和茶案，一阵气怒发泄之后，他却像是突然间泄了气的木偶，绝望地瘫软在椅子上，呆滞悲哀，无力回天。 像濒死的兽。 年节假期很快过去，正月初六开始上朝，又埋首于繁忙的政务。 年后暂时没有消息传来，楚青凰召集温湛和楚玄策议事，得知筹备粮草事宜一切顺利，不管是兵部还是户部，暂时都没有出现为难他们的情况。 如此一直忙到元宵佳节。 记住网址http://wap. 扶苍不在身边，元宵节对于楚青凰来说也没什么意义，除了晚间站在城楼上看一会儿宫外长街上闪烁的花灯之外，她对出宫游玩一点兴趣都没有。 然而她没兴趣出宫，却有人把主意打到了她的身上。 “今天元宵节，太后召了一些贵女在宫中吃茶，陛下可要去凑个热闹？” 楚青凰正在批阅奏折，听到元宝这句话，偏头看他一眼：“太后？” “是。”元宝点头，“刚才奴才去传膳时，陈公公跟奴才说了此事，所以奴才才问问陛下的意思。” “太后召了谁进宫？” “荣王府小郡主楚云瑶，康郡王府嫡女楚云娴，余太傅家次孙女余静仪，还有温家姑娘温裳。” 楚青凰沉眉微默。 这几个女子之中除了温裳之外，其他人貌似一直就跟以前的宣王妃王走得比较近，都是正儿八经的名门贵女。 不过这两年局势有些不太一样，太后召见她们，显然不纯粹是为了吃茶。 “余太傅的孙女年岁应该不小了。”楚青凰淡淡开口，“可有许配良缘？” “暂时应该还没有。”元宝谨慎回话，“余姑娘家世显赫，才情出众，眼光自然是一等一的高，寻常男子只怕入不得她的眼。听说年前余家曾托媒婆说亲，有意把余姑娘许给荣王府弈世子。” 楚青凰挑眉：“许给荣王府？” 余太傅家已经有一个孙女嫁进皇室做了宣王妃，只是现在失势了，没想到另外一个又相中了荣王府。 “是。”元宝点头，“不过荣王好像是婉拒了。” 楚青凰沉默。 若是以前的余家，跟荣王府倒也算是门当户对，毕竟一个亲王府，一个声誉颇高的太傅府，都是响当当的显赫。 可如今的余家……荣王但凡有点脑子，都不可能去招惹。 “这大概是太后的主意。”楚青凰合上奏折，起身往外走去，“楚玄弈也老大不小了，确实应该考虑一下自己的婚姻大事，他不成亲，下面两个弟弟就得跟着等。” 元宝恭敬笑道：“听说荣王家的三位公子如今都是帝都贵女们眼中炙手可热的夫婿人选，媒婆手里握着的最佳夫婿名单上，弈世子排行第一位。” 楚青凰讶异：“这个居然也有排行？” 元宝连连点头：“一直以来就有的。” “既然如此，你说说看。”楚青凰来了兴趣，“还有谁比较受欢迎？” “去年陛下钦点的一甲三名公子都在其列，不过温公子因为曾是陛下的潜邸侍君，所以暂时还没有人敢把主意打到他的身上，倒是有人隐秘地询问过，温公子没有给出回复。” 元宝接着说道：“云公子出身不高，所以把他列为最佳夫婿人选的大多是普通百姓之家，或者一些已经失势没落的官宦门庭，勉强也算是门当户对。” 云衡是有功名在身的人，以后前途不可限量，那些失势的家族若把女儿嫁给他，至少仕途上能起到一些作用。 总之各人都有其算盘，两情相悦的姻缘到底只占少数，大多都是门庭跟门庭的结合。 回廊上花灯高挂，喜气洋洋。 元宝跟在陛下身后，像是坊间三姑六婆似的，滔滔不绝：“太傅府余公子以前的热度比弈世子更甚，坊间甚至有人下注打赌，猜测谁家姑娘有这份幸运能嫁进余家，不过这件事现在已是不了了之了。” 当年跟余家并列的是曾经的秦国舅府，余公子和秦公子之前是很多闺中少女倾慕的男儿，不过秦家已经成了过去时，自然不必再提。 楚青凰嗯了一声：“你知道得还挺多。” 第449章 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情 元宝讪讪一笑：“奴才这也都是听人说的，宫中一些负责采买的太监侍女在宫外时常听到这些事情。谁家的男子最优秀，谁家的姑娘才貌双全，是坊间三姑六婆最感兴趣的话题。” 楚青凰嗯了一声，看见不远处楚玄弈走了过来，脚步微顿。 “陛下。”楚玄弈行礼。 “方才朕和元宝还说到你呢。”楚青凰淡淡一笑，“你年纪也不小了，皇叔和皇婶就没催你成亲？” 楚玄弈微愣，成亲？ 他琢磨着楚青凰的话，恭敬回道：“臣暂时还没有成亲的想法。” “别多想，朕没有别的意思。”楚青凰举步缓行，“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该成亲就成亲，找个适合自己的就行。” 楚玄弈道：“陛下登基也有些日子了，大臣们隔三差五催促陛下选秀，陛下可有什么想法？” “没想法。”楚青凰道，“朕有了喜欢的人，时候到了就成亲。” 楚玄弈沉默片刻：“就一个？” “不然呢？”楚青凰挑眉，“朕立志做一个圣明女皇，可没那么多时间精力放在应付男人身上。” http://wap. 楚玄弈表情微妙。 虽然楚青凰登基之后确实没把心思放在男子身上，可以前公主府里那么多侍君可不是假的，怎么突然就“清心寡欲”了起来？ “虽说皇帝三宫六院很正常，这天下男子也都习惯三妻四妾，左拥右抱，但大多是花心风流。若真心喜爱一个人，对方做的每件事都能让你欢喜，说的每句话都能让你觉得动听……这样的人，一个就足够。”楚青凰淡淡一笑，“人一多，就注定要有人伤心。” 最后这句话说得很在理。 楚玄弈缓缓点头，如果只是为了利益或者贪恋美色，多少都不算多，可感情确实只是两个人的事，人一多就得乱，就注定有人要伤心。 不管是帝王宫妃还是世家大族，为情生怨的例子比比皆是，楚玄弈明白她说的有道理。 他只是有些意外。 意外楚青凰除了在政务上英明睿智之外，对感情居然也看得如此透彻，实在不像以前那个见到美男子就强纳进后院的公主。 想到以前种种，楚玄弈只觉得像是一场荒谬的梦。 或者他更愿意相信，曾经那些传言都是外界故意抹黑楚青凰制造出来的谣言。 不过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楚玄弈沉默了好一会儿，“此前余家曾托人说过亲事。” “余家？”楚青凰瞥他一眼，“余静仪？” “嗯。”楚玄弈点头，“父亲没应。” “没应是对的，余家小姐不适合嫁进荣王府。”楚青凰淡道，“太后的儿子楚天阔已经失势，曾经的宣王妃也成了庶民，余家这个时候跟荣王府结亲，打的是什么主意，荣王心里应该清楚。” 楚玄弈缓缓点头。 不管有没有宣王妃这层关系在，他都不会跟余家姑娘有牵扯。 一门姐妹二人都嫁进皇室，且所嫁之人还是不同的立场，稍有不慎就会惹祸上身。 随着女皇登基，楚玄弈得到重用，楚玄策得了一甲状元，连最纨绔的楚玄钰也在军营里有了不错的表现，荣王府如今显赫远胜以往，子孙婚姻大事必须慎之又慎。 他们要娶的妻子，家世可以不显赫，门庭也不必太过看重，只要过得去就行，重要的是背景清清白白，女子秉性贤惠沉稳，不招惹祸患。 当然，这样的前提之下，若能遇到一个让人真心喜欢的，自然更好。 第450章 余家公子 太后召见邀请进宫的贵女除了荣王府小郡主、康郡王府小姐，余太傅府余静仪之外，还有兵部尚书家的小姐戚姝，内阁于大人家的于小姐，以及户部尚书家小姐温裳。 温裳能被邀请的原因除了她的父亲是掌管户部之外，还因为她的二哥眼下正是御前红人。 然而对于在场的贵女们来说，太后如今却并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大人物，虽有太后身份，可她的儿子身在大牢且已经被贬为庶民，便是连她的母族秦国舅府也受到牵连，没有丝毫翻身余地。 如今太后只剩下一个空飘飘的名头，什么权力都没有。 所以她邀请贵女进宫的举动其实根本就是多此一举，官宦家中女儿并不都是单纯易糊弄的人，没有实权的太后，说的话他们可听可不听。 楚青凰自然也不会去在意这些，走近慈安宫花园，远远看见一个年轻男子站在梅林中，飘逸雪白的衣裳，风度翩翩的气质，俊秀雅致的侧颜……尤其在枝头绽放的点点梅花衬托下，越发显得清冷高贵，且有一种忧郁气质，如天山雪莲。 楚青凰驻足，漫不经心地问道：“那是谁家的公子？” 楚玄弈抬眸看去：“余家公子余秋白。” 元宝拧眉，心有隐忧。 陛下不会看上他了吧，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一看就不合常理，况且后宫之地男子不得擅入——即便是太后邀请过来，也不合适。 余家居心叵测。 wap. “太后邀请余家姑娘进宫吃茶，这位余公子是以保护妹妹为由进的宫，太后允许的。”楚玄弈解释，“太后跟贵女们在宫里吃茶，他可以在禁军允许的范围之内活动。” “余秋白？”楚青凰走上园中暖亭，坐了下来，“元宝，去把他叫过来。” 元宝领命：“是。” 贴身跟随的宫人们连忙上前摆了茶盏和果盘，给陛下斟茶。 楚青凰端着茶盏轻抿，淡淡一笑：“宫中历来的手段也就那么多，太后自然精通此道。” 楚玄弈沉默，看来女皇陛下早已明白了太后的心思。 皇宫内廷自古以来就不缺手段心计，给皇上送美人，制造各种巧合，造成视觉上的惊艳，就会有很大的机会入主后宫。 帝王三宫六院本就是常事，多一个少一个并不影响什么，说不定哪一个进了宫就得了圣宠，成为最好用的棋子。 只是不管多理所当然的事情，跟难免会有失算的时候。 余秋白低眉敛目走来，一派贵公子模样，进了暖亭，恭敬优雅地撩袍跪下，礼数格外周全：“小臣余秋白，参见女皇陛下，陛下万岁。” “余秋白？” “是。” 女皇陛下的声音听着清冷威严：“抬起头来。” 作为清贵门庭出身的公子，余秋白生来就受到了良好的教养和规矩约束，有着属于太傅府嫡孙的骄傲。 一直以来，他跟帝都其他世家公子截然不同，跟皇子们也保持着该有的距离，即便太傅府有个孙女嫁给了当时的宣王，余秋白也并没有跟宣王走得太近。 至于公主，更没有任何交集。 女皇登基之前，余秋白跟楚青凰甚至连正式的接触都没有过，对她的了解皆来自于那些读书人茶余饭后闲谈。 此时这种事情对他来说显然是有些尴尬的，不是因为地位不平等的尴尬，而是身为清贵门庭嫡孙的骄傲被碾碎——且还是他自己送上门被碾碎，让他有一种无地自容的难堪。 微微抬头，余秋白敛眸看着眼前的桌子腿，保持着恭顺的姿态，以及稍许不愿丢掉的孤傲倔强。 “余家公子一贯深居简出，潜心于学识，今日难得一见，居然是个如此出色的男儿。”楚青凰喝了口茶，声音淡淡，“故意在这里等着朕？” 余秋白脸色涨红，随即煞白：“小臣没有——” “没有什么？”楚青凰挑眉，“你不是遵了太后的意思，故意候在此处？” 一股难堪的热度席卷而来，余秋白脸上燥热，一时竟无言以对，只觉得羞愧难当。 他的志向是三年后的科考状元，不是以色侍人的后宫侍君，可家族的期盼，妹妹的眼泪，太后的施压……逼得他喘不过气来。 余秋白此时最想做的事是起身拂袖而去，而不是在这里面对羞辱——可他心里分明清楚，这份羞辱不是别人带给他的，而是他自取其辱。 第451章 自以为是才是大忌 定了定神，余秋白敛眸回道：“陛下圣明。” 楚青凰轻哂。 “小臣的确是故意在这里候着陛下。”余秋白说道，反正已经被对方看穿了心思，否认反而显得虚伪矫情，“今日小妹被太后邀请进宫喝茶，臣护送小妹进宫之后无处可去，便索性在园子里走走，原想着或许有幸见到陛下，没想到真的就等来了陛下，还请女皇陛下恕罪。” 楚青凰挑眉：“这么说来，朕跟你还算有缘？” “小臣不敢。”余秋白道，“是小臣荣幸。” 楚青凰垂眸看着茶盏，缓缓啜饮一口。 余太傅是太上皇曾经的老师，不是皇子们的老师，所以在争储一事上从来保持着中立。 余秋白是余太傅最看重的嫡孙。 如果宣王没有落魄失势，而是如愿以偿当了皇帝，那么不止秦家可以继续风光，宣王妃做了皇后，余家也会成为新任国舅府。 余秋白这个余家嫡孙就是正儿八经的年轻国舅，且还是学识渊博的贵公子，荣耀加身，显贵无双。 帝都世家贵公子们，甚至是满朝文武，谁见了不得恭恭敬敬喊上一声小国舅？ 记住网址http://wap. 所以人的命运当真是难以预料，一念登上云端，一念跌入地狱。 “余太傅是不是担心朕秋后算账，所以才让你来讨朕欢心？”楚青凰淡淡开口，“你的妹妹应该也没少在你面前抹眼泪吧。” 余秋白微震，低头道：“陛下明察。” “外人皆以为朕是个冷酷无情之辈，铲除异己，杀人如麻，是个嗜血煞神。”楚青凰语气冷漠，“余太傅有这样的担忧也不奇怪，不过朕不会迁怒余家，对你也没什么兴趣。” 余秋白微怔。 “余公子看起来是个颇有品性的骄傲男子，以前不曾跟那些肤浅嘴碎之人同流合污，眼下也不必因为各王府的落魄而放下骄傲，委身求全。”楚青凰看着他，“朕惜才爱才，惜的是才学，爱的是人品，不是挖空心思的伪装和卖弄，当然也不是你为了大局而忍辱放低的姿态。” 余秋白低着头，所有的伪装和骄傲在这一刻被拆得支离破碎，他脸红得像是煮熟的虾子，心底深处却不知为何竟缓缓生出一股热流，弥漫四肢百骸。 “……小臣羞愧难当。”他低声开口，“陛下心胸宽阔，超乎小臣预料。” “你年岁也不小了，既然志在仕途，去年为何没有参加科考？” 余秋白脸色僵了僵，一时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 不过犹疑只是一瞬，他脸红道：“小臣狭隘，曾狂言‘一身所学，只愿效忠明主’，陛下登基之初，小臣对陛下有偏见，以为温湛之流都能科考入仕，是陛下利用身份之便对他开了捷径，不屑与之为伍，所以才决定再等三年，且观陛下行为处事，治理天下，是否当得一声‘明君’。” 楚青凰淡哂：“原来如此。” 余秋白想到楚青凰重用年轻大臣，铁腕手段治理天下，想到西齐日渐强盛的国力，以及女皇陛下至今空无一人的后宫，越发觉得自己愚昧。 一时只觉得无地自容：“臣小人之心，纵有百般骄傲，却心胸狭隘，目光短浅，自以为是，臣枉读十年圣贤书，请陛下降罪。” 楚青凰沉默片刻：“你觉得应该降什么罪？” 余秋白一懵，随即垂眸思索了一阵：“妄自揣测圣意，该受杖责。” “既然如此，就拉下去打吧。”楚青凰转头吩咐，“十五杖。” 楚玄弈领旨，走出去吩咐禁卫：“把余公子拉下去，杖十五。” 当值的禁卫很快走过来，把余秋白带了下去。 楚青凰喝完了一盏茶，淡道：“你对余秋白怎么看？” 楚玄弈道：“臣不敢妄言。” “余秋白学识应该不错，只是太过骄傲，自尊心强，脸皮子薄，需要好好磋磨一番。”楚青凰望着暖亭外，声音淡得听不出情绪起伏，“如果他只想读书，不想入仕，骄傲一点也没什么，读书人难免有几分清高傲气。可入朝为官，太过骄傲却是不行。” 楚玄弈沉默，似乎明白楚青凰的意思：“陛下说的是。” “揣测圣意是其次，自以为是才是大忌。”楚青凰起身走到窗前，把窗子推开一些，让风吹进来，“虽然方才他说的都是实话，但实话并没有说全。朕登基之初，科举考试选拔人才，增设了三十个名额，对于那些考生来说是个好事，可余秋白显然不这么想。” 楚玄弈低眉道：“臣愚钝。” 楚青凰沉默片刻：“愚钝就愚钝吧，朕也不需要把所有事情都给你们说明白。” “……是。” “稍后命人送余秋白出宫，他挨了打的消息尽快让太后知道，宫外也不必瞒着。”楚青凰转身走了出去，“看以后还有谁敢把主意打到朕的身上。” 第452章 幸不辱命 “太后娘娘！”宫人疾步进殿，语气微急，“那边刚传来消息，余公子被女皇陛下罚了廷杖。” 此言一出，正在太后宫中吃茶的贵女们脸色齐齐一变。 余静仪霍然起身：“怎么回事？” 太后脸色当即难看了下来：“为什么？” “听说是君前失仪……” 余静仪等不了，转身就往外走去。 “余二姑娘。”宫人连忙拦了一下，“余公子已经被送出宫了。” 余静仪匆匆点头：“我知道了。”连忙举步离去。 她一走，荣王府小郡主云瑶也跟着站起身：“太后娘娘先歇着吧，臣女告退。” 康郡王府小姐云娴跟着起身：“臣女告退。” 其他几个姑娘纷纷起身，转眼间就走了个干净。 http://wap. 太后坐在凤椅上，不发一语地看着他们一个个离开，面沉如水，缓缓攥紧了手里的茶盏。 余家公子在宫中被杖责的事情很快传来，帝都世家公子茶余饭后不由开始议论此事。 “女皇陛下如今是不近男色，还是压根看不上余家？” “应该是不近男色吧，陛下登基至今，后宫空无一人，跟以前作风大不相同，大概是不喜欢这些主动接近的手段。” “余家虽然不复以前风光，可余太傅到底德高望重，女皇陛下应该不可能对付余家……况且余家那些年在争储一事上没有偏帮任何一位皇子，也不算是谁的党羽。” “这么说倒也没错。” “不过如此看来，许多官员的如意算盘算是白打了，女皇陛下目前似乎没有充盈后宫的打算，那些有想法的世家公子再过几年岁数可就大了。” “岁数大怕什么？新一茬年轻公子又起来了，只要女皇陛下想选，就不愁没有合适的人选……” 这倒也是。 着急的始终都是那些心心念念想进宫的或者心心念念想把儿子送进宫的人，至于女皇陛下着急肯定不着急，反正不管什么时候选秀，都会有年轻俊美的公子供她挑选。 外人这些想法，楚青凰没兴趣理会。 余秋白的出现对她来说不过是个插曲，即便这个人有学识，也有几分傲气，于她而言也没什么稀奇的。 先打磨一番，磨磨他的清高气，他若能就此明白透彻，以后自然可以得到重用，若始终坚持着那份不必要的清高，放不下过强的自尊心，就算能入仕，也注定到不了太高的位置。 二月下旬，扶苍回来了。 护送粮草安然抵达边关之后，他一个人策马先回，齐陵接手了粮草，与此同时，沈重锦以朝廷的名义给齐陵送去了一批分量十足的弓弩箭矢，这无疑又增加了将士们战斗的士气。 保家卫国本是军人职责所在，然而有君王在后方大力支持，军饷粮草都能得到充足的保证，显然更能让将士有底气，减少了后顾之忧。 出去近两个月，扶苍明显更沉稳了一些，身姿挺拔，眉眼染了风尘，让他身上多了几分淬炼之后的锋芒内敛气度。 “属下幸不辱命，已把粮草安然送达边关齐将军手里。”扶苍单膝跪地，声音沉着有力，“边关战事一切顺利，请主子安心。” 楚青凰手边的折子很多，不过此时她完全不想再把时间继续浪费在成堆的政务里。 站起身，她走到扶苍面前，打量了他一阵，淡道：“好像憔悴了一些。” 扶苍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运送粮草难免风吹日晒，憔悴一点也正常。” 楚青凰嗯了一声，让他起身：“中途有没有什么意外之事发生？” “没，很顺利。”扶苍摇头，“周家家主还帮了点忙，从其他州城也筹备一批粮草送了过去，边关粮仓里的粮食吃三个月没问题，只是新增的战马所用的草料不在计算之中，出现了一点短缺现象，后来也加紧时间补足了。” 楚青凰点头：“不错，越来越有做大事者的风范了。” 扶苍低眉，眉眼温软柔顺：“都是主子栽培。” 第453章 胆子大了 “朕觉得应该犒劳犒劳你。”楚青凰语气很温和，带着几分轻松笑意，“说吧，你想要什么？” 边关将士打了胜仗都会有奖赏，没道理她的小狼崽子没个褒奖。 想要什么？ 扶苍拧眉，除了主子，他什么都不想要。 不过…… 扶苍抬眸，眼神灼灼看着楚青凰，眼神里透着几分直白的意味：“什么都可以吗？” 楚青凰喝了口茶，点头道：“当然。只要你提出来的，都可以。” 她就想知道这家伙现在胆子有多大，敢提什么样的要求。 “属下想洗个澡。”扶苍低眉，“想跟主子一起洗。” 楚青凰执着茶盏的手一顿。 目光微抬，她眼神微妙地看着扶苍，暗道果然是胆子大了，这么露骨的要求都敢提。 wap. 该说他孺子可教？ “主子若觉得不妥，也可以当我没说。”扶苍不自在地清咳，目光低垂，努力使自己的要求显得不那么像是非分之想，“我伺候主子沐浴。” 楚青凰转身搁下茶盏，淡道：“就这一个要求？” 扶苍沉默片刻，唇角微翘：“属下晚上会跟主子同床共枕，亲亲抱抱应该不必另外提出来吧？” 楚青凰挑眉，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你就不担心朕的床上已经有了旁人？” 扶苍摇头：“主子不会的。” “不会什么？” “不会喜欢别的人。”扶苍盯着楚青凰的唇瓣，有些蠢蠢欲动，却又努力克制着，“主子以前说过，这天下没有人比我更有趣，他们都不合主子心意。” “朕的确这么说过。”楚青凰淡道，“不过你要知道，女人素来喜欢口是心非，而且特别善变。” 扶苍摇头：“主子不是。” “你确定？” “主子是一言九鼎的人。”扶苍道，“君无戏言。” 楚青凰啧了一声：“果然每出去一次，回来都会有些变化，瞧瞧这张嘴……” 扶苍抿唇，主子会不会觉得他是个话唠？ “走吧。”楚青凰转身往外走去，“回长明宫，好好犒劳犒劳朕的小苍苍。” 小苍苍？ 扶苍跟在她身侧，唇角上扬，边走边忍不住偷看她。 “想看就看，想亲就亲，没必要偷偷摸摸。”楚青凰声音淡定，“担心朕治你一个冒犯之罪？” “不是。”扶苍摇头，“属下身上脏。”等洗干净了再亲。 赶了这么远的路，一路快马加鞭，风尘仆仆，他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来见主子，自然连洗澡的时间都没有。 楚青凰闻言，到底没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齐陵有没有说别的？” “北疆局势不太好，但铁骑彪悍，战斗力依然不能小觑，齐陵打算擒贼先擒王，把北疆太子捉到手，如此就可以让他们投鼠忌器，减少我方死伤。”扶苍道，“属下回来之前，他已经制定好了计划。” 楚青凰嗯了一声：“你怎么没留下来帮他？” 扶苍一默，声音沉稳不惊：“齐陵是军中主将，群龙之首，属下若擅自指手画脚，只会扰乱军心，所以没有帮他的必要。” 楚青凰道：“你可以帮他把北疆太子擒住。” “擒拿北疆太子是一个重大的立功机会。”扶苍说道，“齐陵自己就能做到，他麾下还有许多精通擒拿的高手和神箭手，立功机会交给合适的人，可以更好地提升士气，振奋人心。” 他的职责只是负责运送粮草，不该抢了人家的功劳——除非军中确实有需要，那就另当别论。 楚青凰闻言，挑眉浅笑：“你懂得不少。” 扶苍低眉谦逊：“属下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以后还需主子多多指教。” 楚青凰嘴角扬了扬，没再说什么。 回到长明宫，楚青凰吩咐宫人准备热水，元宝安排人去办，热水很快放满了浴桶。 楚青凰摒退所有宫人，朝扶苍道：“今天朕伺候你如何？” 啊？ 扶苍一懵，连连摇头：“属下不敢。” “朕愿意。” 扶苍还是摇头：“不行。” 楚青凰皱眉：“你洗不洗？” “……洗。”扶苍点头。 “脱衣服进去。”楚青凰指着冒着热气的浴桶，“敢抗旨，拖出去杖责一百。” 扶苍默了默，迟疑开口：“可是……” “你是想遵旨还是想抗旨？”楚青凰朝旁边锦榻上一坐，给他两个选择，“遵旨的话，现在就脱衣服进去泡着，抗旨就出去领一百廷杖，你自己决定。” 扶苍沉默了好一会儿，克服着心里蠢蠢欲动的羞怯，觉得还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他昼夜兼程赶回来，可不是为了挨打，而是要跟主子多多温存的。 于是扶苍转身去了内殿，从橱子里拿出一套干净的衣服，返身回来，当着楚青凰的面宽衣解带，脱得只剩下一条亵裤之后，越发难为情。 楚青凰淡道：“你是要自己脱，还是朕让人进来帮你？” 第454章 心甘情愿就不委屈 扶苍俊脸一热，连忙利索地把亵裤褪去，背对着楚青凰，抬脚跨进浴桶，整个人都缩进了水里。 “朕都看见了，躲什么躲？”楚青凰声音疏懒，表情透着几分玩味，“身段不错，结实紧致，该翘的翘，该瘦的瘦，又没有什么瑕疵，怕什么？” 扶苍靠着浴桶，压下脸上燥热，目光微抬看向楚青凰，声音温软：“主子喜欢就好。” 咦？ 楚青凰淡淡一笑：“不害羞了？” 这般落落大方的态度，倒是罕见。 扶苍缓缓摇头：“属下是男子，不能老是表现得跟个小媳妇似的，时间久了，主子会厌烦。” 厌烦？ 楚青凰挑眉：“谁说我会厌烦？” “男子汉大丈夫就该顶天立地，这是主子之前说过的。”扶苍记性好得能把楚青凰说过的所有话都背下来，“属下是男子，不能像娘么似的总是害羞。” 楚青凰微默，起身走到他跟前，拿起旁边的丝络丢进浴桶里，浸了水的丝络擦过扶苍结实的脊背，淡淡开口：“做你自己就好，顺其自然，遵从本心，不必太着急改变自己。” 记住网址http://wap. 扶苍惊得色变，连忙转身：“主子……” “转过去。”楚青凰皱眉，“我给你擦擦背。” 扶苍抿唇：“理该是我服侍主子，怎么能让主子做这种事？” “这种事是哪种事？” 扶苍沉默不语。 “只要是自己心甘情愿做的事情就不会觉得委屈，你也不必替我感到委屈。”楚青凰撩了水从他头顶洒下，看着他一脸的水分外狼狈，忍不住失笑，“况且我要是不愿意做的事情，你觉得这天下有人能强迫得了我？” 扶苍抿唇：“可是……” “你不喜欢？” 扶苍神经一凛，连忙摇头：“不是。” “那不就得了。”楚青凰抬起他的胳膊，“让我看看你这几天风尘仆仆，身上攒了多少灰尘。” 扶苍脸红：“属下该死。” 他应该在在外面找个客栈，把自己洗干净再进宫来见主子的。 “你为朕做事，朕还嫌弃你不成？”楚青凰声音淡淡，“边关守卫疆土的将士赶上打仗，流血流汗能保住性命就已是万幸，谁还能保证自己身上干净一尘不染？” 扶苍一怔，随即敛眸沉默。 道理他都知道，以前做影卫时他从不在意自己身上脏不脏，反正也不可能干净到哪儿去，常年在外风餐露宿，流血是常事，洗澡更是奢侈。 对于他们这样的身份来说，夏天从井里打上一桶凉水冲一冲，冲去血污汗渍就算是洗了澡，冬天若不沾染血污，通常是能不洗就不洗，就算是影卫，大多时候也是惜命的。 主子让死的时候，眉头不皱就去赴死，主子让活，他们就算活得并不轻松，也依然愿意多活几日。 冬天水冰，冷得让人吃不消，影卫用药也没那么方便，一次风寒可能就会要了命。 从换了主子开始，将近两年的生活改善，锦衣玉食的娇养，七情六欲的逐渐丰富，快让扶苍忘了当初是生活在怎样残酷的环境之中，现在想来，仿佛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暗阁如今还有多少人？”楚青凰给他擦着脊背，丝络从肩颈顺着脊背往下，“你这个暗阁统领没帮暗阁争取些好处？” 扶苍回神，下意识地就要起身。 “坐好。”楚青凰握着他的肩，声音听着闲适，“朕跟你随便聊聊，你有什么想法都可以直说。” 扶苍沉默地坐回浴桶里，没想到回来之后没能马上抱抱亲亲主子，反倒是不着寸缕坐在浴桶里，跟主子讨论暗阁之事。 第455章 你真不贪心 “西齐暗阁建立时间不长，机制并不完善，如果你有什么想法可以跟我说，我们一起讨论。”楚青凰声音很淡，然而不知是不是因为隔了一层雾气的原因，听着总有一种柔和的感觉，“至少可以让影卫寿命延长一些，否则花费那么多时间和钱财培养出来的影卫只有短短数年黄金寿命，实在不划算。” 扶苍思忖片刻，缓缓点头：“主子说的不错，若要延长生命，就得从训练机制方面着手，不能太过透支体力，还有饮食……” “你得空拟一份折子给我，写详细点，我慢慢看。” 扶苍语气微顿，恭敬应下：“是。” “只要你认为合理的，可以放心大胆地提，朕绝不会以为你是在以权谋私。” 扶苍转身面对着楚青凰，拉着她的手，“主子疼我，我知道。” 楚青凰不发一语地看着他。 “属下此生无以为报，只愿今生以身相许，一辈子服侍主子左右。”扶苍虔诚地亲了亲她的手，像是宠物在撒娇，“还愿来世结草衔环，给主子当牛做马，报答主子对我的一片情意。” “许了这辈子不算，还约定下辈子？”楚青凰目光落在他头顶，“你还真不贪心。” 扶苍笑了笑：“若是主子愿意，我想提前定下主子的生生世世，不管轮回多少次，我都想陪在主子身边。” 可惜前世今生也许只是说说而已，凡人没死过，谁又能知道有没有来世？ http://wap. 就算有来世，应该也会前程尽忘吧，约定来生的愿望只是个愿望而已。 楚青凰拍了拍他的头：“水快凉了，洗好了赶紧出来。” 说着，转身走进内殿。 扶苍洗完澡，起身把自己身上擦拭干净，穿了一身宽松的袍子走进内殿，一句话没说就上了床。 “干什么？” 扶苍无辜地看着她：“属下困了。” 楚青凰望着他眼下一圈阴影，心里有数：“多久没睡了？” “两天。”扶苍转身趴在床上，“主子可以看看我的腿，内侧一圈红肿，骑马奔波太久，磨肿了。” 楚青凰掀开袍子看了看，果然一圈红肿，刚才脱衣服的时候她都没在意，这会儿被水泡过之后越发明显。 “活该。”楚青凰嗤了一声，“紧急之事晚做完了，回来的时候就不能悠着点？我又没限制你必须在什么时候回来。” “是我不好，着急见主子，顾不上休息了。”扶苍抬头亲了亲楚青凰，温软认错，“好在沿途可以买到马匹，不然就算我有这么好的体力，马都吃不消。” 楚青凰挑眉：“你也知道马吃不消？” 扶苍伸手抱着楚青凰的腰，把头埋在她的小腹处，“去的时候因为牵挂着粮草倒没什么感觉，回来之后只身一人，巴不得能插上翅膀飞回来见主子，就顾不得休息了。难道主子就不想早点见到我？” 楚青凰语气淡定：“确实没怎么想。毕竟朕最近又认识了一个男子，长得还挺俊，学识也高，谦逊有礼，除了武功不如你，其他方面……” 扶苍抿唇，无辜瞅着她，嘴角忍不住抿出了一丝笑意：“主子说的是那个被打了十五廷杖的余公子？” 楚青凰默然：“……” “他太骄傲了，做臣子可以，做其他的不行。”扶苍声音沉稳，波澜不惊，“他不如我听话，没我这般温顺，肯定不合主子心意。” “你又知道了？” “属下猜的。”扶苍无辜说道，忍不住笑，“主子之前亲口说的嘛，要我相信主子，主子还跟我结了发，这辈子都不能分开。” 楚青凰语气平静：“你消息挺灵通。”连余秋白被打了十五廷杖都知道。 扶苍沉默片刻，跪坐起身，乖巧解释道：“属下没有在主子身边安插人手，而是回来时在皇城内听一些人议论才知道的。” “事情过去这么久了，到现在还有人议论？” 扶苍道：“酒楼茶馆里议论得已经不多了，但是三姑六婆多的地方依然有人乐此不疲地闲谈此事。” 楚青凰嗯了一声，不置可否。 扶苍敛眸想了想，不经意似的问道：“主子对余秋白印象很好？” 第456章 宠着一个人的感觉 楚青凰轻飘飘抬眸看他：“印象确实不错。” 扶苍默然。 “方才朕不是说了吗？余秋白学识不错，长得不错，还有几分清高傲气，总的来说倒也有些读书人的风骨，若不是受了宣王牵连导致余家失势，他还可以更高贵一些。” 扶苍听着酸溜溜的，但还是大度地说道：“主子慧眼如炬，身边能臣干将会越来越多，一茬比一茬优秀。” “嗯。” 扶苍叹了口气：“所以属下还是要继续努力，不能被他们比下去。” “看来危机感倒是时刻存在着。”楚青凰见他神色疲惫，到底不忍心再逗他，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放心，他们比不过你。睡一会儿吧，傍晚起来用膳，有什么话晚上再说。” 扶苍嗯了一声，果然在床上乖乖趴好，闭上眼时，双手还不忘抱着楚青凰的手臂。 楚青凰注视着他眼底的黑影，看着他略显憔悴的容色，有些心疼，更多的却是欣慰，就像雏鹰终于在经过一番历练成长之后，一步步成为雄鹰的过程。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这个敏感自卑的影卫最初的模样，如此迅速的成长蜕变其实是超出她意料的。 果然强者只是需要一个契机，最大的障碍是自己，只要走出了自己心里那一关，什么困难都不再是困难。 wap. 楚青凰起身走出去，命元宝去给她拿一盒药膏过来。 元宝什么也没问，遵命照办。 站在殿门处朝外看，偌大的皇宫繁华富贵，殿宇楼阁鳞次栉比，彰显着世间最尊贵的身份和权力，是多少人向往憧憬的地方。 然而身在此处，身边若无真心之人携手，那种孤单寂寥的滋味却也是旁人无法体会的煎熬。 元宝拿来了药膏，楚青凰接过药，转身走进内殿。 掀开扶苍的袍子，露出两条瘦削长腿，楚青凰给他磨破了皮的大腿内侧上了一层药。 扶苍其实早在楚青凰起身的那一刻就醒了。 感觉到主子离开，他心头不免有些失落，只是很快听到楚青凰喊元宝拿药，扶苍才明白了什么，趴在床上，心里划过一丝暖意。 等了好一会儿，才听到熟悉的脚步声走了回来。 扶苍已经知道主子要干什么，心里暖暖的，又有些羞涩，所以没敢睁开眼，果然没过多久，就感觉到大腿内侧被一层清凉凉的感觉包裹着，磨破皮红肿的刺痛感瞬间就缓解了许多。 这点疼痛对扶苍来说其实不算什么，可他现在也是有人疼的人了，寻着机会就想撒撒娇，让主子心疼他一下。 是不是有点太矫情了？ 扶苍默默想着，明知道主子身份尊贵，这辈子只怕都没给谁上过药，他却贪恋着这样的温柔，闭眼装睡，舍不得打破此时的宁谧。 楚青凰没想太多，给他上了药，权当不知道扶苍醒着，洗净手之后转身回来，躺在床上跟他一起补眠。 刚躺下一会儿，旁边狼崽子长臂一伸，霸道地把她整个人圈进了怀里，低声咕哝了两句，也不知说了什么，然后沉沉睡去。 楚青凰笑了笑，由着他去。 宠着一个人的感觉，其实挺不错的。 想到父王数十年如一日地宠着母亲，此时此刻她好像也能体会到那种甘之如饴的滋味了，天生清冷寡淡的人，一旦对谁上了心，当真就是一辈子，心甘情愿宠着，纵容着。 看他眉眼欢喜，便是自己的欢喜。 …… 这一觉睡到傍晚。 睡的时间倒也不长，两个时辰，其实就是为了补个眠。 晚上还要再睡的。 起床洗漱更衣，楚青凰命人准备晚膳。 宫人很快忙碌了起来，因为扶苍回来，长明宫不知不觉就多了几分热闹。 虽不太明显，但宫人能明显感觉得到女皇陛下心情不错，说话的语气都跟平时不太一样。 神态也放松了许多，不若平日威严清冷。 元宝旁边看着，暗道后宫应该很快就要有位皇夫主事了吧，只是不知道女皇陛下的皇夫应该封什么。 男后？ 怪别扭的。 第457章 父仪天下 “你们都下去。” “是。”元宝带着宫人们躬身退了出去。 楚青凰走到膳桌前坐下，语气淡淡：“朕打算今年成亲。” 跟着走过去的扶苍尚未坐下，就听到这么一句，顿时愣住：“今年？” “嗯。” “主子……”扶苍沉默地看着她，迟疑问道，“跟谁成亲？” “你说呢？” 扶苍听到她这般语气，默默坐下来，“我还没有出师，师父只怕不会同意。” “会同意的。” 扶苍抿着唇，缓缓点头：“嗯。” 楚青凰睨着他：“想笑就笑，在朕面前还需要掩饰情绪？” 记住网址http://wap. 扶苍抬眸，嘴角一点点扬起：“成亲之后，我是不是就要待在后宫了？” “你想待在后宫？”楚青凰边吃边问，这种像是寻常夫妻的生活方式让人放松，“后宫寝殿你可以任选一处居住。” 扶苍纠结：“我还是想跟主子一起睡。” “宫规严苛——” “宫规不也是主子说了算吗？”扶苍努力争取，“这宫里主子最大，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就算把宫规全推翻了，也没人敢反对一句。” “你以为朕真有那么厉害？”楚青凰挑眉，“满朝文武看重的永远是自己家族的利益，君王治国有道，驭下有方，他们才能这么乖这么老实，真要到了惹众怒的时候，你看看他们反不反对。” 扶苍温顺说道：“主子英明神武，不可能犯下惹众怒的错误。” “不要总是拍马屁。”楚青凰漫不经心地提醒，“未来的皇夫大人要沉着稳重，不苟言笑，冷漠有威严，动辄拍马屁会让人觉得你轻浮，没资格父仪天下。” 父仪天下？ 扶苍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表情微微古怪，不过很快他就抛开了这种情绪，只把注意力放在了“皇夫大人”四个字上，唇齿间捻着这个称呼，一种责任感油然而生。 曾经他只是主子一个人的影卫，以后却是整个西齐天下的皇夫。 虽然他依然还是主子的人，但因为主子是天下之主，所以他便也担起了这个天下的责任。 肩上扛着责任，就要学会承担更多，考虑更多，眼光放长远，不能再局限于简单的儿女私情。 “用膳吧。”楚青凰淡淡开口，“晚膳结束出去走一会儿，然后回来沐浴。” 扶苍回神，默默抬眸：“我跟主子一起洗？” “嗯。”楚青凰扬眉，慵懒浅笑，“我们一起洗个鸳鸯浴。” 扶苍瞬间脸热，心头泛起期待。 皓月当空，月华如练。 宫人都在准备热水给女皇陛下沐浴，楚青凰和扶苍走在静谧宫道上，享受着月下漫步的浪漫。 “这段时间父王给你信了没？” 扶苍摇头：“没有。” “你也没去信？” “正月里给师父去了封信，告知这边的情况。”扶苍道，“师父没回复。” 押送粮草是要事，但也难免耽搁回苍云山的日程，所以他写了封信告知情况，虽没得到回复，但扶苍心里有底，师父应该是没什么意见的。 楚青凰嗯了一声。 “完成押送粮草的任务之后，我其实应该先回苍云山给师父、师娘请个安的，只是心里权衡再三，还是觉得先回宫看看主子。”扶苍说着，补充一句，“大不了回去被师父打一顿。” 楚青凰挑眉：“说得好像师父经常打你似的。” 扶苍诚实地摇头：“这倒没有，师父大多时候都跟师娘待在一块儿，对我是完全放任，全靠自律。” 师父只负责提出要求，不管扶苍用什么办法，只要及时完成就好，其他的他几乎都是放任。 看起来懒散自由的管教方式，然而其间严苛程度，却绝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 两人分开三个月，从私事聊到国事，从正事又聊回私事，想到哪儿说到哪儿，语气轻松闲适，像是一对相识相知的朋友。 然而一回到寝宫，朋友瞬间转变为情人，闲适也变成了旖旎。 尤其当楚青凰淡定地开口吩咐：“更衣。” 扶苍心尖就这么悸动了一下，伸出去的手都带着几分颤动。 “你抖什么？”楚青凰偏头，“朕记得两年前在长公主府，你就跟朕共浴过，那时也没见你害羞。” “不一样。”扶苍低声说道，“那时属下只是影卫，服从主子的命令是职责，心无旁骛，七情六欲寡淡，自然不会害羞。” “现在呢？” 扶苍声音温柔了些：“属下心里装满了主子，品尝到了情滋味，裸裎相对时，总担心自己自制力不够。” 第458章 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情到深处，肌肤相亲是最直接的表达方式，没什么可害羞的。”楚青凰淡道，“朕一贯不愿受规矩束缚，就是因为这世间很多规矩都在教人压制天性，克制欢喜，隐藏欲望，许多本是光明正大的事情却总是遮遮掩掩，好像有多见不得人似的。” 褪去衣物，抬脚跨进浴池，楚青凰靠着池壁，“殊不知越是喜欢把仁义道德挂在嘴边之人，私底下虚伪龌龊之事反倒不知做了多少。” 扶苍宽衣走下浴池，有些拘谨地站在远一点的地方：“我给主子捏捏肩膀？” “怎么？”楚青凰抬眸看他，“离我这么远，怕我吃了你？” 扶苍摇头：“我担心自己克制不住，把主子给吃了。” 楚青凰讶异：“居然学会了调戏朕？” “不是。”扶苍叹了口气，“属下只是实话实说。” 他是真的担心自己自制力差，而且主子一再强调不许再冲冷水澡，这种情况下他能怎么办？ 楚青凰哦了一声，声音淡淡的，“朕就喜欢看你克制不住，却又不得不强行克制的样子。” 扶苍抿唇：“……”主子这是什么恶劣的癖好？ “况且这是你自己提出的要求，朕只是在满足你的愿望。”楚青凰提醒他，“别告诉朕你反悔了。” http://wap. 扶苍：“……” 他确实有点后悔了，这根本就在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明明自制力那么弱，还非得主动惹火。 早知道他可以先提别的要求，比如说侍寝……嗯，也不行，侍寝是要有夫妻名分才行的。 扶苍想着，难不成直接一步到位，先把成亲大礼办了，然后过个美好的洞房花烛夜？ 这么一想似乎也可以。 成亲，洗洗鸳鸯，水到渠成之后享受洞房花烛…… 扶苍越想越觉得美好，可现实却是他已经浪费了机会，而且主子其实早已有了成亲的想法，他却把这个机会生生错过了。 楚青凰靠着池壁，就这么看他纠结，听他懊恼，唇角抿着笑。 啧。 “陛下！”外面响起一阵匆匆的脚步声，随即元宝跪在殿外禀报，“楚统领有急事禀报。” 楚青凰皱眉。 扶苍回神，转头看了一眼外面：“主子先泡一会儿，属下去看看。” 扶苍起身走了出去，随手扯来自己的衣服穿上，转身却见楚青凰也从浴池里走了出去，“主子？” 楚青凰淡道：“楚玄弈这个时候急着见朕，应该不是小事，朕去看看。” 扶苍嗯了一声，连忙拿来毛巾，细致地服侍楚青凰擦身穿衣。 楚玄弈权力并不小，他自己能处理的事情寻常不需要特意过来禀报楚青凰，这个时候急着来见，除了事情紧急，其中牵扯的人应该也是他无权处理的。 鸳鸯浴被打扰，扶苍不知是失落还是松了口气，低眉垂眼服侍楚青凰穿好衣服，两人一起走了出去。 楚青凰命元宝把楚玄弈叫进来，在榻前坐了下来，淡问：“什么事？” 楚玄弈进殿之后先行礼问安，很快禀道：“大理寺刚刚派人抓了户部尚书温行云的嫡子温励、长兴侯府长子韩逸，并堵了晋郡王府的大门。” 楚青凰诧异：“堵了晋郡王府的大门？” “是。”楚玄弈点头，“潘大人说晋郡王牵扯进了一桩案子，但晋郡王是皇族贵胄，身份非同一般，大理寺卿无权抓人，却不知为何死活不肯退，臣听手下禀了此事，察觉到事态严重，才过来请示陛下。” 楚青凰皱眉：“温尚书的儿子也牵扯了进去？” “是。” “具体是怎么回事？” “潘大人什么都不肯说，只说晋郡王犯了不该犯的错，并命人看住了晋郡王，不让他独自行动。” 楚青凰若有所思：“扶苍。” “在。” “你去看看是怎么回事。”楚青凰道，“既然潘大人想看住楚天胤，你就安排两个人把他给看住了，然后让潘大人进宫，朕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是。”扶苍领命而去。 “陛下！”殿外又一禁卫匆匆进来，单膝跪地，“户部尚书温大人求见。” 楚玄弈沉眉：“应该是为了温励而来。” 楚青凰只说了一个字：“传。” 第459章 事出从急 温行云进来就跪在地上哭喊：“陛下，犬子冤枉！求陛下给臣做主！求陛下给臣做主啊！” 楚青凰听得皱眉，淡淡说道：“温励犯了什么事？” “潘大人说他参与谋害良家少女……” 楚青凰表情一变，原本轻松的神态瞬间冷了下来：“谋害良家少女？” 温行云连忙喊冤：“犬子冤枉，求陛下明察！” 楚青凰坐直身子，冷冷道：“究竟是怎么回事？还不速速道来！” “大理寺卿潘大人派人去微臣的府上拿人，不由分说就把犬子抓了起来，臣不敢阻拦，可臣实在是冤枉！”温行云叩首，“潘云还抓了长兴侯府的长子，甚至连晋郡王都要抓，他……他像是疯魔了一样……” 楚青凰面沉如霜，转头看向楚玄弈：“你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臣失察。”楚玄弈跪下，“暂时确实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楚青凰沉眉，不发一语地敛眸沉思。 事态应该不小。 wap. 潘云身为大理寺卿，公然派人去捉拿朝廷命官的儿子，连郡王府的门都敢堵，手里应该是握了证据，否则他不至于如此。 可他为什么没有上报天听？ 长明宫里一时安静得落针可闻，让人觉得压抑。 温行云也不敢再说话。 直到潘大人抵达长明宫，元宝禀报之后，楚青凰直接说道：“让他进来。” “是。” 潘云走进来，直接就跪下了：“臣给女皇陛下请安，陛下万岁——” “别万岁了，到底是怎么回事？”楚青凰目光沉沉，“好端端的，你带人去堵晋郡王府的大门做什么？” “启禀陛下。”潘云从袖子里抽出一封密信，“事出从急，臣今日行为不合规矩，却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这封密信请陛下先过目。” “呈上来。” 元宝接过信，转身送到楚青凰手里。 “这是臣今日刚接到的密报，暂时还不知道是谁呈上来的，但是信上说晋郡王府有一间地牢，地牢里关着多达三十几个妙龄少女，都是十三到十五岁之间没有出阁的姑娘。” 楚玄弈神色骤然一凛，妙龄少女？ 楚青凰看完信，神色已然冷得刺骨，目光落在那一行行字上，眉眼间浮现沉沉怒火。 “晋郡王打算今天晚上用药控制这些少女，让她们为自己所用，若有不听话的，就全部弄瞎送去勾栏。”潘云语气沉怒，听得住压抑的情绪，“臣看完信之后心头大骇，才赶紧带人堵了晋郡王府的大门，臣逾越犯上，待真相大白之后，愿受陛下降罪责罚。” 温行云脸色大变：“晋郡王府地牢关押妙龄少女？怎么可能？朗朗乾坤，天子脚下，他怎么敢做出这样的事情？况且就算真有其事，跟犬子又有什么关系？潘大人为什么带人把犬子捉拿下狱？” 潘云没理他，径自恭禀：“参与其中的人还有温尚书家嫡子，长兴侯府长子，臣派人把他们两人拿下之后，本欲进宫禀报陛下，又担心惊动晋郡王，会让他毁灭证据，对那些姑娘不利，所以才先堵了郡王府大门，臣派人紧跟晋郡王前后，就是为了拖住他，让他没有动手的机会。” 事情一旦闹大，消息必定会很快传到宫里，就算他不进宫禀报，女皇陛下也会很快知道这件事。 温尚书脸色刷白：“潘大人血口喷人！犬子——” “闭嘴！”楚青凰冷冷看他，“大喊大叫成何体统？还有没有一点规矩了？” “陛下恕罪。”温行云连连叩首，“犬子真的冤枉，求陛下明察！” “温励冤不冤枉，待查明真相自会清楚，你也没必要哭着喊着像是大祸临头了一样。”楚青凰站起身，“他若参与其中，朕绝不会轻饶；若他是无辜的，朕也会还他一个公道。” 说着，举步往外走去：“至于晋郡王府地牢里究竟有没有这些少女，待朕亲自去查个清楚明白，很快便会知道。” 潘云的意图她已经明白。 作为大理寺卿，他的级别还不够格去搜查王公贵族的府邸，带人堵住晋郡王府已经是他能做的最冒险的举动，只有惊动女皇陛下，让楚青凰亲自去一趟晋郡王府，才能最快查出真相，且避免晋郡王在这期间转移那些无辜女子，毁灭证据。 第460章 确有缘由 当然，这个前提是他确定当今女皇是个真心治理天下的君王，涉及到无辜少女，不管他有没有违反规矩在先，查清真相一定是女皇陛下会做的事情。 但凡换个皇帝，潘云这番举动无疑就是在自寻死路。 大理寺派出的官兵团团围住了晋郡王府了，王府内宽阔的庭院里，曲折的长廊上，到处都有官兵站岗。 楚天胤脚步焦躁，恨不得活劈了身侧这个亦步亦趋跟着的人。 “你能不能不要再跟着本王？”楚天胤不耐地看着扶苍，目光阴冷充满着敌意，“走了一个潘云，又来你这么一个东西，诚心不让本王好过是吗？” 若说以前没失势的时候，这些卑贱的东西敢在他王府里如此放肆？ 扶苍冷漠以对，并不理会他的叫嚣。 视线掠过周遭，长廊上，庭院里，屋檐下，除了大理寺派出的官兵之外，还有数双眼睛注视着楚天胤，像是在等着他发号施令。 然而被人监视着的楚天胤却什么话都不能说，甚至连暗示的眼神都不敢轻易表露。 扶苍心里有数。 大理寺今晚来堵门不是空穴来风，而是确有缘由。 记住网址http://wap. 楚天胤目光阴冷地看了扶苍一眼，转身往西北方向走去。 扶苍沉默地跟着。 走到内院，四个黑衣男子跳急掠而出，直接拦住了扶苍的去路。 扶苍依然毫不理会，举步跟上楚天胤，四个黑衣男子齐齐出手，然而他们还没有碰到扶苍衣角，就瞬间被扶苍挥掌击飞了出去。 楚天胤脸色铁青。 “你到底想干什么？！”他转头盯着扶苍，目光尖锐，脸色难看至极，“本王去茅房，你也要跟着？！” 扶苍此时已恢复了淡漠寡言的脾气，这会儿当真是一个字都不想跟楚天胤说，反正只要确保楚天胤在自己的视线里，别的他没兴趣。 楚天胤恶狠狠的眼神对他来说也无关痛痒。 只是扶苍心里清楚，如果晋郡王府真有见不得人的事情发生，那么最近暗阁应该是失职了，因为没有提前发现异常，让人在眼鼻子底下做了不该做的事情，惊动了大理寺卿之后，主子才得到消息。 最近也确实是因为事情太多，暗阁出阁的高手都让他安排去护送粮草了。 扶苍心里琢磨着，或许应该再增加一些人手。 “大理寺潘大人以下犯上，不把本王放在眼里，你也以下犯上。”楚天胤冷笑，“楚青凰想铲除异己，也没必要用这种下作的手段吧。” 扶苍终于开口，嗓音冷峻如铁：“直呼君王名讳，乃是大不敬之罪，可直接斩杀。” 楚天胤闭了闭眼，讽刺地冷笑：“她想杀本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必多此一举找这么多借口！” 扶苍没说话，懒得说。 “她想杀我，想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直接杀了便是，为什么非要来羞辱我？”楚天胤面上浮现怒色，“本王现在已经不是亲王，而是郡王，所有跟本王有关系的家族都被楚青凰连根拔起了，她还不放心？！” 话音刚落，外面响起了高喝声：“女皇陛下驾到——” 所有人呼啦啦跪下，王府内外，不管是官兵还是侍卫，齐齐跪下恭迎圣驾。 楚天胤脸色迅速僵白下去，狠狠攥着手，只恨方才没把潘云一刀劈了。 “出去迎接陛下。”扶苍淡漠冷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绝对的压迫感，“这是为人臣子的规矩。” 楚天胤冷冰冰地看着他：“本王记得你。” 扶苍沉默。 “以前楚青凰最喜欢打你。”楚天胤表情充满讥诮，“怎么，你这种奴才是不是就喜欢被虐？虐着虐着，就虐出至死不渝的忠心来了？” 第461章 整日作妖 楚青凰跨进王府大门，就看见扶苍提着楚天胤疾步而来，脚下不由一顿。 扶苍松手放开楚天胤，走到楚青凰面前，低头道：“暗阁失职。” “暗阁失不失职稍后再说。”楚青凰目光微抬，看向王府内外官乌压压的官兵和护卫，“这里看起来很热闹。” 官兵是大理寺派来的，护卫自然是楚天胤调来跟大理寺对抗的。 楚天胤忍着怒火，跪下行礼：“臣参见陛下。” “即刻开始，晋郡王府所有人不得乱动。”楚青凰也没让他起来，只淡淡开口，“潘爱卿。” “臣在。” “你带人去搜。”楚青凰命令，“扶苍，你协助潘大人。” “是。” 楚天胤一震，抬眸看向楚青凰：“臣安分守己，不知陛下要搜什么？” “朕得到了你谋反作乱的证据，自然要搜。”楚青凰冷冷看着他，“怎么？晋郡王这是质疑朕的决定？” http://wap. 楚天胤攥紧手：“臣不敢。只是就算陛下要臣死，也该让臣死个明白。” “放心，很快就会让你明白。” 潘云带着大理寺官兵前往内宅，扶苍精通寻找暗道的方法，两人联手，只要楚天胤这王府里有猫腻，很快就会无所遁形。 禁卫搬来椅子，楚青凰就坐在这里等，晋郡王府所有人跪着陪她等。 时间一点点过去。 楚青凰目光落在一群王府侍女之中，看到了那个超过三十的女子，衣服跟别的侍女有所不同，从发饰和打扮上看，明显比其他侍女地位高。 楚青凰抬手：“元宝。” “陛下。” “把她叫过来。” 元宝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恭敬点头：“是。” 于是他走到阿黛跟前，淡淡道：“你叫什么名字？” 阿黛低着头，恭敬地回道：“奴婢阿黛。” “陛下让你过去。” 阿黛站起身，绕过前面跪着的一群人，走到楚青凰面前不远处跪了下来，沉默淡定，看起来一点都没有其他人诚惶诚恐的神态。 楚青凰盯着她看了片刻，缓缓开口：“阿黛？” “是。” 楚青凰嘴角微扬，表情淡漠如雪：“朕不止一次地听过你的名字，今日算是正式的照面。” 阿黛已经预感到了自己的结局：“奴婢不敢。” “你很厉害。”楚青凰斜倚在椅子上，声音淡淡，“一次次帮着楚天胤兴风作浪，利用自己会医毒的那点本事唆使他做这做那，却一次没有成功过。朕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楚天胤有今日结果，你要占一大半的功劳。” 阿黛脸色刷白：“奴婢不敢。” “不敢？”楚青凰挑眉，“可事实证明，你很敢。” 阿黛俯身跪地，无话可说。 “你以前是已故太后的人，已故太后把你送给楚天胤，也算是对这个孙子一片疼爱之心。”楚青凰叹息，“可惜啊，朕恰恰认为这是太后走的最蠢的一步棋。” 楚天胤神色微变，硬声道：“陛下今日是刻意过来羞辱我的？” “刻意过来羞辱你？”楚青凰漫不经心地转头看他，唇角扬起一抹嘲弄的弧度，“楚天胤，你配吗？” 楚天胤脸色涨红。 “若不是你整日死性不改，做尽阴私歹毒之事，朕根本懒得正眼看你。”楚青凰冷冷说道，“原本安分守己就能安然活到寿终正寝，享受一辈子荣华富贵，偏偏就是不安于现状，非要作妖，你当朕是死的？” 楚天胤脸色青白交错，冷笑连连。 “陛下！”一个大理寺官兵匆匆跑过来，单膝跪下，“潘大人和扶苍大人在王府地牢发现了被囚禁的少女，足有三十多人。” 话音落下，楚天胤脸色一白，面上血色瞬间褪了个干干净净，整个人无力地瘫软在地。 楚青凰表情骤冷，看向楚天胤的眼神透着寒意：“你现在还有什么话可说？” 楚天胤一句话说不出来，神色僵滞，满脸绝望。 第462章 查封晋郡王府 “把那些女子都带过来。”楚青凰站起身，沉怒命令，“楚玄弈，晋郡王府即刻查封！所有人全部抓起来，把楚天胤单独关一间牢房。” “是。” 楚玄弈开口：“来人！” 带刀禁卫疾步而来，听候命令。 “晋郡王以及王府一干人等全部拿下！” “是。” 没过多久，少女们惊吓的啼哭声响起，楚青凰抬眸看去，一群衣衫凌乱的少女被大理寺官兵带了过来，个个容貌秀美，正是娇花一般的年纪，却容颜憔悴，脸上苍白惊惶，像是一群惊弓之鸟。 扶苍走到楚青凰跟前，回禀道：“属下方才问了，晋郡王是打算今晚行动，把这些女子用药控制，送到勾栏院以拍卖初%夜和送礼的方式送至各大官员府邸，以此来控制朝中官员。” 至于控制朝中官员的手段和目的，自然不言而喻。 楚青凰语气冰冷：“潘大人。” “臣在。” wap. “大理寺联合刑部审问，朕要知道楚天胤所有的阴谋计划。”楚青凰声音冷硬，充满着肃杀之气，“这些少女带去长明宫，朕有话问她们。” “是。” 楚青凰冷声道：“今晚连夜审问，明日一早朕要知道所有真相。” “臣遵旨。” “回宫。” 楚青凰转身欲走，迎面一道寒光猝不及防袭来，楚玄弈正要出手，扶苍眼疾手快更快地反应过来，一脚踢飞了袭击楚青凰而来的阿黛。 砰！ 阿黛身躯重重撞在墙上，一口血喷出，瞬间气绝身亡。 楚天胤见状，瞳眸骤缩，随即不知想到了什么，竟悄悄松了口气。 潘大人反应最大，忙不迭走到阿黛跟前试了试她的鼻息，确定她已经断气，顿时变了脸色：“这个阿黛可是重要的证人和同谋——” “无妨。”楚青凰淡淡看了她一眼，转身往郡王府外走去，“没有这个证人，照样能问出真相。” 潘大人站起身，见禁卫已经把楚天胤控制住，心里蓦地松了口气。 没关系，解救了这些少女是头等大事，晋郡王想要脱罪，就得解释这些少女的存在——可是他根本解释不清。 女皇陛下既然打算亲自问话，足以说明对这件事的看重，又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 吩咐官兵收拾善后，潘云很快离开王府，跟着一道进宫。 “你们不必害怕。”潘大人看向这群年纪还小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声音威严却又充满着安抚意味，“情况紧急，本官只来得及禀明陛下，以及带人过来把你们解救出来，暂时还不知道具体内情是什么，待会到了陛下面前，你们一五一十的把自己的经历说出来，不必恐慌，只要说出真相，你们很快就可以各自回家。” 少女们听到这番话，面面相觑，眼神里犹带着几分受惊之后的惶然无助，不过潘大人这番话确实安抚了她们，众女低头，不发一语地跟着往皇宫方向走去。 进了内城门，楚天胤和晋郡王府一干主事之人被带去刑部大牢，无辜少女们则被带往长明宫。 一路上楚青凰一直在沉思，“楚天胤能把三十多个少女悄无声息地弄进晋郡王府地牢，实在出乎朕的意料。就算暗阁和禁卫同时失察，这件事依然存在着很大的反常。” “主子所言极是，属下刚才在晋郡王府地牢里发现了机关暗道。” “机关暗道？”楚青凰偏头看他一眼，“有没有派人去查一下机关暗道通往何处？” “已经去查了。” 楚青凰嗯了一声：“晋郡王府居然有机关暗道，这件事只怕连父皇都不知道，所以暗道存在的时间应该很长……也许不一定是楚天胤搞出来的。” 楚天胤可能只是无意间发现，然后生出了心思，加以利用。 毕竟亲王府邸不仅住过一代亲王，究竟是谁弄出来的暗道，可以以后再查，当务之急是弄清楚那些少女的来历。 第463章 律法不完善 回到长明宫，元宝呈上一杯茶，楚青凰接过茶盏，淡道：“先让她们在外面候着，每次进来三个，朕一组一组问。” “是。” 元宝走出去，先叫了当先的三个少女进来，交代道：“陛下问什么就答什么，不许撒谎，每个问题都要如实回答。” 三个少女不安地点头应是。 进殿跪下，慌慌张张地行礼，礼仪标不标准在此时显然已不重要。 “你们是谁家的女儿？”楚青凰开口。 第一个少女约莫十三四岁，小脸发白：“民女草儿，是……是……城西姜家女，父亲好赌，赌输了很多钱，还……还不起债，把民女卖进了红月楼……” 楚青凰皱眉，“什么时候卖的？” “上……上个月……” “卖进了红月楼之后呢？” “妈妈让民女接客，民……民女誓死不从，她把民女关在柴房，不给饭吃也不给水喝，饿了民女两天两夜，后来……后来妈妈说，要把民女送给王爷，以后跟着王爷穿金戴银，还不必抛头露面……” 记住网址http://wap. “你就答应了？” 少女仓皇摇头：“民女不从不行，妈妈让人把民女打晕了，民女醒来之后就到了一间地牢里……” 楚青凰明白了，目光微转：“你们呢？” “民女也是被卖进了红月楼。”第二个少女看起来平静些，低垂着苍白的脸，“母亲早逝，后娘生了两个妹妹一个弟弟，家里孩子多，后娘说养不起那么多孩子，就把民女卖进了红月楼。” “既然养不起孩子，为什么不让你嫁人？”楚青凰淡淡问道，“朕看你应该已经到了出阁的年纪。” “民女这样的出身，媒婆找的也都是门当户对的，夫家给的聘礼没有卖身得到的银子多。后娘把民女卖进红月楼，可以得到足足二十两银子。” “为了二十两银子把你卖进青楼？”楚青凰表情冷了下来，“你父亲不管？” 少女小幅度摇头：“父亲不管，一切都是后娘做主。” 楚青凰沉默片刻，问道：“你进红月楼多久了？” “三个月。” “没有接客？” “没有。”少女低着头，“老鸨只是让民女学跳舞，学不好就挨打，有时也会饿肚子。” 楚青凰没再多问，转头看向第三个少女，这个女孩年纪更小，最多十二岁的样子，胆子也小，还没等问就吓得眼眶发红。 楚青凰简单问了几句，得知她也是被家里人卖进去的，少女虽年岁不大，却已经被卖进红楼一年有余。 尚是不解世事的年纪，却已早早遇见了苦难。 楚青凰沉着脸，命元宝传其他少女进来。 一番询问之后，楚青凰得知这些少女年纪差不多，上下相差个两三岁，最大的也才十五，除了几个孤女之外，其他的都是被家里人心甘情愿卖掉的，倒不曾出现拐卖强掳的现象。 大概这也是楚天胤做事谨慎，毕竟谁家若有女儿失踪或者被强掳，一定会去报官，如此就会惊动官府，惊动朝廷，心甘情愿卖掉的女儿则不会有人追究，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以青楼作掩护，还可以避免引人侧目。 万幸的是，因为楚天胤特殊的要求和计划，这些少女大多还都是处子之身，尚未失去清白。 对于把贞洁看得比命还重要的女子来说，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楚青凰敛眸沉默。 拍卖或者送给官员？ 想到楚天胤打算实施的计划，精致清贵的眉目萦绕着寒意楚青凰，声音冷如冰霜：“扶苍。” “在。” “去把红月楼老鸨带来，朕要活口。”楚青凰吩咐，“断腿断脚都无所谓，能说话就行。” “是。”扶苍领命而去。 楚青凰起身走到窗前，染了冰霜的眉眼煞气弥漫，透过窗子，她看着被元宝带下去暂时安置的这些少女，若有所思。 沉默了好一会儿，她转身去往御书房。 楚玄策、温湛和云衡三人一直在御书房做事，早上楚青凰下朝之后会在御书房跟大臣们议事，他们三人旁听。 午时之后，三人负责完成楚青凰布下的任务，整理卷宗，记录整理朝中发生的重要大事，背诵各部条例，查看往日发生的案例。 但是今日，楚青凰给了他们新的任务。 第464章 震怒 “朕最近发现，西齐律法还有很多不完善之处，需要改进，你们三人每人拟一道折子上来，有什么关于立法方面的建议修改都可以写下来。”楚青凰淡淡开口，“着重于私自买卖人口之罪，以后但凡有卖妻、卖女、卖子抵债的入罪，除了犯下重大罪行被充入贱籍的，其他任何时候，不顾女子意愿强行把人送去青楼勾栏之地者，也入罪。” “是。” “买卖人口只是其中一条，趁着这次修订律法，你们可以多想想还有其他什么需要补充改进的，明日早朝上跟大臣们着重决议此事。” 楚玄策三人应下。 楚青凰看向温湛，淡淡问道：“温励跟这桩案子貌似也有些关系，你这段时间有没有察觉到异常？” “臣只知道他经常出入青楼赌场，以前就是有名的纨绔，这段时间有些变本加厉的趋势。”温湛拧眉，低着头说道，“臣原本以为只是因为父亲做了户部尚书，让他有了更放纵的资本，没想到其他，失察之处请陛下降罪。” 事实上他确实没想太多，因为温励一直以来就喜欢跟狐朋狗友一起逛清楼，逛赌场，不务正业，以前还喜欢打压庶子，以欺负温湛为乐。 然而自从温励在楚青凰面前吃了一次亏之后，行为有所收敛，如今温湛又成了女皇陛下面前的臣子，他自然不敢过分放肆，于是经常外出，几乎每晚都要踏足烟花之地。 这样的纨绔，谁会想到他私底下居然会跟楚天胤一起密谋谋害少女的勾当？ “温励那边由你负责审问。”楚青凰道，“明日早朝上，朕要知道结果。” “是。” http://wap. “天色不早了，你们先回去。”楚青凰交代，“温湛审问温励，你们二人就多动动脑子。” “是。” 人一忙起来时间就过得飞快，三人离开之后，楚青凰独自在御书房站在一阵。 今晚发生的事情让她心情变得无比糟糕。 楚天胤的阴谋诡计能不能顺利实施虽不一定，可如果不是有人密报给大理寺卿，这些小姑娘都得遭到毒手。 只要迟上一步，三十多个小姑娘就全毁了。 外面夜色渐沉，楚青凰回到长明宫，独自坐在锦榻上沉思，没多久，扶苍就把红月楼老鸨带了过来。 夜深人静正是青楼勾栏之地喧闹营业的时候，不过今晚晋郡王府被查，大概皇城内所有的青楼妓院都得震上一震。 三教九流之地素来而鱼龙混杂，耳目也多，小道消息得传得飞快，尤其是晋郡王府之事又牵扯到了红月楼，扶苍去拿人时，老鸨吓得几乎魂不附体。 此时进宫见到女皇陛下，自然更是脸色煞白，骇得浑身发抖。 楚青凰挥了挥手：“堵上嘴，先打五十鞭子替她松松皮。” 老鸨儿脸色刷白，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侍卫堵上嘴拖了出去。 扶苍站在榻前看着楚青凰，敏感地察觉到她心情不好，沉默在榻前跪下：“暗阁失职，属下罪责难逃，主子罚我吧。” 楚青凰倚着锦榻，声音透着几分倦意：“不是你的错，朕也有失职。” 扶苍抿唇，心头满是自责。 他还是做得不够好，如果他能更周密强大一些，主子就不会因为这些事情而愤怒。 “改日有空，我们讨论一下暗阁的人手安排，制度改善，以及残酷的训练的方式也需要改进一下。”楚青凰淡淡说道，“虽当权者历来不把影卫、死士当人看，更多的只是把他们看做一件趁手的利器，但他们是人，多年训练花费的人力和财力都不小，不能随意轻贱一条命，也必须尽可能地减少人少的折损。” 扶苍点头：“嗯。” “这次密报给大理寺卿的那个人有大功，查出来之后，朕必有重赏。” “属下这就去查。” “不急。”楚青凰阻止了他，“明天再查也不迟。” 横竖楚天胤已经被抓了起来，不管密报之人是谁，暂时也没有被灭口的危险。 “是。” 外面鞭打声停了下来，不大一会儿，侍卫恭敬开口：“陛下，五十鞭已打完。” 楚青凰起身走了出去，站在殿门处，看着灯火下被按跪在青石板上老鸨，声音冷漠至极：“今日在晋郡王府地牢里带出来的三十三个少女，皆是出自红月楼？” 老鸨被打一顿，早已吓破了胆，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是，是……可这些都不是我的主意，是晋郡王威胁我，求女皇陛下明察，求陛下明察啊！” 楚青凰嗓音冰冷：“一五一十地把晋郡王的计划告诉朕，朕饶你不死。” 第465章 重刑 “郡王……郡王府里有个叫阿黛的姑娘，是她给郡王出的主意！”老鸨托盘而出，一个字都不敢隐瞒，“阿黛手里有药，只要用药控制这些少女，就可以让她们听话，经过一番训练之后，可以让她们变得风情万种，我见犹怜……然后，然后把她们送给官老爷，用美色诱惑，这样就可以及时得知朝中动向，还可以拿住官老爷们的把柄，待时机成熟，便能让官老爷替郡王做事……” “听说若有不从的，便会把她们的眼睛弄瞎。”楚青凰冷冷道，“为什么要弄瞎她们的眼睛？” 老鸨肥胖的身体一颤，“这……这……” “不想说？”楚青凰皱眉，冷冷道，“拉过去，继续打。” “女皇陛下饶命！”老鸨吓得尖声求饶，“我说！我说！是为了满足一些特殊客人的癖好！” 楚青凰脸色沉了下来：“什么癖好？” “王公权贵私底下都有些癖好，他……他们喜欢掌控少女的身体，喜欢玩很多花样，迫使她们做出一些难以启齿的事情，可是很多女子碍于羞耻心死都不愿答应，若是把她们眼睛弄瞎，她们就什么都看不见……” 随着她一字一句落音，楚青凰眉眼间笼罩寒霜，眸心渐渐浮现浓烈的冷煞之气。 楚青凰想到这些恶贯满盈的畜生，沉怒命令：“带下去，打！” “求女皇陛下饶了贱妇，我也是被逼的，求陛下开恩！” “开恩？”楚青凰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对那些涉世不深的小姑娘下手的时候，可曾想过手下开恩？” wap. “贱妇该死！贱妇该死！”老鸨连连磕头求饶，“贱妇愿意将功折罪！求陛下饶我！” 不远处楚玄弈带着禁军走来，到了近前，躬身道：“陛下。” “有进展？” “是。”楚玄弈道，“刑部正在配合潘大人审问，温励和韩逸已经招了大半。晋郡王暂时还什么都不肯说。” “十八般酷刑全部轮上一遍，他就什么都肯说了。”楚青凰冷冷说道，目光落在老鸨身上，“你打算如何将功折罪？” 听到温励的名字，老鸨就知道减轻自己的罪责的理由有了。 “温尚书的儿子温励，他也参与了晋郡王的计划。”她语速飞快，生怕说慢一句就被拉下去打鞭子似的，“晋郡王想要拉户部尚书大人下水，就主动接近温公子，温公子风流好色，是红月楼的常客，跟晋郡王一来二去成了朋友，那些少女之中有好几个都是温公子算计的！贱妇所言句句属实，求陛下明察！” “温励是公认的纨绔子弟，她如何算计那些姑娘？” “温公子除了逛青楼之外，经常也会去赌场，那几个被爹娘卖掉的姑娘，就是因为她们的父亲兄长在赌场里赌输了钱，输了很多很多，还不起钱就要被剁掉手指，温公子胁迫他们把女儿妹妹卖掉，所以，所以……” 楚青凰转头看向楚玄弈：“明日开始，着重整治皇城各大赌坊，安排禁卫巡查。” “臣遵旨。” “那些女子的卖身契都在你的手里？” “为了便于晋郡王控制她们，卖身契已经全部交给了晋郡王。”老鸨抖着这声音说道，“晋郡王以每人五百两的价格从贱妇手里把姑娘们买了去……” “真是好得很。”楚青凰怒到极致，语气反而显得平静，“果然如温尚书所言，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居然就有这么多胆大包天之徒，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做如此阴毒腌臜之事！” 楚玄弈沉默低眉。 “既然你有将功折罪的表现，朕就免了你的死罪，带下去，关进刑部大牢，饿上她三天。” “是。” 楚青凰余怒未消，冷道：“楚天胤若是嘴硬，就让潘云尽管用刑，朕不信他的骨头有多硬。” 楚玄弈迟疑：“可刑不上大夫……” “楚天胤犯下如此恶行，朕还会保留他郡王的头衔不成？”楚青凰冷道，“即刻开始他已被贬为庶民，该怎么打就怎么打，鞭子，烙铁，夹棍，都给他用上！” 第466章 不能太霸道 楚玄弈听出她是发了狠，心头微凛，低头领命，很快又转身离去。 今夜注定又是个不眠之夜。 朝中各大臣怕是也要寝食难安了，楚天胤做什么原本跟他们没关系，不管他是不是野心未灭，朝中百官都已经给他划清界限，能远离的都远离了，坚决不敢跟他扯上一点关系。 可逛青楼却是朝中很多官员都有的爱好。 有些人私底下也的确会有些特殊的癖好，这次案子牵扯到红月楼，但凡去过红月楼的官员，这会儿都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生怕被震怒之下的女皇迁怒，轻则罢官丢爵，重则丢命，还牵连一家老小。 “朕以前是对他们太纵容了。”楚青凰走到窗前坐下，端起一盏茶，“官员的职责是为百姓做事，为君王做事，不是逛青楼喝花酒，偶尔让他们放纵一下，他们倒是真敢不把人当人看。” 虽然不能一竿子把人全部打死，可天下男人是什么德行，楚青凰心里一清二楚。 朝中当官的，能做到守身如玉清清白白的，绝对是少之又少的几个，大多人家中不但且妻妾几房，还动辄去烟花之地左拥右抱，早已把读书人的礼义廉耻吃到狗肚子里去了。 “主子息怒。”扶苍跪在她身侧，“如今西齐社稷算是相对安稳了下来，许多事情都已经有了好的开端，疆土也有人守护，主子可以用些时间，专门来整治官员的作风问题。” “的确是该重手整治。”楚青凰抬手揉着眉心，“朕今晚着实被楚天胤气到了，不查不知道，一查才知道他们私底下乱成了什么样子。” 说着，冷冷嗤道：“如今这些当官的贪是不敢明目张胆地贪了，却能去青楼发泄放纵，草菅人命，为了见不得人的那点癖好不知毁了多少姑娘，朕若继续纵容他们，才是昏君一个。” 记住网址http://wap. 扶苍起身走到一旁站着，抬手给她按着鬓角和眉心，声音沉稳透着安抚意味：“主子别动怒，该如何惩治就如何惩治，晋郡王该死，就干脆让他死了得了，杀一儆百，太过仁慈便无法起到震慑人心的作用。” 楚青凰没说话。 “治国便是要雷霆手段，主子对奸邪之人仁慈，就是对受害之人的残忍。”扶苍道，“只要触犯了律法，不管是谁，一律重惩不怠。” “你说得对，对奸邪之人仁慈，便是对受害者的残忍。”楚青凰闭上眼，声音冷得没有温度，“朕对他们太仁慈了。” 扶苍没再说话，低敛着眉眼，修长手指专心致志地给她按摩着，心里却忍不住思索，该用什么大刑招待楚天胤？ 主子每天处理政务这么辛苦，好不容易可以喘口气，却非得有那找死之人给主子添堵，不让他把刑部十八般酷刑都尝试一般，都对不起他的处心积虑。 既然他想把那些女子的眼睛弄瞎，那干脆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他先体会一下眼睛瞎了是什么滋味。 “主子。”扶苍目光落在楚青凰面上，“属下去看看刑部和大理寺审问的进展，主子先睡一觉？” 楚青凰嗯了一声：“去吧，朕先一个人待会儿。” “是。”扶苍应下，并仔细交代，“长明宫外防守严密，眼下夜已深，主子别再出去了，有什么事明日一早再说。” 楚青凰静默片刻，琢磨着他话里的意思，忽然心情就好了一些：“嗯。” 扶苍转身离开。 楚青凰转头看向窗外，宫苑里宫灯点点，青年矫健颀长的身躯很快消失在视线里，只余一片静谧。 她沉默地思忖着，狼崽子说话的口吻似乎跟以前有些不一样了，嗯，隐约多了一些霸道。 可能他自己都没察觉。 啧，温顺中多一些霸道也挺不错的，她想，不过也不能让他太霸道了，她还是比较喜欢温顺的狼崽子。 第467章 施刑 这是一桩特殊且重大的案件。 深夜加班审问，联合了刑部尚书、大理寺卿和禁卫统领三方人马一起审问，被审问的人身份也尊贵——当然，尊贵的身份只限于今晚之前。 后来暗阁统领也来了。 扶苍走进大牢，看着四肢被牢牢固定在刑架上的楚天胤，身上暂时还是完好无损，没见动刑的迹象。 他转头，看见左右两侧坐着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两位大人身边各坐着一个写供词的文书。 楚玄弈则站在潘大人身侧，表情沉冷。 手执长鞭的几个狱卒安静地一旁待命。 牢房里气氛有些压抑，扶苍的出现让气氛更压抑了一些。 “扶苍大人。”潘大人站起身道，“陛下可是有什么吩咐？” “没有。”扶苍声音冷漠，“我只是来看看各位大人审得怎么样了。” 潘大人面露为难之色：“郡王不肯招。” http://wap. “他已经被贬为庶民，不再是郡王。”扶苍皱眉，“刑讯逼供潘大人不会，还是尚书大人不懂？” 两位大人对视一眼。 楚玄弈淡淡道：“罪人恶行累累，又被剥夺郡王爵位，可以动刑。” “楚玄弈！”楚天胤像是突然受了刺激，剧烈挣扎，扯得铁链哗啦啦作响，“你这个走狗！心甘情愿屈服于一个女流之辈，你是个男人吗？！简直丢尽男人的脸，丢尽了皇族列祖列宗的脸！我告诉你，楚青凰她根本不是楚氏血——啊！” 惨叫声骤起，让人心头一颤。 随即他们看见了楚天胤满口血水飞溅。 扶苍竟一剑削了他的舌头。 牢房里骤然一片死寂，刑部和大理寺众人皆是脸色大变，脸上苍白地看着扶苍。 “死到临头还胡言乱语，真当刑部大牢是摆设？”扶苍表情冷冷，看着楚天胤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死人，“既然这张嘴不会说话，舌头也没必要留着了。” “扶……扶苍大人……”潘大人定了定神，“你把他的舌头割了，我们还怎么审问？” 扶苍皱眉：“没了舌头就不能审问了？” “我们倒是能审问，可他……他得说话啊。” “你直接把罪状写下，让他签字画押。”扶苍道，“不必浪费时间。” 众人：“……” 没有这样的规矩。 历来就算是屈打成招，也要把犯人打服打怕了，让他自己认罪啊，还第一次听说可以直接让人画押的。 这已经不是屈打成招了，而是……而是明目张胆地弄虚作假吧？ “陛下已经审问得差不多了，也得到了罪证。”扶苍没打算抹黑女皇陛下的名声，所以难得耐心解释，“楚天胤的目的是利用那些少女诱惑朝中官员，长时间控制之后，可以让朝中官员为他所用，从而谋夺江山。” 刑部尚书大人震惊：“谋夺江山？” “你没听错。”扶苍道，“他的目的是谋夺江山，但手段太过下作龌龊，竟把脏手伸到无辜少女的身上，此事红月楼老鸨已经交代清楚，那些无辜少女也证实了这一点。” 潘大人表情还算镇定。 因为他已经先一步看到了密报，密报上确实说了楚天胤密谋不轨，意图利用这些无辜女子控制朝中官员——至于他的目标官员都有谁，暂时还不得而知。 但可以肯定的，一定是手握权力的中枢重臣。 “陛下方才说了，鞭子，烙铁，夹棍都可以给他轮上一遍，为什么到现在没有动手？”扶苍看向楚玄弈，“楚统领不忍心动手？” 楚玄弈沉默地看了他一眼，倒不是不忍心，只是…… “打吧。”扶苍走到烧得正旺的炉火前，拿起烧得通红的烙铁，“这种已经灭绝人性的东西，任何酷刑用在他身上都不为过。” 刑部尚书和潘大人这些年任职，各种大刑也都在犯人身上用过，可如扶苍这般云淡风轻施以酷刑的态度，却实在是少见。 楚玄弈沉默片刻，朝狱卒抬手示意。 下一刻，嗖嗖嗖抽鞭子的声音便响了起来，伴随着楚天胤的嚎叫，让人一时只能沉默。 第468章 内定的皇夫 没了舌头，楚天胤只能嗷嗷嚎叫——除了遭受痛苦之外，他显然还有很多话想说，可是已经说不出口了。 他想告诉所有人，楚青凰不是楚氏皇族的血脉，只是太上皇那野种生下的小野种，是血统不纯的贼子，只要楚玄弈知道这个事实，一定会生出反心。 哪怕他什么都得不到，也要让楚青凰不得安宁。 然而他的意图已经让扶苍窥破，扶苍不会给他扰乱人心的机会，不但不让他说话，连写字的能力都不再有。 长鞭带着风声一下下挥落，很快抽破了他身上的衣衫，尖锐的剧痛席卷而来，楚天胤脸色惨白，冷汗涔涔。 嘴一张，鲜血直流。 烙铁烙在身上，正烙在一道抽破了皮肉的血痕上，皮肉烧焦的滋滋声让人胆寒，凄厉惨烈的叫声差点震破在场大人们的耳膜。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潘大人咽了咽口水，力持镇定地站在一旁，看着那个手持烙铁的青年神色冷漠沉着，脸上不见半点情绪起伏，对楚天胤凄厉的嚎叫声也没有丝毫反应，转过身，不发一语地把烙铁扔进了冷水里。 冷水中迅速沸腾的滋滋声和升腾的雾气让人胆寒加深。 楚天胤已经疼得昏死了过去。 wap. 刑部尚书脸色发白，连狱卒都有些不忍直视。 他们不是害怕这些大刑。 作为经常跟犯人打交道的刑部尚书和牢房狱卒们，各种酷刑已经司空见惯，可是扶苍这个人就是能让他们感到遍体生寒。 “供词写好了？”扶苍转头看向刑部尚书，“意图谋反，以下犯上，残害无辜少女，手段阴毒残忍，罪不容赦。” 刑部尚书定了定神，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是暗阁统领，今晚审问犯人的事情该由我们刑部和大理寺负责……” “尚书大人。”楚玄弈淡淡开口，“他是女皇陛下内定的皇夫。” 什、什么？ 刑部尚书瞬间呆了，不敢置信地看着扶苍，潘大人和狱卒也都有些震惊。 女皇陛下内定的皇夫？ 不愧是女皇陛下看中的人，这般手段狠辣，的确能震慑群臣。 若是撇开大不敬态度不谈，这算不算是一个女煞神看上了另外一个煞神？ 刑部尚书浑浑噩噩地哦了一声，所以这个扶苍今天晚上是替女皇陛下出气来了？还是想灭口？ 扶苍对楚玄弈说的话没什么反应，看了一眼昏死的楚天胤，淡淡道：“夜还长得很，你们继续吧。” 说着，就转身走了出去。 偌大的牢房里，好一会儿没人说话，安静得落针可闻。 “那个……”潘大人深深吸了一口气，找回自己的神智，“把罪民楚天胤泼醒，继续审问。” 楚玄弈看了楚天胤一眼，也跟着转身离开。 当值的禁卫见到他皆无声行礼，楚玄弈带着人巡逻了一遍，宫里到处守卫严密，不管是白天还是夜间，都无人敢怠忽职守。 走到南武门处，楚玄弈看见了他的父亲。 “玄弈。”荣王见到儿子精神一振，连忙朝他走了过来，“趁着宫门落钥时间还没到，我就过来问一句，温励和韩逸的事情是不是真的？” 楚玄弈点头：“是真的。” “这……居然是真的？”荣王脸色微变，“外面都要传疯了，一会儿这个官员求见，一会儿那个官员求见的，我在家里实在待不住，索性过来看看。” 顿了顿，他低声迟疑道：“这件事应该不会牵扯到玄钰吧？” 楚玄弈眉头微皱，“玄钰一直呆在军营，这件事怎么会牵扯到他？” “为父这不是担心吗？”荣王叹了口气，“幸好玄钰早早改邪归正了，否则这次只怕也难逃一劫。” 楚玄弈沉默良久，才道：“不会的，他没那么多下作。” “不是下不下作，而是他根本就是个没脑子的东西，动不动就被人唆使去干坏事，谁知道一些纨绔子弟私底下都做了些什么？”荣王叹气，越想越是后怕，“难怪古人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句话果然都说错。” 楚玄弈明白他的意思：“没什么事，父王早点回去休息吧，我今晚就不回去了，留在宫里轮值。” 荣王点头：“你小心一些，别跟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有牵扯，我们家现在已经够显贵了，不需要更多的利益捆绑。” “儿子明白，父王不用担心。” 第469章 到了死期 扶苍从刑部大牢里出来，望了望夜色，天空黑沉沉一片，乌云层层叠叠，明天大概就下雨了吧。 二月气候已经转暖，不过昼夜温差大，夜间依然寒凉。 扶苍独自站了片刻，考虑着要不要先去冲个澡。这个季节偶尔冲一次凉水澡，对他来说其实也不算什么，不会对身体产生多大影响。 只是，万一主子生气怎么办？ 扶苍纠结了一会儿，转身往长明宫走去。 女皇陛下还没睡，她正靠着窗前想事情。 一个人安静没人打扰，想事情更容易专注，脑子也更清醒一些。 扶苍进殿之后，站得远远的：“主子。” 楚青凰回神，抬头看过来：“回来了？” “嗯。”扶苍点头，“刑部大牢里气味不太好，我去洗个澡，再过来服侍主子。” 楚青凰道：“去吧。” 记住网址http://wap. 扶苍拿了衣服，转身离开。 楚青凰起身往内殿床榻走去，淡淡开口：“元宝，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禀陛下，已是丑时三刻。”元宝恭敬回道，“陛下该就寝了，明日一早还得早起上朝呢。” 楚青凰语气疏懒：“你先退下吧。” “是。” 楚青凰挥了挥手：“都出去。” 宫人们低眉垂眼退了出去，转眼殿内恢复一片安静无声，楚青凰靠着床头，想着就算现在睡也睡不了多长时间了。 好在下午补了两个时辰，晚上又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这会儿倒也没什么困意。 楚青凰抬眸，看着扶苍方才离开的方向，忍不住想着，她现在坐在床前等着某人的举动，像不像寻常家中的妻子在等待自己的夫君？ 虽说她的角色跟寻常妻子实在不同，不过这种感觉倒是挺不错的。 偶尔想起一个人，偶尔念着一个人，偶尔等着一个人。 楚青凰唇角上扬，忍不住就想起了自己当初的豪情壮志——她不想跟谁花前月下，也没兴趣沉迷于柔情蜜意，只想驰骋江山，号令群雄，让天下匍匐在脚下。 驰骋江山，号令群雄，勉强也算是做到了。 不过柔情蜜意这种东西显然不受人控制，毕竟谁也无法预料自己生命之中会遇到谁，以她现在的身份，倒也不是不能享受三宫六院，阅遍天下美男。 只是…… “主子。”扶苍走进内殿，一头墨发披散下来，带着几分没完全擦干的水气，看起来锋锐尽敛，眉眼精致而温顺，像美男版的出水芙蓉，“夜已经过去了一大半，主子还可以睡两个时辰。” 他一个人洗澡的速度很快，况且今天下午已经正式洗过了一次。 楚青凰拍了拍床内侧：“朕没一点睡意。” 扶苍上床。 楚青凰道：“楚天胤怎么样了？” 扶苍沉默片刻，如实说道：“属下割了他的舌头。” 楚青凰表情一顿：“为什么？” “该招的不招，不该招的胡言乱语。”扶苍抿唇，“属下觉得他的舌头留着也无用。” 楚青凰定定看着他片刻，缓缓点头：“反正他也是到了死期，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对于一个总是生出恶毒心思下作手段的人来说，别说割了舌头，就算废了他的四肢，挖了他的眼睛，把他的鼻子和耳朵全部割下来也不过分。 “主子不怪我？” “怪你什么？” 扶苍道：“属下手段太狠。” “不狠不足以治天下。”楚青凰道，“难不成你还想做个修身养性的菩萨？” 扶苍连忙摇头。 楚青凰开口，声音在夜间听着格外沉静平和：“我打算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重修西齐律法，重点整治官员的作风问题，整顿青楼、妓院、赌场等三教九流之地贩卖、残害少女的恶劣行为，寻常百姓家的女儿尤其需要得到保护。” 第470章 天下乌鸦一般黑 “主子考虑得周详。” “在朝为官者，大都十年寒窗苦读，一朝考取功名，荣华加身，娇妻美妾娶进门，生下嫡庶子女一大串，美其名曰‘家族兴旺，光耀门楣’。”楚青凰冷哼，表情带着嘲弄，“世间美丽的女子就像是男人的战利品，除了门当户对的妻子之外，妾室、通房、侍妾犹嫌不够，青楼里喝花酒，一掷千金为博美人一笑，还要养几个外室彰显男人实力——” 扶苍惶恐：“主子容禀。” 楚青凰声音微顿：“说。” “天下乌鸦一般黑，虽是不假，可也有例外的。”扶苍敛眸，默默辩解，“读书人中亦有秉性高洁之人，坐怀不乱，守身如玉。当权者也有专情者，虽然凤毛麟角，比如师父。” 楚青凰微默。 “属下虽不算是读书人，却也能保证此生只守着主子一人，绝不会有乱七八糟的通房、侍妾，若有，主子尽管打断我的腿。” 楚青凰看了片刻，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我不是在说你，只是说这种制度下最常见的现象。” “是。” “关于官员三妻四妾的现象，我觉得可以约束一下，至少不能让他们没有底线地纵情声色。”楚青凰沉吟，“规矩不仅仅用来约束官员，也要更多地约束天下男子，给女子们争取一些地位和尊重。” 扶苍沉眉思忖：“规矩建立初期，起到的效果只怕不大。” http://wap. “慢慢来吧，先从官员抓起。”楚青凰道，“当官的以身作则，下面的人才能渐渐生出忌惮畏惧，从而约束自身的行为。” 扶苍抬眸看她：“主子一定会成为天下最圣明无双的女皇，流芳百世，让后人称颂。” 楚青凰刚要说话，扶苍急急忙忙又补充一句：“我说的都是真心之言，不是奉承主子。” “……嗯。”楚青凰淡淡一笑，“行吧，借你吉言，希望我能做一个圣明无双、流芳百世的女皇。” “主子一定可以的。” “有些事情说起来很容易，做起来却很难。”楚青凰轻叹，“千百年来，这天下都是由男人说了算，对女子的压迫和贬低已经成了他们刻入骨子里的习惯，想要改变谈何容易？” 扶苍说道：“主子一介女儿之身，照样可以坐上西齐帝王之位。” “我能坐上皇位，除了不输男儿的强势和本领之外，更多的其实是由东陵强国作为我的底气，让我可以无后顾之忧，做什么都不必考虑后果，只管做自己觉得该做的事情。” 楚青凰淡笑：“因为我知道，就算真的惹出了祸端，父王也不会坐视不管，皇兄会是我最大的倚靠。” 否则，一个女儿之身的公主，在如今这种绝对男尊女卑的制度之下，就算真有勇气和魄力，敢想常人不敢想之事，所面对的重重阻碍也绝对不是那么容易克服的。 “不管怎么说，主子是天下女子的表率，是天下男人仰望臣服的君王，不管多高傲的男子，在主子面前都只有跪下的份。”扶苍坚持，“就算没有东陵，主子依然可以坐上西齐皇位，只是需要筹谋的时间可能会久一点，但结果都是一样的。” 楚青凰挑眉，目光深深地看着他：“我一直都知道你崇拜我，没想到你如此崇拜。” “主子在属下心里就像神明一样高不可攀。” 楚青凰闻言，表情颇为微妙：“这么说来，你即将跟神明成亲的行为是否不太合适？算不算亵渎神明？” 扶苍一呆，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第471章 贤内助 他好像又一次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扶苍默然无语。 “不用把我当成神明，其实我没你想的那么厉害。”楚青凰声音温淡，在夜间听着总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西齐废物太多，国力太弱，便显出了我这个女子的胆魄非凡，以至于坐上帝位都格外顺利。若我一直待在东陵，可能对于很多人来说，就会觉得我这样本该理所当然。” 只是若待在东陵，她就会安安分分地做一个公主，而不会去肖想皇位，因为没必要。 她的大皇兄从小接受的就是帝王教育，父王亲力亲为，还给他请了厉害的师父，方面都培养得出类拔萃。 皇兄身边的伴读也是从小培养出来的，君臣之间既有尊卑之别，又有朋友之谊，有足够的能力辅佐皇兄。 二皇兄一身武艺和箭术是父王所授，精通兵法谋略，手握兵马大权，对大皇兄忠心耿耿，言听计从。 东陵有这样的君臣兄弟，如何不强大？ 还有父王以前在位时培养的那些心腹权臣干将，哪一个不是文武双全？ 相比之下，她这个公主就算再厉害，也没有厉害到会让人觉得震惊诧异的地步。 扶苍低声说道：“在我心里，主子就是最厉害的，无人可比。” wap. 楚青凰默了默，缓缓点头：“嗯，你说的都对。” 扶苍嘴角上扬，伸手把她揽在怀里，头靠在楚青凰肩侧：“主子打算什么时候成亲？” “你嫁妆都准备好了？” 扶苍抿唇浅笑：“我可以带着炎国一起嫁过来。” 炎国虽小，到底也是一个国家，两百万两还是值的。 “虽然主子之前说过，等炎国王上百年之后再合并炎国，但我这个储君嫁过来，其实就相当于把炎国交到了主子手里。”扶苍声音温软，“反正我是属于主子的，我所拥有的一切，都该归主子所有。” 楚青凰伸手捏了捏他的脸：“态度不错，认知也非常好。” 扶苍抬眸，凑过去亲了亲楚青凰的脸，颇有些遗憾地说道：“今晚的鸳鸯浴没有洗成，好可惜。” 楚青凰表情瞬间微妙。 “主子，我们早点成亲好吗？”扶苍满怀期待，不过随即迟疑，“只是先要得到师父的同意，先斩后奏，师父一定会不高兴。” 楚青凰淡道：“这么迫不及待地想做朕的‘贤内助’？” “很想。”扶苍点头，“恨不得现在就成为主子的内人。” “你这套用词汇的本事倒是一套一套的。”楚青凰语气古怪，“堂堂男儿之身，却心甘情愿做‘贤内助’，古往今来你大概算是第一人。” 扶苍长臂收紧，把楚青凰紧紧圈在怀里：“古往今来，也只有我有荣幸做主子的‘贤内助’，其他人压根没这个机会。”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时间过得更快，不大一会儿，外面就响起了沉闷的钟声。 早朝时间到了。 “今天的朝议至少需要三个时辰，午时之前结束，午时之后御书房议事。”楚青凰起身更衣，“你如果没有别的事情要安排，就随我一起上朝。” 扶苍暂时确实没什么事情需要安排。 暗阁需要调整，但楚天胤的事情已经爆了出来，调整也不在于这一天两天，况且暗阁还有不少影卫押送粮草尚未回宫。 扶苍于是说道：“我跟主子一起去上朝。” 元宝进来请示，得到允许之后，很快吩咐宫人进来伺候陛下洗漱更衣。 楚青凰由着宫人服侍，淡淡吩咐：“今日午膳准备得丰盛一些，朕要留内阁几位大人用膳。” 元宝恭敬应下：“是。” “扶苍这段时间会住在朕的宫里，只是住着，不算侍寝。”楚青凰瞥了他一眼，淡淡的言语也是在提点其他人，“待朕得了空，让钦天监算出吉日，会举办封君大典。” 元宝闻言，连忙朝扶苍行礼：“恭喜扶苍大人，贺喜扶苍大人。” 其他宫人跟着行礼：“恭喜扶苍大人，贺喜扶苍大人！” 扶苍没什么表情地瞥了他们一眼，拧了拧眉，看向楚青凰。 楚青凰像是猜出了他心中所想，淡道：“封号就叫凤君。” 于是元宝连忙又喊了一句：“恭喜凤君大人，贺喜凤君大人！” 其他宫人跟着喊：“恭喜凤君大人，贺喜凤君大人！” 扶苍：“……” 第472章 凡事有个度 早朝的气氛很压抑，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平静气息。 满朝文武心惊胆战。 楚青凰坐上龙椅，看着殿上跪拜山呼万岁的诸位大臣，淡漠开口：“平身。” “谢陛下！” 楚青凰开门见山：“各位爱卿昨夜睡得可好？” 大臣们心头一悸。 “昨夜发生的事情想必诸位都听说了。”楚青凰道，“朕想听听诸位爱卿的看法。” “回禀陛下，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臣以为应该按照律令规章来办，不容姑息。” “残害无辜少女，确实不该，不过据臣所知，这些少女都被卖了身的，晋郡王有她们的卖身契，那……” “这就是朕今日要跟诸位讨论的事情。”楚青凰淡淡开口，“朕昨晚已吩咐楚玄策和云衡各拟一道折子呈上来，以后西齐严禁私自买卖人口，尤其是父亲或者兄长以赌债的名义，卖掉自己的妻子、女儿或者妹妹，发现一个，严惩不贷。” 群臣心悸。 记住网址http://wap. 不允许买卖妻女？ 可众所周知，历来男人卖妻卖女都已经成了惯例，尤其在赌坊里输钱输狠了的男人，卖女儿是常态，很多当权者若看上了哪家无权无势的女儿，也会用些特殊手段，使他们心甘情愿卖掉自己的妻女…… “朕昨晚得到消息之后连夜审问，已经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也清楚楚天胤野心不死的背后，都在打着什么阴毒龌龊的下作主意。”楚青凰眉眼染了冰霜，语调更是冷漠充满着雷霆万钧的威压，“朕的眼里容不得草菅人命之事，不管是谁，触犯者一律重惩！” 文武百官刚起来，复又跪下：“吾皇圣明！” 楚青凰调整了个姿势，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一些：“借着楚天胤的事情，朕今日顺势与各位爱卿谈一谈官员们的作风问题。” 大臣们齐齐一凛。 “娇妻美妾是男人的温柔乡，好色是男人的天性，有钱有势的男子自然想要三妻四妾，左拥右抱，这是人之常情。” 大臣们汗流浃背。 “可凡事有个度，过度放纵就是自取灭亡。”楚青凰冷冷俯视众人，“天地阴阳，纲常有序，男欢女爱本是一件极为正常的事情，可若是有人为了寻求刺激，做一些有违道德礼教、逾越了底线的事情，那么朕绝不能容。” 大臣们老脸发热，连忙表态：“陛下圣明！臣等有罪！” 女皇陛下才十七岁，寻常十七岁的女子谁敢轻言男欢女爱之事？真有人敢，也会被训斥一句不知羞耻，然而此时陛下却坐在这里跟他们一群中老年男人讨论男女之事，实在……实在是…… “诸卿何罪之有？” “这……”有人开始悄悄擦拭额头上的汗。 “以前朕总觉得官员也是人，偶尔去青楼放纵一次无可厚非，但是朕错了，喜欢逛青楼的男子更大程度上会把青楼当成自己的第二个家，过度放纵之下只会丑态毕露，有辱读书人的形象，更有损朝廷威严。”楚青凰淡淡说道，“所以即日开始，朝中大臣严禁踏足烟花之地，发现一个，罢黜一个，绝不姑息！” 大臣们额头的汗冒得更凶，却不得不违心高呼：“吾皇圣明！” “除此之外，朝中三品以上大臣，除了妻室之外，最多可拥有三名妾室。”楚青凰冷道，“外室不合规矩，也是对女子的不负责任，必须坚决杜绝。” 此言一出，大臣们才真的是变了脸色。 若说禁止官员逛青楼是整治作风问题，限制他们纳妾自由可就是真真正正的利益损失了。 男人风流好色不假，可官场上混到了一定地步，就算是纳妾看的也不一定是单纯美色，更有一些利益输送。 若是连纳妾的自由都被剥夺，女皇陛下的权力会进一步加强，他们的妥协就意味着大臣们的权力会被一步步削弱。 这绝不是他们愿意面对的。 “若再有大臣过份耽于女色，朕会视为风流滥情，不堪重用，马上脱了官袍滚出帝京，子孙三代不得入仕。” 第473章 修身齐家 群臣一凛。 “诸位爱卿对此是不是很有意见？”楚青凰淡问，“今日早朝时间长得很，朕打算专门留出两个时辰来跟诸位讨论一下这个问题。各位爱卿若有不满，可大胆提出，朕酌情考虑。” 大臣们面面相觑，表情各异。 他们越听越觉得陛下今日说的这些事情非常不合常理，就像地方恶霸对手无寸铁百姓的压迫，一步步试探底线，把人往绝境上逼，他们心里强烈地反对，然而…… 不满？ 谁敢对女皇陛下不满，不是自己送上门去给她削？ 况且女皇这会儿一看就是正在气头上，听说昨夜忙到很晚，可能只睡了一个时辰都不到，还亲自把那些无辜少女带到长明宫问话。 平日里心平气和的时候都让人觉得不好惹，这会儿怒火正盛呢，谁敢表达不满？ 众人这般想着，心里不由怨怪起楚天胤来。 你说你贼心不死是你自己的事，硬拖着无辜少女下水做什么？还打算把那些少女送给朝中官员，以达到控制他们的目的？ 简直用心险恶，阴险毒辣！ http://wap. 众臣想想都觉得后怕，这要真是让他得逞，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虽眼下楚天胤已阴谋败露，自食恶果，却也连累了他们跟着遭殃。 本来能纳多少妾室是他们的自由，这下可好。 连家宅之事都被插手管上了，再过一段时间，女皇会不会直接下旨规定只许一夫一妻，不许纳小妾？ “若没人反对，朕继续说。”楚青凰淡淡开口，并不理会自己这番话会在大臣的心里掀起怎样的滔天海浪，“三品以下大臣，除妻室之外，最多可拥有两名妾室，通房和外室同样不允。” 大臣们眉头深锁，愁眉苦脸地听着。 “若丈夫无担当，负心薄幸，致使家宅不宁，妻子可提出和离。”楚青凰又出惊人之语，“这条可写进律法，从上到下严格执行。古圣人曰：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在场的各位都是读书人，修身养性正己身，才能以身作则，成为国之栋梁。” “吾皇圣明。”御书房参政云衡出列，躬身行礼，“圣人曰：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齐家，齐家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陛下今日所议之事，皆以圣人为模，臣等敬佩，理应遵守。” 朝中年轻的臣子不约而同地站出来，恭敬行礼：“臣等谨遵女皇陛下旨意，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女皇登基元年选拔出来的学子，经过近一年历练之后都小有表现，楚青凰有意无意地培养这些人，如今他们已是朝堂上一股不小的力量，隐隐有跟老臣们分庭抗衡的架势。 他们是忠心耿耿纯粹的女皇党，虽官职不高，却很有胆色，初生之犊不畏虎说的就是他们，做事不会瞻前顾后，只要认为跟对了明君，那便是死而后已的忠心。 城府深的老臣们很多时候也拿他们没办法。 楚青凰目光微转，声音始终平静不起波澜：“接下来的日子里，朕会着重整治勾栏教坊之地，各位大人回去也不妨查上一查，看各自的府中有没有被人安插美人棋子，楚天胤既然能想到以美色为诱饵，证明有人试过这样的手段，且显然非常好使。” 这番话落音，大臣们自然又是一凛，齐齐跪下：“臣等惶恐！” 他们后院里不乏娇美妾室，应该不会被人利用吧？ “以后青楼勾栏之地若有强买良家少女者，严惩不贷，因走投无路而自愿卖身者，须有官府出示的公函证明，否则视为藐视律法，罪加一等。”楚青凰看向前列的几位大人，“荣王和内阁几位大人稍后留下来，礼部，刑部，吏部三位尚书大人随朕去御书房议事。另外，” 语气微顿，楚青凰平静地扔下一记惊雷：“如今西齐跟北疆正在交战，朕打算和炎国联姻，让炎国王储入赘西齐，做朕的正君皇夫，各位大人应该没意见吧？” 第474章 联姻? 话音落下，大殿上瞬间又安静了下来。 群臣哗然。 西齐跟炎国联姻？ 女皇陛下的意思是让炎国王储入赘？这么说来，不就是以炎国为聘，将两国合二为一？ 可是…… “回禀陛下。”一位朝中老臣急急开口，“臣以为联姻可以，但炎国曾是北疆附属，暂时还不知道他们对联姻抱着什么样的态度，以后会不会对西齐生出敌意，陛下暂时也并不清楚炎国王储是个什么样的人，给他正君皇夫的名分只怕不太合适。” 扶苍站在楚青凰身侧，沉默地看了一眼说话的大臣。 蠢货。 主子若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又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觉得联姻？ “臣也觉得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联姻可行，但正宫之位还是从西齐权贵家嫡子之中选一个品貌双全、文武皆精的比较妥当，还望陛下三思。” 其他想法一样的人齐声高呼：“请陛下三思！” wap. 扶苍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努力当自己是个隐形人，反正他们也左右不了主子的决定。 “各位大人为朕的后宫也算是操碎了心，劝朕充盈后宫的折子隔三差五呈上来，让朕烦不胜烦。”楚青凰声音淡漠，不容反驳，“今日跟你们说了朕的打算，诸位回去之后，可以好好考虑一下朕的用意。” 说完这句话，她宣布退朝，起身离去。 群臣恭送。 被叫到名的几位重臣跟着去御书房议事，其他人则暗自琢磨着楚青凰的话。 用意？ 女皇陛下此番联姻的决定难不成还能藏着什么深意？ 西齐和北疆正在交战，大周是西齐的同盟国，眼下自然是两国联手，决定彻底瓜分北疆。 炎国这个小小的附属国在其中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应该没有联姻的必要吧？ 难不成女皇陛下想要炎国归顺西齐，却又担心战事结束之后，大周也打炎国的主意，所以才提前一步跟炎国联姻，把炎国拉到西齐阵营中来？ 大臣门皱着眉，表情沉默而凝重，一来是男子利益从此受损，妻妾通房不再自由；二来女皇陛下好不容易愿意选夫，却选了炎国王储做联姻对象，实在让人始料未及。 大臣们心情实在好不起来。 而扔下几记重雷的楚青凰这会儿却没空理会他们的想法，成亲是她自己的事儿，告知他们一声已经给足了面子。 至于他们是什么意见，并不重要。 御书房议事一直议论到午时，讨论的大多是律法修改一事，增加了许多有利于女子的条款，约束了官员的品行作风，朝中虽有大臣对这些条款不满，但几位德高望重的老臣却是欣然接受的。 历朝历代，即便是如何昏庸的帝王时代，朝堂上都会有那么几个忠心耿耿一心为国的忠臣，需要决策利民利国的重要大事时，找这些忠心老臣一起讨论决策，绝不会有错。 议事的过程还算顺利，楚青凰心情不错。 午时宫人进来请示午膳，楚青凰留几位老臣在宫里一起用膳，几位大人感激皇恩浩荡，态度越发和善了一些。 楚青凰这个女皇是该强势的时候强势，该霸道的时候霸道，该谦恭的时候自然也会学着谦恭。 毕竟尊老爱幼是自古传承下来的美德。 对待两朝或者三朝元老，一辈子兢兢业业做事的大臣，她会给予最基本的尊重，就算有些顽固迂腐的小毛病，也可以包容。 老臣们离开之后，候在御书房外已有半个时辰的楚玄策、温湛和云衡三人走进来，恭敬地行礼问安。 楚玄策和云衡呈上手写的奏折，温湛则呈上温励的口供。 “这是昨晚温励招供的内情，请陛下过目。”温湛把供词放在案上，退后一步，“早上父亲曾来臣面前求情，让臣手软放过温励。” 楚青凰淡道：“你是怎么回复他的？” 温湛低头回道：“如何处置温励是陛下的事情，臣无权做主。” 第475章 纵得无法无天 楚青凰没再说什么，沉默地翻看着供词，良久才道：“温尚书教子无方，罚俸一年，剥去户部尚书之职，调至工部任左侍郎一职。” 楚玄策几人微讶，随即沉默着。 剥去户部尚书一职，调至工部任左侍郎……这已经不单纯是降职，而是直接调离了权力中心。 工部负责的是土木、水利工程，修缮府邸，建造园林一类……近年来西齐国库吃紧，园林假山、府邸修缮之类的事情很少，帝王也并不贪图享受，所以工部现在负责的大多是水利方面的事情。 一个户部尚书调至工部，完全不搭嘎的两个部门，温行云去了能做什么？ 何况侍郎还在尚书之下，把他调去工部，凡事都要听尚书差遣，不但相当于架空了他的权力，更是把他放在了一个一窍不通的职位上，凡事都得从头学起。 候在一旁的元宝立刻应下：“奴才这就让人拟旨。” “温励私德有损，品行不端，罚五十大板，牢狱三年。”楚青凰说着，抬头看向温湛，“去告诉你父亲，就说这是你再三求情之后得到的恩典，否则温励应该是菜市口斩首示众的罪名。” “臣遵旨。”温湛躬身应下，“谢陛下恩典。”然后告退先走一步。 楚青凰拿过楚玄策和云衡的折子，“你们俩昨夜睡了没有？” 云衡眼下一片青影，楚玄策也没好到哪儿去，顶着两个黑眼圈，一看就是熬了一宿的样子。 记住网址http://wap. “写的都不错，看着就是用了心思的。”楚青凰随意翻看了一下，端起茶盏啜了一口，“昨夜朕也是一夜没睡，你们先回去补个眠，晚膳之后到御书房议事。” “是。臣等告退。”两人很快告退离开。 御书房霎时安静了下来，楚青凰得以稍稍歇上片刻。 “主子累了。”扶苍抿唇，“先回去休息一下吧。” 楚青凰搁下茶盏，揉了揉眉心：“累倒是不怎么累，就是被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熬得头疼。” 扶苍动了动唇，想说的话却卡在喉咙里，一个字说不出来。 “做皇帝难免辛苦，偌大的天下，事事都要操心，朕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楚青凰站起身，冲着他安抚地笑了笑，“不用担心，我们回去休息一会儿。” 扶苍点头。 楚青凰把楚玄策和云衡的奏折带回了长明宫，靠坐在床头，闲适地翻看着：“这二人心思缜密，做事用心，是能臣的好苗子。” “主子亲自选的人，自然是靠谱的。”扶苍端来热水放在地上，蹲下身替楚青凰脱了鞋袜，“这水我已经试过了，温度正好，主子泡泡脚。” 两只脚没入温水中，温热的感觉很快从脚底蔓延至双腿，楚青凰眯了眯眼，低头看着扶苍正专注地伺候给她洗脚，不由挑眉：“以后还打算兼做洗脚婢的活？” 扶苍声音温软：“所有伺候主子的活，我都可以，属下一人可抵三宫六院。” “没出息。”楚青凰嗤了一声，“你应该说一人可抵千军万马。” “这不是在寝宫吗？寝宫里哪来的千军万马？”扶苍无辜笑道，“不过若是在战场上，属下纵然不能抵千军万马，号令千军万马还是可以做到的。” 楚青凰挑眉：“朕欣赏你这份霸气。” “谢主子夸奖。” 楚青凰笑意盈盈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有你这么个温良贤惠的内人在身边，朕一定可以减少很多烦恼。” 于外杀伐果断，做她的利器；于内温顺贤惠，事事贴心。 虽说很多事情宫人也可以做，但其他人做得再好，又如何比得上自己的心上人来得顺心如意？ “有主子在，我的人生才有了光。”扶苍抿唇，声音好听极了，“主子是我的救赎。” 楚青凰定定看着他，笑了笑，靠着床头继续看奏折。 须臾之后，扶苍给楚青凰擦干净双脚，宫人过来把水端了出去。 “主子别看了。”扶苍起身，从她手里抽走奏折，强制性的把她放在床上，“该睡觉了。” 楚青凰躺在床上看他：“大胆。” “主子等睡醒了再罚我吧。”扶苍抿唇浅笑，态度温顺得紧，“我提前准备好鞭子藤条，主子想怎么打怎么打，但是现在必须先睡觉，等睡饱了才有精神。” 楚青凰伸手掐着他的脸：“朕是不是纵得你无法无天了？” “所以如果我真的无法无天，主子要担一半责任。”扶苍目光微抬，笑意在唇角扬起，“不能完全怪我。” 第476章 也是个有名分的人了 楚青凰撑着身体侧躺着，单手支额：“朕发现你不但胆子越来越大，这嘴也是越来越贫。” 扶苍抿唇，弱弱地看着她。 “最近大概皮痒欠揍了。”楚青凰淡道，“朕这两天忙得很，等以后得了空，应该好好收拾收拾你。” 扶苍低头咕哝：“主子不是说要成亲吗？” “成亲？”楚青凰挑眉，“成亲以后，朕就不能收拾你了？” “能。”扶苍连忙点头，“就算以后有了宝宝，主子还是可以收拾我，想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 “宝宝谁负责生？”楚青凰淡问，“你生？” 扶苍清咳一声：“属下尽量去寻找男人生子的秘方。” 楚青凰沉默片刻，表情微妙。 扶苍可能也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多不靠谱，俊美的脸上浮现些许尴尬之色。 楚青凰啧了一声：“还真是温顺又听话。” http://wap. 扶苍凑过去，亲了亲她的唇，像是宠物在撒娇讨好，软软糯糯的：“属下以后都会很温顺的，主子打算把成亲大典定在几月？” 楚青凰伸手揉着他的头，声音疏懒：“让红羽算算吧，看哪天是吉日，最好在两个月之后。” 这段时间事情太多，等忙完了这一阵子，再做些准备，怎么也得两三个月。 “眼下正值春暖花开，两三个月之后就到了炎夏……”扶苍沉吟，“干脆定在八九月份好了，给师父、师娘去封信，时间上也不用太赶。” 虽然他挺着急的，但皇族成亲仪式繁多，耗费时间长，他不想让主子太辛苦。 “万一父王不同意你嫁给我怎么办？”楚青凰声音淡定，像是随口一问，“别忘了父王让你在苍云山学艺三年，且不说你后期加罚延期了多久，就单说这三年都还没到期，父皇应该不会那么顺利地让你如愿以偿。” 扶苍一默：“那怎么办？” 楚青凰道：“我怎么知道怎么办？” “我可以去求师娘。”扶苍小声说道，表情有些赧然，“鉴于我在苍云山这段时间的表现，我觉得师娘对我还挺满意的，去求师娘应该是个可行的办法。” 楚青凰挑眉：“万一师娘也不同意怎么办？” 扶苍摇头：“不会的。师娘很温柔，温柔到像是拥有一副菩萨心肠，以前属下在苍云山的时候，师娘就很照顾我。” 扶苍一边说，一边亲着楚青凰的手，末了还不忘补充一句：“主子跟师娘一样温柔。” “就算我在你心里美丽大方，地位无人可比，也不要说违心之言。”楚青凰淡淡道，“放眼宫廷内外，除了你，再没有第二个人敢说我温柔。” 扶苍撇嘴：“主子就是温柔。” 楚青凰默然。 “主子睡吧，我去见一见红羽。”扶苍亲了亲她的脸，细腻的触感让他有些贪恋，忍不住在唇瓣上又亲了一下，“早点把日子定下来，我才能安心。” “像个待嫁的媳妇儿似的。”楚青凰阖上眼，嘴角泄露了一丝笑意，“晚上让陈海带人过来一趟，给你量身，正君皇夫的袍服可以提前做了，玉冠，腰带，蟒袍，玉佩，该准备的都得准备，别等需要用到的时候又匆匆忙忙来不及。” 扶苍原本已站起身，闻言心头一阵热流涌动，忍不住又蹲下去，猛地伸手把楚青凰整个人抱住，力道大得像是恨不得把她揉进怀里。 楚青凰皱眉：“这么激动做什么？” “我就是高兴。”扶苍埋首在她肩颈处，声音闷闷的，却掩不住喜悦悸动，“属下以后也有名分的人了。” 楚青凰深深叹了口气，这孩子…… 怎么突然间像个傻子似的？ 第477章 他比扶苍差哪儿了? 扶苍见到红羽的时候，对方正坐在宫廊上发呆，看起来有些愁眉苦脸的样子，身躯娇小雪白的灵宠蹲在朱漆栏杆上，眼巴巴地看着他。 扶苍看到眼前这幅画面，脚步微顿，正要开口，稚嫩的声音忽然响起：“客人来了！客人来了！” 红羽瞬间被惊醒，抬头看见扶苍，皱了皱眉：“这算哪门子的客人？” 灵宠声音稚嫩：“皇夫大人！皇夫大人！” 红羽一巴掌拍了过去，力道不大，不满的意味十足：“别胡说八道。” 小宠儿身体灵活一跃，冲着扶苍的方向蹦了过来，扶苍抬手，下意识地就要把它一掌拍飞，然而不知何故，关键时刻却是力道一收，沉默地伸手把它接了过来。 小宠儿就这么乖乖的蜷卧在他掌心，一双灵动的眼睛又萌又亮：“皇夫大人！皇夫大人！” 扶苍沉默地看着它，越看越觉得顺眼，于是稍有些笨拙地伸手摸了摸它的头。 一身轻嗤响起。 “你这个叛主的小东西，早晚有一天我把你油煎烹炸，烤了吃了。”红羽看着某个攀权附贵的小东西，哼了一声，“也不嫌丢人。” 小宠儿没理他。 wap. 扶苍目光微抬，看向红羽：“我找你有事。” “本公子没空。”红羽转头看着宫廊外繁花似锦，“今天天气真好，阳光明媚，万里无云，适合去郊外游玩。” 扶苍：“……” 红羽托着下巴，目光落在远处碧蓝的天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好烦。 谁都不想理。 可是扶苍显然有招对付他，冷硬淡漠的声音很快在耳边响起：“陛下口谕，钦天监湛红羽听旨。” 红羽一愣，随即转眸瞪他：“你刚才不是还说你找我有事？怎么又变成了陛下有口谕？你故意蒙我？” 扶苍面无表情。 红羽不满地咕哝一声，起身拂了拂袍袖，跪下接旨。 “陛下命你即刻占卜，择一成亲吉日。”扶苍平静地说完，又补充一句，“最好是在秋季。”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离开，片刻没有多留。 红羽盯着他的背影，越看越觉得他是在耀武扬威，恨不得在他的背上灼穿一个洞。 成亲吉日？ 不就是陛下打算给他一个名分了吗？有什么好得瑟的？ 红羽想到扶苍的好运气，从楚青凰的身体里换个人开始，扶苍就得天庇佑了似的一路开挂，不但身份和地位水涨船高，感情也是一帆风顺。 堂堂女皇陛下对他可谓是独宠到了极致，几乎有求必应。 再想想自己，只剩下了郁闷。 红羽站在回廊上，低头看着清澈的湖面，湖里倒映着一张漂亮精致的脸，时而纠结地皱眉，时而哀声叹气。 他忍不住纳闷，自己比扶苍差在哪儿了？ 明明他长得更漂亮，更可爱，嘴巴甜会哄人，怎么扶苍就这么得宠，而他却偏偏被糊涂的月老牵了一条不靠谱的红线？ 他上辈子跟月老是不是结过仇？ 红羽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再想到这两天一直待在寝殿修身养性的某端木公主，红羽不由头大。 他或许该回家一趟。 离家太久，父王一定想他了，回去给二老请个安，顺便问问这月老牵的是什么红线？ 能不能让他把红线收回去，重牵一根？ 只有女皇陛下的婚事…… 红羽拧眉，转身往钦天监的方向走去，先占卜问卦，看看结果再说。 第478章 丧家之犬 三月春暖花开，又一份战报送到了帝都。 齐陵活擒了北疆太子，北疆投鼠忌器之下作战能力明显下降，齐陵率铁骑一鼓作气攻破下了冀、越、堰三城，并一箭射杀了对方主将，使得北疆铁骑瞬间溃不成军，如一盘散沙。 相信再过不久，西齐和大周大获全胜的消息就会传至帝都。 楚青凰看完捷报，连日来因为楚天胤导致的阴郁心情终于有所好转，带着这份捷报，她又一次去见了北疆皇帝端木钰。 朱漆宫门缓缓开启，沉寂了许久的宫苑终于迎来了一丝生气。 楚青凰走进宫苑，看见坐在树下椅子上瞌睡连连的男人，一段时间未见，对方明显又颓废憔悴了许多。 多日不曾打理的下巴胡髭凌乱，身上穿的衣袍有些皱，靠坐在椅子里的姿势带着些许蜷缩，整个人显得毫无生气，像一条丧家之犬。 “这段时间委屈了皇帝陛下。”楚青凰看着眼前憔悴苍白的男人，极有风度地欠身，“朕招待不周，还请多多见谅。” 端木钰起先没有反应，慢半拍才察觉到有人在说话，微微睁开眼，像是怕光似的半眯着。 待看见站在面前不远处的楚青凰，他瞳眸微缩，就这么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良久才缓缓开口：“……女皇陛下？” 声音嘶哑，听着没什么力气似的。 记住网址http://wap. 楚青凰点头。 “今日什么风把你吹来了？”端木钰终于坐直了身体，开口时语气自然而然带上了讽刺意味，“不会又是过来耀武扬威的吧。” “耀武扬威算不上，因为没必要。”楚青凰淡淡说道，“只是朕今日又收到了一份战报，亲自送过来给端木皇帝看看，顺便交流一下心得体会。” 战报？ 端木钰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手细不可查地一紧，随即放松了身体，冷笑道：“女皇陛下既然已经胜券在握，何不等到彻底瓜分完北疆的疆土之后，再来我面前炫耀？” “北疆疆土被瓜分完，端木皇帝就成了亡国奴。”楚青凰挑眉，“一个亡国奴，值得朕亲自来见？” 端木钰脸色一变。 “北疆没有亡国之前，端木皇帝依然是一国之君，可以跟朕平起平坐，所以朕来此不算纡尊将贵。” 端木钰脸色白得透彻，语调却是不冷不热：“女皇陛下违背各国友好原则，擅自囚禁朕，并趁着朕不在北疆的时日里，挑起北疆内乱，引发两国战争，趁机联合大周瓜分北疆疆土，如此不光明的行为只怕会引起他国君王忌惮，以后有朝一日，女皇陛下觉得西齐不会成为第二个北疆？” 楚青凰淡淡一笑：“不会。” 端木钰表情阴了阴。 “因为朕没有那么蠢，朕知道一国之君的正业是什么。”楚青凰抬手撩了撩鬓角的发丝，声音闲适而充满着掌控大局的气度，“朕会精心培养足够多的探子，不会自己闲着没事做，孤身一人前往别国打探消息——就算朕亲自去，也是在确保自己有自保本领的前提之下。” 端木钰眉目沉寂，不知道是已经认命还是无话可说。 “况且朕非常满足于现状，不会生出不切实际的野心，至少在自己的疆土还没有强大到足以吞并天下之前，不会试图挑起战争，自取灭亡。” 端木钰冷冷道：“所以你今天过来，就是为了对我冷嘲热讽一番？” “并不是。”楚青凰让人把战报递给他，声音越发清冷疏离，“朕收拾的是你的疆土，理该把最新消息带过来给你看一下。不过今天大概是朕最后一次主动过来见你了，下次再见面时，你应该已经成了亡国之君。” 说完这句话，没理会端木钰的反应，径自转身离开。 身后宫阶下，坐在椅子里的端木钰身姿僵硬，目送着她纤瘦修长的背影，肺腑里激烈的情绪像是巨浪翻滚。 他怎么也没想到……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个做了二十多年皇帝的人，居然会败在一个十几岁黄毛小丫头的手里，简直是奇耻大辱！ 端木钰狠狠握拳，奇耻大辱！ 第479章 全能小娇夫 三月十三，红羽于长明宫求见女皇陛下，告知了适宜成亲的良辰吉日，之后请旨于四月回家一趟，楚青凰应允。 红羽待在西齐已两年有余，是时候回家看看他的爹娘了。 “八月十九，八月二十六，九月初六都是吉日。”楚青凰托着腮沉吟，“那就把成亲大典定在八月十九吧。大典之后增设恩科，以示我这个女皇对皇夫大人的重视，参加恩科的学子们会不由自主的感念皇夫恩典，认为多亏了皇夫大人，才让他们有机会提前参加科考，也可以借着这个机会收服一批学子的心。” 扶苍站在一旁，薄唇轻抿，目光瞬也不瞬地看着楚青凰，眼底柔情似海。 “感恩之心一旦生根发芽，以后效忠的态度便会更加纯粹，你这个皇夫的路也会走得更顺一些。”楚青凰抬眸，望进他眼底动容的色泽，“扶苍，你是不是又感动得想以身相许了？” 扶苍嗯了一声，声音柔得带着点温软：“我想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香喷喷，送到主子床上，任由主子蹂躏。” 楚青凰表情微妙，随即微微挑眉：“你想让我怎么蹂躏？” 扶苍态度温顺：“主子想怎么蹂躏就怎么蹂躏，我一定乖乖的不反抗。” “这样吧，成亲之后你每天负责批阅折子，处理政务，我负责纵情享乐，阅遍天下美男。”楚青凰淡道，“若你做得好，也可以跟我父王一样做个摄政王。” 扶苍沉默片刻：“主子不用三思一下？” “三思什么？” http://wap. “若我手握大权，就铸一座金屋子，把主子娇藏在金屋子里，谁都不让见，每天只能看我一个人，只能跟我说话，跟我一起享用一日三餐。”扶苍霸道地说道，“不管是美男还是丑男，主子都要离他们远远的，我每天晚上跟主子一起就寝，我可以服侍主子更衣，沐浴，用膳……样样都不假他人之手，但主子眼里只能看到我一个人。” 楚青凰沉默地听着，绝美贵气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漫不经心地抬手朝他勾了勾。 扶苍顺着她的手势靠近一步，蹲跪下来。 “你这崽子是要造反？”楚青凰伸手揪着他的耳朵，平静的语气透着几分威压，“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 扶苍闷笑：“主子不是老虎，是真龙。” “知道我是真龙，还敢把我娇藏起来？胆肥了你。” 扶苍拿下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胆肥了也是主子惯的，主子纵得我越来越大胆，把我宠得无法无天，就得接受这样霸道爱吃醋的扶苍。” 楚青凰静静看了他一阵，缓缓眯眼：“我是不是不该这么纵着你？” 扶苍一点都不怕，从容笑道：“主子后悔也来不及了。” “今晚洗干净自己。”楚青凰冷冷说道，“我看你是欠教训了。” 扶苍一默，随即眼底浮现希冀：“主子是让我侍寝吗？” 楚青凰语气平静：“你觉得呢？” “虽然我挺期待的，可是……” “没有可是。”楚青凰冷漠而强硬地打断了他的话，“朕的话就是圣旨，你还敢抗旨不成？” “不敢。” “我说什么时候成亲就什么时候成亲，我说什么时候侍寝就什么时候侍寝，你没有反驳的余地。”楚青凰道，“所以到底是谁娇藏谁？” 扶苍目光微抬，满眼无辜地瞅着她：“主子娇藏我？” 楚青凰淡淡说道：“我要让你做一个能文善武、温柔贤惠、出得厅堂入得朝堂、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美色与实力兼备、会批折子能处理政务的全能小娇夫。” 扶苍微妙沉默。 “若是不听话，就用链子锁起来，待在床上批阅奏折，批得不好就用鞭子抽，闲暇时给我表演十八般武艺，抚琴、烹茶、舞剑……表演得好就有赏，表演得不好继续抽……” 扶苍轻咬着唇，面上的笑意却越发明显：“主子是把我当成三岁小孩吓唬？” 楚青凰挑眉：“谁说我在吓唬你？” “既然不是吓唬……”扶苍说着，忽然站起身，把她打横抱起，“我们现在就去沐浴净身，待洗得干干净净香喷喷，我好好服侍主子……” 这一句话说得意味深长，带着点伪装的经验老道，偏偏又泄露了一点稚嫩，显得有些底气不足。 楚青凰被他抱着，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漫不经心地伸手勾着他的脖子，嗓音里透着几分蛊惑：“你想如何服侍我？” 扶苍没说话，直接抱着她往浴殿方向走去。 第480章 我说可以就可以 大概是之前的鸳鸯浴半途被人打扰，扶苍心里一直存着遗憾，迫不及待地想要重温那种感觉，所以斗志昂扬地抱着楚青凰去沐浴。 可是显然，他总是高估自己的自制力。 春天本就是萌动的季节，心爱之人近在眼前，肤如凝脂，容颜娇美，眉梢眼角尽是魅惑光泽，让人如何能把持得住？ 扶苍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想要压下脸上的红晕，然而额头上滚落的水珠子也不知道是汗水还是热气所致，绷得紧紧的身体努力克制着不该有的反应。 这种像是处在崩溃边缘，带着些许脆弱的神色，衬着那张俊美绝伦的脸，眼角潋滟的风情，看起来非常的诱人犯罪。 楚青凰伸出手，不介意在他已经濒临崩溃的自制力上再加一把火，纤长的手指划过他的眉梢，勾一滴晶莹的汗，顺着高挺的鼻梁往下，缓缓拂过抿紧的唇瓣：“鸳鸯浴洗得可还尽兴？” 扶苍喉咙不自觉地滚动着，“主子洗好了吗？” “嗯。” “那……”扶苍沉稳的声音里听得出隐忍，“我抱主子出去？” “抱得动吗？” 扶苍全身像是要着了火似的，却坚定地点头：“抱得动。” wap. 楚青凰靠着池壁，声音慵懒：“扶苍，你还记得之前看过的那本册子上，是什么画面？” 扶苍一愣，随即脸色爆红。 楚青凰的声音带着蛊惑意味，像是在诱哄着不懂事的孩子，“要不要回想一下？” 扶苍连耳朵都是滚烫的，身上热气加重，连呼吸都觉得热气腾腾，他忍不住伸手扣住了楚青凰纤细的手臂，把她朝怀里一带，低头就吻住了她撩火的唇瓣。 水温逐渐上升的趋势。 空气也变得旖旎了起来。 扶苍思绪开始躁乱起来，他甚至觉得此时的自己急迫地需要一桶冷水，可是软玉温香在怀，以往还能管点用的冷水已经变得格外煞风景。 楚青凰声音倒是闲适：“试试吧。” 这句话像是恩赦，更是催发意志崩溃的强效药，扶苍唇角抿紧，声音紧绷：“还没成亲……” “没成亲不也裸诚相对了？”楚青凰声音淡淡，“就当朕宠幸了你，反正早晚要发生到这一步的。” 扶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没再迟疑，抱着楚青凰走出浴池。 简单擦干了身体，宽大的袍子一披，同时裹住了两人的身子，扶苍脚步有些急切，很快抱着楚青凰回到寝宫，甫一抵达内殿就把人压在了龙床上。 密密麻麻的吻随之落下，急切热烈，滚烫如火。 “主子。”扶苍声音低沉绷紧，透着克制和隐忍，“真的可以？” 楚青凰慵懒地躺在床上，嗯了一声：“别太粗鲁就好。” 扶苍显然还有些顾忌：“可是万一……” “万一什么？”楚青凰挑眉，目光悠悠地看着他，“我说可以就可以，你听谁的？” 扶苍毫不犹豫地答道：“听主子的。” 这句话落音，他扬手一挥，瞬间挥落了两人身上仅有的一件袍子，帐幔垂落，遮住了龙床上诱人的风光。 第481章 惊故 “这两天避不见面，是怕我吃了你？”端木无忧闲来无事，趁着春暖花开带着侍女出来闲逛，刚好在宫廊上碰见红羽，脚下一顿，“你看起来不像是胆小怕死之人。” 红羽正坐在栏杆上看风景，闻言转头看她，“我的确不是胆小怕死之人，只是月老牵的红线让我不太满意，越想越觉得不靠谱，所以心情就很难好得起来。” 端木无忧闻言，沉默片刻：“本宫原本并不相信宿命，更不愿屈服于宿命。” 红羽挑眉：“所以？” “所以你可以当这根红线不存在，是月老跟你开了个玩笑。”端木无忧淡道，“我不喜欢强求于人。” 红羽微讶，看着她的眼神里浮现探究意味：“这可不像是你会说的话。” 端木无忧不置可否。 红羽想了想：“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说。” “你以前是否真心喜欢过凤瑾之？” 端木无忧一怔，随即表情冷漠：“你问这个干什么？” 记住网址http://wap. “好奇。” “好奇心害死猫。”端木无忧冷冷说道，“不过看在你年幼无知的份上，本宫不跟你一般见识。” 红羽正要说些什么，忽然眼皮一跳，心头顿时划过一阵不太好的预感，他来不及说什么，起身就往钦天监急掠而去。 端木无无忧眼睁睁看着他像是一阵风从眼前刮过，很快就不见了踪影，眉心微皱，转过身，若有所思地盯着他消失的方向，良久沉默。 红羽回到钦天监，焚香之后匆匆进入密室，这一进去就一直待到黑幕降临。 晚风吹动树梢，发出哗哗的声响。 红羽从密室出来之后，脸色有些不太好看，步下木梯时，对面迎上几位大人不解的眼神：“小仙男大人，怎么了？” “可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红羽压下心头情绪，缓缓摇头：“没什么，虚惊一场。” 几位大人哦了一声。 红羽眉头紧锁，离开钦天监，直奔长明宫而去。 此时的长明宫内殿，云雨歇了好一会儿，扶苍抱着楚青凰去沐浴，洗得清清爽爽之后，穿上寝衣，回到已经换了新床褥的龙床上。 扶苍侧躺着，指节分明的五指抚着楚青凰灯火下越发明艳动人的脸，眼底浸润着刻骨的眷恋。 “主子累了？”扶苍有些心疼，也有些愧疚，“我是不是太粗鲁了？” “喊我的名字吧。”楚青凰声音有些疲惫，“天天‘主子’、‘主子’的喊，不觉得太生分？” 扶苍迟疑片刻：“青凰？” “容暖。” “嗯，暖暖。”扶苍觉得这个名字很好听，特别有亲切感，忍不住多喊了几声，“暖暖，暖暖，暖暖……” 楚青凰眼也没睁，没什么力气地躺在床上，听着自己的名字一遍遍从他的嘴里喊出来，不由扬了扬唇。 扶苍面色微红：“我下次会注意一些，不再那么粗鲁。” 虽然那本册子他翻过来覆过去看，可到底没有实践经验，难免有些粗鲁。 楚青凰想说什么，可不知为何却只觉得浑身疲惫，像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似的，眼睛都有些睁不开。 “主子？”扶苍抬眸。 楚青凰低低应了一声，“嗯。” “主子很累？” 楚青凰声音越发低了，像是呓语：“……嗯。” 扶苍察觉到了异常，脸色渐变，声音开始不稳，“暖暖？” 楚青凰阖着眼，面色红润，安详得像是睡着的婴儿。 内殿忽然安静得近乎死寂。 扶苍心头划过一阵不祥的预感，蓦然起身，伸手轻拍着楚青凰的脸：“暖暖！” 楚青凰指尖细不可查地颤了一下，随即再无一点回应。 “暖暖……”扶苍脸色煞白，瞬也不瞬地盯着楚青凰的脸，整个人像是突然失了神一样，呆滞僵白，眼底清晰浮现惧色，“主子！” 第482章 情劫 素来浅眠的楚青凰，此时毫无反应。 心头被恐惧占据，扶苍试着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极度恐慌之下，他没有察觉到自己的手指都是颤抖的。 呼吸平稳。 扶苍改而执起她的手，搭上脉搏，脉象也平稳。 一口气骤然松下，扶苍心有余悸地瘫软在床上，脸色白得透彻，一时之间竟有些六神无主之感。 随即他不知想到了什么，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往外走去。 红羽疾步抵达长明宫，恰好看见上值的禁军统领楚玄弈。 脚步微顿，他掩去面上所有的情绪波动，淡淡说道：“我有事求见女皇陛下。” 楚玄弈看他一眼，转头看向候在殿外的元宝：“去通传一声。” “不必。”红羽阻止，“我自己进去。” 元宝诧异，随即面露迟疑之色：“这只怕不合规矩。” http://wap. 红羽道：“有什么后果我自己担——” 话音未落，却见眼前身影一闪，红羽视线里多了一个身躯颀长的黑衣青年。 “陛下有旨。”扶苍声音发干，所有的不安都被掩饰得很好，“即刻召见钦天监红羽大人进殿。” 这么巧？ 元宝心里嘀咕，却很配合地躬身退至一旁：“红羽大人请。” 红羽片刻未曾耽搁，脚下一抬就迅速进了殿。 楚玄弈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稍显急切的背影，眉眼微沉，不发一语地站在殿外候着。 红羽匆匆往内殿走去：“陛下怎么样了？” 扶苍脸色苍白，声音微颤：“昏迷不醒，但是呼吸正常，脉象也正常。” 红羽皱眉看他一眼，见他脸色白得跟鬼一样，话到嘴边不由又咽了回去，淡淡道：“不用担心，应该是情劫应验了。” 扶苍怔忡：“情劫？” 红羽嗯了一声，走到床边看着躺着床上的楚青凰，搭上她的手腕试了试，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肌肤白皙红润，脉象平稳有力。 看起来就像是正常陷入沉睡的状态。 红羽放下楚青凰的手，掏出一个瓷瓶，塞一颗晶莹剔透的褐色丹丸进她的嘴里：“这是护心脉的，陛下可能要沉睡几天，你自己平静一下，然后把政务安排好，以陛下的名义下旨免朝七日，别引起慌乱。” “陛下无碍？”没听到确切的答案，扶苍很难安心，“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红羽道：“不好说。” 扶苍骤然攥紧了手。 “这副身体本来就不属于陛下所有，只是临时借用，目的是为了化解陛下的劫难。”红羽道，“目前最糟糕的结果也就是陛下回到她原本的身体里，但是因为那具身体冰封的时间太长，可能会落下一些病根。” 扶苍唇色抿得泛白：“病根？” 红羽点头，不得不告诉他事实：“陛下夺舍这件事我不曾参与，是我父王和摄政王讨论出来的结果，我父王修为比我厉害，只有他才能决定陛下最终留在何处——当然，这个前提必须是以陛下为考量因素。” 顿了顿，红羽接着说道：“不过主要还是取决于陛下自己。但凡有一丝可能，不管是陛下还是我父王，其实都会选择回到这具身体里，因为这是一副完全健康的身体。” 而且西齐江山刚刚稳定下来，若是选择回归的以前的身份，便会滋生出许多麻烦，比如女皇之位该由谁来坐？ 让真正的楚青凰从端木无忧的身体里回来？ 显然不可能。 一来她不是做皇帝的料，二来她自己也不愿意回来。 西齐江山眼下不能乱，一乱就会引发致命的后果。 扶苍眼下已经无力去关心西齐会如何，他握了握手，声音发涩：“我只想知道，陛下会不会有什么万一。” “不会有万一。”红羽见他快要失控的表情，连为难他的心思都没有了，“陛下命中有情劫一事，她刚出生时我父王就算了出来，这些年早已做足了准备，为的就是以备不测。现在是二选一，不管怎么说，总归不会有性命之忧。” 扶苍听完，紧绷着的一颗心这才缓缓松懈下来。 红羽眉头微深：“我需要立刻离开一趟，我没回来之前，你必须把消息死死地瞒住，不能让任何人知道陛下出事的消息，以防有人借机生乱。” 扶苍声音微紧：“多久能回来？” “不知道，只能说尽快。”红羽眉心深锁，“最多应该不超过一个月。” 一个月？ 扶苍神色骤变。 “你只要负责控制宫廷内外，别让任何人在这段时间里生出乱子，借机生事就行。”红羽显然明白他的心情，淡淡说道，“陛下是天子，得上苍庇佑，不会有事的。” 扶苍抿唇不语，目光牢牢锁住无知无觉躺在床上的女子，眼底惊惶之人色尚未褪尽。 方才那一刻，他深深地体会到了天崩地裂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扶苍。”红羽忽然想到一个关键的问题，转头看着他，“你会模仿陛下的字迹吗？” 扶苍微默，随即缓缓点头：“应该没问题。” “如此就好。”红羽道，“陛下昏睡这段时间，奏折必须每日批完，不可拖延。” 否则一定会引起大臣们怀疑。 扶苍不发一语地走至床边，看着楚青凰毫无知觉的睡颜，想说自己对折子毫无兴趣。 主子生死攸关时刻，他哪有心思去理会朝政大事？ 然而这个江山是主子的江山，他必须替主子守护好，不能任性，也不该任性。 扶苍压下心头焦灼，缓缓点头：“你放心，不会出问题的。” 第483章 如何洗脱自己的嫌疑 红羽离开之后，扶苍独自一人待在内殿，瞬也不瞬地看着床上沉睡的女子，唇角抿紧，心头被强烈的悔恨占据。 他不该贪一时之欢。 不该沾染情爱，不该让她陷入如此凶险境地。 都是他的错。 寝宫安静得让人不安，扶苍跪在床沿，紧紧握着她的手，像是痴了一样。仿佛只有时刻感受到她掌心真实存在的温度，才能让他心安。 外面夜色一点点深沉。 元宝进殿，却只低头站在殿门处请示，“陛下，该传晚膳了。” 扶苍闻声，慢半拍才回神，目光落在楚青凰沉睡的脸上，执起她的手放在唇边眷恋轻吻，好一会儿才不舍地放开她的手，替她掖好被角，起身往外走去。 到了殿外，扶苍面上所有异样的神情已经消失不见，眉眼间恢复了往日的淡漠冷峻：“陛下累了，你命人去御膳房拿些吃的过来就行，简单一点，陛下不喜欢浪费食物。” 元宝心里狐疑，累了？ 他想到陛下跟扶苍两人待在寝殿里半日光景，且并没有批奏折，再加上扶苍身份特殊……所以，累了的意思是？ wap. 心下有些了然，元宝低头道：“是，奴才这就去。” 扶苍沉默注视着他的背影，暂时拂去心头不安，思索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陛下会沉睡多久暂时还不能确定，红羽若当真需要一个月才能回来，那他至少要确保这一个月之内宫廷内外安然平静。 朝中新提拔的那些年轻臣子虽然一腔赤诚忠心，关键时刻却镇不住朝中重臣。 倘若让老臣们生出了怀疑，必然会掀起一番动荡。 扶苍转身走到殿外，看着长明宫外气势凛然的御林军守护，眉目微沉，像是在思考着什么重大的决定。 目前唯一能完全相信的只有荣王父子。 抬头看向楚玄弈所在的方向，扶苍沉默片刻，淡淡开口：“楚世子。” 楚玄弈转头看见他，不发一语地走了过来：“陛下有吩咐？” “嗯。”扶苍转身进殿，“你先进来。” 楚玄弈心下不解，却也没有多问，沉默的跟着走了进去。 殿门很快被关上。 扶苍平静冷寂的声音响起：“陛下中毒陷入了昏迷，为了避免引起朝中恐慌，需要楚世子配合我演一出戏。” 陛下中毒？ 楚玄弈没料到会听到这番话，先是一愣，随即脸色惊变：“怎么会？” 扶苍沉默须臾，淡道：“确实中了毒。” 夺舍一事太过匪夷所思，中毒反而更容易让人接受。 楚玄弈转头看向内殿，眉头紧皱，像是在思索着什么，良久才问道：“陛下怎么会中毒？” 扶苍敛眸，掩去眼底黯色：“是我不慎。” 楚玄弈目光微转，盯着扶苍苍白的脸色，眸心浮现深沉难测的光泽，“今日之内，只有扶苍大人跟陛下待在一块，陛下若真中毒，扶苍大人该如何洗脱自己的嫌疑？” 扶苍淡道：“我没说要洗脱自己的嫌疑，你可以把我当成图谋不轨的凶手，但当务之急，是瞒住朝臣们陛下中毒这件事。” 楚玄弈沉默下来。 扶苍自然不可能对陛下下毒，可女皇陛下这个时候中毒，实在让人无法理解。 他的本意是弄清楚真相。 不过扶苍看起来并没有要告诉他真相的意思。 楚玄抬眸看向内殿的方向，沉吟片刻：“我要进去看看陛下。” 扶苍没说什么，朝旁边让开一步。 楚玄弈走进内殿，看着楚青凰躺在床上像是陷入沉睡的神态，眉头微拧，陛下脸色白皙健康，表情静谧安详，看起来并没有丝毫中毒的迹象。 他道了声“冒犯”，谨慎地伸手探了探楚青凰的鼻息，确定她呼吸正常，不像是虚弱的样子。 心下稍安的同时，楚玄弈也越发不解，转头看向扶苍：“你怎么确定陛下是中了毒？” 扶苍淡道：“若非中毒，陛下怎么会无缘无故就昏迷不醒？” “可能是别的原因。”楚玄弈想了想，“可以传太医过来给陛下诊脉看看。” “传了太医，就相当于告知了所有人陛下中毒的事情。”扶苍淡道，“况且太医院没有哪位太医能解陛下的毒。” 楚玄弈皱眉：“听你的语气，好像已经确定陛下确实中了毒。” 扶苍没说话。 “若陛下当真是中了某种难解难解的毒，且太医院没有解毒之法，你打算怎么办？”楚玄弈平静地问他，“就由着陛下这么沉睡下去？” 扶苍道：“当然不会，我已经在想办法了。” 第484章 看造化 楚玄弈不知道他想的办法是什么，陛下突然陷入昏睡状态也本不在他的意料之中，所以纵然他素来沉稳，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目前可以确定的是，扶苍是女皇陛下身边最得宠也最让陛下信任的人，他没理由谋害陛下——就算因为利益，眼下他尚未有名分在身，显然也不会蠢到去谋害陛下。 短暂的静默之后，楚玄弈道：“你是陛下的贴身影卫，不能轻易离开陛下身边，太医又解不了陛下的毒……所以你能想到的办法是什么？陛下究竟会沉睡多久？如果陛下睡得时间太久，你打算一直这么拖下去？” 扶苍冷道：“最多不超过一个月。” 这个回答很符合影卫的作风，只回答重点，其他的不必一一朝旁人交代。 楚玄弈默了默。 他可以理解为陛下沉睡时间最多是一个月？还是说，最多一个月之内，所有的问题就会迎刃而解？ 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陛下醒了，问题自然就解决了，然而若是陛下一直不醒呢？ 心头划过无数个念头，最终楚玄弈却只是淡问：“你想让我如何配合你？” 扶苍道：“幽禁。” 记住网址http://wap. 楚玄弈脸色一变。 …… 帝都繁华，皇城街道上车水马龙。 南记票号三楼茶馆中，靠窗前坐着气度矜贵出尘的中年男子，一身玄色长袍掩不住通身贵气，沉稳冷峻的气质是数十年不变的标志。 正打算出城的红羽被半路拦住，紧跟着熟人来到南记票号之后，就看到了这个让人既敬畏又心安的男人——容毓，女皇陛下的生身父亲。 当然，更让他心安的是，他的父王居然也在。 东陵羽王湛若一身藏青色袍服，闲适地坐在一旁喝茶，几个年轻男子低眉垂眼站在一侧，其中之一就是消失了许久却也让红羽无比熟悉的楚陵川。 目光在在场之人身上打量了一阵，红羽心下已经了然，看来他父王早算出了陛下有此一劫，所以跟摄政王提前抵达了皇城。 不过即便如此，也依然不能忽视他的失职。 红羽羞愧之下，期期艾艾地开口：“师父，父王。” 红羽是容毓记名弟子，未曾真正在师父门下学过什么本领，就只是为了有个更亲近于殿下的身份而已。 湛若执着茶盏，瞥他一眼：“你在西齐玩得乐不思蜀了？” 红羽撇了撇嘴：“哪有玩？我是在保护殿下。” “保护个屁。”湛若皱眉，“如今这情况你怎么解释？” 红羽乖乖地低头认错：“儿子修为不够，这不正打算回去请教父王吗？” “早干什么去了。”湛若不悦，“我要是真在家里等着你，再跟你一起过来，这一来一去一个多月，黄花菜都凉了……真是个废物。” 红羽被他训得非常不服，可是眼看着坐在窗边那男人一语不发，他连反驳都不敢，连连认错：“儿子知错，可眼下不是追究儿子失职的时候，陛下应该怎么办嘛？还望父王给个指示。” “还能怎么办？”湛若冷哼一声，“看造化吧。” 红羽噎了噎。 “扶苍是怎么打算的？”容毓声音淡漠，纵使不做摄政王很多年，威压犹在，让人心悸。 红羽恭敬回道：“暂时还不知道，只能先瞒住消息。” “靠瞒？”湛若冷嗤，“这样只会越发引起人心异动，果然是蠢。” 红羽默默抬眸看他家父王一眼，很想知道他在说谁蠢。 扶苍如今可是师父的嫡亲弟子，女皇陛下钦定的皇夫，也是摄政王大人未来的女婿，父王这么直白地骂他，也不怕摄政王大人削了他的脑袋？ “你先留在这里住几天。”容毓淡道，“陵川，你负责盯着宫里的消息。” “是。” 红羽沉默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道：“陛下无碍吧？” 第485章 龙体抱恙 接下来几天，宫里的气氛明显有些不对。 先是传出女皇陛下龙体欠安需要闭宫静养的消息，紧接着旨意一道道颁下，免朝三日，政务暂由荣王和诸位内阁大臣商议做主，重要大事可递折子至长明宫，由女皇决策。 女皇陛下贴身影卫扶苍负责传达旨意。 大臣们不由哗然。 陛下突然龙体欠安？ 前几日不是还好好的？怎么突然间就需要闭宫静养了？ 贴身影卫负责传达旨意？ 为什么不是贴身太监元宝来负责这件事？ 更让他们不安的是，当大臣们想要去长明宫给女皇陛下请安时，却发现长明宫内外重重禁军把守，他们根本见不到女皇陛下的面。 而众所周知，禁军只听楚玄弈一人命令。 “楚世子，我等求见女皇陛下，为的是确认陛下安然，还望楚世子让元宝进去通传一声。” http://wap. “是啊，女皇陛下突然抱恙，大臣们难免都有些担心，若能见到陛下的面，也可以稍稍安心。” 楚玄弈态度坚决：“陛下有旨，静养期间谁都不见，各位大人请回。” 大臣们脸色微变。 “楚世子，国不可一日无君，你应该能明白我们这些老臣的忧虑，就算陛下龙体抱恙，至少也该让我们进去看一眼，或者只让陛下说句话也成。” 楚玄弈依然是冷漠坚硬的态度：“抱歉。” 前来请安的大臣们面面相觑，心头不由自主地生出各种臆测，然而楚玄弈的态度很坚决，今日他们想要见到女皇的面，显然难如登天。 所以他们根本无法得知女皇抱恙的原因是什么，这其中是否有什么隐情？ 楚玄弈带着禁军在长明宫外设防，重重防守如铜墙铁壁，究竟是在保护陛下安危，还是直接幽禁了女皇陛下？ 荣王奉旨暂摄朝政，禁军又在楚玄弈控制之下，如果这父子二人生出了异心…… “陛下有旨。”扶苍从殿内走了出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在场的朝中重臣们，声音冷漠沉着，“朝中事务由荣王和四位内阁大人共同主持，紧急大事拟成折子递到长明宫来，其他大臣未得陛下召见，不得擅自踏入长明宫！” 说完这句话，他压根不理会大臣们是什么反应，吩咐锦兰和明月打一些热水过来，随即转身入殿。 楚玄弈道：“各位大人请回。” 大臣们注视着殿门的方向，表情凝重，眉头深锁，然而今日注定要吃个闭门羹，只得暂时打消面见女皇的想法，转身离开。 扶苍回到内殿，坐在床沿，安静地看着沉睡的楚青凰，须臾，抬手轻抚着她的脸，声音低沉隐藏着刻骨柔情：“暖暖……” 楚青凰静静躺在床上，清丽眉眼褪去平日里的冷漠疏离，此时俨然是一副美人静好的模样。 锦兰和明月很快打了温水端进来，站在外殿候着，扶苍起身走出去，接过盆，返身入了内殿，开始亲力亲为地给楚青凰擦脸擦手。 “主子爱干净。”扶苍声音低低的，弯腰在她额头亲了一记，“我伺候主子，定每天都给主子打理得清清爽爽。” 楚青凰自然不会回他，回应他的，只有一殿静谧安然。 晚膳元宝负责送进来，两人份的，扶苍一人全吃了，跟前天和昨天一样。 元宝站在殿外候着，心下也不由纳闷，女皇陛下就算累了也不能一连累个三天不出门吧？扶苍这是恃宠而骄，还是打算趁机夺权？ 连续三天他都只听到扶苍的声音，虽然每次膳食送进去之后再端出来都是吃完的，可是一直没听到女皇陛下出声……到底是怎么回事？ 晚间扶苍会坐在内殿看折子，一张小几摆在床前，上面放在笔墨纸砚，一些重要的奏折堆在几案上，扶苍就坐在床沿，一边看一边念给楚青凰听，听着倒像是两人在讨论政务似的。 研磨是他自己，批折子也是他自己，伺候楚青凰还是他自己。 第486章 天赐良机 得知女皇陛下龙体抱恙，早已算是半残人士的楚天铮忍不住就生出了一些不该有的心思。 大抵是失势王爷的日子并不好过，周遭捧高踩低的人太多，权贵朝臣的疏离，各大世家贵女的避而远之，以及他母妃显而易见的态度改变，都让楚天铮深深地体会到了世态炎凉的落差感。 原本他已经认识到了自己没有翻盘余地的处境，也清楚楚青凰不是个容易对付的人，况且凌家已经没了，朝中所有的大臣都自动跟他保持距离，就算想翻盘，也没有一点可能。 可是谁能想到，女皇陛下忽突然就龙体抱恙了起来？ 对他来说，这显然是一个天赐良机。 楚天铮在闲郡王府闭门思索了整整三日，也是在安静地关注着外面的动向，三日之后，他命人给楚玄弈递去了一份信，邀他来王府一聚。 楚玄弈看完信之后，倒是真去了，选的是傍晚时分。 楚天铮命人备了一桌丰盛的膳食，好酒好菜招待着他，态度极为热情：“荣王叔当真是教子有方，堂兄做了禁军统领，文武双全；玄策一甲状元，才华出众；就连曾经不太靠谱的玄钰现如今也成了军营里的肱骨，当真是让人佩服。” 一上来就是一通逢迎拍马，早已把皇族子嗣该有的风骨抛在了脑后。 楚玄弈淡道：“过奖。” “听说陛下最近身子欠安？”楚天铮看着他，语带试探，“不知具体情况如何？” wap. 楚玄弈表情平静，看不出丝毫异常：“就是偶感风寒，稍有不适，没什么大碍。” 楚天铮心里嗤笑，面上却不动声色：“既然是偶感风寒，怎么不见太医请脉？” 难不成派医院就是个摆设？ 楚玄弈沉默片刻，目光落在他脸上：“你想听真话？” 楚天铮精神一振，连忙点头：“自然听真话。” 楚玄弈神色间似有顾忌，迟疑了一会儿：“既然如此，我可以告诉你，但是还请郡王保密，千万不可外泄。” 楚天铮迫不及待的想知道隐情是什么，连忙拍着胸脯保证：“放心，我绝不会外泄。” 楚玄弈道：“女皇陛下其实安然无恙。” 什么？ 楚天铮皱眉，没料到会听到这样一句，他还在想着楚青凰是不是已经病入膏肓了呢，怎么会安然无恙？ “朝中大臣有清有贪，宗亲权贵有忠有奸，陛下故意闭宫静养，就是为了试探朝中大臣的忠心，揪出异心之人。”楚玄弈神色淡淡，“此事只是陛下临时做了一个决定，所以没有提前跟任何人说，郡王千万不要泄露出去，否则若是让陛下知道了，只怕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 顿了顿，“陛下一定不会高兴有人破坏了她的计划。” 楚天铮好半晌没说话，原本兴奋的心情像是突然被一盆冷水浇了个透心凉。 装病？ 真亏她想得出来。 日子过得太舒坦了，她手又开始痒了，想杀人是不是？ 简直有病。 楚天铮心里咒骂着，恨不得楚青凰当场暴毙才好。 “你也不用过于担心。”楚玄弈淡道，“陛下龙体安康，自有天佑，况且陛下还年轻，又是习武之人，身子比一般人强健得多，轻易出不了问题的。” 楚天铮干笑：“是啊，她是练武之人，自然不会轻易发生什么意外。” 邀请楚玄弈之前他心情有多激动，此时就有多失望，心里只把那个心机深沉的楚青凰骂了个狗血淋头。 楚玄弈只当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淡道：“帝王之心深不可测，圣意不是一般人能猜透的，郡王只管过好自己的日子，不必理会宫里的风吹草动，也不用忧心陛下龙体。” 谁忧心她的龙体？ 他恨不得她死得快点才好。 楚天铮心里这般想着，忽然抬头看向楚玄弈：“陛下如今对堂兄极为信任。” 楚玄弈微默，缓缓点头：“承陛下恩泽，我亦当报以忠诚。” 楚天铮道：“我一直以为堂兄不会屈服于一个女子。” “话不能说得太满。”楚玄弈淡道，“女皇陛下的皇位是太上皇亲传，西齐名正言顺的天子，我没有不屈服的理由。况且陛下心怀天下，忧国忧民，有本领，有胆魄，不比世间任何一个昂藏男子逊色，不该因为他是个女儿身，就对她抱有太多的成见。” 第487章 话不投机半句多 楚天铮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心里不高兴，脸上的情绪连掩饰都有些多余，他只觉得今日邀请楚玄弈来吃饭根本就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话不投机半句多。 他跟楚玄弈根本聊不到一块儿，连他想表达的意思都听不出来……或者说，听出来了却故意装傻。 总之没什么继续聊下去的必要了。 楚天铮低头吃饭。 “我先回去了。”楚玄弈站起身，“宫里事情多，眼下关键时期，禁军责任重大，我不能离开太久。” 楚天铮头也没抬：“慢走。” 楚玄弈颔首，转身往郡王府外走去。 楚天铮抬起头，冷冷盯着他的背影，良久，不屑地嗤了一声，走狗。 为了荣王府的荣华显赫，竟心甘情愿听命于一个女流之辈，简直丢尽了皇室列祖列宗的脸。 记住网址http://wap. 他恨恨地握着拳头，本想趁着这次机会说服楚玄弈倒戈，没料到竟是楚青凰玩的一手好把戏。 真是奸诈。 转头望了望这座冷清的王府，曾经的繁华早已不见踪影……不，这里从来就不曾繁华过，从他离开皇子所搬到这座王府开始，这里就冷冷清清得像是一潭死水，根本没有其他王府该有的富贵显赫。 落水的凤凰不如鸡。 贵为皇子又如何？曾经盛宠不衰又如何？ 坐不上龙椅，最后还不是要任由别人打压？ 楚天铮想到这些日子以来所受到的冷眼和漠视，只把楚青凰恨得牙痒痒。 早知道有这么一天，他应该早早就制造个意外送她去见阎王，若她早夭，凌家就不会出事，他的母妃也不会失宠，凭着凌氏一族的兵权势力，他何愁做不上皇位？ 一切都是楚青凰的错。 楚玄弈并不理会旁人是如何看他，进了宫，直达长明宫。 扶苍从殿内出来，把几本奏折交给了元宝：“送去各部，女皇陛下要沐浴，任何人不得进来打扰。” “是。” 扶苍看了一眼楚玄弈，转身入内。 这两天倒是相安无事，大臣们虽总是想找个名头面见女皇，但都被扶苍和楚玄弈强硬地堵了回去，连续几次下来，老臣们碍于陛下强悍冷酷的手腕，也并不敢真的硬闯长明宫。 反而是朝堂上那些年轻气盛的年轻新贵们，在免朝三日之后又接到免朝三日的旨意，个个都有些沉不住气了。 “就算陛下龙体欠安，我们也必须见到陛下的面。”温湛和云衡带头，身后跟着一群去年刚提拔上来的新科学子，“陛下久不露面，我们有理由怀疑有人霍乱朝纲，借机把持大权，于女皇陛下不利！” “对，我们要给女皇陛下请安！今日必须见到陛下！” “陛下前些日子上朝还好好的，怎么突然间就抱恙了？对外说的是偶感风寒，一次风寒会有这么严重？需要闭宫休养不说，为什么长明宫外突然增加了这么多禁军？这是幽禁还是保护？” “我们要见陛下！” 其他年轻人纷纷跟着附和：“我们要见陛下！” 楚玄弈抬手一挥，当值的禁军齐齐拦在长明宫殿阶前，腰间佩剑握在了手里，表情冷肃，气势森森。 “楚大统领这是想干什么？”温湛冷冷开口，“长明宫外动刀剑，是想杀了我们这些女皇陛下亲手提拔起来的臣子？” 云衡淡道：“荣王暂摄朝政，楚统领包围长明宫，这样的举动很难让人不多心，还望楚大统领让我们见一见女皇陛下。” 原本御书房参政楚玄策，温湛和云衡是去年入仕学子之中最拔尖的三人，分布在各部的学子们都以他们为首，然而今日硬闯长明宫，跟楚玄弈对峙，却只有温湛和云衡领头。 楚玄策因为身份特殊，不但要承受其他学子质疑的眼神，还要顶着父亲和兄长的的双重压力，只能暂时避嫌退开。 “都在这里嚷嚷什么？”扶苍颀长瘦削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眼前，表情冷峻如霜，“陛下有旨，谁再在外面大声喧哗，庭杖处置！” 第488章 钦定的皇夫 吵闹声顿止。 温湛抬眸看向扶苍，淡淡说道：“我们只是想见陛下一面，确定陛下安然无恙，并非故意要打扰陛下清静。” “陛下风寒较重，暂不宜见人。”扶苍语气冷漠，“待陛下龙体康复，自会正常上朝，与诸位议事。” 年轻新贵们面面相觑。 “可是没有见到陛下的面，我等心里难安。”云衡迟疑，“陛下龙体什么时候可以康复？太医可有说法？” 满朝文武心里都清楚，长明宫这几日根本不曾宣召太医，所以陛下龙体欠安这个理由才让人怀疑。 况且长明宫外禁军太多，确实正如他们方才所问的那般，这究竟是保护还是幽禁？ 扶苍并没有回答其他的问题，而是直接给出了一个期限：“最多再一个月，到时候一定会让诸位见到陛下的面。” 此言一出，在场的年轻臣子们脸色一变：“不行！一个月时间太长。” “最多三日。”温湛开口，“三日之后，我们必须见到陛下。” 扶苍皱眉，冷冷说道：“半个月。这是最短的时间，陛下静养恢复需要足够时日，谁敢打扰陛下静养，谁就是罪人。” http://wap. “你是谁？”温湛身后一个年轻人忽然开口，语气带着明显的质问，“陛下的贴身内侍应该是元宝，你既不是内侍，也不是陛下后宫里的人，没名没份为什么可以呆在女皇陛下的寝宫之内？” 这句话显然瞬间提醒了其他人一个忽略的关键疑点。 除了温湛、楚玄弈这些人之外，刚入仕不久的年轻臣子对扶苍并不熟悉，此时见一个男子公然从陛下寝宫内出来，代替陛下传旨，瞬间发出质疑的询问。 “楚大统领应该给我们一个解释。”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看向楚玄弈，态度强硬半分不让，“女皇陛下龙体抱恙，长明宫外重重禁军把守，究竟是陛下的意思还是楚大统领自作主张？亦或者，是受了一些人的蛊惑？” 蛊惑？ 低眉垂眼站在殿门处的元宝低了低头，暗道扶苍大人大抵是真的蛊惑了女皇陛下，否则陛下怎么会看都不看一眼各大勋贵世家教养出来的清贵公子，反而独独对一个影卫如此上心？ 而且这影卫暂时虽然没名没分，可陛下已经钦定他为皇夫，甚至连袍服都开始量身定做……咦？ 元宝公公忽然开了窍，抬头看向眼前朝气蓬勃的年轻臣子们，清了清喉咙，扬声道：“各位小大人稍安勿躁，千万别在长明宫外喧哗，以免扰了陛下清静。” “元宝公公——” “这位大人是女皇陛下钦定的皇夫，陛下亲自下旨，静养期间由扶苍大人侍疾。”元宝声音淡淡，虽年龄不大，此时却俨然有了女皇陛下身边第一公公的派头，“数日之前，陛下已命内廷给扶苍大人量身定做朝服、玉冠、配饰等一应皇夫规格的配置。女皇陛下最信任扶苍大人，扶苍大人对女皇陛下也是忠心耿耿，无可指摘，女皇陛下龙体抱恙，眼下确实不宜见人，所以才由扶苍大人一直随时在身侧。” 钦定的皇夫？ 众人诧异，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到扶苍脸上。 容貌俊美如画的青年身段修长瘦削，气度不凡，就这么安静地站在那里，就有一种无法忽视的气势和压迫感流泻出来，让人心头一悸，只是…… 云衡皱眉：“没有下旨册封之前，就算是女皇陛下钦定的皇夫，也不能贴身服侍陛下，这不合规矩。” “云大人有所不知，扶苍大人除了是陛下钦定的皇夫，还是暗阁影卫统领，也是女皇陛下贴身的影卫，除非死，否则什么时候都不能离开陛下左右。”元宝解释，“众所周知，影卫是最忠诚于主子的人，所以各位大人可以相信扶苍大人的忠心。” 暗阁影卫统领……这么说来，陛下是打算册封一个影卫做皇夫？ 这是不是太任性了？ 几位年轻的大臣心里这般想着，却并没有过分在意这件事，反正他们也没打算进陛下的后宫，陛下看上的人自然有她看上的道理。 不过既然是贴身影卫，又是陛下看中的未来皇夫，那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吧。 “既然是这样，我们先回去？”温湛转头看向其他人，“扶苍大人我还是有些了解的，他确实对女皇陛下忠心耿耿，我们不必质疑他是否存着什么意图，况且陛下能力卓绝，本领出众，我们应该相信陛下。” 第489章 计划 年轻的臣子们虽然都觉得温湛说得有道理，可是没能见到女皇陛下面，他们总觉得事态有些不同寻常。 “这两天发下去的奏折都是女皇陛下亲批，且批得没什么异常，符合陛下一贯的作风……如此看来，应该也没什么反常。”云衡若有所思，“既然如此，我们确实没有理由继续扰陛下清静。” 领头的两人都如此说了，其他人自然不会再有意见。 于是一群年轻男子很快跟着温湛和云衡离开。 扶苍站在殿阶上，不发一语地盯着他们离去的背影，须臾，转身回了内殿。 楚青凰安静地躺在床上，沐浴之后身上已换了一身衣裳。 扶苍走过去，在床前的凳子上坐了下来，贪恋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痴痴地看了良久，缓缓执起她的手放在唇边：“暖暖，局势并没有想象中的糟糕，楚玄弈是个可靠的人，元宝也激灵伶俐，这一切都是因为主子慧眼如炬，知人善任……” 语气微顿，他语气有些温软：“比起主子，我还差得远呢。” 楚青凰静静地躺着，眉目安然。 “长明宫外重重禁卫守护，朝中荣王摄政，楚玄弈独掌禁军大权……待时日一久，朝中就会有人怀疑荣王父子居心叵测，故意幽禁陛下，甚至还会怀疑我这个没名分的‘妖夫’跟荣王父子有勾结，密谋篡夺陛下的江山。”扶苍亲了亲她的手指，像是在对着情人呢喃，“虽然如此可以把矛头指向荣王父子，转移大臣们的注意力，可主子还是要早些醒过来才好，否则楚玄弈担着的罪名可不小，万一事态发展超出掌控，到时候只怕不好收场。” 目光微抬，扶苍看着楚青凰明艳白皙的脸：“主子长得真好看，天生丽质，贵气天成。” wap. “其实我还是希望主子能回到这具身体中来。”扶苍叹了口气，有些纠结，有些忧愁，“我希望主子健健康康的，况且我跟这具身体都有了肌肤之亲，若主子不要这个身体，我心里总觉得不是滋味。” 回应他的，依然是一室安静。 扶苍缓缓趴在床沿，伸手揽着楚青凰的腰，低声道：“不过以后有机会，主子可以带我去看看主子以前的容貌，红羽说主子原本的身体被冰封住了……想来也是，若不是冰封保存，身体只怕早就不成样子了。” 可是冰封时间一久，谁也无法保证身体会落下什么病根——最基本的寒气入侵应该是无法避免的吧。 “不知道暖暖长得像师父还是师娘。”扶苍声音越来越沉寂，“我是不是太没用了？不懂术法，不会算卦，遇到这种情况只能束手无策，一日复一日地忍受着煎熬，等着旁人带来确切的消息……” 扶苍兀自自责了一阵，很快又振作了起来，“主子帝威深重，大臣们心里到底还是有顾虑的，所以才不敢闹事。不过就算他们闹起来，主子提拔起来的这批年轻学子也不会怕事，他们忠诚于主子。绝不会允许任何人借机生出异心。” 之所以造成禁军幽禁长明宫的假象，就是为了给大臣们怀疑臆测的空间，朝中有些立场不坚定的老臣善于趋利避凶，如果荣王父子真有夺位的想法，且他们有足够的能力和强硬的态度，那么难免有几个大臣会选择靠向荣王。 朝中年轻的臣子却是女皇一手提拔起来的，他们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这样一来就会形成老臣和年轻臣子对抗的局面——两方抗衡，不管谁输谁赢，都能争取出足够长的时间，让他们把注意力从女皇陛下身上转移出去。 有足够的事情可做，一个月便不难熬。 “我这样的想法可能会让一些人无所遁形，主子醒来之后，大概又要除掉一批人。”扶苍抬手勾着她的发丝，“但是没办法，目前可行的只有这样的办法了，谁让主子不早点把我册封了？如今没名没分，掌控局面都有些没底气。” 床上熟睡的女子姿容沉静，眉眼一片平和，然而放在床内侧的手指却微微一颤，随即归于安静。 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第490章 异动 早朝免了三天又三天，宫中气氛一天天变得微妙起来。 朝中重臣跟荣王议事时，看着他的眼神里总是透着一点心思探究，说话时也总忍不住若有所指。 不过荣王表现得很沉稳，面上一派老狐狸的深不可测，丝毫意图不露，像是故意要让所有人都猜不出他的真实想法似的。 大人们那个心情啊，就像热锅上的蚂蚁。 跟重臣们态度完全不一样的是，年轻臣子在荣王面前反而不卑不亢。 荣王和内阁大臣们议事，大多时候官衔品级低的年轻臣子其实是没资格参与的，不过楚玄策、温湛和云衡三人是钦定的御书房参政，即便是女皇陛下议事，他们三人也大多在场，何况眼下局势微妙，他们又怎么可能失职？ 不但每次议事都有他们三个，楚玄策还提议让年轻臣子们都旁听，学习经验，温湛和云衡也附议——于是大臣们更加纳闷，楚玄策到底是哪头的？ 如果荣王父子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楚玄策身为荣王次子，理该让年轻臣子们都尽量回避才是，怎么还主动把他们往权力中心带呢？ 大臣们当然不会知道，准皇夫大人会在早上选个空闲时间跟温湛、楚玄策几人密谈，传达一些“女皇陛下的指示”，不管指示是真的假的，楚玄策和温湛皆恭敬领命。 反正假传圣旨这个罪名有人承担，他们没能见到陛下的面，只负责听命就是。 至于扶苍，虽然这两天一直没有离开长明宫，却并不代表外面的事情他不管不问，早上跟温湛几人密谈之后，长明宫外有楚玄弈和禁军，扶苍会偶尔离开一阵，安排暗阁影卫紧密盯着皇宫内外朝臣们的动向。 记住网址http://wap. 并且扶苍很快得知了两件事。 楚青凰昏睡七日之后，翎王有意偷偷放走北疆皇帝端木钰，原因是楚天翎此前和端木钰有过往来，即便后来因为心悸于楚青凰的威压，楚天翎主动断了联系，可把柄始终握在端木钰手里，他担心早晚有一天自己会被端木钰出卖。 放走端木钰，也算是他送给端木钰的一个人情，往常没机会，如今女皇陛下待在长明宫静养，禁卫大半兵力都调到了主殿那边，端木钰的住处防守应该会松懈一些。 楚天翎经过数日观察等待，最终于三月二十二日晚上派了几个高手穿上禁军的衣服，悄悄潜入皇宫之后，一路趁着夜色顺利抵达端木钰居住的宫殿外。 但这个计划显然无法很顺利地进行。 端木钰之前带来的高手很厉害，他居住的宫殿外面守着的有禁军，有暗阁影卫，其中暗阁影卫才是真正的防守主力，楚天翎太过想当然地以为防守松懈，他就有了可乘之机，却未料到他派来的手尚未动手，就被暗阁影卫察觉到了异常。 一番戒备质问之后，几个可疑之人很快被拿下，消息很快禀报到扶苍面前，他眉头一皱：“楚天翎想要放走端木钰？” “审问了那几个高手，他们的确是这么说的。” 扶苍沉默片刻，声音平静隐含肃杀意味：“端木钰留着也没什么用了，杀了吧。” “是。” “他身边还剩几个高手？” “四个。” “杀了端木钰之后，把尸体给他们，让他们带去边关，送给北疆太子。”扶苍沉眉，清俊眉眼萦绕着冷峻无情的气息，“顺便跟齐陵麾下的将士说一声，北疆皇帝纡尊降贵亲自抵达西齐，意在刺杀女皇陛下，却折损了一国之君的命，注定北疆命数已尽。” “是。” “这两天盯紧了，任何人胆敢生出异动，都可以直接格杀。” “属下明白。”黑衣影卫低眉，迟疑道：“还有件事……” “说。” “女皇陛下的义父……就是那位东陵退位的摄政王，已经抵达了西齐。” 扶苍精神一振：“什么时候的事？” “他此前有意隐匿身份，属下今日才得到消息。” 扶苍沉默。 师父已经抵达皇城，却一直没露面？ 这么看来，他好像并不担心主子情劫应验的问题。 扶苍长长松了口气，声音越来平静：“我知道了，你先去忙。” “是。” 第491章 挺有礼貌 回到内殿，扶苍迫不及待地走到床边，看着还在昏睡的楚青凰，端起一旁的茶盏，用勺子舀点水喂到楚青凰嘴边，茶水顺着嘴角流下。 扶苍抿了抿唇，跟这几日来一样，茶盏送到自己嘴边抿了一口，低下头，嘴对嘴缓缓渡进楚青凰的嘴里。 “我这也是没办法，主子应该不会嫌弃我吧。”扶苍低声请罪，声音柔软温顺，跟刚才在外面的冷酷肃杀截然不同，“主子若是不高兴，等醒来之后就狠狠地惩罚我。早点醒过来还有力气，若是睡得时间太长，只怕打人都打不动了。” 所以还是赶紧醒过来吧。 扶苍心里不断地默念着，祈求着，把一盏水喂完，茶盏放在一旁，他用帕子擦拭着楚青凰的嘴角，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低低叹了口气：“我要去见见师父。” 楚青凰面色平和静谧，只是垂在身侧的手却细不可查地颤动一下。 扶苍正转头看向窗外天色，没有察觉到异常，转过头来，弯腰在楚青凰额头印下一吻：“等我回来。” 话落，转身走了出去。 殿内被关了起来，扶苍安排人守好这里，不许任何人擅自踏进寝宫，才乘着夜色疾步出宫而去。 夜风轻拂，空气中弥散着桃花香味。 刚沐浴过的湛若着一身雪白袍服站在月光下，衣袂飘飘，清逸出尘，一副像是要乘风归去的谪仙模样。 http://wap. 扶苍走进南记票号的内院，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脚步下意识地一顿，正好院中男子转过头，灯火笼罩之下，扶苍一眼就看清了对方那张脸——跟红羽相似的轮廓容貌。 他一下子就明白了对方的身份。 “啧。”湛若负手而立，带着打量的目光落在扶苍脸上，上上下下把他审视了一个遍，然后才说道：“你的消息还蛮灵通。” 扶苍微默抿唇。 这个人很显然应该就是红羽那个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父亲，比红羽修为更高的术士，主子能夺舍度过情劫，这个人功不可没。 心里这般想着，扶苍微微敛眸，躬身一礼：“见过湛前辈。” “挺有礼貌。”湛若嗤笑，“可惜就算你如何有礼貌，也无法饶恕此番犯下的错误，要不是我，你家那小主子说不定就此香消玉殒，就此投胎转世去了。” 湛若就是有这个本事。 不说话时活脱脱一个不染尘埃的谪仙，一说话就能生生把人气得从棺材里跳出来。 虽然如今年过半百，他的毒舌比起年轻时有所收敛，可此番不但长途跋涉快马加鞭赶来，还要紧急施法挽救他家侄女那条贼贵贼贵的小命，搞得他身心俱疲，体力透支，一连休息了好几日，各种滋补的药膳都用上了，好不容易才恢复一点元气，自然没什么好语气给这个罪魁祸首。 而扶苍在听到“就此香消玉殒”时脸色就变了，一张脸变得苍白苍白，深深躬了一礼：“多谢前辈。” “别谢我。”湛若冷哼一声，转身离开，“你那师父若能饶过你，你去跟他多说几句谢谢吧。” 扶苍安静地目送他离开，那道飘逸出尘的白衣身影很快消失在视线里。 他轻轻吁了一口气。 师父来了，湛若也来了，并且从方才湛若说的话里已经可以确定，主子没什么危险了，安然度过险境。 唇角微抿，扶苍正要抬脚往里面走去，忽然若有所觉地抬头，恰好就看到小楼三楼窗前站着一个人，屋内灯火通明，就越发能看清那个人矜贵淡漠充满着威压的眉眼。 扶苍心里咯噔一下。 直到此时，他才开始有空回想这些日子以来自己的表现……不知道师父眼中的自己，是不是已经糟糕到了可以回炉重造的地步。 第492章 清醒 楚青凰醒了。 先是手指动了动，然后睫毛颤了颤，最后缓缓睁开双眼，殿内灯火柔和，但安静得听不见一点声音。 楚青凰有些不适，轻轻把眼睛闭上，然后复又睁开。 殿内空无一人，连日来总是伴在身侧的那个人不见踪影，宫人也一个没见着。 楚青凰蹙眉，转头看向外殿方向，重重垂落的帐幔隔绝了视线，外面什么情景暂时也无法得知。 这些日子以来，耳畔总有一个声音在深情低语，此时这个声音也不在。 从床上坐起身，楚青凰试着动了动手脚，发现除了有些饿之外，其他的没什么异常，下床穿鞋，双脚站到地面上的那一刻，她感觉到一种真切且踏实的力量……之前总觉得轻飘飘的，像是无根浮萍。 拿起挂在衣架上的衣服穿上，楚青凰掀开帐幔走了出去，殿门是关着的，整座寝宫里都是静悄悄毫无声响。 女皇陛下自登基以来，这还是她第一次亲自动手打开殿门。 随着轻微沉闷的声音响起，外面当值的禁卫刷刷转过头来，下一瞬，哗啦啦跪了一地：“女皇陛下！” “陛下！”元宝蹬蹬跑上来，满脸的惊喜与激动，“您醒了？奴才这两天都担心死了，扶苍大人说您偶感风寒，龙体不适，奴才日夜为陛下祈福……” wap. “扶苍去哪儿了？” 元宝声音一卡。 “回陛下。”暗影处一个声音恭敬回禀，“统领大人出宫去了南记票号。” 元宝顺着声音转头，却没看到一个人。 谁在说话？ “陛下醒了？”楚玄弈疾步而来，上下打量着楚青凰，随即单膝跪下，“臣给陛下请安。” 楚青凰看了他一眼，没忽视他眼眶下乌青的阴影：“你这两天一直待在宫里？” 楚玄弈低眉道：“陛下龙体不适，臣理当多用心一些。” 他的确没出宫，每天十二个时辰当值，困得狠了就找个地方眯一会儿，不过前提是扶苍在的时候。 今晚扶苍出了宫，楚玄弈必须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守好长明宫。 楚青凰嗯了一声：“朕也出宫看看去。” “陛下，您身体还虚着呢。”元宝担忧，“让人传旨召扶苍大人回来不就得了？” “谁说朕身体虚？”楚青凰转头看他，“这不是已经没事儿了？” “可是……”元宝还想说什么。 “玄弈，你点些人手。”楚青凰转头进殿，“元宝进来伺候洗漱。” 元宝蹬蹬跟上：“是。” 一盏茶时间之后，洗漱完毕打理好着装的楚青凰走出寝宫，左侧跟着亦步亦趋的元宝，右侧跟着楚玄弈，身后还有百余名禁卫保护。 楚青凰道：“这两天宫里有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楚玄弈跟随楚青凰身侧，边走边回道：“闲郡王邀请臣去王府吃了一顿饭。” 哦？ 楚青凰偏头看他：“然后呢？” 楚玄弈低眉：“臣职责在身，没敢在他府上逗留太久，很快就回宫了。” “嗯。” 楚玄弈继续说道：“朝中大人们曾过来求见陛下，温湛和云衡带着年轻臣子也曾过来求见陛下。” 楚青凰没说话，暗道这都是可以预料的局面。 有些人过来求见是为了确认她在玩什么把戏，有些人则是为了确定她是否安然。 “扶苍大人命人把端木钰杀了。” 杀了端木钰？ 楚青凰拧眉：“为什么？” “有人试图放走端木钰。” 楚青凰眉眼微淡，随即细不可查地一哂，“杀了就杀了吧，反正已经成了亡国君，留着也没什么用。” “其他的就没什么特别的大事了。”楚玄弈想了想，“扶苍大人不确定陛下什么时候可以醒过来，所以命臣多加人手护在长明宫外，造成臣大权独揽图谋不轨的假象，可以转移大臣们的注意力。” 楚青凰眉目软了软：“这家伙是不笨的，只是总妄自菲薄，认为自己不如人。” 楚玄弈没说话。 “不过也委屈你了。”楚青凰道，“好在朕醒得早，不然大臣们若当真以为荣王和你图谋不轨，擅权跋扈的印象日渐加深，总归是对你们没好处。” 第493章 什么时候罚,你说了算? 灯火通明的三楼房间里，扶苍已经跪了半个时辰。 心里牵挂着宫里的楚青凰，扶苍恨不得让师父狠狠打他一顿，早点放他回去照顾主子，也好过不言不语在这里熬时间。 时间熬得越久，他越担心。 可容毓一直不说话，当他是空气似的，扶苍就越发心虚没底。 确实是他有错在先。 且不说炎国事了之后，他连苍云山都没回去，不舍得是一方面，利用两国战争送粮草之便，干脆就留在了西齐——这点小心思显然是瞒不过容毓的。 不过这些都是小事。 此番他差点害死了主子，这才是大事。 若非发生了意料之外的事情，师父大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毕竟谁又没年轻过呢？ 然而此番连女儿的命都险些搭进去了，扶苍显然理解一个父亲的心情，他甚至完全明白，如果不是主子护着他，喜欢着他，师父这会儿只怕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把他弄死了。 哦，或许连面都不让见，直接命人送他去见了阎王。 记住网址http://wap. 扶苍抿唇，终于忍不住开口：“弟子知错，请师父重责。” 容毓坐在椅子里看书，跟没听到他的话似的，一个字都不予回应。 不过外面却有脚步声传来。 一个黑衣男子低眉垂眼走了过来，手里提着一个木桶，沉默无声地把木桶放在扶苍抬眼就能看到的地方，然后躬了躬身，不发一语地退了出去。 扶苍目光微抬，看到桶里有水，水里泡着藤条，大概有几十根的样子…… 具体多少，他没数。 但是他已经明白，师父看起来平静波澜不惊，然而心里的怒火大概就跟这桶里的藤条一样多。 扶苍敛眸沉默。 以前在暗阁受训时，挨过的严酷惩罚不计其数，扶苍其实对身体上疼痛并不畏惧，只是这一桶的藤条若全部用上，就算他身体扛得住，大概也得昏迷不少日子。 暖暖怎么办？ 她还在昏睡当中，他若也跟着受伤昏迷，就没办法再照顾她……不过转念一想，师父既然能淡定地能坐在这里跟他算账，后续的事情大抵已经做好了安排。 这个想法闪过脑海，扶苍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桶里的藤条，这么多，得打到明天早上吧。 这两年来他其实已经很少体会过挨打的滋味了，不知道这身体还能不能受得住太重的责罚。 不过挨打之前得先反省，藤条也需要在水里泡上一会儿。 扶苍低眉垂眼，身姿跪得笔直。 “我给你两个选择。”容毓终于开口，声音淡漠平静，“第一，回去苍云山闭关三年，期间不得下山，也不许其他人上山。第二，这一桶的藤条全部打断为止。” 没有问责，没有训斥，只给了两个选择，甚至连理由都不需要。 扶苍当然也不会蠢到去问为什么，低眉回道：“弟子选择第二条。” 疼痛忍一忍也就过去了，相思之苦则太煎熬，况且主子已经决定八月份成亲给他一个名分，他若回去苍云山，成亲一事又得泡汤。 分别三年太过漫长，他忍不了。 万一三年之后主子嫌弃自己年老色衰，看上了别的男子怎么办？帝都心怀不轨的妖艳货太多，防不胜防。 “选择第二条，你若侥幸不死，至少得昏迷半个月，养伤两个月，且今晚你会痛不欲生。”容毓给他一次反悔的机会，“好好考虑清楚。” 扶苍考虑的不是自己会不会痛不欲生，而是自己昏迷半个月期间，暖暖会不会醒过来，朝堂上会不会被人钻了空子。 “启禀师父。”扶苍迟疑一瞬，“暖暖什么时候能醒？” 暖暖？ 容毓抬眸看他，不发一语。 扶苍头皮发麻，抿了抿唇，继续说道：“能不能等暖暖醒了之后再罚？弟子不是为了逃避责罚，也不是为了让暖暖求情，而是担心西齐社稷，求师父明察。” “什么时候罚，你说了算？” “弟子不敢。” 第494章 还是主子疼他 容毓嗓音淡漠：“长明宫外重重守卫，是为了什么？” “把大臣们的注意力转移出来，使矛头指向荣王父子。”扶苍回道，“大臣们越是想得多，弟子可拖延的时间就能长一点，他们会更多的去思索其他利益，而不是把眼睛都盯在陛下身上。” “谁的主意？” 扶苍道：“弟子的主意。” “这种方式短时间之内可以用，若暖儿一直不醒，你又要如何？”容毓皱眉，“打算坐实荣王父子擅权跋扈的罪名？” 扶苍沉默须臾，“主子不会的。她吉人有天象，一定会醒过来。” “我说的是如果。”容毓声音冷峻，“你做事都不考虑最坏的结果？” 扶苍低头，依然坚持自己的观点：“不会的。” 容毓：“……” “她会醒过来。”扶苍低声强调，“主子承诺要给我名分的，她不会食言。” 容毓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http://wap. 正在此时，一声轻咳毫无征兆地响起，虽声音不高，却仿佛一记惊雷，瞬间打破了屋子里压抑紧张的气氛。 扶苍不敢置信地转头，待看到楚青凰从门外走进来，一时之间差点以为自己眼花了，“暖暖……” “父王干嘛趁我昏睡的时候，单独审问扶苍？”楚青凰拧眉，“这样不好。” 容毓目光落在她身上，显然一点都不意外她今晚会醒过来并找到这里来，淡问道：“身子有无不适状况？” “除了有点饿之外，没什么其他的不适。”楚青凰摇头，伸手拍了拍扶苍的脑袋，“背着我出宫？胆子不小。” 容毓瞥见她的动作，继续面无表情。 扶苍又惊又喜，虽然他坚持楚青凰一定会醒过来，可到底是说服师父还是说服自己，只有他自己清楚，如今亲眼见到人出现在眼前，活生生的，眉眼淡漠却富有生气，他才惊觉自己这几天其实一直提着口气。 天降甘霖大抵说的就是他此时的心情。 有很多问题想问她，问她渴不渴，饿不饿，难不难受，他还想表达一下自己的担心和挂念……然而最终，皆因为有容毓在场而作罢。 扶苍极力克制着自己惊喜的表情。 “父王是要把这些藤条让扶苍数着玩？”楚青凰目光落在那一桶的藤条上，眉梢轻挑，“他算术应该也还不错。” 扶苍：“……”暖暖真爱开玩笑。 容毓没说话。 楚青凰很快越过扶苍走到容毓跟前，弯下腰，主动亲了亲她父王的脸颊，“父王把娘亲一个人留在了苍云山？” 容毓声音越发平静：“还不是为了你？” 为了一个扶苍居然都主动亲他了，女儿长这么大都没做过这么肉麻的事情。 “女儿无碍，让父王担心了。”楚青凰叹了口气，“父王真把他打坏了，还得劳累我照顾他。” “西齐太医院是摆设？”容毓道，“伤重了直接丢去太医院，各种药材用上，应该能保住一条命。” 楚青凰摇头：“那不行。” 容毓默然。 “说起来扶苍也没什么错。”楚青凰声音沉着淡定，“他做的所有事情都是我让他做的，身为影卫，无条件服从命令是他的本分，父王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就把罪名全怪到他身上。” 扶苍不发一语地低着头。 果然还是主子疼他。 虽然他方才信誓旦旦地保证不让主子替他求情，但此时心里暖洋洋甜滋滋的感觉却实在让人无法抗拒。 他还是喜欢主子活生生的样子，哪怕冷一点，严厉一点，只要能说会跳，他就觉得无比安心，而不是安静地躺在床上，除了呼吸之外一无所觉…… “陵川。”容毓开口。 楚陵川从外面走进来，躬了躬身。 “给暖暖准备点吃的。” 楚陵川恭敬回道：“已经准备好了。” “还是父王最疼我。”楚青凰转头看向楚陵川，“陵川也不错，有眼色。” 楚陵川默默看她一眼，很想提醒她维持一下往日清冷威严的形象，此时这般显然有失身份了。 容毓挥了挥手，懒得跟他们多说：“滚吧。” 第495章 血脉问题 楚青凰没走，反而是走到容毓旁边，在凳子上坐了下来：“父王既然在此，女儿有件事正好想征求一下父王的意见。” 容毓喝了口茶。 “女儿如今的身体属于西齐楚青凰，虽然父王知道女儿的身份，娘亲和皇兄也知道女儿的身份，可我以后若成了亲，有了孩子，那孩子身上流的血就是西齐皇族血脉。”楚青凰锁眉，难得有些犹豫，“这样一来，父王的外孙子就不能随轩辕皇族姓氏，也不能姓容，不管是血脉还是姓氏都随了楚氏皇族，父王能接受吗？” 扶苍表情微变。 这个问题是他从未想过的，此时经主子这么一提，他才蓦然反应过来，这是一个不容忽视的问题。 只要师父和师娘知道女儿的身份，那么不管她在何处，她都是他们的女儿，可是她的身体不是自己的，那么血脉上就跟自己的亲生父母毫无关系。 这样一来，她以后生下的孩子也就跟轩辕氏毫无关系了，完完全全算是楚姓的血脉——甚至还可以说，连楚氏的血脉都算不上。 因为西齐混乱的皇族血统，已故太后当年做下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直接导致了如今的西齐皇族血统都没那么纯正。 师父难道一点都不在意？ 容毓淡道：“我连自己的血统都不在意，还会在意你的？不必顾虑这些。” 楚青凰沉默片刻：“可是我跟父王不一样。” wap. 父王当年是大周摄政王，手握大周大半兵马大权，连皇帝都是他亲手废黜的，只要他想要，完全可以做大周一国之君。 可是为了母亲，他舍弃了大周摄政王的身份，陪着南曦到了东陵，扶持南曦做了东陵女帝。 掌权十多年，夫妻二人生了三个孩子，在皇族宗谱上都是随的轩辕皇族姓氏。 容毓对此完全不在意。 然而如今情况不一样。 “对我和你娘来说，你活得健健康康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容毓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声音不自觉地柔软了许多，“成为西齐女皇算是你的宿命，不完全是为了渡劫，你跟楚青凰之间原就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夺舍一事对你对她都是救赎。” 楚青凰沉默着，若有所思。 “谁也不能保证自己的血脉可以一直传承下去，早晚有断的那天，在意那么多做什么？徒增烦恼罢了。” 楚青凰缓缓点头：“倒也是。” 人无法提前预料自己的命运，更无法预料子孙后代的命运，哪怕未卜先知，命运也不会一成不变。 多少百年世家繁盛至极，却又突然凋零没落，每次国破家亡改朝换代，皇族血脉大多被诛杀殆尽，有几人能保证一直传承下去？ 楚青凰道：“既然父王不在意，那我以后也就不多想了。” “就算在意又有什么用？”容毓声音淡淡，“若你当真考虑到了这些问题，这次又何至于沉睡这么多天？” 归根结底，还是两人偷尝禁果才引发了情劫应验，禁果都尝过了，若是幸运的话，说不定肚子里已经有了小生命。 现在再来考虑这些问题，不觉得多余？ 楚青凰难得尴尬了一下，这倒也是。 重点还是她主动撩拨的扶苍，否则以那家伙的自制力，倒也不至于这么快就让她失身。 楚青凰起身走过去，从桶里抽出一根藤条：“父王没能教训扶苍，女儿替您教训。” 说着，用藤条敲了敲扶苍脊背：“先陪我去用膳，回宫了再收拾你。” 扶苍抬眸望了望容毓，容毓一副懒得搭理他们的表情，于是他松了口气，恭恭敬敬地行了告退礼，才起身跟着楚青凰离开。 其实心里挺愧疚的，还有些心虚。 师父应该很想狠狠地打他一顿吧，准备这么多藤条呢，却都没有派上用场。 “你好像还挺遗憾。”楚青凰顺着他的视线，看一眼那满桶泡水的藤条，“对藤条念念不舍？” 扶苍回神，连忙摇头：“不是。” 顿了顿，“就只是觉得……师父会不会伤心失望？” 伤心？失望？ 楚青凰挑眉：“你从哪里得出来这样的结论？” 扶苍默默。 “父王要真想打你，我来此之前的半个时辰里，足以褪你一层皮。”楚青凰嗤笑，“你还真以为是我求情求来的结果？” 扶苍微讶，忍不住压低了声音：“这么说来，师父是故意吓唬我的？” “倒也不完全是吓唬你。”楚青凰道，“如果我再晚来一会儿，说不定就真动手了，不过就算动手，也不可能打完那么多藤条。” 扶苍若有所思：“这么说来，还是吓唬的成分居多。” 毕竟一根藤条和一桶藤条的区别还是很大的。 沉默片刻，扶苍得出结论：“师父好像也没那么冷酷无情。” 楚青凰：“……” 这个笑话有点冷，她的小皇夫有点天真。 “准确来说，师父是有威严，既懂得治国，又擅长用人，更兼心思豁达，心胸宽大，能包容万物。”扶苍道，“所以才能培养出那么多厉害的人物，令所有人心悦诚服，誓死追随。” 这样的人只是看起来冷酷无情，实则一点都不无情。 楚青凰沉默片刻：“扶苍。” “嗯？” “你这拍马屁的功夫练就得越发炉火纯青了。”楚青凰语气微妙，“幸亏没当着父王的面拍，否则只怕真要以油嘴滑舌之罪好好教训你一顿了。” 扶苍真诚而无辜：“主子明鉴，我说的都是实话。” 楚青凰嗤笑。 两人渐行渐远，边走边聊，容毓站在窗前看着两人离开，把两人的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眉头忍不住深深地拧起。 这就是沉默寡言的影卫平日里的表现？ 第496章 我是有脾气的 在桌前坐下之后，扶苍一双眼睛紧紧锁在楚青凰脸上，眉心紧蹙：“主子真的没什么不适感？” “嗯，除了饿。”楚青凰抬起下巴努了努，“给我布菜。” 扶苍哦了一声，连忙拿起筷子夹一些楚青凰平日里爱吃的菜，语气有些懊恼：“早知道我就留在长明宫候着主子了……” “你还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楚青凰斜睨着他，“贴身照顾我的人，却把我一个人丢在宫里，你还真是……太久没给你立立规矩了，你是不是快忘了我这个女皇陛下是有脾气的？” 扶苍抿唇浅笑：“嗯，主子一直都是有脾气的。” 对很多人来说，主子的脾气还不太好，强势又霸道。 楚青凰喝了点水，吃了些扶苍夹的菜，闲适开口：“我没来之前，父王跟你聊了什么？” 扶苍如实回答：“师父给了我两个选择，一是回苍云山闭关，三年不得下山见主子，主子也不能再上山见我；二是打完那一桶的藤条，且全部需要打断为止。” 楚青凰嗯了一声：“你选了第二条？” 扶苍点头。 “父王是真对你动手，你这条小命今晚大概就要交代在这里了。”楚青凰语气淡淡，“还真以为自己是金刚不坏之身？” 记住网址http://wap. 扶苍沉默。 “当年谢锦叔叔疏忽大意，不慎造成了五人无辜丧命，据说父王罚了他五根藤条，不过没打完，只断了两根就停了。”楚青凰淡道，“谢锦叔叔以前桀骜不驯，不把人命当回事，那一次教训让他记了二十多年，如今已身处东陵第一权臣高位，政务上依然不敢疏忽，哪怕父王已经退位，根本不再过问东陵之事。” 扶苍默默低头：“所以师父还是心软的，有些东西打人虽疼，但并不伤及根本，就算真把五根罚完，谢大人应该也只会多休养几天，并不会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可越是这种不伤根本的惩罚，造成的痛苦其实越深，所以放过只是因为一刹那的心软，而不是担心造成什么不可逆转的后果。 楚青凰看着他，目光微妙：“我只是在告诉你，一桶藤条的威力并不是你想象的那么轻松，你理解的角度倒是刁钻。” 扶苍抬眸看她一眼，须臾，起身把脸凑过去，亲了亲楚青凰的脸，开始温软地低头认错：“我不是想象得多轻松，只是不想跟主子分开太久，此前都已经分开了那么长时间，若是再分开三年，等见面时我就老了，主子说不定都要开始嫌弃我了。” 楚青凰：“……” “况且师父不是没打吗？”扶苍忍不住就亲了她一下，一双眼贪恋地凝视着她的眉眼，“其实我的想法是师父若真罚我罚得重，我反倒能安心，因为这代表着主子不会有任何危险，否则师父肯定要留我一口气照顾主子的。” “这么看来，你还是个机敏的？” 扶苍赧然一笑，乖乖坐好：“也不是。” 他只是对一般的惩罚没那么畏惧罢了。 从小在暗阁受训，没有人比他清楚各种刑具造成的伤害有多大，暗阁里各种各样的鞭子，有轻有重。 有一种绞金丝的黑鞭，专门用来惩罚犯了大错的影卫，一鞭就能让人皮开肉绽，血肉飞溅，三鞭下去，最强悍的人也得疼晕过去——且这种伤势无法痊愈，暗阁也不是一个让人静养的地方。 长期高强度训练，动辄得咎的惩罚，受伤的身体无法得到很好的休养治疗……这些都是造成影卫寿命不长的原因。 相比之下，藤条绝对是最温和的刑具了。 楚青凰面上表情微敛，吃了半饱之后放下筷子：“夜间少食，回宫之后你跟我讲讲这些日子发生了什么事。” “是。” “还有这个，”楚青凰拿起手边的藤条，“今晚是你的专属。” 扶苍微默，眼底划过一抹笑意：“是。” 两人用膳结束也没逗留，很快跟容毓告退离开，走出南记票号的大门，扶苍才发现楚玄弈和乌压压的百余名禁军守在外面，阵仗浩大。 楚玄弈一眼就看到了楚青凰手里的藤条，表情微顿，随即微微躬身：“陛下。” “这两天辛苦你了，先回家休息吧。”楚青凰道，“明天白天不用当值，好好睡一觉，让皇婶给你准备些可口的饭菜。” “是。” “禁卫如有需要调整的，你交接给副统领，让他安排，该休息的都放回去休息。” “是。” 楚青凰简单交代了两句，跟扶苍一起打道回宫，元宝乖乖跟着。宫门已到了落钥时间，八门都已紧闭，只留了一门供女皇陛下回宫。 百余名禁军护送楚青凰和扶苍至宫门内，楚青凰下令各自回值，静谧的夜色下，楚青凰舍弃了御辇，和扶苍一路走回了长明宫。 元宝提着的一颗心这才放回了肚里，连忙安排宫人们都忙起来，打水的打水，准备衣服的准备衣服，务必伺候得精心周到。 楚青凰要沐浴，明月和锦兰准备好香精和寝袍，把一应所需用品放在浴殿锦榻上。 扶苍抱着楚青凰去沐浴，理由是：“主子刚醒过来，身体还有些虚，万一在浴池里滑倒了怎么办？” “元宝说我的身体虚，你也说我的身体虚。”楚青凰勾着他的下巴，神态慵懒，“我要不要用实际行动证明一下，自己到底虚不虚？” 扶苍俊美的脸上泛起红晕，“主子睡了这么多天没有进食，虚一点也是正常的。” “是吗？” 扶苍点头：“所以由我伺候主子沐浴。” “然后呢？” 扶苍默了默，“主子要打我？” 楚青凰嗯了一声：“脱了衣服打。” 扶苍：“……” 一只脚踩进水里，顺着浴池的石阶走下去，温热的水流无论在哪个季节里都是让人觉得舒适的。 扶苍把楚青凰放在浴池边，撩水往她身上泼了泼，目光尽可能地放在胳膊和颈项等比较安全的位置，然而越是刻意想避开，就越容易看见美好的春光…… “想看就看，光明正大地看。”楚青凰靠着浴池，声音越发疏懒了些，“我也没逼你做正人君子。” 扶苍咳了咳：“主子转个身，我给你擦擦背。” “不想。” 扶苍：“……” 热气扑面，眼前景致诱人。 扶苍有些把持不住，可主子刚醒过来，身体还虚着呢，不能乱来。 第497章 封你做侧夫 而且…… 扶苍想到那晚惊惶失措的心情，一时更不敢乱来。 眼观鼻，鼻观心，扶苍平心静气地伺候着楚青凰沐浴全身，眼睛再也不敢乱瞄，脑子里也不敢乱想，专心致志地伺候沐浴。 没过多久，扶苍把自己身上也洗得干干净净，便抱着楚青凰走出浴池：“主子刚醒来，不宜在热水中泡太久。” 楚青凰安静地由着他全程伺候，淡淡道：“你这是把我当成了弱不禁风的病秧子？” “不是。”扶苍面色一紧，连忙否认并强调，“主子身体健康得很，跟病秧子没关系，我就是想抱着主子。” 楚青凰戏谑：“不担心把持不住？” 扶苍唇角轻抿，边给她擦身边说道：“属下可以忍。” 啧，真是个可爱的家伙。 楚青凰一手勾着他的脖子，嗓音里充满着蛊惑：“今晚继续侍寝吧，明日一早封你做侧夫。” 扶苍闻言，动作微微一顿，随即目光软软地落在她脸上：“主子不跟我成亲了？” http://wap. “成亲大典先定下，暂时先给你一个名分。”楚青凰道，“免得总是没名没分地跟在身边伺候，让人揣测不说，关键时刻连个名正言顺的身份都没有。” 扶苍哦了一声，声音低低的：“为什么是侧夫？” “因为暗阁影卫的身份，最多只能封为侧夫。”楚青凰捏了捏他的脸，“正夫的位置是留给炎国王储卫扶苍的，这么一来，我这个女皇也算是左拥右抱了。” 扶苍默默看着她：“侧夫是我，正夫也是我？” “嗯。”楚青凰点头，“白天你可以做一个矜持稳重、气度出众的正君皇夫，替朕操持后宫，辅佐朕处理朝政大事，晚上你可以做一个风情万种、荣宠万千的‘妖夫’。” 说着，忍不住又开始手痒，捏他的脸：“你觉得这个安排怎么样？” “挺好的。”扶苍嘴角忍不住扬起，“那我不是还得学分身术？” “你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楚青凰哼了一声，“既要学我父王那种人前冷静自持、矜贵稳重的劲儿，还要学祸国妖妃那种妩媚风情、勾魂摄魄的魅力……可不许让我失望，否则我就把你打入冷宫，再纳三宫六院七十二皇夫——” 扶苍蓦地低头堵住她的嘴。 楚青凰声音戛然而止，眸子轻抬，静静地看着扶苍那双吃醋的眼眸。 此时两人嘴对嘴的动作其实没多少旖旎的成分，纯粹就是为了堵住她的嘴，除此之外，扶苍直接把不远处宽大的袍子捞过来，利索地披在两人身上。 就这么抱着她一路走回寝宫，中途完全没有要松她唇瓣的意思。 连呼吸都感受得格外真切。 直到扶苍把楚青凰放在了床上，他才抬起头，两手撑在她身体两侧，俯视着她：“主子不能再欺负我。” “不能？”楚青凰挑眉，“你说了算？” 扶苍蓦然安静下来，随即不知被戳到了什么笑点，眼底的笑意遮都遮不住。 楚青凰眯眼：“哪句话让你觉得这么好笑？” “主子不愧是师父的女儿。”扶苍抿着唇，笑意却还留在眼角，“师父也是这般说话的语气。” 楚青凰沉默。 扶苍声音很快柔软下来：“我上辈子一定做了很多很多好事，这辈子才有幸遇见主子。” 楚青凰嗯了一声：“这句话你之前已经说过了。” “说过了也可以再说一遍。”扶苍道，“这样主子才能感受到我的心情。” “你叫我什么？” “……暖暖。” “这就是你这辈子该有的宿命。”楚青凰声音慵懒，在静谧的夜里，让人听着格外安心，“如果你真想知道自己上辈子有没有做好事，可以去问红羽，说不定他能帮你算出来。” 扶苍摇头：“万一他算出我上辈子是个十恶不赦的大恶人呢？” “不会。”楚青凰抬手勾着他的脖子，把他的脑袋往下压了压，亲亲他的唇瓣，“你要是十恶不赦的大恶人，这辈子可没机会遇到我。” 第498章 给你立规矩呢 扶苍点头：“主子说得对。” “没穿衣服吧？”楚青凰瞄了一眼他露在外面的胸膛，一个伸手直接扯开还裹他身上的宽大袍子，“正好，如此也省得脱衣服了。” 扶苍顿时有种无所遁形的羞涩感：“暖暖……” “忘了我要给你立规矩？” 扶苍顿时沉默了一下：“真要立？” 楚青凰挑眉：“你觉得呢？” 扶苍默默伸手拉过床上的薄被盖在楚青凰身上，又默默转身拾起地上的袍子重新披回自己身上，宽大的袍角朝腰间一系，瞬间遮住了重要部位。 安全感顿时就有了。 扶苍这才在床前站好，乖顺地看向楚青凰：“属下听凭主子处置。” 楚青凰半支起身体，侧头看他：“朕方才带回宫的藤条呢？” 扶苍转头看了一圈，走到窗前的锦榻前，从几案上拿过藤条，走到回到床边，把藤条交给了楚青凰。 wap. “这里打个结，是怕我非礼你？”楚青凰手里的藤条落在他劲瘦的腰间，在腹部点了点，“系得这么结实？” 扶苍深深吸了一口气，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然后声音平稳地说道：“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御前失仪是大罪，公然诱惑陛下更是罪上加罪，属下死不足惜，却绝不能诱惑陛下成为昏君……” “放肆。” 扶苍声音一卡，很快接着说道：“陛下容禀。” “说。” “主子身体尚未完全恢复，属下不敢乱来。”扶苍委屈巴巴，“可是属下自知力太弱，主子就放过我吧。” 楚青凰安静地看着他一会儿：“那不行。” “为什么？” “身子弱不弱我自己知道，你不必担心。”楚青凰说着坐起身，从衣架上拿过袍子，慢条斯理地披在自己身上。 扶苍抿唇。 “况且你真正担心的，应该不是我身体弱不弱吧？”楚青凰淡淡一哂，转头瞥他一眼，一语道破他心里所担心的，“怕我再一次沉睡不醒？” 扶苍脸色微变，霎时沉默了下来。 “人的宿命其实很多都是生来就注定好的，命中注定该怎么死就怎么死，只要这一生没有做过足以逆天改命的壮举——比如行大善或者做大恶，一生的命运基本上都已经定了下来。”楚青凰声音淡淡，“我没出生之前，湛叔就算出了我命中有劫，这劫又不是你造成的，你自责个什么劲儿？” 扶苍抿唇：“主子说得轻松，属下受到的惊吓那么大，怎么可能跟主子一样冷静地分析对错？” 哟？ 还敢顶嘴了？ 楚青凰挑眉，把自己身上的袍子系好，淡淡道：“手伸出来。” 扶苍默了默，乖乖伸出双手：“主子轻点，我怕疼。” 语气温软极了，特别像个做小伏低的小男宠。 “你怕疼？”楚青凰斜睨他一眼，拿起藤条，啪的一下在他掌心抽了一下，“我怎么不知道？” 扶苍挨了打，反而凑过去，主动亲了亲她的脸：“主子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余生很长，我有足够的时间让主子慢慢去了解。” 情话信口拈来？ 楚青凰用藤条抵着他胸口，威胁的意味很浓：“要不要我给你定下几条家规？” 扶苍谨慎道：“什么家规？” “第一条，凡事唯我之命是从，不得反抗，否则藤笋炒肉，绝不轻饶。” 说着，用藤条点了点床沿：“趴下。” 扶苍一默，不发一语地看着她手里的藤条，须臾，乖乖在床沿趴了下来，半点不敢反抗。 隔着层袍子，楚青凰直接朝他的翘臀上打了三下，那力道，与其说是打，不如说是调戏。 “第一条记住了？” “主子容禀。” “看来你很有意见。”楚青凰手腕一抬，啪啪啪又打了他三下，“还要禀吗？” 扶苍默了默，很快屈服在“淫威”之下：“不禀了。” 楚青凰嗯了一声：“所以应该怎么说？” “暖暖说得对。”扶苍态度温顺，“小的以后一定唯暖暖之命是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绝不违抗暖暖一句。” “这才像话。”楚青凰收回藤条，起身下床，在他身后踱着步子，“以后不许再妄自菲薄，自己看轻自己，不许动辄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跟我说，不许有秘密瞒着我。” 扶苍转头看她：“暖暖。” “嗯？” “夜深了，我们睡觉吧。” 楚青凰抬手就抽了他一记：“给你立规矩呢，睡什么睡？” 第499章 都是你说了算 扶苍站起身，转过来把她整个人揽在怀里：“暖暖，你就是我的规矩，还需要立吗？” 楚青凰难得卡壳。 “暖暖是我的天，我的地，我生命里的一道光。”扶苍抵着她的额头，声音低沉而缱绻，“你的喜好就是我的喜好，你的厌恶就是我所厌恶，暖暖的每句话对我来说都是不可违的圣旨，规矩立不立都是一样的。” 楚青凰这么强悍的女子，此时居然也难得的体会到了一种被无限娇宠的感觉。 世间女子大多如此。 心上人的无条件顺从，总会带给人无法描述的悸动和满足，偶尔的霸道在她眼里都看成了可爱。 楚青凰抬手揉了揉他的脸：“不错，突然间就有了一种强势的男子气概。” 扶苍笑了笑：“都是暖暖调教有方。” “我怎么觉得你好像胖了一些？”楚青凰眯眼，目光在他脸上的，随即视线下垂，缓缓落向他平坦的胸膛，纤手轻抬，轻抚着他的胸口和腹部，“不太明显，但确实有点。” 扶苍叹了口气：“暖暖容禀。” “说。” 记住网址http://wap. “暖暖昏睡期间，为了不让外面的人怀疑，我都是一个人吃了两个人分量的膳食。”扶苍有些委屈，“午膳和晚膳都是，吃得可撑了。” 楚青凰幽幽抬眸：“两人份的？” 扶苍点头。 “吃得下？” “吃不下也得强迫自己吃。”扶苍把她抱起来放回床上，拿过她手里的藤条放在一旁，自己也跟着躺了过去，“反正不能让任何人知道陛下沉睡的真正原因。” 楚青凰手指划过他的腹部，硬邦邦的，依旧劲瘦有力，“还好，胖得不明显。” 不过若是她持续昏迷一两个月，他这样吃法，只怕真得胖上一圈。 扶苍有些忐忑：“胖了是不是很丑？” “不丑。”楚青凰道，“脸上多了一点肉，看起来也就丰润了一些，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至于身上，就更不明显了，练武之人身体本来就结实，短短数日哪那么容易胖？ 楚青凰仔细打量着他的脸：“五官丰盈一些更显贵气，也更精致了些。” 扶苍闻言心安。 虽然他并不能确定楚青凰说的是真的，但只要她不嫌弃，他就觉得问题不大。 “这里还是挺结实。”楚青凰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腹部，“小腰不错。” 扶苍脸又开始泛红：“暖暖。” “嗯？” “我没有什么心理阴影，也不会再抗拒什么……”扶苍声音低沉，“但是你刚醒过来，体力确实有些弱，沉睡这么多日子可是什么都没吃呢，明天好好补补，晚上我们再……” “再什么？” “再多战几个回合。”扶苍一本正经地说道，“要战就要战个尽兴，所以肯定得养足了精神。” 虽然他也怀念那种美妙的滋味，可是总要顾虑她刚醒过来的身子能不能吃得消。 楚青凰挑眉：“不纠结其他问题了？” “不纠结了。”扶苍摇头：“圣旨不得违抗，我听主子的。” 楚青凰嗯了一声：“那藤条还打不打了？” 扶苍扬唇，一副听凭处置的语气：“主子若是想打，属下也绝不会反抗，不过打轻了不疼，达不到调教的效果，打重了会留下痕迹，主子怕又要心疼了。” “所以都是你说了算。” 扶苍亲了亲她：“不是，我听主子的。” “我不困。”楚青凰淡淡说道，“睡了这么多天，现在一点儿睡意都没有，原本想好好跟你度过一个难忘的夜晚，不过你说得有道理，打轻了达不到调教的效果，打重了我又心疼……” “暖暖！”扶苍忽然开口，声音绷得有些紧，“别玩。” 楚青凰那只不规矩的手已经滑到了臀部，听他一说，漫不经心地说道：“我只是试试你臀上有没有伤，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第500章 皇侧夫 扶苍哪是紧张？他是怕自己克制不住。 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了什么是甜蜜的折磨。 真的能要人命。 无奈低吟了一声，他捉住她放肆的手，示弱求饶：“主子睡了多久，我就熬了多久，这会儿可困了，主子能不能让我睡一会儿？” 楚青凰沉默一瞬：“苦肉计？” “不是。”扶苍摇头，“是真的。属下除了贴身伺候主子，替主子批阅一部分重要的奏折，还要应付外面一些试图闯宫的大臣，一天都睡不了一个时辰，还望主子怜悯我，让我好好睡一觉。” 可怜的扶苍，要不是顾忌楚青凰刚醒过来的身子，这会儿早就换成饿狼扑上去了，哪容得她一再的撩拨？ 楚青凰叹了口气，“行吧，我不撩你了。” 扶苍抵着她的额头，亲昵的动作足以表达这些日子以来的思念和担忧，以及万般庆幸。 楚青凰到底还是心疼他的，真把他撩得把持不住，还得看他遭罪。 两人闹了这么长时间，离天亮其实已经不远了，楚青凰把被子扯过来盖在他身上：“睡吧，不打扰你了。” http://wap. 扶苍嗯了一声，硬是压下躁动，把人紧紧搂着，闭上眼睡觉。 其实根本睡不着。 被袍子遮住的地方早已经有了抬头的迹象，扶苍靠着无比强悍的自制力压制了自己的狼性，这会儿好不容易哄得楚青凰放过自己，扶苍只能自己慢慢平复着身体的反应。 可怜的元宝，一直站在外面等着进去给陛下换床褥，却久久没有听到陛下喊人，默默抬头望着寂寥的夜空，心里忍不住嘀咕，果然年轻就是好啊，皇夫大人这么持久…… 就这样一路煎熬着等到了天亮。 殿门被打开，元宝连忙转过头，看见了扶苍那张俊美沉稳的脸：“扶苍大人。” “陛下起身上朝，可以让人伺候着了。” “是。奴才这就来。” 扶苍转身走进内殿，静静看着靠在床头的楚青凰，仔细打量了一会，“主子沉睡这些日子，气色好像变得更好了一些，就像刚吸收过天地精华似的。” “大早上就拍马屁。” “不是。”扶苍摇头，目光依然落在楚青凰脸上，“我说真的，主子若不信，可以让元宝进来看看。” 楚青凰倒也不需要元宝进来看，她起身走到铜镜前，看着镜子里这张明艳脱俗的脸，微微挑眉，镜子里的人也跟着挑了一下眉。 “你说得似乎是对的。”楚青凰抬手摸着自己的脸，触感明显更细腻光滑了一些，“这是因为什么？这些日子没见阳光的缘故？” 扶苍沉默片刻，缓缓点头：“可能是吧。” “陛下。”元宝带着几个宫人走了进来，站在屏风外，躬身候着，“奴才伺候陛下。” 楚青凰转头看了他们一眼：“进来吧。” “是。” “册封扶苍为皇侧夫，稍后你去拟旨，并带人收拾一座寝宫出来，作为皇侧夫的住处。” “是。”元宝转身朝扶苍行礼，“参见皇侧夫大人，恭喜皇侧夫大人！” 其他宫人跟着行礼：“参见皇侧夫大人，恭喜皇侧夫大人！” 扶苍淡道：“不用多礼，伺候陛下吧。” “是。” 这一夜长明宫算是风平浪静地过去了，然而宫里宫外却显然无法平静。 楚青凰刚醒来不久，外面就有一干老臣急急求见，跪在长明宫外高呼：“臣等给陛下请安！女皇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楚青凰正在洗漱，闻声道：“元宝，出去安抚一下。” “是。” 没过多久，以楚玄策和温湛为首的年轻的大臣们也来了，跪在一干老臣身后，跟着行礼问安：“臣等参见女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得，一窝蜂全挤来了长明宫。 洗漱之后，楚青凰的衣服是由扶苍伺候的，袍服仪容打理好，楚青凰转身走了出去。 站在殿阶上，她看向眼前乌压压的一群大臣，语调沉稳充满着威仪：“朕连日来身子稍有不适，让各位爱卿担心了，平身。” “谢女皇陛下！” 第501章 反对无效 群臣起身，目光悄然落在女皇陛下脸上，只稍稍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忍不住思索，陛下果然是龙体欠安？ 可是昨晚半夜匆匆出宫是为了什么？ 这两天免朝，朝中各位大臣都牵挂着长明宫的情况，宫里宫外都盯得紧，稍有风吹草动都不敢掉以轻心。 他们甚至怀疑是不是荣王父子想要谋权篡位，所以利用职权之便故意封锁长明宫？这样的想法正开始有发酵的苗头，没想到女皇陛下昨晚却从长明宫里走了出来，还直接带着禁卫出了宫。 昨夜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大臣们几乎无一例外地感到心惊肉跳，以为陛下又要出宫去抄谁的家了——毕竟楚青凰以前最擅长毫无征兆地骤袭，让人防不胜防。 且每次都袭个正着，证据确凿，让人连喊冤的机会都没有。 昨晚一夜没睡的大有人在，早上宫门刚开，很多大臣就忍不住进了宫，装模作样地去各部溜达了一圈，随即就迫不及待地来了长明宫。 “朕前些日子每天忙于朝务，到底是太过疲乏，身子有些虚弱，所以才不慎导致风寒入侵，不得不关在寝宫里休息几日。”楚青凰淡道，“让诸位爱卿担心了，连日来政务上也辛苦了各位。” “陛下龙体安康，便是西齐社稷之福，也是臣等之福。”为首的荣王率先开口，“只要陛下龙体无恙，臣等辛苦一些也是应该的。” 其他人纷纷附和，心里无比庆幸女皇陛下醒得早，没有给他们机会向荣王靠拢，否则就算荣王没有谋逆之心，他们的心思只怕也会被女皇陛下知道了去。 到时候有嘴都说不清。 wap. “朕已然无碍，明日恢复早朝，各位大人可别迟到了。” “臣等遵旨！” “对了，既然各位爱卿都在，今日朕就再宣布一件事。”楚青凰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伸手指了指身侧的扶苍，“朕刚册封的二品皇侧夫，扶苍。朕静养这些日子，都是皇侧夫在身边精心伺候，体贴入微，无微不至，朕对他甚为满意，就给了皇侧夫的封号，诸位大人见个礼吧。” 话音落下，满庭静寂如雪。 大臣们纷纷抬头，震惊看向立于女皇陛下身侧的黑衣男子，很年轻俊美的容貌，眉眼精致冷漠，蕴藏着一股锋锐之气。 身段瘦削颀长，凛峭的身姿挺拔如松，像是一柄未出鞘的上古宝剑，绝不是一个以色事人的男宠之流会有的气度。 扶苍？ 耳熟的名字，眼熟的轮廓。 “女皇陛下。”朝臣中有一人率先认出了扶苍的身份，皱眉开口，“这位扶苍大人应该是暗阁影卫吧？影卫身份卑微，怎么能入宫服侍陛下？这不合规矩——” “不合规矩？谁说的？”楚青凰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并用一句话就堵住了他所有反对的言语，“朕说他可以，他就可以，任何人反对都没用。” 被打断的大臣一噎，随即不死心地又开口：“可是陛下——” “册封的圣旨已下，吴大人是打算让朕做一个出尔反尔的君王？”楚青凰淡淡开口，“没听说过‘君无戏言’？” 吴大人脸色一变，霎时跪下：“臣该死！” “扶苍如今是暗阁统领，也是暗阁第一高手，能文能武，做侧夫绰绰有余。”楚青凰目光扫过眼前诸人，从一品到六品的都有，眼神里透着淡淡的威压，“各位爱卿整日上折子催促朕充盈后宫，如今朕终于愿意往后宫里塞人，各位大人应该不会再觉得不满意吧？” 群臣呼啦啦跪下：“臣等不敢！” “诸位大人的职责是做好自己分内之事，为国尽忠，为朕效力，为百姓做主，朕的后宫之地，不容任何人插手！”楚青凰语气冷漠，“诸位听清楚了没有？” “臣等遵旨！吾皇万岁！” 大臣子一肚子意见和不满却连表达的机会都没有，虽然西齐史上未曾出过女皇，这是第一位，可后宫选秀的规矩还是应该参照一贯以来的标准吧？ 帝王选秀，选的都是清清白白的世家姑娘，相貌、才情、秉性、仪态……那都得是千里挑一，怎么能让一个没有家世、双手沾满血腥的影卫做侧夫呢？ 而且还是皇侧夫，这不相当于帝王的皇贵妃吗？ 第502章 雨露是我,均沾也是我 楚青凰才不管各位大臣心里都是什么想法，她的狼崽子，就该得到她全部的宠爱。 皇侧夫算什么？ 这不过是成亲大典之前暂时给他的一个名分罢了，大典之后，正夫的身份才是该属于他的荣华。 诸位大臣告退离开之后，楚青凰转身回殿，随口吩咐：“朕饿了。元宝，准备早膳。” 扶苍跟在身边，见楚青凰走到锦榻前坐了下来，跟过去，给楚青凰倒了盏茶。 楚青凰道：“今日就留在这里哪都不去，稍后让人把该批的折子都送过来。” “是。” “朕昨晚没来得及问你。”楚青凰抬眸看向扶苍，“听说你让人杀了北疆皇帝？” 她是听谁说的，扶苍自然清楚。 缓缓点头，扶苍道：“有人试图放走端木钰，我就让人把他送到边关去，恰好北疆太子也在齐陵手里，让他们父子团聚。” “送到边关？”楚青凰挑眉，“尸身都臭了。” 记住网址http://wap. 至于是谁试图放走端木钰，不用想她都知道。 “暗阁影卫会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扶苍回道，“有一种药能让人假死，服药之后放进棺木里，在所需时间内服下解药就可以活命，若无解药，假死就变成了真死。” 楚青凰嗯了一声，“你做事还是让人放心的。” 虽然端木钰真死假死都已经无关紧要，对大局影响不大，不过扶苍做事确实让人放心。 “暖暖过奖。”扶苍把茶端起来递给楚青凰，“今日是我成为皇侧夫的第一天，不知需要做些什么？还请陛下指示。” 楚青凰道：“陪着我就行。” “是。” 楚青凰接过茶盏：“皇侧夫虽然地位不低，却也不必遵守太多死板的宫规教条，反倒是正宫皇夫，确实需要注意一点。” 扶苍默了默：“正宫不能侍寝？” “倒也不是。”楚青凰喝了口茶，语气淡定自若，“只是每月初一、十五去两天就行了，其他时间朕要雨露均沾。” 扶苍沉默下来，不知怎么的，脑子里就闪过一句话。 雨露是我，均沾也是我。 然后忍不住就抿着唇笑。 楚青凰眯眼看他，“扶苍。” “暖暖。” “你笑什么？”楚青凰淡淡问道，“心里又在暗搓搓地打什么主意？” 扶苍摇头：“没什么。” 楚青凰斜睨着他，真以为她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 雨露是我，均沾也是我？ 若是搁两年前，打死她都不会想到那时寡淡的影卫会有这么丰富的心理活动。 楚青凰托着腮，看着眼前这怎么看怎么好看的男子，悠悠说道：“父王这段时间应该对你挺满意。” 呃？ 扶苍一愣：“师父对我满意？” 他怎么没看出来？ “你怀疑？”楚青凰挑眉。 扶苍摇头：“暖暖说满意，那就满意。” “帖子可以发出去了。”楚青凰淡道，“八月成亲，这个月发请帖，不管是大周还是东陵，亦或者是云游四海的太上皇，都有足够的时间赶到西齐来。” 扶苍诧异：“东陵和大周？” “朕的成亲大典自然是越热闹越好。”楚青凰声音淡淡，却隐藏着一股霸气，“我得让整个天下的人都知道，我的皇夫是谁。” 扶苍沉默了好一会儿，心情有些复杂：“暖暖。” “是不是感觉自己正在被娇宠着，感动得又想以身相许了？”楚青凰挑眉。 扶苍双手捧着她的脸，重重地在她唇上亲了一口：“被娇宠的感觉是有的，不过这样是不是太兴师动众？我……” 深深吸了一口气，扶苍表情有点纠结：“我怕生。” 怕生？ 楚青凰斜睨着他：“瞧你那点出息。” 扶苍在她身侧坐下来，把她半揽在怀里：“一想到那么多长辈在场，我就压力大。” 尤其这些长辈一个个都是重量级的，身份尊贵不说，本领也强大，没几个是寻常人，扶苍这样的到了他们面前都不够看。 想想他们齐聚一堂的那种画面…… 扶苍何止是怕生？说一句怕死都不过分。 第503章 奴家一定好好表现 元宝带着宫人进来，膳桌上很快摆上各种各样的早膳，仅粥就有七八种，还有各种口味的蒸饺汤包，香气浓郁，让人食指大动。 楚青凰起身走到膳桌前坐下，扶苍跟着坐在她身侧。 “主子多吃点。”扶苍把鲍鱼粥端到楚青凰面前，“补充体力。” 楚青凰偏头看他一眼：“怎么？迫不及待了？” 扶苍一懵，随即领会到了她话里的意思，俊脸一热：“暖暖，女孩子应该矜持一点。” 矜持？ 楚青凰缓缓点头：“既然如此，今天开始你就搬到新的寝宫去住。” 扶苍：“……” “君臣之礼不可废，宫规也不容挑战。”楚青凰吃了口包子，浓郁的鲜香味顿时勾起了食欲，“以后来长明宫要按规矩求见，通常没什么大事的情况下，不得经常过来见朕，要习惯矜持，朕得空了会召见你。” 扶苍：“……” “皇夫要守宫规，注意自己的身份，别学着妖妃蛊惑君上，否则以魅惑君上之罪处置。”楚青凰说着，慢条斯理地补充了一句，“当然，更不能随意跟宫女打情骂俏，否则就是违反宫规，按照规矩可以白绫赐死。” http://wap. 扶苍抬眸，默默看着她。 “除此之外，你待在寝宫里要学着修身养性，琴棋书画需得样样精通，最好擅长烹茶……嗯，茶艺貌似你是有了，接下来可以学一下做菜。”楚青凰道，“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学识，古圣人云：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腹有诗书气自华，想要做一个合格的皇夫，学识千万不能丢。” 扶苍不发一语地给她夹了个蒸饺。 楚青凰淡道：“朕说的话你都听清楚了？” 扶苍点头：“听清楚了。”听是听清楚了，但能不能做到却是另外一回事。 旁人可能会做到，但扶苍绝对做不到。 “这个高汤馄饨味道也不错。”扶苍端了一盅馄饨放在楚青凰面前，“高汤补身体。” 楚青凰嗯了一声：“你有心了。” 扶苍抿唇：“伺候陛下是我的本分，陛下吃得满意，我就高兴。” 两人一说一答，就像皇帝跟嫔妃的相处模式一样，尊卑分明，谨守规矩。 楚青凰安静地低头用膳，扶苍坐在一旁，专注地看着她，眼神温柔充满着笑意。 “看我做什么？”楚青凰淡道，“你不饿？” “伺候陛下是我的本分。”扶苍态度乖巧，“陛下吃完我再吃。” 楚青凰挑眉：“等你也吃完了呢？是不是就该告退回你的寝殿休息去了？” “当然不是。”扶苍缓缓摇头，“早膳结束之后，奴家给陛下泡上一盏茶，然后给陛下研墨，伺候陛下批阅奏折，处理朝政，等忙完之后就可以跟陛下一起共进午膳了。” 楚青凰眸心微细，“这计划的得还真是井井有条。” “这是我该做的。”扶苍语气越发乖顺，“用完午餐之后，陛下可以小憩一会儿，属下就在一旁伺候着，不让任何人打扰陛下。” 顿了顿，“属下除了是皇侧夫之外，还是陛下的贴身影卫，负责保护陛下安危。” 楚青凰淡道：“小憩之后要干什么？” “下午若是朝政繁忙，陛下就继续批阅奏折，召大臣议事，若政务不忙，陛下可以去御花园走走，欣赏春暖花开的美景，放松一下心情。”扶苍说道，“傍晚时分回到寝宫，可以让宫人们准备晚膳，奴家伺候陛下用膳，膳后坐在窗前品上一盏茶，休息片刻，再过一会儿，我就可以伺候陛下沐浴了。” 楚青凰嗯了一声：“沐浴之后休息？” “嗯。”扶苍点头，“休息之前奴家要侍寝。” 楚青凰幽幽看他：“侍寝？” “陛下把身体养好，奴家就可以侍寝了。”扶苍敛眸，恭敬而淡定地点头，“奴家一定好好表现，让陛下满意。” 第504章 喂食 楚青凰神色淡淡：“方才谁说要矜持的？” “没人说过。”扶苍端起碗，开始亲自动手喂食，“暖暖一定是听错了。” 矜持是什么？ 不能当茶喝，也不能当饭吃。 好不容易有了皇侧夫的名分，现在再来学矜持，脑子是被驴踢了吧？ 楚青凰表情淡定极了，一国之君的气度不容冒犯：“直呼朕的名讳乃是大不敬，你是不是想挨板子？” “回禀陛下，我不想。”扶苍定了定神，很诚实的地答，“昨晚主子带回来的藤条还在呢，我已经是暖暖的人了，就算要罚我也得暖暖亲自动手，哪能让别人碰到我的身体？” 说完，还不疾不徐地补充了一句：“万一让暖暖误会了，赏我一根白绫怎么办？” 楚青凰转头看他。 扶苍无辜地跟她对视着。 “嗤。”楚青凰抬手，狠狠地揉了下他的脑袋，“嘴皮子练得越来越利索了，哄人有一套，怼人也有一套。” wap. “属下不敢。”扶苍声音柔柔的，“主子吃饱了吗？” “嗯。”楚青凰端起茶盏，缓缓啜了口茶，“想吃什么自己动手，这么多随便吃。” 扶苍端起一碗粥放到楚青凰面前。 楚青凰挑眉：“做什么？” “暖暖睡着那几天，我不眠不休伺候着暖暖，好不容易盼着暖暖醒了，不得犒劳一下人家的辛苦？”扶苍目光灼灼看着她，“暖暖喂我吃。” 楚青凰表情微顿，漆黑的眸子落在他充满着希冀的脸上：“扶苍。” “嗯？” “我是不是把你惯得找不着北了？” “南北还是能找得着的。”扶苍语气乖巧，像极了小奶狗的样子，“不过主子确实宠我。” 楚青凰叹气。 这么乖又完全没脾气的家伙，她怎么拒绝？ 再想想她没醒之前他的焦灼担忧，衣不解带地照顾，确实也辛苦了他。 累倒是其次，心里的煎熬才真的磨人。 楚青凰想着就忍不住开始心疼，把茶盏搁一边，端起碗，开始像个贤妻良母似的喂他吃饭：“没见过伺候人还这么急着邀功的。” “这不是邀功。”扶苍吃了口粥，然后说道，“我是给自己争取福利。” 楚青凰嗤笑。 两人一个负责喂，一个负责吃，边吃还边斗着嘴，气氛倒也轻松和谐。 然而当元宝走进来看到这一幕，蓦地就惊住了：“陛……陛陛陛下！这……这这这……” “一惊一乍的干什么？”楚青凰皱眉，“这是朕跟皇侧夫之间的一点小情趣，不必大惊小怪。” 元宝被训斥了一句，连忙低头：“是。奴才失态，求陛下恕罪。” “什么事？” “翎王求见。”元宝恭敬禀报，“一炷香之前就到了，不过听说陛下在用膳，没让奴才进来打扰，这会儿还站在外面呢。” 虽然他不知道翎王一大早来求见陛下是为了什么，不过大概也跟其他大臣一样，是来确认陛下安然无恙的？ 不过大臣们来得早，翎王来得晚了些。 “听着倒是挺体贴朕的。”楚青凰神色淡淡，“让他在外面跪候，朕有空了会见他。” 元宝一惊，连忙应是，躬身退了出去。 扶苍眉头都没皱一下，张嘴吃了楚青凰喂的粥：“好吃。” 楚青凰拿筷子夹了个包子给他，扶苍也不说话，张嘴就让楚青凰把包子塞进了他嘴里。 此时此刻这副专心享受美食的样子，像极了饿死鬼投胎，而且还是个漂亮的憨憨的饿死鬼。 哪有还有半分影卫的锋锐杀气？ 殿内一片静谧，美好得比外面的春暖花开还要温柔，然而于此时的楚天翎来说，却一点都没有感受到春光的洗礼。 楚青凰把自己的狼崽子喂了七分饱，便主动放下筷子：“吃饭不能吃得太饱，对肠胃不好。” 扶苍还没吃满足呢，有些遗憾地哦了一声。 肚子里倒是差不多了，可是女皇陛下亲自喂食多难得啊，扶苍趁机提了个要求：“暖暖以后经常喂我。” 楚青凰看着他：“用藤条喂？” 扶苍拭了拭嘴角，起身把楚青凰抱了起来，往内殿走去：“当然不是。” 第505章 太监无用武之地 “我手脚又没废，怎么走路也不能走了吗？”楚青凰拧眉，“你想让我成为一个四肢不勤的女皇？” “不是，我就是喜欢抱着暖暖。”把楚青凰放在榻上，扶苍转身出去了一下，很快又走回来，单膝跪在锦榻前，开始脱她的鞋袜 “这又是干什么？”楚青凰皱眉。 扶苍道：“泡泡脚。” “一大早泡脚？” “泡脚对身体好，不分早晚。”扶苍解释，“你睡了这么多天，身体一直没有动过，这样不好，泡脚可以让身体暖和起来。” 楚青凰道：“你要是担心我睡的时间太长引起经络堵塞，可以陪我出去走走。” “肯定是要出去走走的，但是暖暖不是还要批奏折吗？就趁着批奏折的时间泡脚，反正你也是坐着的，不妨碍。”扶苍道，“批完奏折我们出去逛逛，活动一下筋骨。” “扶苍。”楚青凰挑眉，“除了琴棋书画之外，你最近是不是还打算学一下医术？” 扶苍笑着摇头：“医术不是三五日就可以学成的，不过我可以找一些对暖暖身体好的法子，自己学着做，这样就可以更好地照顾你。” 楚青凰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记住网址http://wap. 扶苍语气格外温柔：“虽然宫中有太医院，但我宁愿那些太医都是摆设，往后数十年暖暖一直用不到太医才好，我要祈祷暖暖身体安康，长命百岁。” 楚青凰道：“抬头。” 扶苍抬起头，正要说什么，却见楚青凰扣着他的脑袋就亲了下去。 殿内一时安静。 元宝一只脚刚踏进殿门，就看见女皇陛下“非礼”皇侧夫的一幕，脚下瞬间顿住，一时有些进退两难。 女皇陛下坐在榻上，扶苍大人跪在地上，女皇陛下以居高临下的姿态俯吻着皇夫，一看就知道谁主动谁被动。 元宝心头划过一句话，女皇陛下威武霸气，看来扶苍大人这个小娇夫是做定了。 楚青凰不疾不徐地放开扶苍，身姿慵懒地靠回锦榻上，抬眸看向元宝：“进来。” 元宝手里端着盆热水，听到楚青凰说话，才敢低眉垂眼地走进来，恭敬道：“皇侧夫大人，这是热水，奴才试过了温度。” 扶苍嗯了一声，把水接过来放在楚青凰脚下，道：“你先出去。” “……是。” 元宝于是又被赶了出去。 走到殿门外站着，他默默看了眼湛蓝天空，忍不住又开始悲春伤秋，女皇陛下和皇侧夫大人如胶似漆，他这个贴身太监看起来真是多余……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碍眼，女皇陛下会不会更觉得他碍眼？ 看来他这个贴身太监马上就要沦落为打杂的了，伺候陛下都不需要他，他还能干什么？ 原本还指望着伺候得陛下舒心了，能早点提到大总管的位置坐坐呢，如今看来，这想法大概是遥遥无期了。 元宝叹了口气。 皇侧夫大人那么能干做什么？人长得好看也就罢了，武功还那么好，武功好也就罢了，还那么善解人意，温柔体贴，会照顾人……女皇陛下怎么可能不宠他？ 搞得他这个太监都无用武之地了。 正在此时，一个温润的声音响起：“元宝公公。” 元宝抬头看去，温湛和楚玄策并肩走了过来，温大人面上含着笑意：“女皇陛下可在长明宫内？” “在。”元宝点头，瞥见温湛和楚玄策二人各自抱着一摞折子，“这些都是要批的？” “对。”温湛点头，眼角余光瞥见跪在一旁的楚天翎，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如果方便的话，我们把奏折送进去给陛下。” 元宝摇头：“眼下只怕不太方便。” 温湛微讶：“为什么？” “扶苍大人跟陛下在一起。” 温湛转头看向楚玄策，随即又把目光调回元宝脸上，像是不解：“扶苍大人不是一直跟陛下在一起吗？” “温大人有所不知——” “把奏折送进来。”扶苍出现在殿门处，淡淡打断了元宝的话。 元宝声音一卡。 温湛和楚玄策颔首，一并抬脚走进了殿，给女皇陛下请安，顺便把奏折放到书案上。 全程低着头，没有窥视龙颜。 “陛下今日没去御书房，臣等把一些要紧的折子先送过来，请陛下批阅。” 楚青凰嗯了一声：“辛苦了。” “臣等不辛苦，谢陛下挂念。”两人没什么其他的事，很快道：“臣等告退。” 长明宫果然不比御书房。 就算是正事，在这里谈论的感觉也不像御书房那么严肃，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古怪感。 第506章 死罪可免,活罪难饶 温湛和楚玄策二人很快离开，楚青凰关在寝宫里批奏折，扶苍从旁伺候着，一个人能抵得十个宫人用，伺候泡脚，研墨、泡茶，捏肩、一起看奏折……就是比较费水，每做完一样事情都得去好好洗个手。 一个时辰之后，女皇陛下终于想起了还跪在外面的楚天翎，命元宝宣他进殿。 楚天翎走进来，跪下：“臣参见女皇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楚青凰低头看折子，语气平静地听不出情绪：“有事说事，没事就可以跪安了。” 楚天翎抿紧了唇，低头道：“臣有罪。” 楚青凰抬头看他一眼，把手里批好的折子放在一旁，重新拿起一本：“你有什么罪？” “臣此前跟北疆皇帝有过书信往来，端木钰和炎国王子卫珩来西齐之前，臣单方面与他们断了联系，他们的信件臣没再回应过。”楚天翎淡淡说道，“卫珩之死出乎臣之预料，端木钰被困也是臣没有想到过的。这些日子臣心里一直不安，因为端木钰手里掌握着臣跟他来往的证据，臣担心他把证据抖出来，所以陛下静养期间，臣私自做主试图派人放走他。” “是吗？” “不过派出去的人失手了。”楚天翎道，“臣三番两次的行为足以够得上大逆不道，陛下就算杀了臣，臣也没有理由替自己开脱。” 楚青凰道：“既然知道是死罪，你为什么主动坦白？不怕死？” “臣一直想着，陛下是否早已知道了这些事情？有时又安慰自己，陛下可能并不知情，然而此事始终像一根刺扎在心里，时不时的让臣提心吊胆，索性就跟陛下坦白了。”楚天翎道，“臣听凭陛下处置，心甘情愿，绝无怨尤。” http://wap. 楚青凰淡淡道：“有怨尤又如何？朕想处置谁，还怕你怨恨不成？” “臣不敢。” “朕最近心情不错，不想杀人。”楚青凰声音淡淡，“看在你一直以来也没给朕添堵的份上，以往的事情朕可以放过你，况且如今端木钰也死了，足以说明你结交的盟友不堪一击。” 楚天翎低头，沉默不语。 “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饶，”楚青凰挥了挥手，“明天开始，每日早朝结束之后去御书房外跪一个时辰，跪上半个月。” 楚天翎微微抬头，眉头拧得紧紧的。 “怎么？”楚青凰眸光微淡，“不服？” “不是。”楚天翎摇头，像是极为不解，又有些不敢相信似的，“臣所作所为若是公之于众，是该按通敌叛国之罪论处的。”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在自己王府服毒自尽？”楚青凰皱眉，“自己死了一了百了，也省得让朕落一个铲除异己的恶名。” 楚天翎神色微变：“臣没有这个意思。” “你做了什么朕心里清楚，别以为朕真的跟个白痴一样，什么都被蒙在鼓里。”楚青凰冷冷道，“朕如真想杀你，你以为你能活到现在？” 楚天翎没说话。 “朕今年不想杀人，你可以庆幸你运气好，也可以歌颂朕宽容大度。”楚青凰道，“不过如果你以为朕不杀你，就心存侥幸，下次可以试试多做些不该做的事情，朕会用实际行动告诉你，你的运气很快就会被用光。” 楚天翎低头：“臣不敢。” 楚青凰有些不耐：“没什么事就退下吧。” “臣告退。”楚天翎行礼，“谢陛下恩典。” 楚青凰没应他。 直到他走出长明宫，扶苍才开口：“就这么放过了他？” “以前答应过太上皇，能不杀的尽量不杀。”楚青凰皱眉，“况且都是一群蠢货，杀不杀也没什么区别。” 楚天翎也许比其他几个要好一点，但身后没有势力，没有朝臣相帮，跟端木钰来往大概是他唯一能想得到的办法了，他以为自己藏得最深，会成为最后的赢家，可惜不过是自己以为而已。 扶苍嗯了一声：“暖暖仁慈，但这些皇子一时半会儿想要完全死了野心也不太可能，以后暗阁会多盯着他们。” 楚青凰点头：“你安排吧，你做事我放心。” 扶苍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政务一直忙到晌午时分，元宝才听到女皇陛下喊他。 该准备午膳了。 午膳之后女皇陛下小憩片刻，扶苍大人贴心地陪着，按按摩，捏捏肩膀，连足底都捏了一遍，誓要让她全身都活络起来。 于是女皇陛下舒舒服服地睡了一个午觉。 …… 本书走到这里，女主的事业线已经结束了，刚开书的就说过，前期大女主事业线，后期感情线（虽然感情线不能让所有人满意，但众口难调，只能说写给喜欢的读者看吧）。 书中还有一个伏笔没解决，后期会解开，同时还有一个大高潮没写。 这本书参加了大赛，字数必须超过一百万，但主线内容也不会太长，番外还没想好要写谁，你们有什么意见可以提。 书评区尽量理性讨论，不要人身攻击，做个温柔的好宝宝。 第507章 一无所知 扶苍就坐在旁边陪着，看一会儿就忍不住凑过去亲她一下，再看一会儿，忍不住再凑过去亲一下。 越亲越上瘾，像是中了毒似的。 安静的内殿里，空气中仿佛飘散着一种酸甜的味道。 楚青凰睡了半个时辰。 睁眼醒来之后，她正安静地盯着扶苍近在咫尺的脸，一时没有说话。 “怎么了？”扶苍在她脸上亲了亲，“要起身吗？” 楚青凰皱眉，声音带着刚醒来的沙哑和疏懒：“我好像做了个梦。” 做梦？ 扶苍微愣，随即浅笑：“做了什么梦？梦中有我吗？” “扶苍。”楚青凰起身靠坐在床头，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问了他一个问题，“你从小在暗阁长大，经受过各种严酷的训练，我记得当初楚青凰把你要到身边的时候，你才十六岁。” 扶苍没料到他会提起以往，沉默片刻，缓缓点头：“是。” wap. “我还记得，我之所以主动让你睡在我的床上，是因为你的身体异常，夜间会冷得打哆嗦。”楚青凰若有所思，“起初我还问过陵川，不过作为一个医者，他无法解释这种状况，下意识地认为你是被人下了摄魂术。” 扶苍神色微敛，依然是点头：“主子之前确实问过属下这个问题，但属下无法解释。” “现在你还是无法解释？” 扶苍一怔，随即摇头：“属下一无所知。” “我相信你所说，不过我觉得这个情况还是得弄清楚。”楚青凰起身，“刚好湛叔现在在皇城，我去问问他，看能不能解答这个问题。” 扶苍表情微变：“主子……” “别担心。”楚青凰拍了拍他的胳膊，“我就是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忍不住好奇。能得到答案最好，就算没有答案也无妨，不影响什么。” 扶苍眉心微皱，沉默地点了点头，声音低得细不可闻：“嗯。” 楚青凰换身衣服便出了宫，直接去了南记票号，然而抵达票号之后，她才得知湛若已经离开。 “湛叔走了？” 出来迎接她的人是楚陵川，点了点头，他道：“羽都出了一点小事，可能跟婶婶有关，湛叔就回去了。” 楚青凰微讶，这个节骨眼上羽都出事？ 她想了想，问道：“我父王呢？” “苍云山高手护送师母来帝都，师父亲自接人去了。”楚陵川道，“陛下八月份不是要成亲吗？师父、师母母打算在帝都多留几个月，等陛下成了亲之后再走。” 这个月还没到最热的时候，长途跋涉还不会太辛苦，抵达皇城之后住上两个月，过完这个暑季，正好参加女皇陛下的成亲大典。 楚陵川道：“属下此前在这里置办了一座宅子，风景挺好的，清幽安静，临湖有花厅水榭，正好适合师母避暑。” 楚青凰挑眉：“宅子不小吧？” “不小。”楚陵川笑了笑，“就算皇上和战王一起来，大周皇帝都过来，也住得下。” 楚青凰点头：“既然如此，你就好好安排一下，到时候各方贵客驾到，一定准备好充足的人手。” “陛下放心，这些琐事就包在我身上了。” 楚青凰道：“炎国王上和王后应该也会过来。” 扶苍微讶，炎国王上？ 虽然那个人是他血缘上的父亲，可还是忍不住想，那么小的一个国家，就算是贵为君王，地位也实在不高。 到时候处在一众贵客包围之下，炎国王上不知会是什么反应？ “是。” 而且他还得知，炎国盛产美人，他那位父王卫无双年轻时容色绝美，曾被当成礼物送给东陵女皇——那时炎国完完全全受北疆控制，卫无双当初是卑贱舞姬所生的王子，根本毫无地位可言，自己的事情也无权做主。 后来之所以能坐上炎国君王，是因为受了东陵首辅相助。 他若来此，见到当初那些故人…… “你在想什么？”楚青凰转头看向扶苍，“想炎国王上的事情？” 扶苍点头，扶着楚青凰上了马车，自己很快也跟着坐了进去，“去炎国那段时间，我大致也了解了一下父王曾有的经历。” 楚青凰嗯了一声：“往事不堪回首，炎国王上的事情我也略有耳闻，不过很多事情其实都身不由己，人活在这世上，很多时候连死都由不得自己做主。” 扶苍没说话。 “炎国出美人，你父王当年那容色听说也是一绝。”楚青凰淡淡一笑，“端木钰把他作为礼物送给母皇，其实是隐藏着挑衅，母皇为了安抚父王的醋意，当场就转手把他赐给了谢锦叔叔，当时还着实引起了一些臆测。” 第508章 他所经历过的世界 “那时谢大人不是已经有了心上人？” “还不曾。”楚青凰倚着车厢，缓缓摇头，“那时候的谢叔可是东陵帝都风云人物，皇城贵公子中排行第一，堪称风华绝代，那性情尤其桀骜不驯，我行我素。” “他可以光明正大踏足青楼，风流倜傥，引美人尽折腰。” 楚青凰说着，表情忍不住有些古怪，“用曜叔的话来说就是男女通吃，像个狐狸似的蛊惑人心，不管男女，只要落到了他的手里，想逃都逃不掉。” 扶苍沉默片刻，想到上次见到谢锦时的样子，道：“人至中年，看着沉稳了许多，不过谢大人气度和外表依然出色。” 话落，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忙补充道：“这不是拍马屁，而是实话实说。我现在身份不同以往，要学着对任何人做出一个最直观的评价。” 楚青凰挑眉：“身份不同以往？你现在是什么身份？” 扶苍凑过去亲了亲他的脸，顺势把她整个人揽在怀里：“自然是暖暖的贤内助。贤内助不但要求心有七窍，能干贤惠，还得眼观四面，耳听八方，随时注意各方风吹草动，警惕地留意着每一个跟暖暖有关的人——不管是亲人还是敌人，必须在见面之后最短的时间内，对对方做出最接近于准确的评价。” 楚青凰嗯了一声：“我记得影卫好像也必须有这些本领。” “影卫需要眼观四面，耳听八方，注意各方风吹草动，但是跟贤惠无关。”扶苍辩解，“而且影卫大多是木讷的，暗阁的规矩下就不允许多话的影卫，没什么特殊事情需要禀报时，影卫往往可以几天都不用说话。” 楚青凰幽幽看着他：“怪不得你现在变成了话痨，以前不能说话憋的吧？” 记住网址http://wap. 扶苍：“……” “真是辛苦你了。”楚青凰揉了揉他的脑袋，“上次我让你呈上一份暗阁影卫安排和制度调整的折子，你还没有写，这算不算失职？” “算。” “应该怎么惩罚？” “罚我今晚侍寝？” “你想得倒是美。”楚青凰嗤了一声，“罚二十藤条还差不多。” 扶苍点头：“可以罚完之后再侍寝。” 楚青凰道：“罚完之后自己去面壁思过。” “暖暖忍心？”扶苍温柔笑笑，“我是怕你心疼。” 楚青凰道：“说正事。” “是。”扶苍敛了敛表情，很快恢复冷静自持的表情，“我觉得暗阁可以再增加一些人手。” “说说看。” “以前暗阁训练残酷，过五关斩六将，重重都是鬼门关，从小踏进暗阁的孩子，能安然活到十六岁出阁的，十个之中仅有一个。”扶苍敛眸看着自己的双手，十指修长匀称，却也沾满了血腥，“大多人都在一重重厮杀之中是被同伴杀了，一群人互相厮杀，最后一个活下来的人才算过关，除了拼命没有别的办法。” 楚青凰皱眉：“确实残酷。” 所以影卫不是没有感情的工具，是杀人的利器，从小就被磨灭了七情六欲，甚至可以说，连人性都不存在了。 他们唯一的作用就是服从主子的命令，完成一个又一个主子吩咐下来的任务，直到哪一次死在任务之中，或者有幸运的人能活到三四十岁，死于重病缠身。 “这样的训练方式太过无道。”楚青凰沉吟，“影卫是君王手里战斗力最强的利器，完全撤掉不可能，改变一下训练方式还是可以的。” 扶苍点头：“暖暖有什么想法？” “能进暗阁的大多都是无家可归的孤儿，或者家中养不起太多孩子的贫民之子，在权贵眼中这些人的命不值钱，所以死了也不可惜。”楚青凰皱眉，“只要能训练出最强悍的影卫，哪怕一百个人要死掉九十九个，只有一个人踩着无数人的尸首爬出来，他们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扶苍沉默，表情平静寡淡。 他所经历过的世界，在很多权贵眼中是想也无法想象的肮脏残酷，那曾是人间最冷的炼狱，没有温情，没有仁慈，只有无止境的血腥杀戮。 “都过去了。”楚青凰偏头看他，眉目温柔，眼底含着包容的光泽，“暗阁以后会越来越好，无辜枉死的人会越来越少，甚至完全可以避免这种不必要的死亡发生。” “嗯。”扶苍点头，忍不住揽紧了她的身子，“暗阁里出来的影卫除了武功高强之外，其中有一部分人心思灵活，谋略过人，只是碍于规矩所束缚，很多本领无法得到发掘，所以我想着，以后的暗阁是否可以进行一个拓展训练？” 第509章 该有的尊重 “如何拓展？” “武功天赋稍微弱一些的，可以训练其他方面的长处，比如情报……” 低低缓缓如流水一般的声音在马车里回响，时而是男子低沉的声音，时而是女子清悦的音色，不疾不徐地讨论着。 一种名为温馨的气氛伴随着马车的车轱辘声，一步步去往皇宫的方向。 抵达长明宫，恰是晚膳时间。 宫人上前伺候，元宝领着人准备晚膳。 按照扶苍的安排，晚膳之后两人出去散个步消消食，欣赏了一番御花园里的夜景，然后回到寝宫沐浴侍寝。 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 宫人早已退了出去，内殿安静得落针可闻，扶苍抱着楚青凰回到寝宫，直接把她放在床上，低头吻住她的唇。 气氛一点点柔和下来，眼前的美人美景让人沉沦。 “暖暖，”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意味，在寂静的夜晚显然格外勾人，“今晚我们把册子上的姿势都试上一遍，好不好？” http://wap. 楚青凰躺在床上，目光直勾勾地看着他，乌发散落铺在床上，像是上好的丝绸，嗓音慵懒：“我这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呢。” “暖暖不是说自己不虚吗？” “虚倒是不虚。”楚青凰懒洋洋说道，“只是明日一早还得上朝，你不会是让我宠你这个妖夫宠到‘从此君王不早朝’吧。” “明天免朝。”扶苍一个低头，再一次攫住她的唇。 帐幔垂落，温度升高。 连窗外的月亮都羞得躲进了云层里。 … 九天的提心吊胆，今晚全部化作最真实的拥有，扶苍恨不得把这个人一点点拆吃入腹，完完全全的拥有她，连一点点都不愿放过。 这是他的神明，他的陛下，他的心上人。 他要保护一生的世间珍宝。 从天黑落幕开始，直到子时的钟声敲响，激烈的云雨方歇。 内殿久久没有声音响起。 柔和灯火下，挑起的帐幔后，能看见扶苍侧身半躺着，目光融融落在在楚青凰脸上，半分不舍得移开。 一头墨黑丝绸般的长发铺泻在明黄织锦软枕上，雪白中衣流转着动人光泽，宛如明珠生晕。 灯火映照下，青年姿容俊美出尘，眉眼气度清贵绝伦。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楚青凰脸上汗渍晶莹，却是看着他，笑着称赞，“明珠蒙尘多年依然是明珠，瞧瞧这脸，这气度，天生就该是做皇夫的品相。” 扶苍伸手撩开她的发丝，声音充满着柔情蜜意：“累不累？” “还好。”楚青凰声音略带沙哑，慵懒问道，“我是不是应该先去炎国提亲？” 扶苍一默：“怎么突然提起这个问题？” “西齐跟炎国联姻，朕要娶人家的王储，还得让人家带着炎国一起嫁过来，总该亲自去一趟，下个聘，见一见你的父王和炎国臣子，顺便聊一聊联姻事宜。”楚青凰道，“不然炎国那些大臣还不定在背后怎么编排你呢。” 连个姻把国家都丢了，炎国大臣们会没意见？ “不必理会那些。”扶苍道，“北疆和西齐不是正在打仗吗？北疆节节败退，西齐将士勇猛强悍，不出几个月，北疆的疆土就将彻底被瓜分，炎国一个弹丸小国，可不敢在这个时候跟西齐较劲。” 楚青凰嗯了一声：“话虽这么说，该有的尊重还是要给的。” 扶苍心头一暖。 她尊重的哪是一个不起眼的炎国？根本是在尊重他才对。 “暖暖，”扶苍揉了揉她的腿，“这里酸不酸？” “你说呢？” “要是不酸的话……”扶苍轻咳一声，“我们继续？” 第510章 采选 楚青凰绝没想到，开了荤的狼崽子会这么猛，食髓知味之后一发不可收拾。 而因为扶苍的不知节制，早朝理所当然地迟到了。 这是女皇陛下自闭宫静养以来第一次早朝，却迟到了，大臣们站在偏殿候了将近一个时辰，等得不耐烦倒是不至于，就算真不耐烦，脸上也不敢表现出来。 但窃窃私语还是难以避免的。 毕竟一个时辰那么漫长，他们总要找些话题聊聊打发一下时间，要不然干巴巴地杵在那，跟一个个树桩似的，看着才叫人尴尬。 外面天已大亮，阳光都要晒屁股了，外面才终于响起元宝大人高亢富有精神气的声音：“女皇陛下驾到——” 偏殿里嘈杂的交谈声顿止，文武百官居然下意识地感到庆幸，还好还好，虽然迟到，但女皇陛下到底还是来上朝了，他们还真怕刚立了皇侧夫，陛下就开始懒政不上朝了呢。 众人齐刷刷转身走进正殿，按着各自身份官位依次站好，恭敬叩拜：“臣等参见女皇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 随着女皇陛下清冷充满威压的声音响起，一天的早朝就此开始。 关于荣王父子是否有专权跋扈、谋权篡位之嫌的臆测，于今日也终于宣告结束。 wap. 各位大臣按部就班地提出需要决议的大事，事情议到半途，大臣中有人提议： “陛下既已立了皇侧夫，按照规矩是否该进行选秀充盈后宫了？国不可无君，君不可无嗣，还望陛下以子嗣传承为重，多选几个容貌俊秀、才华出众、品性端良的世家公子进宫辅佐陛下，以期早日诞下皇嗣，使西齐皇族子嗣绵延，江山后继有人。” 此言一出，早有准备的其他几位大人纷纷出言附和，“臣也是此般想法，请陛下慎重考虑，以江山传承为重。” “回禀陛下，皇城中近两年少有适龄男子成亲，亦少有适龄女子嫁人，皆因为陛下久未选秀，长此以往下去，只怕许多大龄男子和女子都要耽误了终身大事，还望陛下明鉴。” 楚青凰眉眼微动，表情不由微妙了些：“因为朕而耽误终身大事？这是为何？” “回禀陛下，西齐历来就有不成文的规矩，天下适龄女子需入宫经帝王采选之后，方可进行婚配，否则以欺君之罪处置，这个规矩首次放到男子身上，亦无人敢触犯。” “陛下登基两载，皇城乃至天下各大世家男子中，许多已至适婚之龄却未敢婚配，今年来皇城之中少有男子娶妻，许多世家贵女亦是不敢轻易嫁人，唯有陛下采选之后，落选之人才敢娶妻生子，还望陛下遵从祖制走个流程。” 楚青凰轻哂笑，面上浮现几分嘲弄之色：“这么说来，朕若一直不选秀，他们就一直不能成亲？” “回陛下，是不敢成亲。”大臣说道，“陛下登基之后，对选秀之事和世家男女婚配的规矩未做更改，上至官宦世家，下至平民百姓，皆不敢以身犯险，还望陛下明鉴。” 他们昨晚回去已经商议过了，趁着立皇侧夫这个劲趁热打铁，请求陛下选夫，把这件大事解决了。 皇城各大世家优秀的男子不少，只是楚青凰登基之后一直不曾选秀，未曾见过那些公子的面，自然没机会喜欢上。 就像女子环肥燕瘦各有风情，男子在品貌、学识、气度上也各有不同，总有一款能入得了女皇陛下的眼。 楚青凰坐在龙椅上，安静地看着殿上各大臣：“既然如此，朕今日就下一道旨意，天下男儿年过二十五便可自由婚配，不必等待朕采选。” 说着，转头看向元宝：“下朝之后就把这道旨意颁下去。” “奴才遵旨。” “至于采选……”楚青凰沉吟须臾，“行吧，朕这两天闲着也是闲着，此事就由内廷负责操办，按照流程来即可。” 元宝一懵，随即恭敬应是。 第511章 相信你们的忠心 “这段时间西齐跟北疆开战，国库开销甚大，就不必兴师动众了，只在皇城各大世家公子中采选，有意入宫之人可以先呈上画像让朕过目。”楚青凰淡道，“各位大人家中若有子孙想入宫的，回去着手准备一下，年纪最好别超过二十二，朕不喜欢年纪太大的。” 大臣们终于长长松了口气。 陛下登基两年也才十八岁，不想要男子年纪太大也是正常，不过没关系，只要她答应采选，要求严苛一点也无妨。 符合条件，本来就没多少机会入宫。 扶苍从始至终像个隐形人一样站在楚凰身侧，对大臣们劝谏采选的事情没有任何反应。 大臣们起初也并没有在意他。 因为往常陛下上朝，身边就总站着这么一个人，他们已经习以为常。 然而直到楚青凰答应了采选，大臣们纷纷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殿上才忽然有大臣发出疑问：“扶苍大人不是已经成了陛下的皇侧夫？按照规矩，后宫不可参政，皇侧夫应该待在自己宫里才是。” 这句话一出，大殿上忽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齐刷刷抬头，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到了扶苍脸上。 “是啊，海大人说得对，扶苍大人现在已经是皇侧夫，按规矩不能再来上朝听政，否则于理不合。” “扶苍除了是朕的皇侧夫，同时还是朕的影卫，负责贴身保护朕。”楚青凰淡淡说道，“若朕在大殿上遇到了刺杀，你们当中有人能护得了朕的安危？” 记住网址http://wap. 话音落地，大臣们瞬间无言以对。 殿上静寂了好一会儿，才有人迟疑着开口：“回禀陛下，臣等进宫上朝时，皆要经过重重搜身检查，一来确保不可能有生面孔混进来，二来大臣们也无法带兵器进殿，三来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臣等万万不敢生出谋害陛下的心思，还请陛下明察！” 话音落下，大臣们纷纷跪下表忠心：“臣等万万不敢生出大逆不道的心思，望陛下明察！” “朕相信你们的忠心。”楚青凰今日格外好说话，即便大臣们说的话都不太合她心意，她看起来也没有丝毫不耐，“只是朕登基那日确实遇到过一次自杀，以至于朕受了惊吓，直到现在还心有余悸，所以必须让扶苍时刻待在身边才能安心。” 受了惊吓？ 心有余悸？ 大臣们表情古怪。 他们很想问问女皇陛下，这句话您自己相信吗？ 他们怎么不知道女皇陛下什么时候受过惊吓？也完全没看出来她现在心有余悸的样子。 就算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可女皇陛下不管是登基前还是登基后，被蛇咬的次数也不少了吧，虽然那些蛇没有一次成功过，但惊吓真的不至于。 她不给别人制造惊吓就阿弥陀佛了。 众人心头这么想着，嘴上自然是不敢说的，只是被楚青凰这么一说，已经完全没有了辩解的余地。 他们又不能反驳陛下，更不能跟陛下顶嘴，既然如此，只能相信陛下所言。 受了惊吓，心有余悸。 所以身边必须有贴身影卫保护才行。 “若是没什么其他的事情，今日朝议就到此为止吧。”楚青凰站起身，平静地宣布，“退朝。” “恭送女皇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512章 暖暖说了算 下朝之后，女皇陛下带着她的皇侧夫直接回了长明宫，连今日的御书房议事都被取消了。 扶苍一路沉默。 楚青凰偏头看他，“吃醋了？” “……没。”扶苍正色摇头，表情格外认真严肃，“帝王血脉传承乃是大事，不容疏忽，大臣们说得很对。” 楚青凰啧了一声：“这可不像是你会说的话。” 扶苍抿唇，心里忍不住想着，反正大臣们说的有道理，陛下也自有应付之道。 最近宫中确实太平静了，再加上陛下沉睡了那么多天，总觉得死气沉沉的，有点喜事冲淡之前的气氛，热闹一下也挺好的。 反正他相信暖暖，偶尔吃个小醋调节气氛，大事上还是应该具备正宫的气度，不能太过小家子气。 楚青凰嘴角微扬，这家伙倒是挺信任她的，嗯，心胸也确实宽大了不少，都能自己给自己找个理由不随意乱吃飞醋了。 “闲着也是闲着。”扶苍道，“夏季酷暑，贵公子们穿得也飘逸，陛下可以好好欣赏一下花团锦簇、争相斗艳的美景。” 楚青凰语气淡定从容：“总觉得这句话里飘着一股淡淡的酸味。” http://wap. 扶苍浅笑：“主子能不能不要这么直接？可以稍微含蓄一点嘛。” “已经够含蓄了。”楚青凰伸手捏了捏他的脸，“想吃醋就光明正大地吃，朕又不会笑话你。况且花团锦簇、争相斗艳的美景也不是朕一个人欣赏，你也可以见识见识。” “陛下请注意仪态。”扶苍提醒她，“宫人面前需维持帝王威仪，切不可随意嬉笑怒骂，影响不好。” 楚青凰抬手指了指身后。 扶苍转头看去，元宝带着一大票宫人远远地跟着，低头看向地面，根本听不到他们说什么，也看不见他们做什么动作。 沉默一瞬，扶苍继续坚持自己的观点：“这宫里人来人往，不小心就会被别人看到，有损陛下威严。” 楚青凰叹了口气：“行吧，看来你非常希望朕维持一个圣明无双、冷静睿智的帝王形象，既然如此，你跪安吧，朕去御书房批阅奏——” 扶苍打断了她的话：“属下现在是影卫，不能离开陛下身侧。” “大胆。”楚青凰皱眉，“朕允许你说话了吗？” 扶苍低眉顺目：“属下该死。” 许久没有听到这句话了，楚青凰挑眉，“藤条五十？” 扶苍默默抬眸：“五十？” “怎么，”楚青凰语气充满着威严，“觉得朕量刑太重？” “属下不敢。” “不敢就好。”楚青凰冷哼一声，“稍后自觉点，别等着朕教你怎么做。” 扶苍乖乖应下，看起来就像一个温顺无害的小兔子。 然而这样的温顺只维持到抵达长明宫，两人一前一后刚踏进殿门，扶苍随手带上门，就把楚青凰打横抱了起来，疾步走进内殿。 “暖暖。”把人压住床榻间，扶苍瞬也不瞬地看着她，语气分外霸道，“暖暖应该再下一道旨意，命令所有参加选秀之人不得打扮得花枝招展，不得像是孔雀开屏似的卖弄风姿，更不能故意在陛下面前献殷勤——” “扶苍，你是陛下，还我是陛下？” “暖暖是陛下。” “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 “暖暖说了算。” “那你还给我提这么多要求。”楚青凰淡淡一笑，“胆肥了你。” 扶苍撇嘴，语气听着有点傲娇：“胆肥了也是主子惯的。” 楚青凰道：“我浑身酸痛。” 扶苍抿唇，不发一语地起身，楚青凰顺势在床上翻了个身：“从头到脚捏一遍。” 扶苍欣然领命。 于是殿内气氛很快又变得撩人起来，扶苍按得细致，目光落在那纤细白皙的颈上，如玉般细腻的肌肤上落下他的指印，总觉得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成就感。 即便隔着几层衣服，他也知道昨晚太过激烈留下的痕迹有多明显。 缓缓俯身，扶苍虔诚地亲着她的后颈，灼热的呼吸落敏感的颈间，唤起一阵阵汗毛直竖的战栗。 “扶苍。”楚青凰力持平静地开口，“不许乱来，今天还有很多正事没做。” 扶苍乖乖直起身，按摩着她的腰腿，“是。” 安静了一会儿，他忽然鬼使神差一般开口：“暖暖之前不是很喜欢调戏我吗？怎么现在这么老实了？” “放肆。”楚青凰一个利落地翻身坐起，直接把他放倒在床上，“胆大包天了你。” 扶苍无辜地看着她，那眼神好像在说，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 “纵得你无法无天。”楚青凰冷冷道，“去把藤条拿来。” …… 青凰：一群小后妈天天盼着你挨打，朕不打你一顿都显得朕不宠粉。 扶苍乖乖举着藤条：嘤嘤嘤，求轻打~ 第513章 抗议无效 扶苍乖乖捧来了藤条，并应着楚青凰的要求，非常配合地褪裤在床上趴了下来。 为了更方便她动手，他甚至把枕头垫在自己腹部，把挨打的地方翘起来。 灯火下，白皙挺翘的臀部简直诱惑力十足。 “自己数着。” 楚青凰执着藤条，话音刚落，啪的一下就抽了上去。 白皙的臀上瞬间印上一道红痕。 扶苍乖乖地开口：“一。” 啪。 “二。” 啪。 “三。” wap. 红痕一道接着一道，没有肿，没有破皮，更不会流血，就只是留下了一道道并行排列的红印子而已。 虽然扶苍已有许久不曾受过责罚，但这种级别的惩罚真的就只是玩闹而已。 疼痛对他来说，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看起来一点都不疼？” 扶苍温顺地回道：“谢主子体恤，属下可以忍。” 可以忍？ 楚青凰嘴角一抽：“这点力道要是不能忍，你就该回炉重造了。” 她使了多大的力气，自己不知道？ “属下以前就说主子是个小仙女。”扶苍偏头看她一眼，嘴角噙着几分笑意，“虽然表面冷漠，实则温柔心软，狠不下心。” “是吗？”楚青凰勾了勾唇，抬手一记抽了下去。 啪！ 声音清脆，却总是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意味，让人心痒难耐。 扶苍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情动，忍不住想把她扑倒，只是…… “主子打算打多少下？”他问。 楚青凰道：“不是说了吗？五十。” 扶苍嗯了一声，声音软软的：“可以打得快些吗？” “为什么？”楚青凰慢悠悠一记藤条落下，看起来不紧不慢的样子，“我不喜欢太快，没意思，得一下一下来才会觉得有趣。” 况且时间还早，急什么？ 扶苍低吟：“属下抗议。” “抗议无效。”楚青凰手起手落，啪的一声响起，“你忘了报数。” 扶苍一懵：“多少了？” “我怎么知道？”楚青凰瞄一眼他臀上红痕，清清楚楚列着八条红印子，“既然不记得了，就重来吧。” 扶苍还能说什么？ 长长叹了口气，他趴在床上，声音绵软又乖巧：“主子想怎么罚就怎么罚。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都是属下该得的。” 啧。 楚青凰兀自欣赏了一下臀上美景，用藤条点了点他的臀：“如果我在这里烙上一个莲花，一定会非常漂亮。” 扶苍蓦地打了个寒颤：“莲花？” 主子这是什么癖好？ 要烙也是烙个凶兽什么的才符合他的身份嘛。 “或者烙在这里？”藤条往上移了移，落在敏感的腰间，“你是想在后腰印一个，还是想印在腹部？” 扶苍沉默了片刻，微微抬头：“只能印莲花？” “你想印什么？” “我想印暖暖的名字，这样可以宣示主权。”扶苍斟酌着提议，“我是属于暖暖的，把暖暖的名字印上，表示我这辈子只属于暖暖一个人。” 楚青凰想了想：“听起来也不错。” “印在腹部吧，或者胸口也可以。”扶苍道，“这样每次……的时候，主子就可以看见自己的名字。” 楚青凰挑眉：“每次什么的时候？” 扶苍轻咳一声，想了个比较唯美的说法：“共赴巫山云雨之时。” 啪！ 一记藤条落下，红色的印子泛起了微肿，楚青凰声音格外平静：“放肆。” 扶苍吃了疼，瞬间乖得跟兔子似的：“主子轻点。” 第514章 很认真地争宠 事实很快证明，楚青凰真要狠下心的时候，那也是相当狠心的。 纵然扶苍无数次服软求饶，她也丝毫不为所动，跟完成任务似的，在他翘臀上留下了绝对超过五十条的藤条印记—— 当然，整个臀部就那么大，总归有些是重叠或者纵横交错的红痕，整个一片红彤彤，像是傍晚的彩霞。 “很漂亮。”楚青凰欣赏了一会儿，淡淡说道，“以后心血来潮时，朕就可以在这上面作画，留下一些珍贵的作品……若是能请个画师过来把这一幕画下来，永久留存就更好了。” 扶苍偏过头来，冲着楚青凰笑道：“真画下来，属下就没脸见人了，主子忍心？” “怎么就没脸见人了？”楚青凰挑眉，“你不觉得这很有趣？” 一点都不。 扶苍摇头：“我还是觉得侍寝最有趣。” 楚青凰嗤笑，把藤条放在一旁。 扶苍跪坐起身，袍子滑落下来，顺势就遮住了红印斑斑的臀部，长臂一伸，直接把楚青凰揽在了自己的怀里，“主子玩得可还开心？” “嗯，还行。” 记住网址http://wap. “主子已经开心过了，是不是该换属下开心一下了？” 楚青凰淡道：“你的意思是，方才你一点都不开心？” 扶苍一默，危机感顿生，忙道：“属下自然也是开心的，只是……” “既然你跟朕一起开心，何来‘换’之一说？” 扶苍默了默，乖乖认错，随即从善如流地换了个说法：“既然开心的事情我们已经做过了，接下来是不是应该做一些愉快的事情？” “愉快的事情可以等等再做，朕还有一些折子没处理完。” “不着急。”扶苍把她放倒在床上，低头亲着她玉白的颈项，“温湛和楚玄策都在御书房，若有需要紧急处理的大事，他们会主动找到长明宫来。既然没来，就证明没什么大事儿。” 楚青凰抬手揪着他的耳朵：“你这是想让朕沉迷美色，从此做个懒政的君王？” 扶苍目光融融：“暖暖觉得我美吗？” “嗯，还行。” “我还年轻呢，等以后老了想让陛下沉迷都力不从心，趁着现在还有几分姿色，若不好好蛊惑一下主子，是不是枉费我生了一张还能入得陛下眼的容貌？”扶苍抿唇，“陛下觉得呢？” “扶苍，你是不是故意诱惑我，试图让我对你欲罢不能，如此一来，选秀时其他男子就全部入不得眼了？”楚青凰漫不经心地跟他对视着，像是一样就看透了他内心的盘算，“小心机倒是生了不少。” 扶苍轻笑：“主子怎么这么说我？人家明明是很认真的在争宠，试图完全占据陛下芳心，以此来博一个盛宠不衰的机会，哪来的小心机？” “这还不算是小心机？” “不算。”扶苍低下头去亲她，“我只是单纯地想靠着美色争宠。” 楚青凰还待说什么，扶苍却很快堵住了她的嘴，不再给她说话的机会，并很快化被动为主动，从被乖乖惩罚的小奶狗转变为凶狠强悍的大狼崽子，一点点眼前的美味吃干抹净。 宽衣解带，耳鬓厮磨。 衣服一件件丢到床下，一条修长有力的长腿像是长了眼睛似的朝床头伸过来，利落地一勾，直接勾下了帐幔。 轻纱垂落，层层叠叠于灯火中摇曳，遮住了一室春光缱绻。 第515章 北疆大败 幸福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纵情享乐的时间更是不知不觉地飞速流逝。 曾经忠诚寡淡、无情无欲的影卫，一点点体会情爱滋味之后，终于开始拥有七情六欲，学会了争风吃醋，学会了表达感情，而开了荤之后更是一发不可收拾，让自认为身体强健的楚青凰也时常感到吃不消。 不过女皇陛下到底是女皇陛下，只要她一句呵斥，吃饱餍足之后的狼崽子到底还是知道收敛的，并不敢真的耽误朝政大事，让堂堂圣明无双的女皇陛下变成沉迷男色的昏君。 时间就在这样没休没臊的日子里，一晃过去了半个月。 帝都世家公子们的画像都呈了上来。 楚青凰坐在长明宫看画像，一张一张看过去，边看边询问扶苍的意见：“这个怎么样？” 扶苍看了一眼画像上的男子：“油头粉面，没有一点男子气概。” 楚青凰缓缓点头：“确实有点阴柔。” 于是这个人落选，画像搁在一旁，楚青凰看着下面一张，画像上是个穿蓝色长袍的男子，看起来也就二十岁上下，眉眼英气十足。 于是她问：“这个怎么样？” 扶苍淡道：“虽然多了几分男子气概，但是长得不好看，参军打仗可以，考入仕途当官也行，若是进陛下的后宫，还不够格。” http://wap. 楚青凰没说什么，这个人也算是落选了。 接下来这张画像上的男子年岁更小一些，看起来还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眉目稚嫩纯真，带着些许未接触世俗的干净清澈。 “不合适。”扶苍皱眉，“看起来蠢蠢的，没一点心机，若真进了宫，什么时候被人害死都不知道。” “谁能害死他？”楚青凰偏头看他一眼，“你吗？” 扶苍从容不惊地摇头：“我不会害他，不过他若不是抬举，死于非命也是他自己活该。” 楚青凰直接抬手揪住他的耳朵：“你又想挨藤条了是不是？” 扶苍抓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看下一个吧。” 楚青凰放过了他，看向下一张画像，然而她视线刚落到画像上，目光却忽然凝住。 扶苍也看到画像上的白衣男子，表情微变，眉心不自觉地皱起。 画上男子一袭白衣如雪，恍若天外谪仙——比起湛若那个毒舌的假谪仙，画像上的这个男子不管是从外貌还是气度，亦或者是衣着打扮上，都跟降落凡尘的谪仙一样，清贵，高不可攀。 年纪看起来不大，可一时居然分辨不出他究竟有几岁。 男子容貌看起来非常年轻，但是眉眼间那种浑然天成的气度和神韵，隐藏在他眼睛里的那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却又像是活了好久似的…… “这个人是谁？”楚青凰表情凝重，“看着有点眼熟，只是一时半会儿根本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 扶苍眉心收紧：“我也觉得有点眼熟，但是……” 影卫的眼力都是经过特别训练过的，只要是他们见过的人，不可能会忘记，所以这个人他应该没有见过。 然而若真的没见过，眼熟又从何而来？ “这张画像应该是谁夸大其实了。”楚青凰端详了一会儿，想来想去也想不出来什么时候见过这个人，索性把画像放一边，“既然我们都觉得眼熟，那应该是帝都人士，只不过经过画师巧手一画，一时没认出来罢了。” 不过话说到这里，楚青凰忽然觉得无趣，把手里还没看完的画像全部搁在一旁，“不看了，没意思。” “怎么不看了？” “画像不代表真实的人，有什么可看的？”楚青凰淡道，“想进宫的人自然会让画师把自己画得好看一些，不想进宫的人即便长得好看，也会让画师把自己画得丑一点，所以从画像上根本看不出他们真实的长相。” 扶苍缓缓点头：“那正式的采选什么时候开始？” 楚青凰沉默片刻：“父王和娘亲应该快来了。” “大概再三两天就到了。” 楚青凰道：“既然如此，选秀就定在六月底吧。” 此事就这么定了下来，春暖花开的季节一天天过去，很快迎来了炎热暑季。 容毓和南曦抵达帝都，住进了楚陵川安排在内城外的宅子，远离亲王权贵府邸所在的繁华地段，清幽宁静，像世外桃源一般无人打扰。 五月中旬，退位两年也离开了皇城两年之久的太上皇终于携娴太妃回到了帝都，决定暂时留在宫里小住一段时间，等女皇陛下成亲大典结束之后他们再走。 不过他们暂时并没有进宫，也是住进了楚陵川安排的宅子，并在跟容毓照面之后，终于忍不住悄悄问了一句：“娴儿，我总觉得他对青凰的关心更胜于我这个亲生父亲，说真的，移情作用真有那么大？” 娴太妃目光纠结地看着这个不靠谱的太上皇，很想问问他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东陵摄政王跟女皇陛下年过三十才有了一个女儿，自然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他们的女儿十七岁的时候出了事，换作是你，能接受得了吗？” 太上皇听她这么一说，想想确实有道理：“所以他真的是把青凰当成他自己的亲生女儿看待？” “大概是吧，除非他的女儿有朝一日能安然苏醒。”娴太妃道，“不过我觉得有点悬，一个人睡了那么久，想要醒过来谈何容易？” 太上皇想了想，缓缓点头：“听你这么一说，忽然觉得摄政王也挺可怜的，好不容易得了一个女儿，说没就没了……唉。” 他只顾着悲天悯人，完全忽略了习武之人的耳力，尤其是一个顶尖高手的耳力，所以根本没看到站在回廊上的容毓此时微妙的表情变化。 六月初，最最炎热的夏季里，边关快马加鞭传来捷报。 北疆大败！ 第516章 陛下喜欢长得好看的 西齐和大周兵马在同一日之内先后攻进了北疆皇城，捉拿了所有北疆朝臣权贵，控制了皇宫之后，两国将领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谈判，极为冷静谦和地在舆图上完成了对北疆疆土的瓜分。 这算是今年来最振奋人心的一个好消息，给女皇陛下即将到来的成亲大典送上了一份盛大贺礼。 女皇陛下当即下旨，封齐陵为一品镇国大将军，镇北王爵位可袭三代，绵北封地扩一千里。 所有将士皆论功行赏，大战中立功的将领名单拟上，并下旨吏部拟一份折子，从年轻新贵臣子中选出一些合适的人选，外放至各做新城池做官。 奏折须由吏部各官员斟酌裁定，最后交由女皇陛下定夺，选出最合适的人选。 与此同时，女皇陛下还颁下一份旨意，对待北疆土地上的百姓，西齐的律法会一视同仁，不会虐待，也没有优待。 但任何人敢生出作乱的异心，株连亲族，绝不轻饶！ 北疆战事就此尘埃落定。 六月中旬，经过女皇陛下初步挑选之后，剩下几张画像上的公子很快接到了宫中采选的旨意。 心情复杂不足以形容他们的感受。 作为堂堂七尺之躯的男儿，自从出生起就习惯了男尊女卑，习惯了男人的三妻四妾，哪怕是家中庶子，秉性高傲之人也从不屑屈居于女子之下。 wap. 然而这位女子不是旁人。 她是万人之上的九五之尊，西齐唯一的一位女皇陛下。 从她还是公主时开始，就习惯了离经叛道，做尽了天下女子不敢做之事，甚至连男人不敢做的事情她都敢做。 如今她又成了女皇，就注定了会把霸道强势的性情一直延续下去，他们进了宫，就意味着此生都得在一个女子面前卑躬屈膝，谨言慎行——这还是幸运的情况。 若是命不好，说不定什么时候惹怒女皇就被拖出去乱杖打死了。 几家欢喜几家愁。 有幸进宫采选的人心情复杂，落选的人同样不是滋味，反正女皇陛下第一次采选，不管是被选上还是落选，大概都没办法做到冷静从容地面对。 采选的日子定在六月十六。 进宫参加采选的男子共有十六人，其中大半之多的人因为穿什么衣服而发起了愁。 采选，顾名思义就是要选你入宫，肯定要穿的好看一些吧，陛下对他们的第一印象就是看容貌，看外表，穿得太沉闷朴素，万一女皇陛下认为他们敷衍，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怎么办？ 穿得太飘逸，一群大男人个个像孔雀似花枝招展，让一个女子从头到脚观赏品论……那种感觉，想想都觉得别扭。 但不管他们是什么想法，此事已成定局，该来的还是会来。 谁让满朝文武大臣整日在朝堂上劝谏女皇陛下充盈后宫呢。 六月十六日早，女皇陛下结束了早朝之后，在御花园临湖的花厅里召。见了这些公子。 夏天气候炎热，临湖的花厅上清风徐徐，带来一阵阵凉爽之气。 空中还萦绕着沁人的花香。 茶香氤氲，琴音袅袅。 女皇陛下边批阅折子，一边让人把他们叫进来。 十六人排成四排，每排四人。 内廷大总管报了名字和出身之后，第一排四人穿过浮桥，走进花厅，恭恭敬敬地跪地行礼：“参见女皇陛下，陛下万岁。” 楚青凰抬眸看了四人一眼，淡道：“抬起头来。” 四人微微抬头，目光却落在花厅的地砖上，按照规矩不能直视龙颜，否则便是大不敬，被下去杖责不为过。 “扶苍。”楚青凰声音淡淡，“你觉得这几人怎么样？” 此言一出，琴音顿止。 坐在一旁抚琴的扶苍大人转过头来，目光从四人脸上一掠而过，没什么情绪地说道：“陛下喜欢长得好看的，你们几个若觉得比我长得好看，就可以留下来，若自觉没我好看，现在就可以退下了。” 四人闻言，表情齐齐一变，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到了扶苍脸上。 第517章 东陵尘 眼前的青年一张脸生得当真是少见的俊美精致，像是上天精心雕琢的美玉，修眉剑目，轮廓分明。 一头墨发如瀑，漆黑幽深的瞳眸里隐隐透着几许慑人的寒芒，气度更是冷傲孤清，让人一望而生畏。 扶苍。 想到女皇陛下方才喊的名字，他们瞬间意识到，这人就是前些日子女皇陛下刚册封的皇侧夫大人，果然气度非凡。 四人连忙低头行礼：“见过皇侧夫大人。” “不用多礼。”扶苍敛眸看着琴弦，“你们可以自己决定去留。” 四人皱眉，下意识地觉得皇侧夫越了规矩，今日是女皇陛下采选，皇侧夫就算是目前后宫独宠，也不该如此僭越。 然而再看女皇陛下默认的态度，很快他们就明白了，陛下根本就没有选皇夫的打算，否则怎么可能对这么重要的事情抱以如此敷衍的态度？ 让他们自己选择去留？ 确定这不是故意刁难人？ 他们若选择留下，是不是代表他们自信过了头，都敢跟皇侧夫大人比谁长得好看了。 记住网址http://wap. 他们若选择离开，是不是代表他们根本不想入宫，不想侍奉女皇陛下？ 左右好像都是个错。 花厅里安静了好一会儿，无人说话。 他们清楚自己长得确实不如扶苍，可若是就此离开，万一女皇治他们一个大不敬之罪…… 楚青凰挥了挥手：“下一组。” 话音落下，四人说不出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横竖选秀这件事对他们来说，本就没法以平常心对待，选上了会纠结——毕竟事关男人的尊严，总会纠结的。 选不上肯定也会小小失望一下——能带给家族利益的机会就没了，失望也是在所难免。 其他两组情况其实差不多，楚青凰随意瞄上一眼，询问一下扶苍的意见，扶苍的回答每次都直接了当：“自认为能入得了陛下眼的人可以留下。” 这叫人怎么回答？ 一连淘汰了十二个人，女皇陛下连跟他们交谈都没有，没有问出身名姓，没有问年龄，也没有问学识才华，擅长什么。 到了第四组人进来时，花厅里忽然就安静了下来。 楚青凰和扶苍同时看到了画像上那个白衣男子。 一样的容貌，一样的气度，一样的衣裳。 不是画是刻意修饰的容貌，而是他长得本就如此。 楚青凰沉默了好一会儿，想不起自己在哪儿见过这个人，平静地抬手：“除了穿白衣服的，其他人都退下。” 四个人之中只有一个人穿着白色的衣服，其他人袍服鲜亮，不是深红色就是蓝色。 三人行了礼，告退离开。 楚青凰目光落在白衣男子脸上：“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约莫二十岁上下，笑意温润却不及眼底，“在下东陵尘。” 楚青凰微默，漫不经心地问道：“你姓东，还是姓东陵，亦或者你是来自东陵国？” “在下复姓东陵，单名一个尘。”白衣男子淡淡说道，“前尘往事的尘。” 楚青凰道：“西齐貌似并没有姓东陵的官员，所以你是怎么混进来的？” 大臣们催得急，她原本就只是为了应付一下朝中大臣，也是打发最近这段无聊的时间，所以才决定采选，并且明明白白下过旨意，所有参选的男子必须是西齐在京做官的世家子弟。 这个东陵尘从何处蹦出来的？ 扶苍显然也在想这个问题，他甚至起身走到了楚青凰跟前，并做出了戒备的姿态。 东陵尘容色清俊，气质出尘，周身带着一种让人无法看透的神秘莫测之感。 最重要的是，楚青凰发现一点都听不到这个人的心声。 “在下是一个术士，你们也可以把我当成一个神棍。”东陵尘走到花厅一旁的扶栏杆上坐了下来，“我对功名利禄没兴趣，对人间情情爱爱也向来不屑，唯独喜欢操控别人的人生——尤其是操控一个王者的人生。” 话音落下，花厅里瞬间陷入一阵寂静。 第518章 果然是神棍 楚青凰放下手里的折子，半靠在矮榻上，单手托腮，饶有兴味地看着他：“操控王者的人生？听起来还真是有趣，看来你也是个深藏不露的人……哦，不对，应该算是个深藏不露的术士，无所不能的神棍。” 东陵尘对她的嘲弄不以为意，淡道：“你一直以来不是有个困扰没有解决？” 困扰？ 楚青凰眯眼。 “卫扶苍打小被送入暗阁，过五关斩六将，经过重重训练，自一干影卫之中脱颖而出……你以为他真是天赋异禀？” 扶苍抿唇，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楚青凰声音平静：“你什么意思？” “你心里其实已经猜到了，是不是突然间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东陵尘唇角微挑，眉目慵懒散漫，“西齐皇子个个都是废物，唯独七公主楚青凰天生蛮力，性情暴躁，自小打遍天下无敌手，却偏偏输在了暗阁影卫的手里，这算不算是一种天注定的缘分？” 楚青凰皱眉。 “暗阁影卫习惯了各种严酷的生存环境，却在长公主府的寝宫里睡不安稳，夜间冷得打颤而不自知，于是得以顺理成章地睡到了主子的床上，然后贴身相处，一点点生出情愫……你这个主子，对影卫还真是爱护得很。” 扶苍缓缓攥紧了手，心头无端生出不安来。 http://wap. 东陵尘淡笑：“这一切巧合，你们就不觉得反常？” “以前的确觉得反常，偶尔也会生出一些困惑来，只是想不通索性也就不去想了。毕竟没有答案的事情若硬要去想，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楚青凰端起茶盏，神色淡淡，“只是今日看来，你是要给朕一个答案了？” 东陵尘静静看着她：“你相信前世今生？” “果然是神棍，一开口就是神棍的气质。”楚青凰淡淡一笑，“前世今生朕自然是相信的，你不会是想告诉朕，朕跟扶苍是前世今生的缘分吧？” 东陵尘缓缓点头：“你想知道？” “你愿意告诉朕？” “可以告诉你，但是你要答应我的条件。” “什么条件？” “让我进宫。” 楚青凰挑眉：“你要进宫当太监？” 东陵尘表情有短暂的凝固，随即淡笑着说道：“自然不是。让我做你的正宫皇夫。” “你在做梦。”楚青凰想也不想地拒绝，“朕已有了扶苍，其他人若想进宫，唯一的办法就是去敬事房阉了自己。” 扶苍抿唇，心头酸酸的，涩涩的，又有些想笑。 “若是有了前世今生的记忆，别说还能不能死心塌地地喜欢着彼此，只怕你们会瞬间反目成仇。”东陵尘神色幽深，“所以不必早早地把话说得太满。” 扶苍脸色骤变，反目成仇？ “反目成仇？”楚青凰皱眉，“你的意思是，朕的前世和扶苍的前世有纠葛，且有仇怨？” 东陵尘点头。 “既然如此，朕不想知道前世发生了什么，也没兴趣跟你谈条件。”楚青凰语气淡漠，“人皆有生老病死，不管前世多大仇多大怨，眼睛一闭恩怨皆消。前世的事情跟今生无关，喝了孟婆汤，重新开始新的人生，谁有那么多时间去纠结前世？” 东陵尘闻言，目光深深地看着她，“确定不要？” “确定。”楚青凰冷漠地下逐客令，“你可以走了。” “在下暂住皇城东郊。”东陵尘起身，“女皇陛下若是改变了主意，随时可以去找我。” 楚青凰抬眸：“朕比较想知道，你跟红羽谁的功力更胜一筹？”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东陵尘道，“这个还真不好说，我能算出来的他不一定能算得出来，他能算得出来的，我可能会受困于某种原因而无法窥测——” “停。”楚青凰打断了他的话，“你可以走了。” 东陵尘目光从扶苍面上掠过，淡淡一哂。 今日进宫的目的已经达到，没必要继续逗留。 于是他很干脆地转身离去。 “扶苍。”楚青凰偏头看向身侧的青年，“你想知道前世今生的故事吗？” 扶苍脸色微白，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主子想知道？” “不想。”楚青凰语气很淡，“我对前世的事情一点兴趣都没有。今生还有许多事情没做完，哪有时间去纠结百年前发生的事情？吃饱了撑的？” 扶苍抿唇：“我也不想知道……可万一我跟主子前世真是仇人呢？” 第519章 故弄玄虚 “那就更不能知道了，否则不是徒惹伤悲吗？”楚青凰瞥他，“万一我前世是你的杀父仇人——” “不会的。”扶苍抬手掩住了她的嘴，“主子不要胡说。” 楚青凰若有所思：“我有一种感觉。” “什么感觉？” “东陵尘应该没完全说实话。”楚青凰皱眉，“或者说半真半假，故弄玄虚，试图吊朕的胃口，可惜朕的好奇心没那么重。” 扶苍目光微抬，看向东陵尘离开的方向，“今天一个都没留下？” “嗯？”楚青凰回神，“你说什么？” 扶苍道：“今天进宫采选的男子，主子一个都没留下。” “这不正合你意？”楚青凰扬眉，“难不成你希望我留下几个？” 扶苍摇头：“他们长得不好看，别说宠幸了，主子只怕看都不愿意多看两眼，还是让他们回去娶妻生子传宗接代吧。” 楚青凰嗤笑：“口是心非。”要真是来几个倾国倾城的美男子，只怕这偌大的皇宫都无法安放他的醋劲。 wap. “行了，采选一事就此结束，今日既见识到了世家公子们的风采，也算应付了大臣们苦口婆心的劝谏，可惜没一个合朕的胃口，朕也不能违心地把他们留下来。”楚青凰敛眸，重新拿过一本折子，“接下来只要好好筹备八月的成亲大典就行，不必理会那些乱七八糟的神棍言语。” 扶苍嗯了一声：“不过从方才东陵尘的话里可以听得出来，我以前好像真的有点不正常。” “什么叫好像？本来就不正常。”楚青凰淡淡回道，“你根本不知道当初的自己有多可爱。” 可爱？ 扶苍一懵。 “每次自己睡在榻上，就冷得不停地打寒颤，身体蜷缩成一团，连牙齿都在颤抖。”楚青凰手握朱笔，回想着当时的情景，“那时候还是春天呢，我实在纳闷，你为什么会冷得这么厉害？然而等我一靠近，你就立刻惊醒，瞬间杀气腾腾。” 扶苍也低眉回想着，那时候主子确实不止一次问他冷不冷，他醒来之后什么都不记得，并没有感觉到寒冷的滋味。 “后来出于怜悯之心，我就让你到床上睡了。”楚青凰淡道，“虽然不合规矩……但出于一点恻隐之心，以及想对你做出一点补偿，就没去理会那些规矩不规矩的事了。” 她对扶苍起初就是出于怜悯和一点点心软，亲眼目睹过楚青凰虐待他的行为，为他感到不值，对他悲惨的人生和结局生出了同情和遗憾，所以一开始就存着一点补偿的心思吧。 只是人一旦心软，就容易做出心软的决定。 以至于后来就把他宠得不像样了。 楚青凰喝了口茶，扬起嘴角：“我还记得之前给过你一条毯子，每天晚上你盖着小毯子睡觉，把自己裹得跟蚕蛹似的……睡着之后，不知不觉地就会靠向我这边，一度我都怀疑你根本没睡着。” 扶苍抿唇，低头沉默了一会儿：“主子容禀。” “说。” “其实有几次……确实没睡着。”扶苍从实招来，“我会半夜偷偷搂着主子的腰，这样会让我觉得有安全感。” 楚青凰淡淡一笑：“早知道了。” 扶苍抬眸，目光温软：“所以主子那个时候就对我纵容得很。” 温柔像是一束光，一点点渗透到了他的心里，照进了平静死寂的心扉。 让他从此沉沦，无药可救。 所以不管前世有着什么样的故事，都让它永远埋藏，他不想知道，不想破坏眼前这得来不易的美好幸福。 他只想守着她，一生一世，永不分离。 “晚膳之后让红羽过来一趟。”楚青凰沉吟，“我问问他这个东陵尘究竟是什么人，心里好有个谱，以后他若真要作妖，也好随时应付。” 扶苍点头：“嗯。” …… 不会虐，也不会写什么前世今生，别担心。 第520章 原来你这么能屈能伸 不用等到晚膳时分。 傍晚天色将黑之际，陈大总管过来请示采选一事的结果，“陛下可曾看上了哪个？” 楚青凰道：“一个都没看上，帝都世家子弟长得都不太合朕的胃口。” 陈海笑道：“世家子弟看着比较端庄一些……” 端庄？ 楚青凰表情古怪，随即点头敷衍了一句：“确实挺端庄的。” 不然还能怎么说？ “这次采选到此结束，八月份朕的成亲大典别耽搁了，礼部该准备的准备，内廷该安排的人手也都安排好。” “奴才知道，陛下放心。” “这次来的贵客会比较多，行宫人手多安排一些。” “是。” 记住网址http://wap. 陈海领旨告退。 天色有些暗了，折子也批得差不多了，楚青凰和扶苍起身离开花厅，打道回长明宫。 “主子坐着歇会儿。”扶苍奉上一盏茶，温声说道，“我去见见红羽。” 楚青凰嗯了一声：“命红羽到长明宫来。” “嗯。” 扶苍怀着一颗忐忑的心抵达钦天监，看见红羽被钦天监一群半百老头追着问东问西，一口一个小仙男大人，着实热情得很。 扶苍皱眉，站在庭中开口：“湛红羽。” 红羽转头看见扶苍，连忙示意老头们闭嘴：“皇侧夫大人来了，各位大人还不去见礼？” 于是叽叽喳喳的动静终于消停了一会儿，钦天监大人们脸上挂着尴尬表情，依律朝扶苍行礼：“见过皇侧夫大人。” “各位大人不必多礼。”扶苍语气淡漠沉稳，“我找湛红羽有事，你们各自做事去吧。” “是。” 大人们很快离开。 红羽双手环胸，靠着廊柱，懒洋洋开口：“臣湛红羽，给皇侧夫大人请安，皇侧夫大人千岁千岁千千岁！” 扶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果然是有了身份地位，有了顺理成章的名分，这威严派头都有了。”红羽上上下下打量着扶苍，啧啧啧连叹三声，“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你倒好，每隔三日都要刮目相看一次。” 扶苍没理会他的调侃，淡淡道：“我有问题想问你。” “你应该说你有问题想请教我。” 扶苍皱眉。 “请教人就该有请教人的态度，虽然你现在身份跟以前不同，但我其实不必对你称臣。”红羽语气闲适，表情也闲适，“我待在西齐只是为了陛下，哪天我想回东陵，随时可以回去。” 扶苍沉默片刻：“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你，还望小仙男大人不吝赐教。” 此言一出，红羽表情瞬间凝结。 他目光诡异地看着扶苍，像是看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妖怪：“怪不得陛下会被你迷得晕头转向，原来你这么能屈能伸。” 小仙南大人都冒出来了，由此可见，他也不是那么高冷寡淡嘛。 扶苍没说话。 “说吧，想请教我什么问题？” “就站在这里说？” “不然呢？”红羽望了望偌大的庭院，“这里又没有外人，你既然来请教我，肯定是问一些寻常人不知道的问题，钦天监大人们都是研究这些的，不用担心会被他们听到。” 扶苍于是没再说什么，开门见山问道：“我想知道我跟陛下前世是否有渊源？” “前世？”红羽皱眉，“什么前世？” 扶苍不发一语地看着他。 “你别这么看我。”红羽嘴角一抽，“我又不是陛下，根本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 扶苍沉眉，声音淡淡：“有人说我跟陛下前世是仇家。” 红羽微讶，忽然饶有兴味地看着他：“如果你跟陛下前世真是仇家，你会如何？” 扶苍表情冷冷：“不如何。” “既然不如何，你又何必来问我？”红羽嗤笑，转身走进钦天监大门，“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已经喝过孟婆汤走过奈何桥，前尘往事就已经结束了，纠结那么多干什么？” 扶苍盯着他的背影：“陛下叫你过去。” 红羽脚步一顿，转过头，冷冷瞪他：“不早说。” 扶苍没什么表情地转身离开。 第521章 跟你有仇的不是陛下 “那个，”红羽清咳一声，走在扶苍身侧，“虽然你看起来并不是那么讨喜，我也完全不明白陛下为什么宁愿放弃三宫六院，偏偏独宠你这个完全无趣的男人，不过看在陛下的份上，我也愿意告诉你一些秘密。” 扶苍沉默。 “前世跟你有仇的不是陛下，是楚青凰原身。”红羽抬头望着暗下来的天空，“按照今世的宿命来说，原本你应该跟楚青凰原身有着一世渊源。虽然这一世渊源很短，大概在你二十四五岁的时候就会英年早逝——嗯，英年早逝用在一个影卫的身上不太合适，但意思你明白就行。” 反正影卫在那些权贵眼中根本不值钱，比草芥都不如。 “若是按照宿命走，楚青凰原身这一世也不过能活二十几岁，跟你一样都是短寿之命。”红羽总结，“若没有我家殿下过来救你，你跟楚青凰原身也算是相守相杀，至死不渝的感情了。” 相守相杀，至死不渝？ 扶苍表情顿时有些一言难尽。 “这么说好像也不太对。”红羽想了想，撇嘴道，“应该是楚青凰原身单方面地虐你，你连反抗都不会。” 扶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沉默不语。 “不过也不能怪你，毕竟以前的扶苍根本不能算是一个正常人，最多只是一个被训练得毫无感情可言的利器而已。”红羽道，“是我家陛下教会了你七情六欲。” 扶苍还是沉默。 http://wap. 确定了他跟陛下没有前世仇怨，仅有的一点忐忑不安就此云消云散，扶苍此时心情很好，并不在乎红羽怎么说他。 “今生得遇陛下，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你肝脑涂地都无以报答。”红羽说道，“所以你这辈子最重要的就是让陛下开心顺遂，要是敢辜负陛下，相信我，你想死得痛快一点都是奢求。” 扶苍抿唇：“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不会就好。” 两人没再说什么，一路抵达长明宫。 楚青凰坐着窗前看书，处理完了政事，此时是她的休息时间，闲来无事看看书，放空一下思绪。 “陛下。”元宝看见红羽和扶苍一并走来，恭敬地提醒，“红羽大人来了。” 楚青凰嗯了一声，表示知道。 红羽走进长明宫，躬身行礼：“陛下。” 楚青凰抬手示意他坐下，并示意元宝退下：“知道朕召见你，是为了什么事？” 红羽走过去，在楚青凰斜对面的凳子上坐了下来：“大概知道一些，陛下是想问前世的事情？” “嗯。” “刚才已经跟皇侧夫大人有过一番交谈。”红羽开口说道，表情带着几分惆怅，“其实我觉得吧，前世的事情虽然不重要，但是今生还是应该及时享乐。陛下贵为一国之君，可以顺理成章地拥有三宫六院，享尽天下美男……” 旁边一道冷峻的目光夹杂着寒风嗖嗖，像箭矢一般朝他射过来。 楚青凰嗓音慵懒：“你是给大臣们当说客来的？” 红羽没理会那道慑人的视线，淡定地摇头：“不是。” “虽然朕现在的身份不逊于男子，到底也没办法让男人完成生孩子的任务。”楚青凰端起茶盏，啜了口茶，抬眸看向红羽，“或者你有办法？” 红羽表情一顿：“男人生子？” “不然呢？” 红羽很快找回自己的声音：“陛下拥有三宫六院，又不一定每个都得宠幸，可以挑几个自己最喜欢的嘛，或者哪个男子特别优秀，陛下可以多宠幸他几次，最好那一段时间只宠幸一个人，如此以来，生下来的孩子就知道生父是——” 扶苍越听越听不下去，直接伸手抓住他的后颈，强行把他提着扔了出去：“滚！” 红羽在殿阶上狼狈地翻了几个翻，安然着地，抬头怒视扶苍：“皇侧夫大人太放肆了！别仗着陛下宠你就无法无天，我告诉你——” 眼前黑影一闪，一股强烈的杀气扑面而来。 红羽心知不妙，转身逃之夭夭。 第522章 像是在做梦一样 楚青凰坐在窗前看着，唇角微扬，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 扶苍走进来，走到楚青凰身侧，看着她嘴角那一点笑意，忍不住低下头亲了亲：“陛下很开心？” “还行。” “我也很开心。”扶苍声音低沉，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红羽的修为比那个东陵尘高得多。” “是吗？”楚青凰淡笑，“你确定？” “确定。”扶苍肯定地点头，“他能算出来我的宿命，东陵尘却算不出来。” “东陵尘不一定是算不出来，而是瞒着没说。”楚青凰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扶苍坐下，“不管他想搞什么事，我都没兴趣配合。” 顿了顿，“我既然能坐上一国之君的位置，足够说明我这条命贵且硬，他一个算卦的，即便真想操控王者的人生，也不过是他痴心妄想罢了。” 扶苍连连点头：“陛下说得对。” “红羽对你其实挺好的。”楚青凰道，“别看他总是嘴上跟你叫嚣，其实该帮你的时候一点都不含糊。” 扶苍默了默，缓缓点头嗯了一声：“陛下说得是。” wap. “他最近跟那个端木无忧怎么样了？有没有互相倾慕？” 扶苍摇头：“这两天没听到什么动静。” 楚青凰淡笑：“若是有缘，早晚会走到一起，若是无缘便罢了，红羽这样跳脱的性子，真要动情其实并不容易。” 扶苍瞬也不瞬地看着她的脸，一双漆黑瞳眸里像是浸染着温柔如水的月光：“暖暖。” “嗯？”楚青凰抬眸，注意到他深邃充满柔情的眼神，“干什么这样看我？” “红羽有一句话说得很对。” “他说了什么？” “这辈子得遇暖暖，是我前世修来的福分。”扶苍敛眸，“我这一生最重要的责任就是让暖暖开心顺遂，喜乐安康。” 楚青凰表情微妙：“看起来，你跟红羽也挺投缘？” 扶苍闷笑一声，伸手把她揽进怀里：“我才不跟他投缘，我只跟暖暖投缘。” “行了，晚上再腻歪。”楚青凰拍了拍他的头，“我饿了，让他们准备晚膳。” 扶苍执起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遵命，我的女皇陛下。” 说罢，依依不舍地起身往外走去，朝元宝吩咐了一声。 琳琅满目的晚膳很快准备了起来，没过多久，就摆满了一桌。 然而当楚青凰起身走到膳桌前，突然捂着嘴，疾步朝内室走去。 宫人们顿时不知所措。 “陛下！”扶苍脸色一变，三步并作两步就跟了上去，急声厉吼，“来人！请太医！” 明月眼疾手快地递上金盂，楚青凰吐了一阵，其他人立即反应过来，很快端来清水伺候陛下洗漱。 一时间宫人全围着楚青凰，长明宫里几乎未曾有过如此兴师动众的时候。 扶苍惊魂未定地看着她：“陛下……” 楚青凰漱口净面之后，幽幽看向扶苍，“朕没事儿，只是今晚大概也没办法跟你腻歪了。” 宫人们低眉垂眼。 扶苍上前扶着她，根本没心思理会腻歪不腻歪的事情，满心焦灼：“你哪里不舒服？是不是吃坏了肚子？太医很快就来了……” 他才刚刚夸口说要让她一生开心顺遂，喜乐安康，可转眼却…… “不用担心。”楚青凰转头走到榻前坐下，接过锦兰递来的温水喝了两口，“应该是好事。” 好事儿？ 扶苍一怔，不知好从何来。 “锦兰，把桌子上那些荤食全部撤下去。”楚青凰吩咐，“留几样清淡素菜即可。” “是。” 扶苍还是不安：“暖暖。” “真没事儿。”楚青凰笑了笑，一副漫不经心的语气，“大概就是你要当父亲了吧。” 扶苍一怔，好半响没反应过来。 “陛下可能是有喜了。”锦兰伺候在一旁，恭敬地说道，“不过还是要等太医来了，把脉之后才能确定是不是。” “陛下这反应的确是有喜了。”明月笑道，“陛下以后可不能太劳累，要多注意休息，安心静养几个月。” 扶苍呆呆地听着，感觉像是在做梦一样。 第523章 有喜 太医很快来了，凌乱的脚步声，慌张的神色，十几个人一起涌入长明宫。 “臣等给陛下请安。” “女皇陛下怎么了？可是龙体欠安？” 这可是陛下登基两年多来第一次请太医，再加上前段时间无故闭宫休养一事……太医们心里一时七上八下。 楚青凰淡淡开口：“不用多礼，朕有些不适症状，喊你们过来诊个脉。” 于是太医们轮流上前替陛下把脉，诊脉之后，一个个脸上不安的表情褪去，皆浮现松了口气的神色。 “什么症状直说无妨。”楚青凰语气平静。 几个太医交换了一下各自诊脉的结果，随即太医院首尊恭敬回道：“恭喜陛下，陛下这是有喜了。” 楚青凰缓缓点头，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辛苦了。” 扶苍问道：“需要注意什么？” “头三个月注意休息，不能动武，不能有激烈动作，也不能轻易动怒，怒大伤身，要保持情绪上的平和，切勿大喜大悲。” 记住网址http://wap. “饮食方面荤素搭配，一些禁忌食物臣会写下来，让宫人注意着。” 扶苍一一记下：“需不需要安胎药？” 陆太医摇头：“陛下身体强健，脉象平稳，不需要安胎药。” 扶苍眉心微锁，还想问些什么，可他对女子怀孕一事着实一窍不通，想问都不知从何问起。 “臣以后会每天过来请脉，皇侧夫大人不用太过紧张。”陆太医看出他情绪不宁，开口安抚道，“陛下年轻，身子骨也强健，平日饮食起居皆有宫人精心伺候，不会出什么状况的。” 扶苍转头看向楚青凰。 “没事的，不用担心。”楚青凰淡淡一笑，“太医先回去吧。” “是。臣等告退。” 太医们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浩浩荡荡而来，怀着轻松的心情告退离开。 女皇陛下没事就好，他们虚惊一场。 不过话说回来，女皇陛下刚封了皇侧夫不久就有了身孕，看来这位皇侧夫马上要父凭子贵稳固地位了。 不知道能不能升为正宫。 长明宫里安静了一阵，元宝很快嘴甜开口：“恭喜女皇陛下，贺喜女皇陛下。” 其他宫人立即跟着开口：“恭喜女皇陛下，贺喜女皇陛下！” 楚青凰挥了挥手，语气温和了许多：“都下去吧，让朕跟皇侧夫安静地待一会儿。” “是。奴才告退。”元宝领命，正要带着宫人们退出去，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陛下。” 楚青凰抬眸。 元宝有些迟疑：“此前因陛下有过旨意，女史大人没有记录皇侧夫侍寝的事情，可眼下陛下有喜，此事不得不录入在册，陛下觉得这应该怎么记？” 楚青凰看向扶苍：“你觉得应该怎么记？” “按照规矩来吧。”扶苍道。 楚青凰沉默片刻，漫不经心地开口：“不用记了，朕跟扶苍是名正言顺的夫妻，除了扶苍之外，后宫不会再有第二个男子。所以不管以后有几个孩子，孩子都只有一个父亲。” 元宝心头微震，连忙应道：“是。奴才记下了。” 宫人们退下，扶苍沉默地坐到楚青凰身侧：“暖暖。” “嗯？” “其实按照规矩入册也没什么的……” 楚青凰挑眉：“你的意思是，朕的后宫以后可以继续添人？” 扶苍连忙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楚青凰淡问，“侍寝入册是历代帝王为了防止嫔妃红杏出定下的规矩，有侍寝的记录，才能确保孩子的血脉纯正……朕的孩子怀在朕的肚子里，他是不是朕的孩子，朕还能不清楚？” 扶苍哑然。 “况且你什么时候侍寝，朕什么时候有喜，你我都心知肚明，这个孩子是你的，也是我的。”楚青凰捏了捏他的脸，“记录什么的多此一举，根本没必要。” 顿了顿，“况且如果你要红杏出墙，记录侍寝这个也没什么用，今天晚上你在朕的寝宫里留宿，明天照样可以跟别的女子你侬我侬……” “我不会。”扶苍皱眉，“我若如此，你可以打断我的腿。” 楚青凰轻笑：“打断你哪条腿？” 第524章 爱你一辈子 扶苍一懵，随即下意识的地道：“两条腿都打断。” 楚青凰闷笑。 “暖暖，你笑什么？”扶苍不解地看着她，不过见她笑得开心，嘴角也不由跟着扬起，“我说的话很好笑？” 楚青凰煞有其事地想了想：“不是，是因为一个小生命的到来让我感到喜悦，所以才忍不住笑了。” 是吗？ 扶苍狐疑地看着她，觉得喜悦的笑意好像不是这样。 楚青凰清咳一声，淡淡开口：“要做父亲了，你高不高兴？” “……高兴。”扶苍慢半拍才感受到自己成了一个父亲这个事实，心情有些复杂，说不上来是欣喜还是震惊，就是觉得有些不太真实，“我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成为一个父亲。” 楚青凰笑意微敛，摸了摸他的头：“现在可以想了。” 扶苍缓缓伸手环着她的腰：“以前我甚至都没想过自己能活多久，成亲生子，跟自己喜欢的人长相厮守，白头偕老……对于我们这样的人来说，是一个不可奢求的幻想。” 甚至可以说连幻想都不会有。 http://wap. 因为他们的脑子里根本没有这样的认知。 然而就是这些以前从来不敢想的事情，却在这短短三年之内一件件发生了，一点点充实了他原本孤寂灰暗的人生。 “暖暖。”扶苍低声开口，“这一切都美好得我感到不安，觉得上天给了我太多，如果有一天他把这些都夺走，我可能会不知道该如何去承受……” “说什么傻话？”楚青凰抬手，轻轻拍着他的肩膀，像是在安抚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上天竟然把这些都给你了，只要你自己不主动丢弃，他就不会夺走。” “可是……” “没有可是，这些都是上天给你的补偿。”楚青凰温声说道，“身为炎国王子，即便没办法做到指点江山，你也该拥有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富贵生活，是有人故意破坏这一切，夺走了原本属于你的人生。现在上苍把你应该拥有的全部还给你，再对以前亏欠你的做出一些补偿，所以这也算是苦尽甘来的结果，不必患得患失。” 扶苍被她一番话说得心里暖暖的，因为得到太多而不安的心情终于平复了一些：“暖暖。” “嗯。” “我……”扶苍低头避开她的目光，耳根子悄悄染上一抹红晕，“我……” “你想说什么？” 我会爱你一辈子。 扶苍心里这般想着，俊美的脸上却一片滚烫，红得跟着了火似的：“我……” “你到底想说什么？”楚青凰皱眉，不悦地看着他，“吞吞吐吐的，谁惯得你这个毛病？” 扶苍轻咬着唇，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憋出来似的：“我……我嗯你……一辈子……” 楚青凰仰头望着殿脊，实在受不了他脸皮子这么薄，直接替他说了：“你要爱我一辈子？” 扶苍一呆，随即像是缩头乌龟似的，慢吞吞点头：“嗯。” “瞧你那出息。”楚青凰嗤笑，“此前甜言蜜语不是信口拈来吗？说起好听话来一套一套的，怎么就这么一句话憋了半天憋不出来？” 扶苍低头反省：“我的错。” “说不出来就多说几遍，说到顺嘴了为止。”楚青凰平静说道，“再说一遍。” 扶苍一懵：“说什么？” “刚才憋了半天憋不出来的那句话。” 扶苍俊脸又是一红，小声说道：“爱你一辈子。” “再说一遍。” “我爱暖暖一辈子。”扶苍亲了亲她的脸，又亲了亲她的唇，情话说顺了，自然而然脱口而出，“唯暖暖之命是从，一辈子不离不弃。” 楚青凰嘴角扬起：“这不是说得很顺吗？” 扶苍赧然，把她紧紧揽在怀里：“师父和师娘已经抵达帝都，在别院里住了一段时间，我们要不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们？” “父王可能会打到你的腿。”楚青凰语气淡定，说着就加了一句，“两条腿都打断。” 扶苍：“……” 第525章 做好护她一世的准备 不管会不会打断他的腿，这个消息都不可能瞒得住，毕竟太医已经诊过脉了，长明宫的宫人们也都知道了这个好消息。 就算楚青凰和扶苍不说，容毓很快也会知道。 所以次日一早，女皇陛下再一次宣布免朝三日，命令所有奏折送到长明宫来，若有紧急事务需面禀决议，则请示皇侧夫处理。 这一次免朝虽没有给出明确的理由，但大臣们都能理解，毕竟宫里的消息一直以来就传得飞快，只要不是被刻意隐瞒的秘密，稍有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大臣们的耳目。 女皇陛下昨晚召太医诊脉之后确诊有喜的消息，大臣们已有所耳闻，早上进宫的路上，一阵交头接耳之后，基本上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所以免朝并不意外。 大臣们没有异议地领旨，对于昨天采选一次生出的不满也生生压了回去。 原本他们是打算在早朝上劝诫女皇陛下，顺便对采选一事提出一些意见的。 他们想顺便问问女皇陛下，采选皇夫的标准是什么，昨天那些人又为什么被淘汰？ 然而没想到陛下这么快就有了喜讯，大臣们始料未及，想到后宫暂时只有一位皇侧夫，女皇陛下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肯定不必多问。 可这个时候有孕，对于一些有想法的大臣来说，显然不是一个值得高兴的好消息，因为这意味着采选一事又将告一段落——至少一年之内可能都不会再考虑这个问题。 wap. 大臣们心里想法各异，楚青凰却没空理会他们的想法，用完早膳之后就命楚玄弈点了禁军，坐着轿子出宫去了。 没有明黄仪仗，也没有华盖羽扇，就只是坐着寻常的软轿，百名禁卫护送，一路抵达容毓和南曦暂住的别院。 容毓和南曦已经得知了消息，正想着以什么名义进宫去看她，没料到楚青凰和扶苍就到了别院。 太上皇听闻女儿驾到喜出望外，饭都还没吃完，就连忙携娴太妃疾步迎了出来：“青凰！” 娴太妃笑看向楚青凰，福了福身：“女皇陛下。” 楚青凰看着眼前的阵仗，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该先叫哪个，想了想：“我有重要的事情跟你们说，先去厅里坐下吧。” 太上皇目光落在楚青凰脸上，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个遍：“越来越有一国之君的风范了，这气度，这威严，跟我当年差不多。” 此言一出，容毓和南曦表情顿时微妙。 就连娴太妃也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很想知道他是如何面不改色说出这句话的。 楚青凰神色倒是淡定，“父皇过奖了。” 娴太妃拉着太上皇的手，转身走向正厅。 “最近怎么样？身子有没有什么不适？”南曦挽着女儿的手，低声询问，“要不要把陵川暂时放到太医院，也好有个照应？” 楚青凰摇头：“娘亲不用担心我，暂时还没什么症状，就是有些闻不得肉荤油腻。陵川先待在票号，宫里的太医也都挺靠谱，不用太过紧张。” 南曦嗯了一声，“八月的成亲大典流程从简吧，该来的人都会来，但是流程可以简化一些，太繁琐了，你的身体会吃不消。” 楚青凰点头，“娘亲放心，我不会拿孩子逞强。” 太上皇和娴太妃走在最前面，率先进了厅，南曦和楚青凰落后一步，母女俩小声交谈着。 容毓走在后面，偏头看了扶苍一眼，扶苍被他看得压力大，几乎忍不住想开口请罪，却听容毓淡淡说道：“做好护她一辈子的准备了？” 扶苍一怔，随即缓缓点头：“是。” “护她，不仅仅是护她一个人，还要护你们的孩子，护着她的江山。”容毓声音平静，却充满着不可忽视的压迫感，“行将踏错一步，你连后悔的余地都没有。” 扶苍抿唇：“师父放心，弟子不会给自己后悔的机会，我会护她一世安然，护我们的孩子一世安然。” 容毓看着走进正厅的楚青凰，淡道：“如果你们的孩子太过愚钝，或者遗传了西齐皇族的愚蠢特质，可以交给我来抚养。” 此言一出，扶苍表情一凝，瞬间不知该如何回话。 遗传西齐皇族愚蠢的特质？ 这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第526章 规矩是死的 一行人很快进了厅，容毓和南曦还没来得及说话，太上皇就迫不及待地看向楚青凰的肚子：“有喜了？青凰怀了我的孙子？西齐皇族后继有人了？男孩女孩？几个月了？” 容毓没什么表情的看了他一眼，走到一旁坐了下来。 南曦听着这位退位的太上皇像是放鞭炮似的，问题一个接一个问出口，不由失笑：“太医才刚诊出来，孩子还小呢。” 太上皇一默，随即轻轻吁了一口气，这倒也是，他太心急了。 几人分别在椅子上入座，开始讨论起了孩子的问题。 依旧是太上皇先开口问：“孩子是谁的？” 楚青凰默默看他一眼，“我的。” 太上皇皱眉：“我的意思是问，他的父亲是谁？” “他。”楚青凰指了指扶苍，“我的皇侧夫。” 太上皇转头看向站在楚青凰身侧的扶苍，微微眯眼：“看着有点眼熟。” 当然眼熟。 记住网址http://wap. 楚青凰以前走到哪里都带着扶苍，只要稍微留意一点的都知道她身边这个影卫，只是大多时候很多人并不会太过留意罢了。 “他以前是我的影卫。” 太上皇一惊，简直觉得不可思议：“你封了一个影卫做皇侧夫？” 楚青凰漫不经心地点头，好像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这……这不合规矩吧？”好半晌，太上皇才迟疑着开口，“大臣们不反对？”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没什么合不合规矩，满朝文武也没人敢反对。”楚青凰喝了口茶，语气很淡定，“扶苍是我喜欢的人，对我一片忠心天地可鉴，封他做皇夫最划算。” 扶苍默默点头，的确最划算。 太上皇瞬间沉默下来，随即缓缓点头：“霸气。” 不该觉得奇怪的，这个女儿强势霸气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如今贵为一国之君，大权握在手里，封个皇夫什么的，确实也不用看那大臣的脸色。 想到这里，片刻之前还说楚青凰跟他年轻时候很像的太上皇，瞬间觉得自己真是拍马也赶不上女儿的气势。 “影卫也不错。”太上皇说道，“忠心耿耿，武功也强悍，关键时刻还可以护驾。” 扶苍低眉垂眼站着，默默在心里补了一句，他不但忠心，对暖暖一片情深也是天地可表。 太上皇自然听不到扶苍心里的想法，很快又道：“听说你昨天采选了，选了几个？” “父皇的消息看起来不太灵通。”楚青凰淡淡一笑，“一个都没选上，十六个人，看来看去也没有一个比扶苍顺眼。” 太上皇闻言，忍不住又看向扶苍，并且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 容貌是不错，嗯，气度也还行，容貌身姿都是上乘，俊美雅致，如芝兰玉树。眉眼间气度沉着，波澜不惊，跟青凰站在一起倒也般配。 有这么一个外表和气度都出众的人站在跟前，其他世家公子入不得眼也正常。 然而，十六个人？ “采选至少应该几百人进宫吧。”他皱眉，眼神古怪地看向楚青凰，“十六个人能选出什么花来？至少百余人一起参加采选，各种相貌性情的都有，才有机会选出合你胃口的。” 楚青凰想了想，给出一个比较让人能接受的理由：“西齐这两年虽然越来越好，但比起其他国家还不够强大，我不想把时间都浪费在儿女私情上。” 太上皇无言以对。 “况且知心之人一人足够，要那么多人干什么？”楚青凰显得比在场之人都要理智，“争风吃醋，勾心斗角？他们若真进了宫，只会导致朝堂上大臣们拉帮结派，搞得朝堂一团乌七八糟，我才没那么蠢。” 太上皇哑然了好一会儿，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青凰这番话有种指桑骂槐的感觉。 他以前三宫六院虽说不是特别多，但也不少，嫔妃之间争风吃醋，皇子勾心斗角，大臣拉帮结派，确实搞得朝堂上一片乌烟瘴气。 第527章 有事皇夫服其劳 太上皇轻咳一声：“帝王三宫六院，该有还是得有——” “太上皇。”娴太妃不疾不徐地提醒他，“你已经退位了，女皇陛下的事情就少操心了吧。东陵女皇陛下在位的时候，也没有那么多皇夫，东陵不照样强盛到现在？” 太上皇一噎，瞬间无言以对，并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容毓和南曦。 容毓夫妻二人悠闲地坐在一旁，全程没有参与他们的讨论，对娴太妃的话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女婿已经见过了岳父岳母，西齐太上皇还在这里讨论合不合规矩，他们参与进去都怕担心破坏了他的兴致。 “咳。”太上皇清了清喉咙，“摄政王也算是青凰的尊长，不知您对她的后宫是什么想法？” “儿女自有儿女福，我没什么想法。”容毓喝了口茶，语气淡定，“我跟曦儿退位之后，就再也没过问过东陵政务，连两个儿子的终身大事都没有参与干涉，该操心的不该操心的，随他们去吧。” 太上皇沉默下来。 这言下之意是让他也不必操心？ “摄政王心胸豁达，让人不敬佩都难。”娴太妃笑着说道，“离开西齐这两年，我跟太上皇也去过不少地方，发现西齐还存在着很多问题。远离繁华都城的偏僻之地，帝王一时看不到的地方，官商勾结，欺压百姓，藏污纳垢的情况不在少数，清明盛世仍需努力，天子责任重大，确实不该把时间都浪费在儿女私情上。” 南曦点头：“清明盛世仍需努力，这句话我非常赞同。即便如何圣明的天子，也没办法做到让天下干净无垢。” http://wap. 娴太妃叹了口气：“天下之大，疆土广袤，总有天子看不到的地方。人心善变，追逐利益者多，今日一腔热血为国为民的朝廷新贵，明日可能就会成为吸食百姓的贪官蛀虫，所以天子之力江山，任重而道远。” 南曦嗯了一声：“天子需勤政，纵然做不到尽善尽美，也要尽可能的让大部分人都能看到清明盛世。” 太上皇默然无语。 大抵这就是西齐跟东陵的差距所在？ 同样是退位的皇帝，他一回来就讨论起女皇选夫，而女皇陛下看到的却是天下苍生。 相同的身份，不同的心胸和眼界。 当然最让他感慨的是，娴太妃这两年也改变了很多，都能跟东陵女皇陛下一起谈论天下了，而且两个女子在一起，好像谈得还挺和谐。 太上皇有些汗颜：“我终于明白，东陵这些年为什么这么强大了。” 南曦微愕，随即从容一笑：“太上皇也挺了不起的，当年能顶着各方压力和满朝文武大臣的反对，坚决立青凰为帝，这样的胆魄和果断同样让人佩服。” 太上皇谦逊：“那是青凰本领强大。” “就是因为青凰本领强大，所以太上皇的坚持便显得难能可贵。”南曦道，“因为太上皇也看到了她的本事，心中想的亦是天下苍生，否则怎么会冒着所有人的反对做出这样的决定？” 太上皇哑然。 虽然他明白这些都是客套话，不过心里还是挺受用。 毕竟谁不喜欢听好听话呢？ 况且能让东陵女皇亲口夸赞的人，五个手指头大概都能数得过来，尤其对方还是用这种温柔和蔼的语气说出来的夸赞，一点架子都没有。 怪不得摄政王这么多年一直对她痴心不改。 如此善解人意的女子，谁会不喜欢？ 太上皇想到他以前的皇后嫔妃，深深叹了口气。 人比人，气死人。 “青凰。”南曦转头看向自己的女儿，“中午留在这里一起用膳吗？” 楚青凰摇了摇头：“我要早些回宫，今天的折子还挺多。” “你如今怀有身孕，别太劳累了。”南曦道，“扶苍既然已经是你的皇侧夫，该放手给他做的就让他去做，有事皇夫服其劳，别不舍得用。” 扶苍抿唇：“师娘放心，弟子一定照顾好陛下。” “师娘？”太上皇和娴太妃齐刷刷转头看向南曦，表情皆是诧异，“这是怎么回事？” 第528章 小棉袄漏风 南曦语气依然从容：“就在你们退位去云游天下的这两年里，扶苍拜了容毓为师。” 太上皇表情越发惊诧：“为什么？” 堂堂东陵退位的摄政王大人，居然会收一个影卫为徒？而且扶苍的身手在暗阁影卫里是最好的吧，需要特意去拜师？ 这两年里貌似发现了许多他不知道的事情…… “事情说来也简单。”楚青凰语气淡淡，“我想让扶苍做皇夫，但是扶苍除了武功不错之外，其他方面有些拿不出手，于是就让父王带过去教了几个月，学了些别的本领。” 太上皇闻言，第一感觉就是心里有些酸溜溜的，他的小棉袄管别的男人叫父王，叫得还挺顺溜。 不过他很快安慰自己，肯定是因为容毓收了扶苍做徒弟，青凰感激他，所以才叫了父王而不是义父。 这个想法拂过脑海，太上皇很快又想到一个关键的问题，不由皱眉看向楚青凰：“这么说来，你刚登基那会儿，就打算让扶苍做你的皇夫了？” 楚青凰点头：“嗯。” 太上皇：“……” 小棉袄好像有点漏风。 wap. 他这个父皇居然都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喜欢上了一个影卫。 “我先回去了。”楚青凰见苗头不对，决定先撤为妙，“昨晚太医叮嘱过，有孕头几个月必须得静养，不能大喜大悲，情绪不能波动太大，所以我决定待在长明宫好好休息，心平气和地跟皇侧夫大人培养感情，最近这段时间就不出宫来看你们了，等八月成亲大典再说吧。” 说着，就起身准备离开。 “是该回去好好休息。”南曦搁下茶盏，跟着起身叮嘱，“反正别太操劳就是。” 楚青凰点头应下：“娘亲放心，我会照顾自己的。” 几人又细细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让她务必注意自己的身子，楚青凰和扶苍才得以离开。 她的父王和娘亲，太上皇和娴太妃一起送他们到大门外。 两人走出别院大门，坐上轿子，在禁军护卫之下浩浩荡荡往皇宫方向而去。 太上皇站在大门口，看着渐行渐远的队伍，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八月成亲大典？” 娴太妃转头看他，不解：“成亲大典怎么了？” “成亲大典不是青凰跟炎国那个王储联姻的大典吗？那她方才怎么说知心之人一人足矣？”太上皇皱眉，“而且她现在怀有身孕，在正宫皇夫还没有抵达之前，就先怀了侧夫的孩子，到时候会不会被视为对正夫的不重视？” 容毓没什么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我眼瞅着青凰对扶苍的偏爱很不一般，到时候跟炎国这位王储不会打起来吧。”太上皇越想越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青凰究竟是怎么想的？既然西齐世家公子她一个都看不上，又怎么会想到跟炎国联姻？刚才也没问问她到底是怎么想的，炎国就是一小国，似乎也不值得她特意去联姻……” “太上皇。”南曦走过来，笑着抬手示意，“中午一起吃个饭吧，我跟容毓闲着也是闲着，正好可以替太上皇解个惑。” 解惑？ 太上皇不解。 容毓没说什么，揽着南曦的肩膀往院子里走去。 太上皇心里纳闷，低声问身边的娴太妃：“我怎么有种错觉，他们对青凰的了解好像比我多。” “可能是因为摄政王的情报比我们厉害。”娴太妃猜测，“太上皇别忘了，你退位之后我们一走两年没回来，这两年期间发生的事情几乎一无所知，但摄政王既然收了扶苍做徒弟，那知道的事情自然比我们多，毕竟扶苍是暗阁影卫。” 是这样吗？ 太上皇沉吟，好像也只能这样解释了。 不过他心里总觉得不是滋味。 女儿认了个义父也就罢了，连女婿都成了摄政王的徒弟，这样一来，总觉得女儿女婿都被东陵摄政王抢走了…… 太上皇想到方才青凰极为自然地喊出“父王”、“娘亲”的称呼，暗道也不知喊了多少次了，才会叫得这么熟稔。 第529章 皇夫辅政 夏天天气本就热，恰逢女皇陛下又有孕在身，自然而然要待在长明宫静养。 在正宫皇夫没有册封之前，政务理所当然地由皇侧夫代劳——当然，这个决定大臣们是反对的。 理由是后宫不得干政。 可惜女皇陛下一句话就堵住了他们所有人的嘴。 “‘后宫不得干政’是男人用来打压女人的借口，在朕这里行不通。”楚青凰坐在龙椅上，冷冷望着满殿朝臣，“事实不是后宫不得干政，而是你们认为女人不该干政，认为女子会祸乱朝纲，认为女子样样不如男人，在你们的认知里，女人就该温柔贤惠，相夫教子——” “女皇陛下圣明！”满朝文武齐刷刷跪下高呼，不敢让她继续说下去，“吾皇万岁！” 楚青凰沉默片刻，淡道：“这段时间朕有孕在身，不能每日早朝，以后有了孩子，更没办法专注于朝务，所以朕有个想法。” 大臣们心生不安。 “明年秋闱，可以增设女子的名额，朕要选拔女官。”楚青凰道，“既然后宫不得干政，那朕选一些女官来辅佐，各位爱卿意下如何？” “请女皇陛下三思！” “西齐历来没有女子为官的先例啊！” 记住网址http://wap. “西齐还从来没有女子为帝的先例呢。”楚青凰淡淡说道，“你们是不是觉得朕这个女皇当得也不如你们的意？” 大臣们惶恐：“臣等不敢！女皇陛下明察！” 楚青凰道：“诸位心里在想什么，你们自己知道，朕心里也明白，若不想朝堂上增设女官，就由皇夫辅政，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起身退朝。 大臣们恭送。 回到长明宫，宫人立刻忙碌了起来。 端茶的端茶，倒水的倒水。 “暖暖。”扶苍跟过去，扶着她在软榻上坐下，给她身后垫了个靠枕，“累不累？身体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楚青凰声音闲适：“不必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我没什么不适。” 扶苍拧眉：“真要增设女官？” “不会。”楚青凰靠在榻上，眉目慵懒放松下来，“女子做官？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朕不过是吓唬他们罢了。” 扶苍抿唇：“只要是你想做的事情，没有人能阻止。” “你以为我是忌惮他们？”楚青凰笑了笑，端起茶盏轻啜一口，“自古以来男尊女卑已经成了刻进世人骨子里的观念，不只是男人这么想，世间女子也习惯了被束缚，就算朕真要给她们地位，大多人也并不敢轻易踏出那一步。” 扶苍皱眉。 “女子习惯了依附男人，习惯了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习惯了三从四德，想要改变谈何容易？”楚青凰看向窗外，声音淡漠，“我没那么伟大，非要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去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她可以下旨给男人的姻缘上道枷锁，规定他们只能一妻两妾或者一妻一妾，以此来提升女子的地位——然而这样的提升也只是相对而言，并且是有限度的。 天下女子也许会庆幸这样的规矩，并感谢她这个女皇给女子争取的地位。 可是出来抛头露面却不是女子们自己能决定的事情，不管地位如何提升，他们依然受家中父兄的掌控，要听父母的安排，凡事无法自己做主。 旨意颁下去，没人敢尝试，又有何意义？ 况且…… “不止是西齐，放眼天下各国，女子为帝的例子都是少之又少，就算我现在规定女子可以做官，待下一任帝王登基，一切依然会恢复成往日男尊女卑的常态。”楚青凰看向扶苍，“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我明白。”扶苍在她身侧坐下来，缓缓点头，“但是我觉得，女子为帝也不是不能延续。” 嗯？ 楚青凰挑眉：“你的意思是让我们的女儿继承帝位？” 扶苍点头：“暖暖这么厉害，我们生的女儿应该也会非常厉害。” 既然世人始终恪守男尊女卑的教条，那就让他们的女儿成为这个天底下最尊贵的人。 如此一来，所有的男人都得臣服在她脚下，没有人敢以教条来约束她。 第530章 感叹光阴似箭 楚青凰支着下巴，认真地考虑这件事的可行性：“你别说，也许真的可以。” 事实已经证明，男人能做的事情，女人照样可以做到，况且她已经是女皇，西齐大臣们也接受了女子能做皇帝这件事。 既然如此，索性让这件事顺理成章地延续下去，让西齐成为天下各国之中唯一一个正式由女皇统治的国家。 楚青凰笑了笑，偏头看向扶苍：“没想到你的想法这么大胆。” 扶苍伸手把她揽在怀里：“其实我是担心儿子太过愚钝，毁了你的江山。” 楚青凰顿默。 儿子愚钝，女儿就一定厉害？ 万一都是个愚钝的呢？ “要不要睡一会儿？”扶苍目光落在她脸上，“太医说了要多休息，明天开始就别去上朝了，两个月之后再说。” 楚青凰道：“嗯，你去把奏折都搬过来，你批折子，我坐在这里陪你。” 扶苍点头：“顺便也可以指点指点我。” http://wap. 元宝端着一盆冰块走进来，放在内殿去暑气，锦兰和明月端着几盘新鲜的瓜果摆在小几上，供女皇陛下取用。 楚青凰看了看窗外灿烈的太阳，眸心微细，忽然觉得做一个养尊处优的女皇陛下确实不错，撇开每天需要操心的国家大事不谈，这待遇实在是一等一的好。 身边有这么多人精心伺候着，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只要自己有本事有魄力，没有人敢跟她唱反调。 反观西齐皇族历代公主，不管嫡庶，出阁之后也没几个风光的，大多都是在家相夫教子，做当家主母，跟那些世家贵女似乎也没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楚青凰轻抚着小腹。 若第一胎是个女儿，那就立为皇太女吧，从小按照储君标准培养，若她长大之后不愿意做女皇，或者实在不堪造就，那就尊重她的意思。 西齐满朝文武大臣打死都不会想到，女皇陛下和皇夫大人随意闲聊的几句话，竟直接决定了西齐以后一代代女皇当政的命运。 如果他们知道是扶苍大人提议如此，只怕不惜任何代价，连夜都要把他大卸八块，沉塘喂鱼。 当然这是后话。 女皇有孕是喜事，大臣们也不知是理解女子有孕辛苦，还是被女皇陛下在朝堂上说的一段话吓住了，接下来竟是直接默认了由皇侧夫大人辅政的决定。 奏折由皇侧夫大人批阅，政务请示皇侧夫大人——大臣们直接去长明宫面圣不太方便，担心惊扰到陛下安胎，所以需要皇侧夫拿主意的政务就由御书房参政去长明宫请示。 于是楚玄策、温湛和齐衡三人就成了长明宫常客，当然，他们不会直接进入寝宫，而是只站在外面等。 扶苍看到他们过来，就会选择合适的时间去御书房，听大臣们议事，回来之后再把议事的内容陈述给楚青凰。 每日早晚太医来请脉时，扶苍会在身边。 女皇陛下用膳时，皇侧夫大人会陪在身边亲自服侍照料。 晚上陛下就寝时，扶苍必须寸步不离地守着。 所以合适的时间其实没多少，也就是用完午膳之后陛下午睡的那一点时间里，扶苍会吩咐锦兰和明月守好陛下，他抽空去处理政务。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充实又忙碌，一晃到了七月。 七月是西齐史上最风光热闹的一个月，各国君王陆陆续续驾到，大有一种王者齐聚的架势。 七月二十日，大周皇帝仪仗浩浩荡荡抵达西齐。 楚青凰命礼部隆重招待，宫宴结束之后，大周皇帝带着他的使臣住进了别院。 已经退位两年的太上皇顿时感到压力山大。 已过中年的大周皇帝见到容毓和南曦之后，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皇叔皇婶，瞬间勾起了他对西齐内乱那些年里关于大周摄政王辉煌传说的记忆。 太上皇感叹着光阴似箭，容毓不但是东陵的传奇摄政王，在成为东陵摄政王之前，更是大周最传奇的战神。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曾经的九国天下在历经这么多年之后，变成了如今的四国鼎立——强国北疆的覆灭，正式宣布四国鼎立的开始。 而导致如今这个局势的形成，归根结底却是容毓在其中起到了最关键决定性的作用。 第531章 王者齐聚 这样一想，太上皇忍不住感到些许遗憾。 容毓这样的奇才百年难遇，若他当年不是沉溺于儿女情长，但凡他有一点争霸天下的野心。 如今的天下，只怕早已姓容。 容姓会成为这个天下最尊贵的姓氏。 只可惜，没有如果。 七月二十二，炎国王上带着使臣驾到。 炎王卫无双乃是舞姬所出，自小身份卑贱，因貌美无双，三十年前曾沦落到作为礼物被送给东陵女皇。 谁能想到，就是这么一个连一点话语权都没有的王子，居然在几年之后打败了其他王兄，一跃成为炎国最尊贵的君王，并让他那个舞姬母亲坐上了炎国王太后的尊位。 更没想到，连当年牢牢控制着炎国的北疆强国已经宣布覆灭，炎国这个弹丸小国却还活得好好的。 果然印证了那句世事难料。 卫无双虽已是中年，然而俊美的容貌依然能窥见几分年轻时的风华绝代， wap. 进了西齐皇宫，他的态度放得很低，符合小国君王该有的态度，然而楚青凰却并没有怠慢，依然按照一国之君的规格设宴招待。 宫宴很热闹。 太上皇和娴太妃没有进宫，容毓和南曦也没有进宫，唯独已经被隆重招待过的大周皇帝又一次被邀请入席，一同商议联姻之事。 场面很隆重，宫宴很热闹。 宫廷舞姬一曲舞结束之后鱼贯而退，楚青凰和为炎国王上举杯共饮，“跟炎国联姻，是朕心欢喜之事，炎国王储卫扶苍拥有过人的容貌，非凡的本领，卓绝的气度，是正宫皇夫的不二人选，朕对他非常满意。” 此言一出，西齐大臣们不由狐疑，过人的容貌，非凡的本领，卓绝的气度？ 女皇陛下见过炎国王储？ 等等，炎国王储卫扶苍？ 大臣们面面相觑，心头骤然生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他们西齐已经有了个皇侧夫扶苍，又来一个卫扶苍？ 这天下叫扶苍的人很多？ “我有个提议。”大周皇帝开口，“趁着此番女皇陛下和炎国王储成亲大典的机会，各国君王皆至，我们可以签订一个和平条约，各国友好相处，愿天下从此无战争，不知道女皇陛下意下如何？” 此言一出，不管是大周使臣还是西齐大臣，都纷纷点头。 “大周皇帝陛下这提议不错。”西齐大臣说道，“每次战争一起，遭殃的都是平民百姓，天下太平是每个人的向往。” “是啊，愿百年无战争，各国百姓都能有一个太平盛世。” 楚青凰缓缓点头：“朕也厌恶战争，战争劳民伤财，各国若能友好相处，不管对君王还是对百姓，都是百利而无一害。” 野心勃勃的北疆就是最好的教训，几十年贼心不死，最后却作得自己先亡了国，而众所周知，每一次大战之后就算是打了胜仗，也需要很长一段时间修身养息。 各国和平相处，百年之内无战争，是每个人的愿望。 “蜀国长公主应该也快到了。”大周皇帝笑了笑，“来此之前，我也曾让探子打探过消息，大概再三两天就能见到他们。既然女皇陛下对各国结盟没有异议，那等蜀国长公主到来之后，我们就可以一起坐下来签订和平协议。” 楚青凰点头，目光落在这位皇帝脸上。 大周皇帝抵达西齐之前，她其实没见过他，但楚青凰知道他是父王的侄子，是她的堂兄，所以北疆覆灭之后，某种意义上来说，如今的天下四国其实已经是一家人了。 既然是一家人，自然可以签订一份友好协议。 不过和平无法长久，人心善变，如今的各国君王可以和睦相处，不代表百年之后依然如此。 他们能做的，只是在有生之年，替天下百姓谋一个太平盛世。 第532章 特殊的贺礼 大臣们商议着友好结盟之事，一时忽略了想见炎国王储卫扶苍真容的想法——既然是前来和亲的王储，理所当然应该先拜见女皇陛下。 可大臣们从始至终只听到炎国王上说话，未曾得见炎国王储的面，并且中途因为谈及结盟之事，理所当然把此事忽略了。 七月二十五，蜀国长公主叶倾城和她的夫君云亭抵达西齐帝都。 四国君王权贵齐聚，西齐迎来了有史以来最辉煌热闹的时刻。 “先恭喜西齐女皇陛下和大周皇帝陛下。”叶倾城送上丰厚的贺礼，诚心诚意地开口祝福，“恭喜两国疆土版图扩张，恭喜北疆覆灭，女皇陛下盛名远播。” 楚青凰回以礼貌：“长公主请上座。” 又一次隆重的宫宴款待。 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里，宫中举办了三次盛大宫宴，花费不少银子，不过大周和蜀国送来的贺礼不少，相比之下，宫宴所耗银子就微不足道了。 原本以为这是一个必须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应付的事情，毕竟来的这些都是各国君王权贵，身份上不可小觑，且如今天下仅存的四国个个强大，西齐大臣们生怕一个招待不周，引起君王们不满，和平结盟瞬间演变为战场上刀兵相向。 然而他们料错了。 不管是大周皇帝还是蜀国长公主，都没有一点架子似的，跟他们女皇陛下说话时语气格外温和，就像是对待自己的小辈……好吧，他们家女皇陛下年纪确实是小。 记住网址http://wap. 但是国与国之间可不是以年纪来论的，否则北疆皇帝就不可能亲自踏足西齐，甚至接二连三试图派人刺杀女皇陛下。 除了没架子之外，西齐大臣们还发现这些君王权贵特别喜欢待在皇城一座别院之中，除了几次正式的宫宴之外，其他时候他们几乎没在宫里出现过，美其名曰女皇陛下有孕在身需要静养，他们不想打扰到女皇陛下的清静。 真真是让人觉得奇怪。 临近女皇陛下的成亲大典，礼部官员和内廷都忙碌了起来，满朝文武大臣丝毫不敢懈怠，各部政务处理得井井有条。 七月底，东陵战王带着使臣抵达抵达西齐，谢首辅和大将军轩辕曜同行，一同送上隆重的贺礼，祝贺西齐在北疆一战中旗开得胜，大败北疆，夺得北疆一半疆域。 贺礼有黄金五万两，白银八十万两，绫罗绸缎二十箱，玉器珍宝二十箱，古玩字画二十箱，以及风华正茂的少年郎二十名。 当礼官宣布完贺礼之后，大殿上安静得落针可闻。 风华正茂少年郎？ 二十人？ 一箱箱的贺礼堆在大殿上，金光闪闪的元宝，白花花的银子，一箱箱价值不菲的玉器古玩，出自名家之手的真迹字画…… 西齐大臣们心里感叹着东陵阔绰和富裕。 站在楚青凰身侧的扶苍，目光却只落在大殿上站着的二十名少年脸上。 每排四人，共五排。 俊美清秀的容貌，眉眼低垂的姿态，最大的男子方及弱冠，最小年仅十五六岁。 不敢说千里挑一，但绝对都是百里挑一的容貌和身姿。 “听说女皇陛下对影卫情有独钟。”谢锦微微一笑，眉眼气度不凡，“吾皇命人精心挑选了二十个少年，其中影卫六人，都是武阁最顶尖的高手，忠心耿耿，英姿焕发。” 楚青凰安静地坐在龙椅上，表情有些微妙，沉默了好一会儿，她才道：“大皇兄怎么没来？” “皇兄原本是打算过来的，可皇嫂突然诊出有孕在身的消息，不便长途跋涉，皇兄只得留在东陵照顾皇嫂。”容战开口说道，“皇兄让我代为送上祝福，也恭喜西齐在跟北疆一战中大获全胜。” 楚青凰抬手：“请二皇兄和谢大人上坐，各位使臣大人请坐。” 二十名少年还站在殿上，扶苍脸上表情平静，看不出什么敌意，当然也没有明目张胆的流露出什么不满来——这二十人要是别人送的，也许他可以一手一个把他们全部扔出去。 可精挑细选这些美少年的人是东陵皇帝陛下，他的大舅哥，暖暖的亲哥哥。 扶苍不敢不敬。 第533章 近墨者黑 “这些男子都是皇兄送给朕的？” 谢锦笑着点头：“没错。” “既然如此，替朕多谢大皇兄好意，他有心了。”楚青凰暂时见不到轩辕昊，自然没办法当面询问东陵送来这么多男子到底是谁的主意，只淡淡道，“扶苍，稍后把这些人都带去暗阁安置。” 扶苍抿唇，心情放松下来：“是。” 谢锦挑眉：“女皇陛下看不上这些少年？” “不。”楚青凰语气淡定，“看得出来这些都是百里挑一的少年，个个气度不凡，朕觉得很不错。” 谢锦啧了一声：“个个气度不凡，所以送去暗阁操练？” 不觉得暴殄天物？ “父王此时正住在城郊别院，谢大人稍后记得去给他请个安，问候一下他老人家。”楚青凰坐在椅子上，嘴角微扬，目光落向，坐在谢锦旁边的轩辕曜，“曜叔最近没有好好振振夫纲？” 此言一出，西齐大臣们脸色骤然一变。 女皇陛下公然拿谢大人和轩辕大将军的姻缘取笑？ http://wap. “谢锦最近有些欠抽。”轩辕曜皱眉，“小侄女要不要传授一下驭夫之道？” “谢大人如今位高权重，在东陵境内只怕没几个人敢在老虎头上拔毛，不过轩辕家有祖传家法，曜叔可以试试。”女皇陛下语气淡淡，“还可以增加一下夫夫之间的情趣。” 谢锦淡定喝茶，嘴角噙着一抹从容笑意，跟西齐大臣和大周、蜀国使臣们脸上尴尬的表情截然不同。 “家法不是没有，只是这些年用的次数太少，所以养成了他越来越不靠谱的性情。”轩辕曜说着，幽幽叹了口气，“说到底还是我心软，当初就该跟主上学一学。” 他这脸皮也是练出来了，一番话说得从容不迫，毕竟近墨者黑，跟谢锦这样的人在一起这么多年，早已不复当年纯情模样。 跟主上学一学？ 众人不解。 学什么？ 楚青凰沉默一瞬。 说到这个话题，其他各国君王权贵似乎都插不上话，因为断袖之风在各国都不是流行，各国权贵私底下也不是没有男宠，但即便也是，也是抱着尝鲜的心态，有几个人会把男子与男子之间的感情当真？ 又有谁会如此正大光明地把这种感情拿到台面上来说？ 不管是大周皇帝，还是蜀国长公主，虽然曾经都是容毓的人，但他们对东陵大臣到底不是特别了解，不好贸然开口。 而谢锦和轩辕曜两人是东陵权臣中的权臣，这些年东陵太平盛世，没有战争，所以两个人即便在东陵境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在其他国家，远没有声名远扬。 他们之所以知道这两人，就是因为他们之间那种不被世俗接受，却偏偏不把世俗放在眼中的特殊感情，被当做奇人异事似的，几年之内被传遍了五湖四海，各国权贵逛青楼时偶尔也会当做笑话讲一讲。 甚至有人把他们的故事编成了话本子。 不过对于故事中的两个人来说，却无伤大雅。 他们也并不在乎旁人如何看待。 这么多年风风雨雨都过来了，曾经有人当着他们的面抨击嘲笑，他们都能一笑置之，何况是那些根本听不到的言论。 不过轩辕曜知道分寸，宫宴上在座的不只他们自家人，还有别国来的贵客，没有必要肆无忌惮讨论自己的私事。 于是轩辕曜很快转移话题：“听闻西齐皇侧夫大人拜了主上为师，男人嘛，就该校场上见真章，然后抽个时间切磋一下。” 说完看向楚青凰，“小侄女，应该没问题吧？” 西齐大臣表情各异，忍不住面面相觑。 拜师？ 他们怎么不知道？ 为什么他们会有一种错觉，好像别国来的这些贵客，比他们自己更了解他们家的女皇陛下和皇侧夫？ 东陵退位的摄政王和女皇的确认了他们的女皇陛下为义女，这没有错，但是这不代表他们的事情都在各国权贵的掌控之下吧？ 难道他们借着认义女的理由，实则安插了暗线在西齐朝廷内部？ 第534章 我也是命苦 不得不说，西齐大臣们想象力很丰富。 只是没人解答他们心里的疑问。 天下四国使臣全部到齐，场面自是浩大非凡，从联姻谈到疆域，从战争谈到和平，从治国谈到家国律令，气氛平和轻松，完全没有一点剑拔弩张的紧张感。 像是各国友人坐在一起喝茶谈天似的。 而此时的城郊别院里，太上皇和娴太妃坐着闲聊，脸上带着明显的感慨：“青凰的面子真大，一个成亲大典罢了，各国使臣都来捧场，实在让人没有想到。” 想当年他即位时年纪还小，不管是登基、成亲还是后来的亲政，都没有哪个国家的使臣理会过，如今这盛况比起当年，简直让他不敢想。 数十年时间如过眼云烟，一晃而过。 果然是岁月不饶人啊。 娴太妃喝了口茶：“这两天大周皇帝和蜀国长公主频频来别院，他们见的人是谁，太上皇还没看出来？西齐如今这盛况确实出乎意料，但关键人物其实就在眼前。” 太上皇缓缓点头：“看到是看出来了，不过青凰能让摄政王认为义女，本身就是她的实力和人品得到了认可，否则大周、蜀国和东陵也没必要送上这么丰厚的贺礼。” 娴太妃嗯了一声：“确实。” wap. “所以归根结底，西齐能有如今的强盛，还是青凰的功劳。” 娴太妃点头：“这倒也是。” “娴儿。”太上皇忽然话锋一转，目光深情款款地看着她，“退位这两年出去走了走，我也明白了很多事情，人活一世，短短数十年光景，权力和富贵都是过眼云烟，能有一人白头到老，人生才算圆满。” 娴太妃一怔，随即表情微妙：“什么意思？突然间学会一往情深了？” 太上皇尴尬地清了清喉咙，伸手握住她的手：“做了大半辈子孤家寡人，见识过了后宫尔虞我诈，也体会过人情冷暖，盛宠也好，失宠也罢，都是后宫常态，只是我怎么也没想到，最后陪在我身边的人会是你。” 娴太妃沉默片刻：“我也没想到。年轻时没有得到帝王之爱，连一儿半女都没留下，岁数这么大了却要伺候你这个半百老头，我也是命苦。” 太上皇笑意微僵，还没来得及展现温柔情深，就被她这一句话噎得一个字说不出来。 他好不容易煽情一回，就不能配合一下？ 好歹他曾经也是一国之君。 “如果你想要个孩子……” “想要个孩子就能生？”娴太妃淡淡说道，“我这么大岁数了，生来干什么？生下来你能养活？” 太上皇语塞：“……” “容毓。”此时的临湖花厅里，南曦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声音沉静平和，“我们这些年该享受的也享受了，该见的风景也见了，等暖暖成亲大典之后，回去东陵长住一段时间吧。” 昊儿第二个孩子都快出生了，他们应该回去享受一下天伦之乐，顺便帮他们小两口带带孩子，让帝后二人也能享受自己甜蜜的小日子。 “嗯。”容毓点头。 “三个孩子不在一起，有时候总没办法做到兼顾。”南曦蹙眉，“因为暖暖宿命的原因，我们最牵挂的就是她，这些年倒是对昊儿和战儿少了很多关心。” 容毓沉默片刻：“少一些关心，他们可能还会觉得自在许多。” 南曦明白他的意思，忍不住笑了笑：“战儿见到你就跟老鼠见到猫似的，这番回去，你跟儿子好好处，态度温和一点，多关心关心他们，别总是让儿子惧你。” 容毓略作沉吟，缓缓点头：“的确该好好关心一下他了，这么大的人，到现在连个媳妇儿影子都没见着，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正在宫里喝酒的容战不知何故，忽然打了个寒颤。 “战王怎么了？”谢锦转头看向容战，“冷？” 容战幽幽看他：“外面酷热难耐，谢大人从何处看出我冷？” 第535章 这一切不是梦 谢锦顿时了然：“既然不冷，那就是有人念叨战王了。” 至于是谁在念叨…… 能让战王打寒颤的人，用脚趾头都能想得出来。 容战面无表情地瞥他一眼，收回视线，端起酒盏一饮而尽。 因顾及着楚青凰有孕在身，宫宴并未持续太久，由蜀国长公主叶倾城率先提出结束之后，东陵、大周和蜀国君臣纷纷起身告辞，容战走到楚青凰跟前跟他说了几句话，嘱咐她这两天好好休息，别太劳累，又交代了扶苍几句，就转身带着人离开了。 楚青凰和扶苍很快回到长明宫。 宫人奉上茶水瓜果，扶苍站在楚青凰身侧，小心地给她捏捏肩膀，按按鬓角：“累不累？” “还好。” 扶苍拿竹签从果盘里叉起一块梨，送到楚青凰嘴边，等她吃完，又喂她吃了几个葡萄，然后放回竹签，蹲下身子给她揉了揉小腿脚踝。 “人都到齐了，成亲的日子也近了。”楚青凰目光微垂，看向扶苍，“你紧不紧张？” 扶苍想了想，缓缓摇头：“原以为会很紧张，有很大压力，不过现在感觉好像也没那么紧张。” 记住网址http://wap. “为什么？” “可能是因为没人为难我。”扶苍说着，嘴角微扬，“大皇兄没来，二皇兄对我态度很和善，大周皇帝和蜀国长公主也没什么架子，感觉他们就只是客人，并没有摆出长辈的身份训人。” “他们不敢。”楚青凰笑了笑，“你以为我父王和娘亲是摆设？” 扶苍抿唇轻笑：“嗯，师娘疼我。” 楚青凰嘴角一抽：“瞧你那点出息。” “当然，也是看在我有孕的份上，他们不敢让我心情不好。”楚青凰说着，叹了口气，“成亲之前有孕，大概也就这点好处了。” 晚上不能腻歪，白天不能太劳累，除了没人敢惹她不开心之外，没什么其他的好处。 行动处处受限制。 宫人整日里如临大敌，太医也时时叮嘱，还有扶苍这个粘人精谨慎得生怕发生意外。 楚青凰偶尔也会觉得心累。 扶苍蹲跪在地上，缓缓把脸贴在她腹部，声音轻得像是怕吓着谁似的：“太医说孩子三个多月就能听到心跳了。” “现在还没三个月呢。” 扶苍贴着没动，好一会儿才道：“我就是感受一下。” 楚青凰摸了摸他的头：“你想要儿子还是女儿？” “生儿子就是儿子，生女儿就是女儿。”扶苍道，“陛下不用担心这个。” 反正儿子女儿都是他们的孩子，是她十月怀胎辛苦孕育的孩子。 扶苍这段时间沉浸在即将为人父的喜悦之中，心情还没完全平复下来，时常都会生出一种恍惚的感觉，有时半夜梦醒，会忍不住在自己大腿上使劲掐上一下。 清晰的疼痛感可以告诉他，这一切都不是梦。 但他大腿上青青紫紫的印记很快被楚青凰看到，她既心疼又恼怒，狠狠地训斥了他一番，后来扶苍就不敢了。 然而每次醒来，只要把身边的人紧紧搂在怀里，心头所有的恍惚和不安都会被拂去，他可以安安心心地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真的。 当然，佳人在怀，有时情难自禁也是无法避免的，作为一个正常且尝过鱼水的男人来说，忍受禁欲折磨也是人生必经的一个考验。 第536章 成亲大典 八月十九转眼即至，女皇陛下和皇夫卫扶苍的成亲大典如期举行。 这是一场特殊且盛大的成亲大典，除了皇族隆重繁杂的流程之外，参加大典的人身份也是有史以来从所未有的贵重。 各国王者齐聚，场面浩大而隆重非常。 礼官唱和声中，西齐最尊贵的女皇陛下从长长的红毯上走来，绣着五爪龙纹的明黄龙袍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宝盖羽扇，华服曳地。 她身边男子身姿修长，容颜俊美，颜色相近的王袍衬得扶苍身姿凛峭挺拔。 俊美修削的姿容在王袍衬托下越发显得耀眼夺目，气势卓然。 众人瞩目之下，两人一步步拾阶而上，走进大殿。 大殿上设了四张椅子。 左边两张主位坐着容毓和南曦，右边两张椅子坐着太上皇和娴太妃。 这样的场合下，没人会去质疑主婚的女子为什么不是女皇陛下的生母端太妃，也没人会去质疑容毓和南曦的身份——就算只是义父义母，那也是名正言顺的尊长。 况且东陵退位的摄政王和女皇在各国之中名气之大，地位之高，连退位的太上皇都对他们恭敬有加，不会有人蠢到在这个时候提出异议。 http://wap. 他们能来给女皇陛下主婚，是西齐的荣幸。 楚青凰和卫扶苍的成亲大典，既是联姻，也遵循了成亲风俗该有的步骤，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对拜。 大殿两旁宾客云集，皆沉默地看着这一幕，无声地送上祝福。 太上皇拧着眉，目光频频落在扶苍脸上。 虽然前些日子南曦跟他解释了一下扶苍的身份，他才知道西齐暗阁影卫首领扶苍居然就是炎国联姻的王储卫扶苍，从始至终青凰要娶的人只有这一个。 可看到扶苍，他心情还是有些复杂。 西齐皇族曾经发生了很多不美好的事情，已故太后以她一人之力彻底搅乱了西齐皇族血脉，而这些真相永远都不能被揭开，只能随着那些已经故去的人永埋地底。 太上皇只能安慰自己，幸亏卫扶苍和楚天铮被调换的过程中还牵扯到另外一个卫珩——哦对了，卫珩已经死了。 不然若仅仅是扶苍跟楚天铮的身份调换，今日的局面就会成为兄妹相恋的不伦剧，那才是造化弄人了。 比起太上皇的心情复杂，西齐大臣们的反应则直接多了，一个个抹脸的抹脸，扶额的扶额，叹气的叹气。 扶苍就是卫扶苍，皇侧夫也是正宫皇夫。 正夫是他，侧夫也是他。 弄到最后，女皇陛下的后宫居然就这么一个人。 他们就感觉自己像个猴子一样，看似聪明，实则一个个被真相耍得团团转，当初听到卫扶苍的名字时，他们还疑惑天下叫扶苍的人是不是很多。 没想到人家根本就是一个人。 太玄幻了。 暗阁统领扶苍一跃成为炎国王储，这件事中藏着什么样的隐情？女皇陛下看起来并没有想跟他们解释的意思——可这件事难道不需要给众人一个说法？ 万一是炎国心怀不轨呢？ 众人心里想法各异，却并不影响成亲大典顺利进行。 大典隆重，却也减免了许多繁杂沉重的流程，原本需要一日的行程最后只保留了一个时辰左右。 但是没人说什么。 因为女皇陛下有孕，一切以皇嗣为重。 大殿中央铺着长长的红毯，容毓、南曦、太上皇、娴太妃目光落在眼前一对璧人身上，两旁坐着大周皇帝和使臣、蜀国长公主夫妇和使臣、东陵战王和使臣…… 整个天下的顶尖大人物都在这里，见证着暖暖和扶苍的盛世婚礼。 贺礼已经提前送上，不过坐在席间的战王摩挲着下巴，暗道来的时候不知道暖暖有孕，只备了成亲贺礼，这小外甥或者小外甥女出生时他大抵没时间过来，应该也需要提前备上一份见面礼吧？ 嗯，顺便把皇兄那份也一起准备了。 不过小孩子喜欢什么？ 第537章 如坐针毡 成亲大典之后是入洞房。 流程虽有简略，但大体上都是按部就班，没什么差错。 拜过天地之后，一对新人被送去了长明宫，大殿上陷入短暂的安静，随即流水般的珍馐御膳一道道呈上来，酒香四溢，气氛热烈。 清秀伶俐的宫人低眉垂眼地服侍着贵客，不敢稍有怠慢。 炎国王上坐在席间，平静的神情中带着一点紧张之色，虽然今日成亲大典的其中一人是他的儿子，他却丝毫没有身份长辈的自豪。 殿上这些贵客个个都让他如坐针毡。 严格说起来，他已经做了二十几年炎国君王，常年掌权的上位者威严也有，气度也不缺，与人交锋时心思也够用。 可他心里清楚，他能拥有今天这一切身份地位，能像个人一样活着，而不是被人肆意践踏羞辱，都是因为一趟东陵之行。 这么多年他始终没有忘记当年谢锦带给他的“刻骨铭心”，以至于此时看见他，他都觉得脊背一凉。 所有跟东陵谢大人打过交道的人，都知道这个人有多么可怕，手段狠，心思深，常常不按牌理出牌。 而众所周知，谢大人两口子在那位摄政王面前乖得跟猫一样，由此可见，那位摄政王是终极王者般的可怕。 wap. 所以卫无双坐在这里，感觉就像一只大白兔坐在狼窝里——虽然大白兔年纪不小了，但那种让人感到浑身血液逆流的压力始终存在。 他一直提心吊胆，生怕谢锦把注意力转到他身上，他甚至在心里想了又想，若谢锦要跟他说话，他应该如何应付？ 然而一直到成亲大典结束，宫中散宴，他的担心都没有实现。 卫无双不由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席散之后，他一直等宾客走得差不多了才站起身。 忽然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王上别来无恙？” 卫无双身体骤然一僵。 缓缓转头，他对上了谢锦那双漂亮的桃花眼，过了这么多年，当年风华潋滟的青年如今已是一位沉稳的俊大叔，可这双眼还是慑人得很。 卫无双转头看了看，宾客该散的散，该寒暄的也都是边走边寒暄，很少有人朝他们这边看过来。 他迟疑片刻，转头看向谢锦：“我……” “这么紧张做什么？”谢锦像是看出了他的不安，漫不经心地一笑，“我就是想跟你说一声恭喜。” 恭喜炎国跟西齐联姻，恭喜他有了一个女皇做儿媳。 虽然炎国从此就要归属西齐所有，炎国疆域要纳入西齐版图，明面上看起来也没什么好恭喜的。 但还是要说一声恭喜。 卫无双声音发干：“谢谢。” “卫无双？”轩辕曜走过来，看见跟谢锦说话的人，笑着打了声招呼，“你的母亲还好吗？” 卫无双看了他一眼，点头：“多谢大将军关心，家母很好。” “谢锦，你不许吓唬人家。”轩辕曜伸手拍了一下谢锦的脑袋，“别忘了女皇陛下和卫扶苍已经成了亲，你要是敢欺负人家老父亲，当心女皇陛下爱夫心切，找你算账。” 谢锦失笑：“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欺负人了？” 他就是过来打个招呼罢了，好歹也是故人一场。 况且卫无双方才一直紧张兮兮的，跟见到吃人老虎似的，他就是想心平气和地跟对方说句话，意在告诉他，东陵人没那么可怕。 从今以后大家都是可以平起平坐的好朋友，别那么战战兢兢的。 “北疆覆灭，端木皇族从此无法再兴风作浪，炎国跟西齐成了一家人，天下局势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谢锦挑眉浅笑，“王上觉得呢？” 卫无双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点头：“谢大人说的对，的确是在往好的方面发展。” “要不要出去喝一杯？” 卫无双斟酌着他话的意思，这是商议还是强迫？ 如果仅仅是商议询问，他就不去了，他想离谢锦越远越好，跟他在一起时间久了，怕自己短寿。 但如果对方是想让他去，他好像也没有拒绝的余地。 “不想去就算了。”谢锦啧了一声，“好像我要把你逼良为娼似的。” 卫无双脸色微变。 当年他差点就被逼良为娼了好吧？ “曜曜，我们去喝一杯。”谢锦伸手揽着轩辕曜的肩膀，转身往大殿外走去，“这么多年，还是曜曜合我心意。” 轩辕曜一掌拍开他的咸猪爪子：“听起来你还真是阅人无数。” 谢锦沉稳自得地一笑：“好歹当年我也为曜曜遣散了三千姬妾，不敢说阅人无数，但是……” “今晚的家法，你觉得用黄金好还是藤条好？” 谢锦声音一卡，随即慢吞吞笑道：“只要曜曜忍心，什么都好。” 轩辕曜瞪他一眼：“那就两样都用上吧。” 谢锦含笑点头：“都听曜曜的。” 第538章 大喜之日,不得杀生 长明宫里，楚青凰在宫人伺候下卸去头上龙纹金冠，摘下耳环，褪去一身华尊贵龙袍，换上宽松轻便的常服，在铺着柔软皮毛毯子的锦榻上靠坐下来。 “太医已经在候着了，要不要让他们进来？” 成亲大典虽然减去了不少流程，但总的来说还是比平常要累一些，女皇陛下有孕，太医不得不抱着万分谨慎的态度。 楚青凰嗯了一声：“让他们进来吧。” 例行请脉用不了多少时间，为了他们安心，也为了让自己耳根子清静，在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上，楚青凰懒得多说什么。 太医们进殿请安，挨个上前给女皇陛下号脉，确定龙体康健，脉象正常，众人才放下心来。 扶苍洗干净双手，过来给陛下剥葡萄。 “都说了是你自己太过小心。”楚青凰张嘴吃了个扶苍剥的葡萄，“练武之人身体强健，没那么娇气，不必时刻提心吊胆。” 扶苍没争辩，又剥了个葡萄给她。 宫人已经习惯了两人时不时的亲昵，每到这个时候就自动退出去，让女皇陛下和皇夫大人单独相处。 楚青凰目光落在扶苍剥葡萄的手上。 记住网址http://wap. 十指骨节分明，白皙修长，没有一点瑕疵，这两年来日子过得好，连亲自动手杀人的机会都特别少，且暗阁影卫虽是十八般武器都能用，但最擅长的却是匕首。 以至于掌心的茧子都褪去了不少，这双手比以前更加好看了……葡萄送到嘴边时，楚青凰连同他的手指一起咬住。 扶苍就这么一呆，随即目光缓缓移到被咬着的手上，顺便就看到晶莹红润的唇瓣。 气氛瞬间变得撩人。 扶苍凑过去，亲了亲她的唇，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声音低沉带着几分委屈：“今晚的洞房花烛夜，我们只能盖着被子睡觉，暖暖就别撩拨我了。” 他这段时间也忍得辛苦，对于一个刚开荤不久且身体强健的男人来说，夜夜贪欢才是常态。 但是太医隐晦地表达过，明月和锦兰也直接提醒，为了陛下的身体着想，为了孩子安然着想，都必须克制。 尤其尤其是前三个月，千万不能乱来。 事关暖暖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扶苍就算忍得再辛苦也得忍。 扶苍叹了口气：“本来自制力就不太好，暖暖一撩拨我，我就——” “说得这么可怜巴巴的，像是我故意要欺负你似的。”楚青凰松开他的手指，“要不要我赐你两个美人？” 扶苍连连摇头：“大喜之日不得杀生。” 两人好了这么久，也算是这世间最了解彼此的人了，扶苍突如其来的一句并没有难倒楚青凰，她轻笑：“不解风情。” 给他赐美人是多大的福气，旁人想都想不到呢，他居然想着杀人。 “暖暖千万别有这样的想法，别的女子敢靠近我，肯定在十步之外就没命了。”扶苍坐在她跟前，端起果盘专心喂她吃水果，以此来转移注意力，“多吃点水果对宝宝好。” “终生大事算是完成了，以后我们的任务就是专心治理天下，选拔有用的人才让天下安定。”楚青凰眉眼微敛，声音沉静，“如果第一个孩子真的是个女儿，可以考虑你的建议，直接立她为储，西齐女子的地位就可以因此而慢慢提升，不过这不会是一个顺利的过程。关乎到男人的地位，他们不会这么轻易就妥协的。” 扶苍道：“慢慢来，规则是一步步打破的，朝堂上那些大臣根本不是暖暖的对手。” 第539章 你们都很虚伪 站在高高的城楼上，全程目睹了成亲大典过程的端木无忧，面无表情地转头看着红羽：“西齐如今已经不是楚家的西齐了。” 城楼上戒备森严，也就是红羽跟楚玄弈打了招呼，才带着端木无忧上来看个热闹。 毕竟端木无忧的身份很尴尬。 作为楚青凰原身，西齐皇族的人没一个人认识她。 作为端木无忧，北疆现在已经灭国，女皇陛下是知道她的身份才没有动她。 可在西齐其他大臣眼中，端木无忧其实就是一个亡国公主。 红羽挠了挠头：“你想让西齐姓楚？” 端木无忧缓缓摇头：“西齐早就不姓楚了。” 从她的父皇开始，西齐的血脉就乱了个彻底，已故太后以一己之力搅乱了皇族，数十年兴风作浪，到老都不安生。 如今更是让一个他国魂魄做了女皇。 端木无忧看着那些散去的宾客，个个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东陵的嫡公主是所有人捧在掌心的宝，而西齐的楚青凰曾经却是人人厌恶的煞神。 http://wap. 多么的讽刺。 “我可能要离开这里了。”端木无忧目光微转，眺望着湛蓝天空，“东陵嫡公主很厉害，西齐以后会越来越好。” 红羽道：“你要去哪儿？” “不知道，随便走走吧。”端木无忧表情很淡，声音也很淡，“有生之年也去看看五湖四海，见识见识各地风土民情，也不枉多活这几年。” 红羽沉吟片刻：“其实按照原本的命数，你是可以活到二十四岁的。” 端木无忧没说话。 活到什么时候不重要，她从来不愿意过多地纠结自己的命数。 “不过你现在跟以前不一样，命数改了，寿命应该也会延长许多，只是这副身体限制了你的武力，你一个姑娘家，行走天下会很危险。”红羽道，“尤其你容貌不俗，最容易让宵小惦记。” 虽然西齐国力越来越强盛，但是天下之大，山贼匪寇还是很多，强抢民女的地痞恶霸也不在少数。 端木无忧淡道：“惦记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红羽还欲再说什么，却见端木无忧已经转身往楼梯方向走去，“我的事情你不用管了，什么时候生，什么时候死，既然都是命数，便强求不得。” 红羽举步跟上：“但是多活几年总归是好的，可以多看看这天下山川美景。” 端木无忧没理会他。 “你怎么不说话？” “没什么可说的。”端木无忧语气淡漠，“我现在就是一缕幽魂，没有归宿，你也不必跟着我，不管月老牵的红线是玩笑还是出了什么错，你都不必放在心上。” “为什么？” “我不会喜欢你。”端木无忧声音淡漠，“我连自己都不在乎，更不会去喜欢其他人。” 红羽心里挺不是滋味：“我长得这么好看，你就一点都不心动？” “好看的人又不止你一个。”端木无忧走下石阶，“当年我要是辣手摧花，现在就没有叫那个卫扶苍的皇夫了。” 红羽沉默片刻：“说起来，你当年为什么对扶苍那么狠？” 为什么那么狠？ 端木无忧沉默，狠吗？ 她不觉得。 她对旁人更狠，曾经授她武功的那几个师父都死在她的手上，父皇不还是给她安排别的师父？ 卫扶苍没死，第一是他武功太高，第二是她手下留情。 否则他的下场也就跟那些死在她手下的人一样。 不过…… 端木无忧若有所思片刻，偏头看向红羽：“当年死在我手下的人很多，你怜悯卫扶苍，就因为他得了女皇的喜欢？” 红羽一愣：“这倒不是。” “如果他没得到她的喜欢，你应该就不会觉得我对他狠了。”端木无忧讽刺地笑笑，“否则你怎么不为其他死在我手下的人感到遗憾？” 红羽皱眉，一时无言以对。 “其实你们这些人都虚伪，一个影卫的命和一个宫女的命没什么不同，皇宫里每年都不知道要死多少人，也没见你们一个个去心疼，去拯救，偏偏一个影卫就让你们放在了心上。”端木无忧冷笑，“你能否告诉我，当年的卫扶苍跟其他人有什么不同？” 第540章 我愿意给你当靠山 红羽好一会儿没说话。 端木无忧走在回宫的路上，迎面个个宫人疾步而过，有人对他们视而不见，有人会停下来恭敬地问候一声红羽大人。 端木无忧对此漠然视之。 走到无人的宫道上，红羽迟疑地开口：“其实不管是对谁，你当年的手段都太过狠辣暴戾，我们修道之人心中都有因果轮回，前世做的恶，今生会有恶果，前世行善，今生会得善报，你杀的每一个人冥冥之中都被上苍记在账上，以后要还的。” “历代皇帝杀的人不是更多？” “不能这么算。”红羽正色说道，“皇帝杀人也有原因，如果是因为官员昏庸无能鱼肉百姓，那么他杀的是该杀之人；若只是因为暴戾无道，那么他杀的，同样会被上苍记在账上，一个皇朝的覆灭，就是皇帝暴戾无道造成的恶果。” “同样的，圣明皇帝所杀之人，可以跟他所做下的大义之事相抵消，这也是功过相抵的意思。”红羽道，“皇帝不是圣人，不能以圣人的标准去要求他，如果他的过大于功，最后依然会有所亏欠，若是功大于过，结果也可以得到一些福报。” 端木无忧转过头，眼神古怪地看着他：“你这是要感化我？” “不是。”红羽摇头，“我只是在告诉你，恶行不管是施在谁的身上，都是不应该的。” 端木无忧沉默片刻：“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义？” 她现在这副身体不争气，就算想狠辣都做不到，也算是变相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 wap. 以前死在她手下的那些人，她又没办法让他们复活，既然如此，跟她说这些有什么用？ 红羽斟酌了一会儿：“其实我的意思是，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你可以学着做一些善事，以抵消曾经欠下的恶债。” 做一些善事？ 端木无忧皱眉：“我没那么多善心。” “可以学着做嘛，一开始肯定不习惯，但毕竟万事开头难，但习惯了之后就会容易很多。”红羽道，“而且做善事可以让你净化心灵，使你内心得到一些满足感。” “没兴趣。” “你怎么这么冥顽不灵？”红羽皱眉，有些不高兴地看着她，“看起来娇娇弱弱的一个小姑娘，怎么就说不通呢？你以为我这么想感化你？要不是月老牵的这根不靠谱的红线，我根本不想搭理你。” 端木无忧漠然：“我已经说了，你可以当这根红线不存在，我不会强迫你。” “但是这根红线是存在的，我没办法当他不存在。”红羽语气不由强硬了一些，“我不管，你接下来不管走到哪里，我都要跟着，从下个月开始，每个月至少要多一件善事。” 这句话一出口，红羽自己先是一怔，随即给自己找了个借口，端木无忧这副模样太招人惦记了，偏偏她现在又没有足够自保的武力，他若是不跟着，只怕她什么时候被人劫财又劫色。 好歹月老也牵了一场红线，就算姻缘不成，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得太惨吧。 端木无忧停下脚步，偏头看他，目光冷冷：“你有病？” 红羽道：“没有。” “你留在你的钦天监做小仙男，敢跟着我试试。”端木无忧冷冷说完，抬脚就走。 红羽撇了撇嘴，小声咕哝了一句：“真不可爱。”依然像个跟屁虫似的跟了上去。 端木无忧眉目骤冷，“你是不是以为我现在奈何不了你？” “说真的，你还真奈何不了我。”红羽扬眉，颇为得意地看着她，“你现在打不过我，下毒对我也不太好使，嘴皮子更不是我的对手，你还有其他拿得出手的本事？” 端木无忧微默，冷冷注视着这个不知死活的人，目光里浮现凛冽的光泽。 红羽对上她的目光，面上表情狡黠：“这样的眼神若在以前或许会非常让人害怕，可惜现在你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即便擅长一些毒术，也依然无法避免以后会遇到自己无法解决的事情，所以你需要一个靠山。” “真是一个笑话。”端木无忧冷笑，“你的意思是，让我拿你当靠山？” “只要你好好跟我说话，我也愿意给你当靠山。” 端木无忧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遍：“你先去找个镜子照照自己。” “你这是瞧不起人？”红羽不高兴了，“虽然我看着如花似玉，弱不禁风，但这些都是表象，我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第541章 洒脱随性的红羽 红羽气结：“你现在都改邪归正了，能不能有点大家闺秀女孩子家的样儿？” 端木无忧没搭理他。 天色很快降下黑幕，她去了长明宫。 “端木无忧求见？”楚青凰眉眼微动，大致猜到了一些什么，“让她进来。” 再次见到这个女子的面，扶苍已经能平静面对，目光只淡淡一扫，便很快收回视线。 这个女子曾经在他心里留下很深的阴影，好在这些年他一直在成长，克服了自卑，褪去了懦弱，学会了坦然和从容。 曾经的一切都可以云淡风轻般过去。 “我是来跟你告辞的。”端木无忧站在外殿，平静地看着楚青凰，看着眼前这张本属于自己的脸，恍惚还有一种在照镜子的感觉，“明日一早，给我准备一辆马车吧。” “你要离开？”楚青凰淡问，“去哪儿？” “到处走走，看看风景。”端木无忧淡道，“皇帝陛下退位之后，不也带着他的妃子云游四海去了吗？” 楚青凰皱眉：“太上皇云游四海，身边有高手保护，况且说句实话，就算没人保护，他们也比你安全得多。” 记住网址http://wap. 毕竟端木无忧的容貌太过惹眼，不招人惦记才怪。 端木无忧沉默片刻：“这些都是不需要考虑的东西，人生无常，谁也不知道意外什么时候到来。” 顿了顿，“而且我有自保能力，并不是你们想象中那么无用。” 她这副身体虚弱不假，可这两年来她也有用心在调养，虽比不上以前的身体，却也不至于孱弱到随时会一命呜呼的程度。 至于自保方面，她擅使毒，寻常情况下保护自己绰绰有余。 若是遇到了特殊情况，那就注定是她命已该绝，强求不得。 扶苍站在楚青凰身侧，沉默不语。 “陛下，红羽大人求见。” 楚青凰挑眉：“让他进来。” 红羽很快走了进来，躬了躬身：“陛下，我来告辞的。” “你也要告辞？” “嗯。”红羽皱眉，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虽然我挺喜欢待在钦天监，但是月老给我配的那根红线太过不自量力，需要人保护，我是个人美心善的小仙男，怎么能眼睁睁看着某人落入险境？” 楚青凰嘴角一抽，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现在甚至分不清红羽究竟只是纠结于月老牵的红线，还是真的对端木无忧有了什么别的心思，不过红羽在她这里是自由的，想要离开随时都可以。 “行吧。”她点了点头，“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明天一早我给你们准备一辆马车，一匹快马，再准备点银票……其他有什么需要的，红羽去南记票号找陵川，让他给你们准备好。” “多谢女皇陛下。”红羽道，“恭祝女皇陛下和皇夫大人新婚大喜，愿陛下早生贵子，跟心爱之人白头偕老，不离不弃。” 端木无忧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转身走出长明宫。 红羽屁颠颠地跟上。 楚青凰透过窗子，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眉心微拧：“这天下只怕没有人比红羽活得更潇洒自在了，整日无忧无虑，看似童心未泯，实则比任何人过得都随心所欲。” “他喜欢端木无忧？”扶苍皱眉，觉得这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不知道。”楚青凰摇头，“不管他跟端木无忧成不成，都希望他能一如既往的洒脱随性，别受到伤害就行。” 扶苍嗯了一声：“她这两年也变了很多。” 楚青凰知道他说的是谁，淡淡道：“你恨过她吗？” 恨？ 扶苍一怔，随即缓缓摇头：“影卫没有七情六欲，自然也不会有恨。” 影卫的命运大同小异，不管跟着哪个主子，都只有服从命令的份，没有自己的想法和喜好，没有反抗命运的资格。 任务失败被赐死，执行任务过程中被杀死，保护主子而死，或者被虐待致死……最终都免不了一个死字。 区别只在于先死和后死，以及死得痛不痛苦而已。 扶苍转头看着她，唇角微扬：“如果被她虐待就能让我遇到暖暖，那么若有下辈子，我还是愿意被她虐上一回。” 楚青凰伸手揪住他的耳朵：“我看你真是欠打。” 第542章 人间五味 扶苍确实是欠打。 不过如今能动手打他的人只有女皇陛下，被陛下打，扶苍甘之如饴。 偏偏楚青凰更喜欢宠着他。 即便挨打是情趣，这样的情趣楚青凰也并不喜欢多用，何况如今两人已经成亲，正式成为名正言顺的夫妻，有些情趣就不再合适了。 扶苍需要的是沉稳不惊，是气度升华，是岁月沉淀之后越来越有皇夫风范，而不再是小家子气的“调教”和脸红心跳。 最重要的是楚青凰有孕在身，为了自己和扶苍的身体健康着想，为了肚子里的孩子着想，所有挑战扶苍自制力的行为都要不得。 次日一早端木无忧和红羽就离开了，他们以后的缘分如何，会不会真的印证月老牵的那根红线，大概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女皇陛下和皇夫起得很早，成亲次日有敬茶的规矩——虽然这个规矩在帝王身上通常都被省了，但女皇陛下情况不一样，省不了。 容毓和南曦不但是女皇陛下的爹娘，还是皇夫的师父师娘，两人又恰好身在皇城，这杯茶怎么都得敬。 当然，太上皇那杯茶也少不了。 再加上大周皇帝还没走，蜀国长公主也在，东陵战王、首辅、大将军等重量级人物都汇集在别院里，可想而知，今日份的敬茶场面会有多热闹。 http://wap. 女皇陛下车驾在别院外停下，两排侍女恭迎帝驾。 扶苍下车，伸手把楚青凰从车上抱了下来：“小心点。” 楚青凰双脚稳稳地站在地上，语气平静：“我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一个废人。” “不许这么说自己。”扶苍抿唇，不满地看着她，“喜日子里说点好听的，大吉大利。” “你也迷信这个？”楚青凰挑眉，“早知道应该让红羽也做你的师父。” 扶苍扬唇：“他这辈子都没机会做我的师父。” 两人往别院大门内走去，抵达正厅，楚青凰抬手示意：“元宝，你带着人候在外面，今日不需要你们伺候。” “是。” 正厅里阵仗浩大，除了主座之外，左右两旁也坐满了人。 楚青凰和扶苍出现在众人视线里，立刻迎来一双双灼灼的目光注视。 楚青凰嘴角一抽，站在厅门处，视线一个个扫过去，分明从他们的脸上看到了一种叫做“等着看好戏”的表情。 “今天我跟扶苍过来敬茶，其他不相干的人都呆在这里做什么？” “女皇陛下这句话我就不赞同了。”谢锦第一个抗议，“谁是不相干的人？” “谢大人就是。”楚青凰回视着他，“我们敬茶，你凑什么热闹？” “女皇陛下此言差矣。”轩辕曜笑眯眯地开口，“谢锦可是给皇夫大人准备了大礼，没有他在，今天的敬茶仪式会少很多乐趣。” 楚青凰沉默：“敬茶仪式？” 敬茶就敬茶吧，还需要什么仪式？ 她第一次听说。 “女皇陛下乃是一国之君，这敬茶自然要跟一般的敬茶不一样，否则无法彰显女皇陛下的与众不同。”叶倾城跟着开口凑热闹，“我相信谢大人准备的大礼应该也是别出心裁，不会让女皇陛下失望的。” 楚青凰走到正厅中央，看向容毓：“父王就不管管，任由他们欺负您的嫡传弟子？” 容毓淡道：“你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怎么就知道是欺负？” 楚青凰默了默，一时无言以对。 扶苍捏了捏她的手：“不用担心，我可以的。” “敬茶之前，先把大礼收下。”谢锦说着，转头吩咐，“把东西端过来。” 不大一会儿，就有五个俏丽侍女依次从厅外走进来。 五人手上各端着一个木托盘。 每个托盘里放着一只白底青瓷花纹的小碗，小碗里有各种颜色的液体。 端着托盘的丫鬟脸色有些古怪，默默看着托盘上的碗，那眼神就像是在看毒药一样。 “人间五味，酸甜苦辣咸。”谢锦淡淡一笑，“让皇夫大人品尝一下。” 话音落下，楚青凰瞬间了然，“这点手段，也想为难扶苍？” 扶苍那些年在暗阁里什么样的苦没吃过？ 不过女皇陛下该护夫的时候一点都不含糊：“扶苍身体不好，曾有胃疾，我好不容易让人给他调养得差不多了，要是受了刺激复发，我的要求也不高，谢叔叔照着这样来个十碗就行。” 第543章 这点考验不算什么 “女皇陛下这样就不可爱了。”轩辕曜皱眉，“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这是把皇夫娶回家，怎么还一心向外呢？” 楚青凰淡定：“谁是外？对曜叔来说，谢叔叔是外？对我娘亲来说，父王是外？” 轩辕曜语塞片刻，发现自己嘴皮子不是小侄女的对手，于是默默端起茶盏，咕哝了一句“果然不可爱”就闭嘴了。 “这个东西就是个形式。”谢锦看着侍女手里的托盘，声音悠闲自在，“我还没狠心到把你亲爱的皇夫折腾出病来，量都不大，让他试试。” 其他人都没说话。 连南曦都保持沉默。 楚青凰了然，看在她有了身孕的份上，父王和这些长辈们都没有为难扶苍，顺顺利利让他们成了亲，但是顺利成亲不代表他们让这件事轻轻松松就过去了。 “那个……”太上皇终于开口，觉得还是维护一下自己的女儿比较好，“青凰是天子，她要宠幸一个侧夫本就是正常的一件事，但同时青凰又是女儿身，有孕也在情理之中，此时应该怪不到扶苍头上。” 他的这番话说得实在是太过通情达理，青凰看了他一眼，忽然觉得太上皇最心善。 然而心善也没用。 今日这阵仗，他说话的份量微弱到完全可以被忽略。 wap. “太上皇此言差矣。”谢大人语气悠然，“有孕是他们两个人的事，谁也没说不该，可敬茶是仪式，该有的流程还是要有的。” “仪式？”太上皇皱眉，“其他人成亲也有这个仪式吗？” 谢锦点头：“大多是有的，有的是在迎亲时由新郎官品尝五味，有的是在回门后，由新女婿品尝，总之就是这么个事儿。” 太上皇于是也闭嘴不言了。 他以前是皇帝，除了皇子成亲之外，他对旁人成亲仪式不太清楚，况且就算西齐没有这个仪式，万一东陵有呢？ 而且今日的在座的都是东陵、蜀国、大周贵客，他这个太上皇的分量还差点，说了也等于没说。 再者嘛。 太上皇端起茶盏，看了眼扶苍，暗道他们为难的是扶苍，不是青凰，没关系，男人皮厚肉糙，就该经历磨难才能成才。 “扶苍。”楚青凰转头看向扶苍，“看来今天是对我们的考验。” “没关系的。”扶苍唇角轻扬，“这点考验不算什么，我没问题。” 楚青凰点头：“你一半我一半？” 啊？ 扶苍连忙摇头：“不行，你怀着身孕呢。” “让没出生的孩子也提前尝尝人间五味。”楚青凰语气越发淡定，“这样有助于成长。” 扶苍抿唇看她，坚决地摇头：“不行。” 开什么玩笑？ 其他人喝茶的喝茶，看热闹看热闹，权当听不懂女皇陛下的意思。 想要一起分担？ 就算他们都同意，也得扶苍愿意才行，而倘若扶苍真敢愿意，今天这么多人在这里，他不死也得脱层皮。 姜是老的辣，女皇陛下就算如何威武霸气，到底少吃了那么多年盐呢。 扶苍转头看向几个侍女，端起第一个托盘上的小碗，里面的液体是黑色的，闻着酸酸的，应该是醋。 “等等。”谢锦抬眸看向扶苍，“你们出宫之前早膳吃了没有？” 楚青凰正要说话，却见扶苍已经点头：“吃了一点。” 她扶额，这孩子怎么这么诚实呢？ “那就没问题了。”谢锦道，“开始吧。” 第544章 敬茶 扶苍放下醋，先选择了一碗红彤彤的液体。 “这应该是辣椒。”楚青凰皱眉，“你能吃辣吗？” 楚青凰自己对辣不是很喜欢，宫里的食物也大多以清淡口味为主，扶苍虽然跟她一起用膳，但是这两年来他们很少吃重口味，扶苍影卫出身，在吃的方面并不挑，尤其女皇陛下为了调养他的身体，给他吃的也大多都是温和滋补的食物。 所以乍然看到这一碗辣椒水，楚青凰下意识的就皱了眉。 “可以的。”扶苍点头，端起碗就送到嘴边，先是轻轻尝了一口，除了辣没什么其他奇怪的味道，于是一口喝完。 空碗放回托盘里，扶苍表情看起来还好。 楚青凰狐疑：“不辣？” 扶苍诚实道：“有点辣，但是只一点点，不是很辣。” 楚青凰转头看向谢锦，谢锦啧了一声：“女皇陛下这表情真是让人伤心，刚才我都说了，分量不重，一点仪式而已，女皇陛下就这么不相信我？” 楚青凰轻轻撇了下嘴角。 当着她的面就为难扶苍，还指望她信任他？ 记住网址http://wap. 况且谁不知道东陵谢首辅狡诈如狐，心狠手黑？ 众目注视之下，扶苍端起了第二个碗，青绿色的汁液，闻着有一股苦涩的气味，暂时还不知道是什么。 他轻抿了一口，苦涩味道瞬间弥散整个口腔，他一瞬间后悔没有一饮而尽。 一口闷了多好？ 陛下正看着他，扶苍强忍苦涩味道，平静地仰头一口干——其实分量没多少，作为男子来说，一口也就解决了。 但是那汁液苦得让他紧抿着唇，眉头也微微皱起，强忍着不在楚青凰面前流露出异样来。 实在是太苦了。 “这是什么？”楚青凰见他表情不对，皱眉询问。 “苦瓜汁。”谢锦道，“清热解毒，降燥去火，对身体好。” 楚青凰嘴角一抽，无话可说。 她能说什么？苦瓜汁而已，又不是毒药，她还得感谢他如此善解人意，没在苦瓜汁里加黄连。 第三碗是醋，嗯，还行。 第四碗是盐水，盐不多，还好。 第五碗是糖水，甜的。 先苦后甜。 扶苍一碗碗喝完，面不改色地尝完了人间五味。 “还好。”他客观地评价了一句，“谢大人说的都是真的。” 份量不多，味道也不是很重，在可以接受的程度之内。 楚青凰闻言，缓缓点头。 怪不得他父王和娘亲像没事人似的，看来已经把过关了。 品尝过人间五味，接下来就是敬茶环节，没有人再为难他们。 侍女捧着托盘而来，还拿来了蒲垫。 第一杯茶先敬给太上皇，这一点在场之人都没有异议，毕竟他才是楚青凰名义上的父亲，夺舍一事牵扯到宿命，不可能广而告之。 但就算他不知道，其他人也会给予该有的尊重。 况且他为了楚青凰做的那些事，都是基于这个人是他的女儿，西齐的江山也是楚青凰的。 夺了人家女儿的舍，理该继续把他当成父亲孝顺。 太上皇心中感慨无比。 虽然皇子们成亲之后会进宫请安，但做了皇帝的人成亲，其实敬不敬茶就不重要了，毕竟都成了一国之君，身份那么尊贵，哪里还需要遵循着普通臣民那一套规矩？ 但这种感觉其实挺不错的。 就算成了亲，也还是自己孩子啊。 太上皇接过茶盏，喝了一口，给楚青凰递了个红封。 “谢父皇。” 太上皇又接过扶苍的茶，喝了一口，给他也递了个红封，想了想：“青凰脾气不好，你需要多多包容。” 扶苍沉默片刻：“陛下脾气很好，很温柔。” 太上皇：“……” 他很想让扶苍别睁着眼睛说瞎话，青凰方方面都出色是不假，可是她那个脾气，除了扶苍之外，至今也没第二个人敢说她脾气好很温柔。 但大喜日子嘛，算了，这些都不重要。 其他人低眉喝茶，只当做没听到。 楚青凰起身，和扶苍走到容毓面前，跪下，转头从侍女的托盘里接过茶，先递给南曦：“娘亲请喝茶。” 南曦接过茶盏，青凰又取一盏茶呈给容毓：“父王请喝茶。” 容毓接过茶盏啜了一口，和南曦各取一个红封递给青凰。 “谢父王，谢娘亲。” 扶苍有学有样，取一盏茶递给容毓：“师父请喝茶。” 楚青凰转头纠正：“称呼该改了。” 扶苍微默，低垂着头，憋了好半晌才开口：“岳父大人请喝茶。” 第545章 口舌之战 容毓倒也没为难他，喝了茶，递给他一个账本。 “算算你还欠下多少时日。” 扶苍一僵，沉默地接过自己的专属账本，翻开来看了一下，低眉不语。 他都已经跟暖暖成亲了，应该不用再回苍云山学艺了吧？师父给他看这个做什么？ 坐在一旁喝茶的太上皇看着这一幕，忍不住纳闷，扶苍喊岳父倒是喊得挺溜，可是他这个太上皇不应该才是正宗的岳父吗？ 难道扶苍是因为惧他，不敢把他视作岳父？ “扶苍。”楚青凰偏头，“还有一杯茶没敬。” 扶苍回神，连忙把账本揣怀里，伸手从托盘里端过茶盏，恭敬地递给南曦：“师娘……岳母大人请喝茶。” “乖。”南曦笑了笑，伸手摸了一下他的头，然后才接过茶盏轻啜一口，给了他一个红封。 左右两旁在座的客人突然顿悟。 为什么宝贝女儿被狼崽子叼走了，容毓却没有完全没有要为难狼崽子的意思，原来是岳母大人护着呢。 http://wap. 容战坐在椅子上，酸溜溜地想着，他这个亲儿子的地位都快赶不上半个儿子的女婿了，难不成真应了那句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 敬了茶，成亲仪式到此就算真正结束，完成了所有的流程。 “坐下来歇一会儿吧。”南曦开口，声音温和从容，“既然有了身孕，以后就别太操劳了，朝政大事应该多多让扶苍来操心，他还年轻，需要历练，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你从旁边指点一下就行，不必凡事亲力亲为。” 楚青凰点头：“我知道。” “我们留在这里时间也不短了，打算明天就离开。”南曦笑了笑，“这么多人齐聚此地，挺热闹的吧？等我们全部离开西齐，不知道你们会不会觉得冷清？” “冷清是肯定的，不过女皇陛下大概正喜欢这样的冷清。”谢锦漫不经心地开口，“人一多，就会影响小两口培养感情，还时不时的会有人不识相地为难他的皇夫，女皇陛下嘴上虽不说，心里不定怎么恨我们呢。” “谢大人此言差矣。”叶倾城不疾不徐地纠正他的话，“目前为止，只有谢大人会时不时地会为难一下皇夫大人，本公主和云亭可是老老实实、安安分分的什么都没做，除了送上丰厚贺礼之外，我们没有给女皇陛下添过堵。” 谢锦瞄她一眼：“是吗？” 叶倾城淡道：“所以女皇陛下就算要恨，也只会恨谢大人一个，不会迁怒其他人。” “丰厚的贺礼？”轩辕曜微讶，“蜀国送的贺礼很厚重吗？我怎么没看到？” 叶倾城淡道：“你们来得晚，蜀国贺礼早早就入了库，大将军自然是看不到。” 轩辕曜哦了一声：“说到贺礼，东陵可是用了心的，除了黄金白银、珠宝玉器、绫罗绸缎之外，吾皇还下旨特别挑选了二十名美貌少年，足以表达东陵的诚意。” 叶倾城表情微妙，随即不甘示弱地回道：“若是女皇陛下真心想要美少年，蜀国貌美男子倒也不少，回去之后我就可以为女皇陛下张罗一些。” 太上皇握着茶盏，忽然觉得气氛好像变得有些不太对劲。 扶苍抬眼看向叶倾城，敛眸平静地说道：“若是蜀国有身手不错的影卫，可以多送一些过来，西齐暗阁最近打算做些整顿变革，恰好还缺人手。” “扶苍说得对。”楚青凰漫不经心地开口，“东陵有闲置的人手，可以送往西齐，不过前提是要送些温顺听话的过来，我没兴趣玩驯服那一套。” “为什么没兴趣？我觉得闲来无事时驯养几个美少年挺好的，美少年既赏心悦目，又能打发时间。”谢锦勾唇，“还能增添许多人生乐趣。” 南曦扶额，谢锦这些年岁数长了不少，怎么性情却一点没变？ “原来谢叔到现在还对驯服美少年念念不忘？”楚青凰看向轩辕曜，“曜叔对此就没一点想法？” 轩辕曜没什么想法：“他也就是过过嘴瘾罢了，没那么大胆子。” 两人在一起这么多年了，这点信任还是有的。 况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们两个老夫老妻的，也着实不好意思公然打情骂俏。 第546章 难得吃瘪 “既然如此，”楚青凰笑了笑，转头看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容战，“二哥，回去东陵之后，你替我转告大皇兄一声，就说谢大人为官清廉，性情沉稳，计谋无双，爱民如子，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官，可委以重任。” 容战点头：“好，我一定如实转达。” “委以重任？”轩辕曜皱眉，“谢锦现在已经是位高权重的首辅大人了，手里负责的事情很多，几乎每天都忙得跟陀螺一样，还要怎么委以重任？” 他都不太敢说，若这样的程度尚且还不够委以重任，那只能把皇帝该做的事情都一并推给他了。 只是如此一来，谢锦可真就成了权倾朝野的大人物，满朝文武只怕都得嘀咕这皇位究竟是谁在坐了。 “女皇陛下真不可爱。”谢锦叹口气，“在座的都是长辈，陛下应该稍稍谦恭一点。” 谢锦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是在想，要不是他家主上和主母大人在此，他三两句话就能让扶苍和暖暖缴械投降，况且他还有更多的手段没使出来呢。 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名正言顺的机会可以刁难新郎官。 可是那两尊大佛坐着，他连说话都得顾忌几分。 真是难得吃瘪。 “谢叔叔说这话就没意思了。”楚青凰从容不惊，“我也是好意，在大皇兄面前替你美言几句，促进君臣和谐，谢叔叔应该感谢我才是。” wap. 谢锦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得。 就算他嘴皮子再厉害，这么大岁数了也不好跟个孩子争辩，何况今日这场景，根本没有他发挥的余地。 “敬茶仪式既然已经结束，我们是不是应该来点正式的？”谢锦站起身，目光落在扶苍脸上，“校场上切磋切磋？” “扶苍武功肯定是胜过谢叔的，这一点毋庸置疑，但是出于尊老爱幼的规矩，扶苍绝不敢伤了谢叔，如此一来，就难免束手束脚。”楚青凰淡淡一笑“所以我觉得谢叔应该找同辈人切磋，比如父王。” 谢锦瞬间沉默。 “父王已经许多年没正式与人比武了，正好有机会好好比试一场。”楚青凰道，“我负责提供场地，不打个酣畅淋漓都别停。” 谢锦转头看了一眼轩辕曜，轩辕曜摸了摸鼻子，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既然都没什么事情，我们出去逛逛吧。女皇陛下肚子里的宝宝不是要出生了吗？我们去买一点小孩子的衣服，鞋子，玩具……顺便替女皇陛下体察民情，看看有没有当街强抢民女的事情发生。” 此言一出，谢锦显然极为赞同：“曜曜倒是提醒了我，不管女皇陛下肚子里怀的是小皇子还是小皇女，我们都得提前把礼物准备了，不然宝宝出生时只怕也没时间过来送礼。” 说着，朝主位方向躬身，告辞的话却是对着所有人说的：“诸位坐着，我们先告退。” 话落，朝轩辕曜看了一眼，极为优雅从容地转身离开主厅，那背影修长瘦削，风姿卓绝，比起年轻时几乎也没逊色多少。 中年俊美大叔，风骨峭峻，不失东陵第一权臣之名。 轩辕曜跟着告辞，转身就跟谢锦一道走了。 “东陵摄政王和女皇虽退位多年，但威严犹在。”叶倾城真心诚意地开口称赞，“百年之后，这天下依然会流传着关于摄政王的传说。” 太上皇闻言，下意识地点头。 这倒是真的。 “我跟云亭也出去逛逛。”叶倾城识趣地告辞，转头看向太上皇，“不知太上皇可否带我们到处走走？” 当然可以。 太上皇求之不得。 他早就想出去了，坐在这里只觉得压力巨大，偏偏青凰是他的女儿，青凰还没回宫，他不好意思主动提出离开。 叶倾城这么一说，自然顺理成章地起身告辞。 “青凰，你留在这里陪摄政王说一会儿话，稍后也早些回宫，别在外面耽搁太久，不安全。” 楚青凰嗯了一声，算是应下。 第547章 重点关照 太上皇和叶倾城夫妇俩也走了。 于是厅里只剩下容毓和南曦，楚青凰和扶苍，大周皇帝容楚修，以及正后悔没跟谢锦一起离开的容战。 “堂兄。”楚青凰看向一直没怎么处说的容楚修，“大周如今可好？” 容楚修点头：“嗯，挺好的，多谢小堂妹挂念。” 确实是“小”堂妹，年纪太小了。 他的儿子都年近三十，居然还有个这么小的堂妹。 容楚修心情挺复杂。 就像当年在大周时，他们几个皇子个个都已成年，摄政王皇叔却比他们还小，偏偏还手握大权，战功辉煌，让人忌惮不已。 那种感觉是差不多的。 最重要的是，容楚修发现这个小堂妹跟当年的皇叔一样，年纪小小就本领卓绝，简直就是得了上苍独宠。 “大周跟西齐结盟，共挫北疆，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楚青凰说着，端起手边的茶盏，“我以茶代酒，敬堂兄一杯。” 记住网址http://wap. 容楚修连忙端起茶盏：“同祝同祝。” 果然是龙生龙，凤生凤。 这句话在大概率上当真是没什么问题的，容楚修这些日子其实一直在想，如今这天下已是四国鼎立，皇叔虽早已退位不问政事，可事实却是四国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东陵天子是他的儿子，西齐天子是他的女儿，大周天子是他的侄子。 蜀国虽有些不一样，但目前来说其实也差不多。 即便百年之后各国不会像如今这般和平共处，但皇叔这一生也当真是活得出彩，古往今来帝王将相之中也就出了这么一个吧。 容楚修心生感叹。 这样的一个男子，若非当初沉迷儿女私情，如今大周大概已经称霸天下了，皇叔就是最伟大的天下共主……容楚修其实是比较想得开的人，但偶尔还是觉得有些遗憾。 他总觉得皇叔错过了一个千古留名的机会。 “堂兄这是想到了什么？”楚青凰见他表情复杂，漫不经心地开口，“怎么看起来很遗憾的样子？” 容楚修回神，连忙摇头：“没什么。” “遗憾我父王没能一统天下？” 容楚修一惊，不敢置信地看着楚青凰。 “我猜的。”楚青凰笑了笑，“看来我猜对了。” 容楚修一时无言以对。 “我觉得父王就算没能统一天下，这辈子也没什么遗憾了。”容战开口，“父王是有娘亲万事足，何况还亲手培养了三个优秀儿女，这天下没有第二个人比得上父王厉害。” 这倒是事实。 不过事实归事实，也不能否认这句话有点拍马屁的成分。 于是容毓目光扫了过来：“你今年几岁了？” 容战一懵，“我……” “这辈子不打算成亲了？” 容战头皮一麻，站起身支吾了半晌，“皇兄有了继承人，儿子成不成亲问题不大。” “你大哥和妹妹都成亲了，唯独剩下你。”南曦叹气，“战儿，接下来你父王可能会重点关照你。” 容战闻言，瞬间觉得生无可恋。 他不需要父王重点关照，真的，父王的爱还是多分一点给妹妹和妹婿吧，这两人年纪还小，自己都还没整明白呢就有了孩子…… 对了。 容战很快反应过来，正色说道：“如果妹妹的孩子继承了西齐皇族的愚钝特质，儿子觉得还需要父王多多费心，孩子从小用心教导，只要用对了方法，朽木也能雕成美玉。” 楚青凰：“……” 扶苍：“……” 容楚修默了默，转头看了眼容毓，又看了眼容战，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又觉得说什么好像都不太合适。 “这么多年，就没遇到一个合心意的？”南曦皱眉，“东陵姑娘那么多，再不济去大周找，蜀国也行，我跟你父王很开明，对你喜欢的女子没什么特别的要求，只要是你自己真心喜欢的就行。” 容战敛眸沉默片刻，缓缓摇头：“没有。” 南曦于是也没了话。 儿子就是没遇到一个喜欢的，她能怎么办？ 逼他随便娶一个？ 第548章 源于最开始的心疼 南曦是个开明的母亲，不会逼着儿子做不喜欢的事情，更不会逼他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姑娘，不仅是对他不好，对人家姑娘也不公平。 可是三十大几的人了，不能总这么单着吧。 “再给你半年时间。”南曦温柔地下了最后通牒，“半年之内找不到心上人，就让你皇兄给你选妃。” 容战表情一凛：“婚姻大事讲究缘分，强求不得。” “我们也没有强求你什么。”南曦淡道，“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你的感情还是一片空白，靠你自己等到缘分，只怕还真有点悬。” 容战默默无言。 “此事就这么定了。”南曦道，“正好我跟你父王要回东陵，过完年开春，希望能帮你把亲事给办了。” 容战深深叹了口气。 行吧，他尽量。 “如果是军营里的事情耽搁了你的人生大事，那暂时把练兵的事先放一放，反正眼下也无仗可打，不在乎这一年半载。” 确实不在乎这一年半载。 http://wap. 东陵兵力强盛，容战和轩辕曜都是大将军，且这两年也培养出了不少年轻有为的将领，就算容战休息几年，偶尔抽空去军营看看，都影响不了大局。 所以容战连拒绝的理由都没有。 况且有父王在的时候，娘亲说什么都得听，他敢反驳试试？ …… 楚青凰留在别院里陪父王母亲用了午膳，午后男人们去书房议事，她们母女二人则去花园里走了走。 “时间过得真快，数十年光景转瞬即逝。”南曦看着满园秋景，笑意温柔从容，“你父王这辈子看似威风凛凛，人人敬服，其实他年轻时真的挺累的，筹谋得多，各方面都得顾及到。他的手下个个都是独当一面的人才，想要收服他们并不那么容易，需要付出很大的心力。” 楚青凰缓缓点头。 人都是血肉之躯，就算如何厉害也没有通天之能，她一直知道父王强大，但强大的背后定是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哪怕是得上天眷顾的人，也不可能坐享其成。 人人只看到她的父王如何厉害，如何强悍到无坚不摧，却没有人知道他曾经经历过什么——就算是她这个女儿，其实也并不太清楚。 但她知道人再厉害都有个限度，人毕竟不是神，然而直觉告诉她，那是属于父王和娘亲两个人的秘密，其他人不必知道。 所以她即便心里有疑问，这些年也从来没问过。 “经历了这么多，到了中年便越发明白，人真正想要什么，其实只有自己最清楚。”南曦转头看向女儿，“人生短暂，活得开心顺遂就好，不必给自己增添不必要的烦扰。” 楚青凰点头：“我知道。” “在很多人看来，扶苍配不上我的女儿，他身份低微，寡淡木讷，不是长袖善舞会哄人的性子，也不像名门贵公子那般才情出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他能让我的女儿开心，并且能确定这辈子都不会背弃我的女儿，这就够了。”南曦笑了笑，“什么样的人适合自己，也只有自己知道。” 楚青凰唇角微扬：“我已经拥有了最尊贵的身份，拥有了天下，没有谁还能给我比江山更值钱的东西。所以不管是名门贵公子，还是如扶苍这样出身的影卫，对我来说都是一样。” 所以她需要的只是一个能得她喜欢且忠贞不二的男子，其他的都不重要。 况且扶苍也一直在为能配得上她而努力。 还有什么可挑剔的？ “其实扶苍能让父王和娘亲都接受，我挺意外的。”楚青凰如实说道，“当初让扶苍拜父王为师，除了学一些本事之外，最大的一个原因是想让父王和娘亲有机会了解他，以及相处之后，能更容易接受他。” 南曦笑了笑：“扶苍那孩子，挺招人心疼。” “嗯，一开始就是因为心疼，才注意到了他。”楚青凰淡笑，“一见倾心源于见色起意，我对他的感情，大概就是源于最开始的心疼吧。” 第549章 不是意气用事 南曦微默。 源于最开始的心疼？ 非亲非故的，谁又会心疼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呢？ 况且暖暖本就不是个心软的姑娘。 所以他们的缘分其实从一开始就注定了。 南曦是活过两世的人，她格外信命，相信冥冥之中自有安排，更相信因果轮回，善用善报。 她是个没有野心的女子，但是在做东陵女皇的那几年里，他们都在为天下苍生的和平而努力，替百姓谋福祉，给孩子积福报。 现在她的儿子是东陵帝王，她的女儿是西齐女皇，南曦不盼着他们能流芳百世，只盼他们能做到在其位谋其政，让各国百姓安居乐业，天下太平。 这也给他们自己和孩子攒福报。 平安顺遂，一生安康，就是一个母亲对孩子最大的愿望。 “母亲放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自己以后要做什么。”楚青凰打破了安静，“坐在皇位上一天，我就会尽我的职责，努力让西齐变得繁荣昌盛，让天下河清海晏，让百姓安居乐业。” wap. 顿了顿，“等以后有一天我觉得累了，不想再做这个女皇，就把帝位传给我的女儿，然后我也学着父王和娘亲享受人生，带着扶苍踏遍天下各州各城，看遍九州山川美景，顺便体察民情，做一些利国利民之事，等年岁大了，坐在躺椅上回顾这一生，才会觉得这几十年没白活。” 南曦挑眉：“小小年纪就看得这么远了？” 连年老之后的生活都想到了？ “娘亲方才不是说了吗，几十年其实过得很快，转眼即逝。”楚青凰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况且生老病死本就是人生的必经过程，每个人都要面对的。” 南曦嗯了一声：“你要把皇位传给女儿？” “暂时有这个想法。”楚青凰道，“如今四国鼎立，只有西齐是女皇掌权，我觉得这个可以传承下去，甚至可以立个规矩，以后西齐每一代天子都必须是女皇，只有公主才有资格继承皇位，让朝堂上那些整日贬低女子的大臣们以后都要听女子差遣。” 南曦失笑：“这样是不是不太妥？我怎么听着有几分意气用事的感觉？” 楚青凰摇头：“不是意气用事，我认真想过了可行性。” “可是你要知道，女子到底柔弱，帝王权术不是一般人可以驾驭的。”南曦正色说道，“朝堂上那些大臣哪个不是城府极深的老狐狸？他们现在乖乖听话，也是碍于你此前做事雷厉风行，他们皆有顾忌，但事实上，每一代帝王登基之初几乎都会杀人，铲除异己也好，建立威信也罢，都无法否认，许多权臣的势力已经大到了让帝王都忌惮的程度。” 楚青凰沉默片刻：“娘亲的意思是女子心软柔弱，不会是那些老狐狸的对手？” “这只是一方面，还有就是做皇帝很累，压力也大。”南曦道，“当然，我并不是反对你这样的想法，只是让你仔细考虑清楚，做好万全准备。” 楚青凰嗯了一声：“我明白娘亲的意思，其实我只是想提高一下女子的地位，之前我甚至想过让女子也能参加科考，入朝为官。虽然这个计划初时实施起来定会有一些难度，但最让我顾忌的是，倘若在我之后由皇子继位，那么我现在就算给女子一些特权，以后这样的特权还是会被取消，所有的努力都将白费。” 真正想要在男尊女卑的制度下提高女子的地位，最明智的决定就是让西齐一直由女皇统治。 一代代传承下去，男人们才能慢慢接受女子地位提升的事实，世人的观念也才会一点点发生转变。 毕竟几千年根深蒂固的观念和认知想要变化，需要足够漫长的时间，一月两月，一年两年之内，根本不可能做到。 “你的想法是好的。”南曦点头，“如果真的考虑清楚了，可以大胆地去做，但凡事循序渐进，切不可操之过急。” 楚青凰点头：“我明白。” 第550章 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傍晚时分，楚青凰和扶苍告辞了爹娘和各位长辈，打道回宫。 “父王和娘亲他们明日一早就离开，并且特意交代不需要我们去送。”楚青凰坐在车里，把头靠在扶苍肩膀上，难得一回小鸟依人，“有时候我真羡慕父王和娘亲的潇洒，想去哪里去哪里，偌大的天下没有他们去不了的地方。” 扶苍偏头，在她脸上亲了一下：“以后有时间，我们也到处走走。” 楚青凰闭上眼，声音有些倦怠：“我也是这么想的。” “累了？”扶苍伸手把她抱起来，直接让她坐在自己腿上，伸手把她整个人圈在怀里，“睡吧。” 楚青凰睁开眼，看了一眼自己此时的姿势，细不可查地笑了下，倒也没说什么，重新闭上眼睡觉。 马车行到宫门口，楚玄弈领着禁军开道，马车直接驶进宫门，直往长明宫而去。 抵达长明宫，扶苍把楚青凰从车上抱下去，抬脚入了寝宫，动作极其轻微，生怕吵到她休息。 “去请太医过来一趟。” “是。” 把楚青凰放在床上，扶苍低头看着她此时安静的睡颜，越看越是着迷，忍不住就弯腰亲了亲她的额头，只亲额头不过瘾，没忍住又亲了亲她的脸颊和唇瓣。 记住网址http://wap. 然后他发现越亲越想亲，简直是欲罢不能。 “本来是想好好睡一觉的，你这么一亲再亲，我还怎么睡？”楚青凰睁开眼看他，“这两天没能享受鱼水，把你憋坏了？” 扶苍俊脸一红，赧然道：“本来没那么多想法的，暖暖非得提醒我。” 他就只是单纯的想亲亲她而已。 楚青凰轻哂：“再忍两天吧，过了三个月就会好一点了，暂时为了孩子委屈一下。” 冒险贪欢要不得。 扶苍嘴角微抿：“暖暖很坏。” “我坏？”楚青凰挑眉，“胆肥了你。” 扶苍抵着她的额头：“我现在自制力很差，暖暖不能经常提醒我。” “这么说来，还是我的不是了？”楚青凰语气幽幽，“既然如此，今天开始我们分房睡，你回自己的寝宫。” 扶苍才不会同意，“我没有寝宫。” “谁说的？” “不信召元宝过来问问。”扶苍一本正经地耍赖，“就是没有，如果暖暖非要跟我分开睡，我就去暗阁刑堂打发一晚。” 嘿。 这人真是胆肥了，居然敢威胁她。 楚青凰闭上眼睡觉：“那你去吧，刑堂睡一晚之后写份心得给我，明日一早呈上来。” 扶苍：“……”暖暖不疼他了。 忽然想起以前在哪儿听到的一句话，人到手了就不珍惜了，暖暖是不是也这样？ “暖暖。” “嗯？” 扶苍憋了半晌，才委屈巴巴地开口：“是不是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楚青凰微默，嘴角忍不住泄露一丝笑意，睁开眼，看着这个扶苍一脸的怨念，忍不住伸手狠狠地揉着他的脸，只把一张轮廓分明的俊脸揉得变了形，“得到手的才是最好的，不喜欢的那些我要他干什么？” 扶苍瞬间被顺毛，抿着唇道：“那我今晚还去暗阁刑堂睡吗？” “这不是看你自己的意思吗？”楚青凰坐起身，靠着床头，“你要是想去，我大概也是拦不住。” 扶苍忍不住又想撇嘴。 “陛下。”元宝的声音适时响起，“太医来了。” 扶苍站直身子，转瞬恢复了沉默寡言的样子，转身看向走进来的太医，不发一语地退开一步，拿了块帕子垫在楚青凰伸出的手腕上。 太医行礼请了安，开始给女皇陛下把脉。 “脉象正常，孩子很健康。”太医沉吟，“不过女皇陛下昨日成亲大典，今天又出宫一天，身体可能会略显疲乏，出现嗜睡现象，这都是正常反应，好好休息就成，不用太担心。” 扶苍点头。 “陛下这两天饮食怎么样？”太医问道，“荤腥可还能沾？” 扶苍摇头：“陛下只吃些清淡的。” “荤素还是要合理搭配才好。”太医道，“不过也不用太着急，暂时让御膳房做些营养食物，等四个月之后再看看，症状应该会好一些。” 第551章 我心悦你 太医离开之后，扶苍温柔询问：“去沐浴吗？” “嗯。” 于是皇夫大人抱着女皇去沐浴，鉴于陛下有孕在身，沐浴净身需格外注意，扶苍遵照太医的叮嘱全程体贴伺候，照顾得格外周到。 沐浴结束，扶苍亲力亲为伺候她更衣着装，之后细细把发丝擦干，擦拭的动作更是无比轻柔，像是对待世间最珍贵的无价之宝。 楚青凰一贯强势，这会儿却像个猫一样疏懒，由着他伺候。 宫人已经备好了膳食。 扶苍抱着她走到膳桌前，抬手示意所有人退下。 拉开一张椅子，椅子上铺着柔软的垫子，扶苍把楚青凰放在椅子上，跟着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两人离得很近，方便喂食。 “孩子需要在肚子里待九个月，九个月之后，我大概会忘记该怎么使用筷子，也会忘记两条腿该怎么走路了，然后就真的成了一个四肢不勤的废人。”楚青凰语气淡淡，“你这是想把我彻底养废，然后谋权篡位吧。” 扶苍凑过去亲了她一口：“夫妻之间要有信任，陛下怎么能怀疑我的忠心？” http://wap. “帝王应该时刻怀有忧患意识。” “怀有忧患意识是好的，但相对的信任也应该有。”扶苍端起燕窝羹，用勺子喂到楚青凰嘴边，“张嘴。” 楚青凰默默看他一眼，不发一语地开始用膳。 一小碗熬的晶莹剔透的燕窝很快吃完，扶苍拿筷子夹了个素三鲜饺子送到她嘴边，楚青凰吃了。 “这个味道怎么样？” “还行。” 扶苍于是又夹了一个给她，楚青凰张嘴吃了。 扶苍给她夹了块笋片：“这个对身体也好。” “这一桌子的食物对身体都好。”楚青凰道，“我要把它们全部吃完？” 扶苍笑了笑：“当然不用，每样吃一点就行了。” 楚青凰吃了几口就不想吃了，“晚上不能吃太多。” “嗯。”扶苍听她的，“若是半夜饿了，可以加一餐。” 有了身孕要少食多餐，太医有交代过，营养要均衡，女皇陛下现在对肉类还有些不适，暂时只能多吃点蔬菜，额外每日两次燕窝，偶尔再来一碗红枣莲子羹，或者其他补身体的汤羹类。 每次量都不多，饿了随时吃。 楚青凰吃得差不多了，扶苍才开始动筷子，楚青凰就在一边陪着他，看着他吃。 “膳后出去走走，消消食。”楚青凰淡道，随即慢吞吞地加了一句，“你别告诉我，散步也要抱着。” 扶苍微默，“抱着其实也可以散步的……” 楚青凰目光微抬。 “当然，暖暖想自己走也可以。”扶苍从善如流地改口，“我们可以走慢一点。” 楚青凰平静道：“果然是把我当成了废物。” 扶苍放下筷子，伸手就把她抱到了怀里，亲昵地吻着她的额头：“太医说了，昨日成亲大典刚过，今天又出宫一天，你的身体肯定稍有疲惫，我们应该好好休息。” 楚青凰皱眉。 “今天白天在宫外走了不少路，晚上就不出去了吧。”扶苍低头看着她，目光温软极了，“我给你捏捏腿。” 楚青凰沉默片刻：“奏折没批完。” “我批。”扶苍道，“今晚不睡觉也把它批完。” 楚青凰伸手敲了敲他的脑袋：“想让我做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弱女子？” “有孕期间，请陛下暂时委屈几个月，也满足一下我身为夫君该有的保护欲。”扶苍说着，抱着她起身走进内室。 把楚青凰放到床上，扶苍则拖了张凳子过来坐下，把楚青凰双脚放在自己腿上。 沐浴之后她没穿袜子，此时一双玉足看着格外白皙漂亮。 扶苍默默盯着它们看了片刻，目光微抬，看向楚青凰：“脚酸不酸？” 楚青凰嘴角轻抽，如他所愿地说道：“酸。” 于是扶苍体贴地给她捏起了脚踝小腿。 楚青凰半靠着床头，定定地注视着他，须臾，淡淡开口：“扶苍。” “嗯？”扶苍抬眸，“力道合不合适？” 楚青凰眯着眼，嗓音慵懒绵软地说道：“我心悦你。” 扶苍瞬间一静，心扉处一点点浸润了柔软甜蜜。 这是楚青凰第一次明明白白地表达感情，抛开了女皇的身份，没有故作含蓄，直白地以女子的身份对着她心爱的情郎说了一句。 我，心悦你。 比以往的每一次都更正式，也更郑重，以最平等的方式表达了真挚的情感。 扶苍轻悄悄地垂眸，捏着心爱女子白皙娇嫩的脚踝，五脏六腑排山倒海一般席卷起剧烈的波澜，四肢百骸都弥漫着柔情。 他像是被裹在漫天温柔的云雾中，连声音都飘忽得有些不真实，“我也是。” 我也是。 心悦你，恨不得摘下满天星辰，亲手捧到你的面前。 让你借着璀璨的光，好好看一看我眼里的似海情深。 第552章 你若不从,便是不孝 次日一早，远道而来的各国贵客陆续告辞离开，楚青凰站在城楼上送别，荣王领着朝中重臣一路把贵客们送到皇城外。 楚玄弈率禁军陪同在侧，代替女皇陛下送客。 热闹一时的西齐终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女皇陛下有孕在身，早朝改为三天一次。 为了更方便女皇陛下处理朝政，赐御书房三位参政行走长明宫的特权，因这一年多来温湛性子沉稳，做事公正，深得女皇陛下信任，特提拔为户部右侍郎。 楚玄策年轻有为，办案有功，提拔为吏部左侍郎。 云衡做事公正，性子正直，入刑部历练。 与此同时，长明宫里又传出一道旨意，鉴于女皇跟炎国王储联姻，可促进两国永世交好，为了表示对炎国的重视，女皇陛下宣布五年之内不采选，不纳侧夫侍君，西齐所有男子满弱冠之龄，即可自由婚配。 这道旨意一出，且不论满朝文武是什么反应，帝都有人失望，有人松了口气，单说从九月开始一直到年底，媒婆瞬间忙碌了起来的情景却是肉眼看得见，高门贵胄之家几乎每天都有媒婆登门说亲。 帝都适龄的男子很多，碍于皇族历来采选的规矩所限，女皇陛下登基之后成婚的男子却是极少，有人是抱着入宫的希望，有人则是担心坏了规矩，惹来祸事。 总之适龄的男子不敢成亲，适龄的女子则无法嫁人，直接导致帝都大龄男女都剩了不少——这一点其实真的跟楚青凰无关，人家愿不愿意成亲跟她有什么关系？ wap. 她又没规定男子必须入宫采选，是朝上那些大臣们不肯放过她，隔三差五劝谏她选皇夫。 她这个女皇陛下当得也挺难的。 所以此番圣旨明明白白地表达了她的意思，五年之内不采选，谁要是愿意等就继续等吧，看谁熬得过谁。 于是肉眼可见，这道相当于特赦的旨意一出，各大家族皆明白了女皇的态度，开始为自家子女甄选合适的妻子或者丈夫。 不过对于楚青凰突然“改邪归正”的作风，他们其实是纳闷的，毕竟女皇陛下以前还是长公主时，后院侍君可是一个比一个俊俏。 也是因为她以前就爱男色，各大世家才想着女皇登基之后一定会充盈后宫，选一些容貌和才情出众的男子进宫……谁能想到，登基之后的女皇陛下，突然间就洁身自好了起来？ 平白耽搁了他们的终身大事。 作为温家庶子且如今已经做到了户部侍郎的温湛，也免不了要经历一番被媒婆上门说亲的过程。 “温湛。”温夫人正襟坐在堂中，看着被人叫过来的温湛，目光微抬，“我给你议了一门亲事。” 温湛无声叹了口气，果然来了。 他就想到会有今天。 以前仗着曾是陛下后院侍君的关系，他还可以一拖再拖，让温夫人拿捏不住他，如今女皇陛下旨意明明白白地颁了下来，他这个昔日的侍君已经不再是陛下后宫的人，拥有绝对的婚配自由。 温夫人立刻就把主意打到了他的身上。 “虽然你现在已经做到了户部侍郎的位置，朝堂新贵，朝中肱骨，但在温家你依然只是一个庶子。”温夫人摆足了当家主母的架子，目光沉肃，“你的亲事由我这个嫡母做主，你若不从，便是不孝。” 第553章 你翅膀硬了 太上皇在位时，崇尚以孝治天下。 古圣人也教导读书人忠孝仁义。 何况庶子在家中的地位确实低微，只要父亲嫡母不同意，他就算做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也不能越过兄长自立门户。 温夫人以为冠上一顶不孝的帽子就可以让温湛屈服，以为他会由着自己拿捏。 这显然错了。 温湛清浅一笑，态度谦恭极了：“我这庶子确实不能不孝，但夫人应该知道，自古以来忠孝两难全，当‘忠’和‘孝’相冲突时，我只能选择忠于女皇陛下，而舍弃身为人子的孝道。” 温夫人皱眉：“什么意思？” “父亲在朝为官，三年前从户部侍郎升为户部尚书，虽是女皇陛下举荐提拔，却也有我一小份功劳；年后兄长犯错，女皇陛下本是下令斩首，是我从中求情才保住了兄长的命，保住了父亲的仕途。”温湛淡淡一笑，“我这个庶子身份确实卑微，可在女皇陛下面前却也有点说话的份量，关键时刻能起到很大的作用。” 温夫人冷冷看着他：“你是想威胁我？” “不是。”温湛语气从容，“我只是想说，世间之事有舍必有得，有得必有失，一个人想得到某些东西，必然需要付出一点什么……父亲在朝堂上已经失去了女皇陛下的信任，温家以后能依靠的人只能是我，若夫人依然不愿意放下当家主母的架子，觉得庶子就该无条件顺服屈从，那我只能考虑，以后若父亲再出什么差错，我是否还需要出一份力了。” 温夫人脸色骤变：“你放肆！” 记住网址http://wap. “若兄长犯错惹来杀身之祸，我相信作为女皇陛下面前还算得宠的臣子，陛下就算把温家满门抄斩，应该也会破例留我一条狗命。”温湛淡笑，“夫人应该明白的意思。” 想要掌控他？ 先看看温家还能不能保住再说。 温夫人神色阴沉，不发一语地看着他：“你现在翅膀硬了。” “大概是的。”温湛点头承认，“主要是当今女皇陛下做事素来不喜欢遵循那些不合理的规矩，愿意信任一个人，重用一个人，那么不管他出身如何，陛下都照用不误，所以庶子这个身份在女皇面前没有任何影响，甚至比很多嫡子管用多了。” 言下之意，就温家那个不成器还到处惹是生非的嫡子温励，在女皇陛下那里压根没一点好印象，说不得什么时候就铸下大错牵连了整个温家。 温夫人若真想用嫡母身份压他，温湛不介意在该落井下石的时候好好踩一脚温家，让温家死得更快些。 温夫人做当家主母这么多年，如何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一时只气得脸色铁青，却又无话可说。 这个贱种，翅膀果然是硬了。 “我不知道夫人给我议了怎样的一门亲事，我只是想说，我的亲事我想自己做主，不劳夫人费心。”温湛笑了笑，“夫人时间充裕的话，可以好好管教一下兄长，让他尽可能的多学学忠孝仁义，多读些圣贤书，修身养性，而不是整日跟一群狐朋狗友出去鬼混惹事……哦，对了，我记得兄长是被女皇陛下罚了禁足三年。” 温夫人冷冷看着他。 “我现在已经升任户部侍郎，在这个家里算是官位最高，权力最大的了。”温湛心平气和，“父亲虽然也是侍郎，可户部跟工部还是存在着很大差距的，夫人若愿意安安心心做当家主母，我们可以井水不犯河水，让兄长也别来找我茬，彼此都可以过得很好——” “温湛！”一声怒吼响起，随即是嚣张跋扈的温励疾步而来，指着温湛的鼻子大骂，“放肆！谁允许你这么跟母亲说话？想挨家法了是吧？来人！把他拖出去打！” 温湛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跟一群蠢货共处一个屋檐下，他也挺心累的。 “励儿。”温夫人皱眉开口，“你少说两句。” 温励怒道：“一个小小的庶子也敢当众顶撞母亲，母亲就应该狠狠地教训他，让他知道这个家里谁说了算！” 温湛目光怜悯地从他脸上一掠而过，淡淡说道：“户部还有些事情需要我去交接，夫人和兄长好好聊聊吧，我就不奉陪了。” 说着，施施然转身离开。 第554章 男大当婚 同一时间，沈御史家里，沈重锦的处境跟温湛别有相似之处。 不过沈家主母倒是没有出面，出面的人是沈御史：“你都老大不小了吧？如今女皇陛下已经下旨，五年之内不纳侧夫侍君，你的亲事是不是该考虑一下了？” 沈重锦甫一回来就被逮住，深深叹了口气：“父亲大人，儿子作为女皇陛下曾经的侍君——” “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不必经常提起。”沈御史冷冷打断了他的话，“这个月之内，必须把婚事完成。” 沈重锦一噎，“一个月的时间哪有现成的女子嫁给我？” “皇城中未出阁的现成女子多得是，你母亲已经帮你选了几个合适的世家小姐，个个都是温婉典雅，知书达理的性情。”沈御史道，“你稍后看一下，中意哪个可以直接跟你母亲说，她会找媒婆上门提亲。” 沈重锦叹气。 “你不会还肖想着进女皇陛下的后宫？”沈御史眯眼，像是发现了什么秘密似的，“我告诉你，趁早死了这条心！乖乖找个女子娶了，趁年轻生个孩子，否则我打断你的腿！” 丢下这句话，沈御史拂袖而去。 沈重锦沉默地望着他的背影，表情一时微妙。 他知道陛下旨意传下之后，皇城中媒婆一时之间全忙了起来，男男女女都忙着完成终身大事，可婚事毕竟非同小可，就不能让他缓缓？ http://wap. 一个月之内成亲？ 他哪有时间了解女子们的性情喜好，哪有时间确定他们合不合适？ 万一仓促之间成亲却发现不合适，不成了一辈子的怨偶了吗？ “三少爷。”小厮走过来传话，“夫人让您过去一趟。” 沈重锦抬头望了望天，暗道是谁规定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 他不娶妻不生子，一辈子潇潇洒洒不好吗？ …… 傍晚时分，楚玄弈下值之后回到荣王府，刚踏进府门就看见从府里出来的母亲，荣王妃身后跟着四个侍女，当先的两个侍女手里还捧着贺礼，看起来像是要出门的样子。 “玄弈。”荣王妃看见长子回来，面带笑意，“我约了潘夫人一起喝茶，正要出去呢，顺便聊聊你跟潘姑娘的亲事。” 楚玄弈一懵：“亲事？” “是啊。”荣王妃点头，“你父王说了，我们家儿子娶妻，不用太在意女子的门庭高不高贵，人品更重要，那潘大人行事公正，嫉恶如仇，他的女儿一定也是个正直的性情，我正打算去看看，替你把把关。” 楚玄弈默了默，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刚回来，先去歇着吧。”荣王妃说着往外走去，走到一半又想到了什么似的，“对了，玄钰回来了，你稍后跟他说话时别太严厉，他现在见到你就发憷。” 楚玄弈沉默地点了点头，倒也没抗拒什么，很快往自己院子走去。 楚玄钰是荣王府三子，曾经被娇生惯养的十八年里几乎是整个王府的宠儿，连楚玄弈和楚玄策都没他地位高——当然，这种地位高倒不是说两个哥哥怕他什么的，而是王妃太过娇惯幺子。 楚玄弈看不惯楚玄钰的所作所为，但以前看在母亲的面子上常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与他多费唇舌，直到那次楚玄钰得罪了长公主，惹得荣王亲自登门道歉赔罪，还牵连楚玄弈这个兄长在长公主府跪了一夜之后，楚玄钰在这个家的地位直线下降。 荣王妃不惯他了，荣王对他恨铁不成钢，楚玄弈则直接借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公报私仇”，强制命令他每晚扎马步一个时辰，扎不好就直接棍子伺候，后来还边扎马步边抄书，扎得不稳，抄写得不好，就会得到严厉的惩罚。 楚玄钰这个王府幺子在长达两个月的时间里，过得水深火热，生不如死。 直到他去了军营。 第555章 婚事 没想到这一进军营，就历练了两年多。 对于一个纨绔公子来说，两年是一个漫长的时日，是一个人脱胎换骨的阶段，是从体力到气度，再到心态的一个变化过程。 楚玄弈走上花园长廊，很快抵达自己的院落。 远远就看见了一个青年站在青石板路上，矫健颀长的身姿，笔直挺拔的脊背，随随便便朝那一站，就展现了几分军人的卓然气度。 楚玄弈驻足，沉默地打量了一会儿这个已经弱冠的弟弟，比以前健壮了，侧脸可看出皮肤黝黑了一些——这两年来也不是一直没见过，只是彼此见面的次数比较少，偶尔楚玄钰休沐回家，他或许正在宫中当值，兄弟三人于是不一定就能同时见上面。 楚玄弈抬脚走过去，并未刻意放轻脚步。 楚玄钰温声转头，看见兄长，瞬间单膝跪下，恭敬周正地行了军礼：“玄钰给大哥请安。” 楚玄弈沉默一瞬：“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回来一个时辰。” “休沐？” “是。”楚玄钰回答，“这次可以连休三天。” wap. 楚玄弈让他起身，目光落在他脸上，“听说你升职了。” “让大哥见笑。”楚玄钰赧然，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就只是升了个千夫长，在大哥面前不值一提。” “战场上攒军功晋升快，和平时期本来就没有多少晋升机会，你能做到千夫长的位置，已经很不错了。”楚玄弈说着，往屋子里走去，“不过荣王府也并不需要你攒军功掌兵权，所以心态可以放平和一点，凡事做到无愧于心就行。” 楚玄钰跟在他身后进屋，低头道：“我明白大哥的意思，以前是我不好，进军营这两年我明白了很多道理，再不会做出犯浑的事情了。” 楚玄弈嗯了一声：“既然有三天假期，就好好放松一下，不必让自己绷得太紧，只要你不主动惹事，麻烦也不会随随便便就找上门。” “我明白。”楚玄钰沉默片刻，“大哥，我想进宫一趟。” “进宫？”楚玄弈转头看他，“进宫干什么？” “去给女皇陛下请个安。”楚玄钰迟疑着，“顺便拜见一下皇夫大人。” 楚玄弈一时没有说话。 “大哥？” “当今皇夫乃是影卫出身，执掌暗阁，也是炎国王储。”楚玄弈淡道，“关于他的身世问题要追溯到二十年前，其间隐情我们不必操心，但是他暗阁统领的身份你却要知道。” 楚玄钰点头：“大哥是担心我对他无礼？” “你敢吗？”楚玄弈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不敢。”楚玄钰连忙摇头，绝没有胆量挑战兄长威严，“大哥放心，我知道规矩的。不管他以前是什么身份，既然已经跟女皇陛下成了亲，那就是正宫皇夫，身份尊贵，我绝不会在他面前失了礼数。” 楚玄弈嗯了一声：“既然如此，明日一早随我进宫面圣。” “是。”楚玄钰应下，随即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母亲去了潘家，大哥可知道？” “嗯。” 楚玄钰道：“听说潘家的姑娘性情跟其他人不太一样。” 楚玄弈瞥了他一眼，不发一语地给自己倒了盏茶，想到母亲去潘家的原因，眉心微拧：“有什么不一样？” “大哥自己去看了就知道。”楚玄钰道，“我不太清楚，只是听母亲说她性情比较特别。母亲想跟潘家结亲，把潘姑娘娶进来做儿媳妇。” 楚玄弈没说话。 女皇陛下旨意一下，这段时间要成亲的男子很多，若潘家姑娘性情当真不错，应该会有很多人惦记。 难怪母亲愿意放下身份，亲自去一趟潘家了。 楚玄弈年岁也不小了，对亲事倒也没有多少抗拒之意，只是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直没有心悦的女子，再加上禁军统领说忙不忙，说不忙却要时刻注意宫中动向，时不时巡逻一下皇城中秩序，根本没什么时间操心婚姻大事。 若潘姑娘真是个妻子的最佳人选，趁着这个热头把婚事办了也未尝不可。 第556章 难得的团圆饭 晚上一家几口人难得在一起吃个团圆饭。 自从女皇登基之后，荣王身兼数职，时不时充当辅政大臣的要职，在朝中诸事繁忙，每天晚上回到家都很晚。 楚玄弈身为禁军统领，保护圣驾责任自然更大，时不时地需要巡逻皇宫内外，确保陛下周边安全，轮值也是不定时，有时夜间当值，有时白天当值。 楚玄策升职之前是御书房参政，时间倒是比较稳定，早上比上朝的大臣们稍微晚些进宫，在御书房看卷宗，看折子，当天事情多就会留在宫里多一些时间，事情不多，早早就可以回家。 楚玄钰则长时间待在军营，每一两个月回来一次，还不一定能赶上父王或者兄长在家。 所以今晚这顿团圆饭吃得算是热闹，气氛轻松和谐，一家子个个心情都不错，当然，最不错的还是荣王。 二儿子仕途顺利，连曾经最纨绔不成器的小儿子都如今都已成了铁骨铮铮的军人，他感到无比欣慰。 如今就只剩下这三个儿子的婚事还没办了。 “今天去了潘家，见着了潘姑娘？”荣王看向王妃，语带关心，“潘家姑娘怎么样？” 荣王妃点头：“挺不错，温婉大气，聪明剔透，我觉得弈儿应该会喜欢。” 楚玄弈默了默，还没见过一面的女子，母亲就确定他会喜欢？ 记住网址http://wap. “我跟潘夫人商议了，下个月就把他们的婚事给办了。”荣王妃道，“潘姑娘自己对这桩婚事也没什么意见。” “既然如此，就早些定下来。”荣王叹了口气，“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成亲的男子太多，这皇城内得好一番热闹。” 楚玄弈没说话，其他两个儿子也默默吃饭。 楚玄策暗自叹了口气，大哥的婚事办成之后就轮到他了，最多明年吧。 “明年开春把玄策的婚事也给办妥。”荣王接着淡道，“如今玄策仕途顺遂，荣王府只缺媳妇和孙子。等你们三个人全部成了亲，我就退下来，跟你母亲专门在家帮你们带孩子。” 楚玄策：“……”果然让他猜对了。 楚玄钰抬眸看了二老一眼，很想说哪有男人在家带孩子的？ 况且荣王府奴仆众多，到时候真有了孩子，乳娘管够，三兄弟每人一座独立的院落，妯娌之间处得好就多来往，关系不好就井水不犯河水，孩子有乳娘和侍女伺候着，母亲只需要管理好内宅就行。 父王跟着操什么心？ 不过大哥和二哥都没说话，自然也轮不到他说话。 “玄钰这段时间表现得也不错。”荣王说着，放下了筷子，“我现在对你们要求不高，只要本本分分守住荣王府，别在外面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也别试图去想不该想的贪恋，在我闭眼之前儿孙满堂，我就心满意足了，听到没有？” 三人点头。 “几位皇子的处境你们也看到了，宫里那位陛下跟以往的皇帝不同，她是有魄力的，只要你们不去招惹她，就都能相安无事。”荣王道，“招惹她的人不会有好下场。” 楚玄策道：“父王放心，女皇陛下是个英明神武的天子，她心怀天下，心胸也宽阔，不是刚愎自用擅猜忌的人。” “我当然知道。”荣王皱眉，“但挡不住有心人主动拉拢你们，跟你们示好，我担心的是你们什么时候被人蛊惑——” 荣王妃不耐地打断他的话，“行了，儿子们好不容易聚在一起，你说这些干什么？” “我还不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荣王说着，没好气地看了一眼楚玄钰，“尤其是你，以后给我乖一点。” 楚玄钰默默吃了口饭。 他已经很乖了好吗？每次皇城中发生什么事，或者他每次从军营中回来，父王都要把他提出来鞭策一顿，生怕他在军营里打架斗殴，结党营私。 他听得耳朵都快长茧子了。 就不能给他一点信任？ “除了玄弈、玄策和玄钰之外，云瑶的婚事更应该上点心。”荣王妃蹙眉，“再耽搁下去，就成了老姑娘了。” 有权有势的男子就算晚几年成亲也不妨碍，可姑娘家的青春却耽搁不得。 荣王妃子在脑子里思索着合适的夫婿人选，并朝楚玄弈和楚玄策道：“你们俩平日里也多琢磨琢磨，给你妹妹相个靠谱的夫婿。” …… 正文剧情已经在收尾了。 第557章 告个假 虽说婚姻大事一向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楚玄弈对自己的姻缘也并没有抗拒之意，但是基于婚姻大事是两个人一辈子的事情，为了避免成亲之后因不合适而引起诸多事端，他还是决定先去了解一下这位潘姑娘。 出身荣王府的楚玄弈性子沉稳，并不常把君子之道放在嘴边，但他行为处事却大多光明磊落，不会轻易做出不合礼教的事情。 所以夜探香闺肯定不行。 但白天他要当值，只能选择晚上见面。 考虑再三之后，楚玄弈选择了最直接的方式——派人以云瑶的名义送了份请帖给潘家姑娘，约她来荣王府一聚。 原本他是想约在茶馆见的，然考虑到外面人多嘴杂，万一最终不成，潘姑娘又跟他见了面，难免会影响她的名节。 以云瑶的名义约她上门，至少表面上可以避免男女授受不亲的规矩束缚。 这个提议遭到了云瑶的拒绝。 “正常的姑娘家晚上都不可能出门的，大哥这个要求不合理。”云瑶直言不讳，“即便是以我的名义邀请，也不合规矩。” 楚玄弈沉默不语。 大概是跟在女皇陛下身边久了，经常见到女皇陛下视规矩如无物，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想出宫就出宫，以至于他一时忽略了，寻常的姑娘家晚上是不能出门的。 http://wap. “明天约吧，约她过来赏花。”楚云瑶说道，忍不住笑了笑，“母亲昨天刚跟潘夫人一起商议了你们的婚事，这个时候我约她过来，潘姑娘心里一定明白是怎么回事。” 楚玄弈闻言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次日一早楚玄弈进宫当值，把楚玄钰也带进了宫。 “陛下。”楚玄弈请安之后，恭敬直言，“玄钰休沐三日，特请求臣带他进宫面见陛下，给陛下和皇夫大人请个安。” 楚青凰坐在一旁看奏折，闻言淡道：“让他进来吧。” “是。” 楚玄钰走进长明宫，恭恭敬敬地跪行大礼：“末将楚玄钰参见女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目光微抬，他看到了站在楚青凰身边的青年，一袭锦缎绣蟒纹的玄黑长袍，身段瘦削颀长，一张脸俊美冷漠，气势冷峻。 不用问，他都猜到了这人是谁。 楚玄钰低头：“末将参见皇夫大人，千岁千岁千岁千千岁！” 楚青凰看了他一眼，淡道：“起来吧。” “谢陛下。” 楚青凰细细打量着他：“世人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你在军营中历练两年，每一次见面似乎都有不小的进步。” 楚玄钰谦逊：“谢陛下夸赞，末将愧不敢当。” 这份谦逊的态度也跟往日大不相同。 楚青凰清楚军营是个历练人的地方，也乐于见到楚玄钰如今的状态，语气轻松了些：“还有别的事吗？” “没有，末将只是想进宫拜见陛下和皇夫大人。”楚玄钰恭敬道，“也谢谢女皇陛下曾经对末将的宽容和约束，才让末将有今日脱胎换骨般的改变。” 楚青凰闻言，淡淡一笑：“说真的，朕当都没想到你会变化这么大。当初对你的宽容只是看在荣王和你兄长的面子上，与你自己本身关系倒是不大。” 不过后来她确实也让楚楚玄弈好好管教这个弟弟，免得将来有一日葬送了荣王府。 寻常百姓之家的孩子犯错打一顿就好了，亲王贵胄之家若出一个纨绔，后果常常会很严重。 “末将明白。”楚玄钰道，“可还是应该感谢女皇陛下。” 楚青凰嗯了一声，感谢就感谢吧，她受下便是。 “陛下，臣有个请求，不知陛下可否应允。”楚玄弈开口，“臣想告个假。” “告假？什么时候？” “巳时出宫，未时归。” 楚青凰稍一琢磨，“应该不是回家吃饭吧？” “顺便吃饭。”楚玄弈道，“还有一件比吃饭更重要的事情。” 楚青凰点了点头：“行。” “谢陛下。” 话说到这儿，显然已没什么别的事情，兄弟二人自然告退。 楚青凰略做沉吟：“告假两个时辰？扶苍，你觉得呢？” “应该跟婚事有关。”扶苍道，“昨日荣王府去了潘家，跟潘夫人商议了楚玄弈的婚事。” 第558章 潘姑娘 楚云瑶早上递了请帖到潘家，潘家姑娘半个时辰之后就收拾妥当，应邀抵达了荣王府。 楚玄弈巳时出宫，回到家时潘姑娘跟他的妹妹正在菊园赏花，两人聊得挺投缘。 楚玄弈到了菊园，远远就看到一个身着湖绿色裙裳的姑娘坐在花厅里，脸上的笑容明媚灿烂，两人不知道聊了什么，气氛看起来轻松愉悦。 “大哥。”楚云瑶远远看见楚玄弈，抬手挥了挥，“这里。” 楚玄弈举步走了过去。 正好花厅里的姑娘转过头来，楚玄弈迎上她的正脸，第一印象觉得这是一个大气的姑娘，容貌姣好，肌肤白皙，五官丰盈圆润，笑起来的时候两只眼睛弯得像月牙。 “世子爷。”潘盈盈站起身，笑盈盈地看着他，眼睛明亮有光泽，“小女盈盈，见过世子爷。” 楚玄弈表情沉着：“不用多礼。” “世子爷长得真俊。”潘盈盈抬眸，目光落在他脸上，笑容越发明媚，“整个帝都城没有哪个男子比得上世子爷。” 楚玄弈微默，潘家姑娘确实跟其他女子不太一样。 “大哥，我先去那边逛逛，你跟潘姑娘好好聊一下。”云瑶借机开溜。 wap. 楚玄弈嗯了一声，示意潘姑娘坐下说话。 潘盈盈坐了下来。 楚玄弈提起茶壶，给潘姑娘续了盏茶：“今日让舍妹以她的名义邀请潘姑娘来王府，多有唐突，还望潘姑娘见谅。” “没关系。”潘盈盈托着腮，秋水般的目光一个劲地落在楚玄弈脸上，半点不见羞涩，“世子爷人好，长得俊，武功也厉害，还是禁军统领，威风凛凛，简直就是个完美的夫君人选。” 楚玄弈没料到她会如此直接，默了默，端起茶盏掩饰了一下：“多谢。” “不用客气，因为我说的都是实话。”潘盈盈笑得眉眼弯弯，她好像很喜欢笑，“世子爷喜欢我吗？” 楚玄弈蓦地被茶水呛住，“咳咳咳……” 潘盈盈嘴角一抽，有些抱歉地说道：“世子爷是不是被我吓到了？” 楚玄弈拭了拭嘴角，力持镇定：“不是，是我失态了。” “婚姻大事一向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样其实并不太好，两个从未见过面的人就因为父母和媒婆做主，就把一辈子的终身大事给决定了，对子女好像不太公平。”潘盈盈惆怅地叹了口气，“原本我是非常抗拒这件事的。” 楚玄弈沉默不语。 “但是我一听说爹娘给我选的夫婿是世子爷，我就什么抗拒都没了。”潘盈盈忍不住又开始笑，她的笑容仿佛有着某种感染力一样，让人不自觉的心情都能变好，“其实我仰慕世子爷很久了，只是一直没敢说，怕配不上世子爷。” 楚玄弈微讶：“怎么说？” “世子爷是皇族贵胄，未来的世子妃肯定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性格温婉优雅，知书达理。”潘盈盈抿唇，“我不够优雅端庄，琴棋书画也只是略有涉猎，谈不上精通，而且潘家家世一般，我以前根本不敢奢望会跟世子爷有缘分。” 楚玄弈默了片刻，道：“你挺好的，不用妄自菲薄。” “世子爷也觉得我挺好的？”潘盈盈一喜，“其实我也觉得自己挺好的，但是世人总喜欢比较，跟别的姑娘一比，我好像处处不如别人，但是我心好呀，正直又善良，善解人意，处处体贴，若是世子爷愿意娶我，我以后定一心一意对世子爷好，给你生几个白白胖胖的孩子，还要把孩子都教育成像世子爷这样优秀的男子汉。” 楚玄弈蓦地一咳，耳根子微红：“你想得是不是有些远？” 八字还没一撇，连教育孩子都想好了？ “世子爷脸红了。”潘盈盈托腮看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我是不是太不懂矜持？” 楚玄弈摇头：“没。” “我也想矜持啊。”潘盈盈幽幽叹了口气，“可是我太喜欢世子爷了，万一我太过矜持，看在世子爷眼中以为我是不愿意，继而推拒了这门婚事，我岂不是得不偿失？” 楚玄弈下意识地想点头，随即反应过来，端起茶盏喝了口茶，“潘姑娘说得极有道理。” 第559章 就这样挺好的 极有道理？ 潘盈盈安静地盯着他看了须臾，“世子爷对我满意吗？” “潘姑娘挺好。” “那你愿意娶我吗？” 楚玄弈目光微抬，看着对面笑靥如花的姑娘，缓缓点头：“愿意。” 潘盈盈骤然一喜，那一瞬间，眼底光泽亮得像是星辰闪烁，几乎忍不住想站起来蹦两下。 不过她很快克制了激动的心情，抿唇问道：“那世子爷要不要多了解我一些？万一以后后悔了怎么办？” “不会。”楚玄弈摇头，“爱笑的姑娘脾气都好，秉性也好，运气也会不错。” 潘盈盈挑眉，压下欣喜的情绪，继续托着腮看他：“我以后一定会对世子爷好，非常好。” 楚玄弈发现自己有些招架不住她的热情和主动，闻言只能点头：“谢谢。” “我们可以成亲之后再花前月下。” 记住网址http://wap. “嗯。” 潘盈盈想了想：“如果成亲之后我哪些地方做得不够好，世子爷可以教我，一定要及时告诉我，这样我才可以随时改正。当然，如果世子爷有做得有让我不满意的地方，我也会及时跟世子爷说，我们多多沟通，日子应该会过得很好。” 楚玄弈微讶，抬眸看着眼前这个姑娘，沉默片刻，缓缓点头。 “那就这么说定了。”潘盈盈弯着眼笑着，然后突然又想起一件事，“对了……嗯，我还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楚玄弈点头：“你说。” “世子爷以后会纳妾吗？” 楚玄弈沉默了一会儿，“可能会。” “男子有三妻四妾很正常，可是我想跟世子爷说，能不能晚点再纳妾？至少成亲之后一年再纳妾比较好。”潘盈盈敛眸，“我想试试看自己能不能让世子爷很喜欢很喜欢，有没有可能喜欢到只要我一个人？” 楚玄弈默然。 “我会努力对你好。若世子爷以后很喜欢我的话，可不可以为了我不纳妾？”潘盈盈问他，“当然，如果一年之后，世子爷只是一般喜欢我，没有喜欢到为我放弃纳妾的程度，我也不会闹，世子爷有别的心仪姑娘可以纳进来，我会安安分分尽好一个妻子该有的责任。” 楚玄弈喝了口茶，慢吞吞道：“如果我真纳了妾，你是不是就没那么喜欢我了？” 潘盈盈点头：“喜欢还是喜欢的，但是可能会少一点点，因为世子爷纳妾之后，肯定会把自己的喜欢分一点给别的女子，这样一来，我对世子爷也少一点喜欢才公平。” 楚玄弈一时居然无言以对，毕竟她说得这么有道理。 放下茶盏，他正色说道：“我不会纳妾，你不用担心这个问题。” 潘盈盈点头：“我知道。世子爷成亲之前都能洁身自好，从来不用通房侍妾，成亲之后应该也不会乱来。” 楚玄弈表情微妙，她怎么知道他一直洁身自好，没有用过通房侍妾？ 毕竟这是私密的事情。 “王妃娘娘跟我说的。”潘盈盈瞅着他的表情，像是知道了他心里的想法，“王妃说世子爷不近女色，娶我过门之后，感情上一定会忠贞不二。” 楚玄弈确定了，他母亲应该对潘姑娘十分满意，迫不及待地想把她娶进门，所以才一个劲地在她面前说好话，连他的私事都不惜全部坦白。 “世子爷生气了吗？”潘盈盈眨着眼，“我是不是太直白了？” 楚玄弈回神，缓缓摇头：“没有，潘姑娘很好，就这样挺好的。” 潘盈盈哦了一声。 “成亲之事就交给母亲操办，聘礼上你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只要我能办到的……应该说只要荣王府能办到的，母亲一定会满足你的要求。”楚玄弈忍不住想叹气，然后又觉得眼前的姑娘确实不错，“你有什么别的想法吗？” “没有。”潘盈盈道，好像很恨嫁似的，“只希望越快越好。” 楚玄弈：“……”果然是个直白的姑娘。 第560章 香囊 外面各大家族都在为自己儿子或者女儿筹备婚事，宫里的女皇陛下和皇夫大人却悠闲得很，白天批批折子，把政务该处理的都处理完，晚间出去散散步，踏着御花园小径，享受着月光的洗礼。 这种成亲之后的花前月下，对于扶苍来说比鱼水之欢更让他觉得珍惜——当然，若是可以选择，两人大概宁愿在床上度过每一个美好的夜晚。 历代皇帝后宫嫔妃无数，人一多就伴随着勾心斗角，争风吃醋，甚至是阴谋诡计，残害人命，常常搞得乌烟瘴气。 如今女皇陛下登基之后，后宫只有一位皇夫大人，并且在最大限度之内善待曾经的皇后妃嫔等人，皇后晋升为太后，有封号而无儿子的嫔妃则晋升为太妃或者太嫔，总而言之，日子过得算是相安无事，宁静而又祥和。 随着女皇陛下怀有身孕，那个孩子积福，这段时间楚青凰和扶苍脾气都好了很多，待人温和而宽容，早朝上大臣们都有些受宠若惊之感。 然而这样的平静却被一个宫女打破。 长明宫里的内侍宫女数十人，白夜轮值，除了明月和锦兰几位从潜邸过来伺候的之外，其他人都是陈海公公从内廷精挑细选的伶俐宫女，年纪都在十七八岁左右，比起十四五岁的小姑娘都要沉稳许多，比起二十多岁即将出宫的宫女又更踏实些。 然而这一日，楚青凰却盯着角落里一个秀气的宫女看了好一会儿。 “暖暖。”扶苍神色微紧，“怎么了？” 楚青凰抬手：“你过来。” 被叫到的宫女走上前，跪在地上：“女皇陛下。” http://wap. 楚青凰这些日子性情温和，待人宽容，长明宫的宫人都了解她不是个喜欢刁难人的脾气，所以并没有太多惶恐不安。 元宝察觉到事态反常，蹬蹬蹬跑过来：“陛下，可是莺儿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楚青凰没理他，只看着这个叫莺儿的宫女：“你今天跟谁接触了？” 接触？ 莺儿一懵，有些不安地回道：“太医院刚来了一个年轻的太医，他说奴婢看起来有些憔悴，问奴婢晚上是不是没睡好。” 元宝皱眉：“太医院？” “他表现得很……很热情……”莺儿低着头，神色有些惊惧，“奴婢以为他是对奴婢有想法，就拒绝了他，别的什么也没说，真的，求陛下明察！” 宫里规矩森严，宫女不能跟男子私相授受，违反了是要被杖毙的。 莺儿以为她与人接触的事情被发现，脸色有些苍白：“奴婢真的没有跟他多说什么话，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他给了你什么？” 嗯？ 莺儿一愣，随即想到了什么似的，从腰间摸出一个香囊：“他说这个可以让奴婢夜间睡得好一点，对气色好，奴婢不想他过多叨扰，就收下了这个香囊。” 扶苍伸手接过香囊，放在鼻尖嗅了嗅，随即脸色骤冷：“来人！把她拖出去！” 话音落下，长明宫里空气骤然一冷。 宫人显然意识到了什么，齐刷刷跪下。 “皇夫大人饶命！”莺儿恐惧地磕头，“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奴婢不是故意的……” “扶苍。”楚青凰抬手制止，“封锁长明宫，任何人不许离开一步。” 扶苍抿唇，攥着手里的香囊，压下心头沸腾的杀意：“是。” 元宝还不知道香囊里究竟放了什么，但眼前这个情况显然不对劲，他开口问道：“陛下，要不要把太医院那个年轻的太医带过来？” “不用。”楚青凰看着扶苍手里的香囊，“不许出去乱嚷嚷，只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是。” 楚青凰目光微抬，看向长明宫众宫人：“朕宽容，不代表你们能在朕的眼皮子底下乱来，今日这件事朕相信莺儿是无辜的，但擅自接受旁人给的东西，并将之带进了长明宫，这是犯了大忌，元宝。” “奴才在。” “既然她用手接的东西，就打手板五十，涨涨记性。” “是。” 第561章 东窗事发 殿内气氛紧绷，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的气息。 扶苍目光沉肃，冷冷地盯着殿外正在受责的宫女，元宝手执一柄竹片戒尺，一下下狠狠打在莺儿的手上，力道重，每一下都能造成钻心的痛苦。 莺儿疼得脸色惨白，几下之后，两只手就明显肿了起来，止不住地颤抖着，可是当着陛下的面，莺儿连哭都不敢，更不敢把手缩回去。 其他宫人更是骇得大气不敢喘。 楚青凰坐在榻上，目光落在手里的香囊上，好一会儿，才转头看向窗外。 宫里平静有一段日子了，又有人想作妖。 分量极少的麝香藏在香囊里，味道极浅，足以被寝宫里的熏香掩盖过去，所以即使是她和扶苍也难得忽略了这一点。 若非她闲来无事，打量着寝宫里的宫女，察觉到了略微走神的莺儿，听到了她心里的想法，此事只怕暂时还发现不了。 楚青凰眸光深冷，太医院新来的年轻太医？ 这倒是个很好的身份，太医院专门负责伺候皇族，是离天子最近的人，若遇上对医术和毒术一窍不通的人，想要谋害她其实很容易——当然，东窗事发之后后果也很严重就是。 “今日之事，不许任何人出去宣扬。”楚青凰淡淡开口，“扶苍，你派人去查一下太医院刚来的年轻太医是谁，把他的底细摸清楚。” wap. 扶苍点头：“是。” “不管是谁，都未免太心急了些。”楚青凰语气淡漠，“若是有家有眷，就全部抓进大牢吧。若是没有亲属，就带去暗阁问话，十大酷刑全部用上一遍，朕倒要看看他的骨气有没有他的胆子这么大。” 扶苍情绪压抑，抿唇应下，随即转身走了出去。 啪！ 戒尺丝毫不曾放水的落下，元宝冷冷道：“宫里的规矩你们都清楚，在陛下这里伺候，就老老实实，安安分分，不该跟外面的人接触就不要接触，不许把长明宫里的话带出去，也不许把外面的东西带进来，这点规矩都记不住，该不该打？” 莺儿额头上冷汗如雨，疼得脸色惨白，两只手肿得像个馒头一样，咬紧牙关，哆哆嗦嗦地回话：“该……该打，奴婢该死，以后……以后再也不敢犯了……” “这一次是陛下开恩，饶你不死，再有下一次，就没这么好运了。”元宝手起手落，边打边训话，“以后再敢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直接拖出去杖毙！” 楚青凰眉心微皱，开口：“停吧。” 元宝闻声停下来，转过身，恭恭敬敬地禀道：“陛下，还不到五十呢。” 莺儿还伸着手不敢放下，两只手充血肿胀，眼睛都要哭肿了，却一点声音不敢发出来。 “知道为什么罚你？”楚青凰声音微沉，“香囊里放了麝香，如果因为这个香囊导致朕滑胎，信不信扶苍活劈了你？” 莺儿吓得磕头：“奴婢该死！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求陛下明察！求陛下明察！” 楚青凰看了她一眼，“这一次是小惩大诫，以后好好记着。” 莺儿连连点头：“奴……奴婢再也不敢了……” “行了。”楚青凰抬手，“下去上药吧。” 莺儿如蒙大赦，“谢陛下！谢陛下！奴婢再也不敢了。” “你们也下去。”楚青凰挥手，“不想死的嘴巴都闭紧一点，朕近来不想杀人。” 宫人们低眉垂眼告退。 第562章 暖暖不必心疼我 扶苍很快去而复返，走到楚青凰跟前，把她手里的香囊拿过来，“离它远一点。” 楚青凰道：“让人去查了？” “嗯。”扶苍伸手抱着她，平静的语调里隐藏着压抑的情绪波动，“扶影去了。” 楚青凰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别担心，不管是谁想要害我，都没那么容易得逞。” “是我不好。”扶苍抿唇，“竟大意到没有察觉到危险就在身边，简直该死。” 楚青凰嗯了一声：“确实大意了。” 扶苍低眸看她：“罚我吧。” “怎么罚？” “暗阁绞丝鞭，鞭一百。” 楚青凰道：“打完了还有命在吗？” 扶苍摇头：“死不了。” 记住网址http://wap. “死不了也会重伤，这意思是让我照顾你？”楚青凰淡问，“你想留在暗阁养伤，还是在长明宫由我伺候？” 扶苍无言以对。 若真重伤，肯定是要留在暗阁的，怎么能让她伺候？然而她现在有孕在身，他又怎么能放心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 “百密尚有一疏，不必苛责自己。”楚青凰淡道，“这两天皇城中都在筹备婚事，对我动手的人不外乎那几个，稍微一查就能看得出来，也没必要大张旗鼓闹得人心惶惶。” 扶苍沉默敛眸。 楚青凰抬手挑起他的下巴，漫不经心地看着他：“不用担心，也不必生气，试图对付朕肚子里的孩子，不管是谁，朕都绝不会轻易放过。” 扶苍伸手把她抱起来，往内殿走去：“还是让楚陵川进宫吧。他医术好，人也细心可靠，不用担心他被人收买。” 楚青凰懒懒地靠着他肩膀：“不担心他得了宠，被我直接收入后宫？” 扶苍不满地低头咬了她一口，轻轻的，没舍得使力，“如果暖暖真要说收他进后宫，我也是没意见的。” “想开了？” “不是。”扶苍摇头，声音沉稳有力，“比起后宫里多一个人，我更愿意看到你平平安安。” 楚青凰淡淡一笑，没说什么。 扶苍眉目软了一些，把楚青凰放在床上，单膝跪下去脱她的鞋，“好好睡一觉，他一会儿应该就会来了。” “嗯？”楚青凰挑眉，“你已经通知他了？” 扶苍点头：“我不放心太医院。” 虽然大部分太医都是忠心耿耿的，可只要有那么一两个被人收买，整个太医院就无法让人安心。 楚青凰声音淡淡：“之前我一直觉得得饶人处且饶人，一些虾兵蟹将不必放在心上，但是很显然，他们并不承我这个情。” 扶苍沉默不语。 他现在很想杀人，想把所有祸患全部除掉，让所有心怀不轨之人提前去见阎王，再也无法在他们身边兴风作浪。 长明宫内外他已经布置了一道又一道防守，却到底还是疏忽。 “扶苍。”楚青凰像是知道了他心里的想法，“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不过方才那个宫女既然已经受过了罚，就留她一命吧。其他牵扯其中的人，查清真相之后让他们死个痛快点。” 扶苍抿唇，低低地嗯了一声。 目光落在她眉眼间，扶苍低头亲着她的脸：“暂时先囚禁起来，给孩子积福。” 楚青凰笑了笑，抬起一只手勾着他的脖子：“今天晚上让你开个荤。” 扶苍一懵。 “纾解一下你的怒火。”楚青凰道，“憋在心里不好。” 扶苍皱眉：“暖暖说的这是什么话？就算我心里有怒火，也应该发泄在那些该死之人身上。” “嗯，我知道。”楚青凰语气越发温柔，“不过你真不想？” 扶苍顿时语塞。 他挺想的，可是她身体暂时不允许，而且他如此失职，应该去暗阁接受惩罚的。 “今天晚上好好伺候我沐浴，要是让我看到你身上出现什么不该出现的伤痕，我就休了你。”楚青凰声音淡淡，却充满着强硬不可违抗的意味，“别以为朕脾气好了，你就可以在太岁头上动土，敢不听话，一定让你后悔。” 扶苍表情变了变：“虽然我现在已经是皇夫，可暗阁统领也还是我，统领失职，更应该承担起自己的责任，暖暖不必心疼我。” “我这不是心疼你。”楚青凰道，“只是你应该知道，女皇的皇夫身上若是出现了伤痕，会影响美观，甚至会失宠的。” 扶苍沉眉，思索着什么样的惩罚可以使身上没有伤痕。 他这段时间日子过得太顺了，养尊处优到了随时可以忽略隐患的地步，警觉性比以前降低了许多，需要一些疼痛来提醒自己影卫统领的职责。 第563章 贤惠又大度 然而很可惜，扶苍心里在想些什么，楚青凰都听得一清二楚。 她甚至很想亲自教训他一顿。 怎么说都听不进去了是吧？脑子一根筋到了说不通的地步？ “给我倒杯茶。”楚青凰坐起身，靠在床头，“感觉有点不舒服，不知道是不是麝香的缘故。” 明月正好端着刚沏好的茶走进来，闻言，立时取了茶盏倒茶。 扶苍脸色一变，“哪儿不舒服？” “心烦。”楚青凰蹙眉，“不开心。” 扶苍坐在床沿：“饿不饿？” 楚青凰摇头。 明月很快端来一盏茶，扶苍接过来小心地吹了吹，自己先抿了一口，试了试温度，才送到楚青凰嘴边。 “你喝过的茶再给我喝。”楚青凰扬眉，“是不是等于我喝了你的口水？” http://wap. 扶苍一默，无辜地看着她：“我们亲都亲过了，暖暖还嫌弃我吗？” “倒不是嫌弃。”楚青凰低头喝了一口，“只是觉得这茶里万一有毒……” 扑通一声。 明月脸色煞白地跪下：“奴婢万万不敢！求陛下明察！” 话音落下，内殿倏地陷入一阵诡异的安静。 扶苍不发一语地转头看她，一时居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朕方才在说笑，跟你无关。”楚青凰淡道，“你先退下吧，这边暂时不用伺候。” “是。”明月浑身冷汗地退了下去。 楚青凰和扶苍面面相觑，随即不约而同地一笑，压抑的气氛这才一点点散去。 “行了，就那么点事儿，搞得个个都成了惊弓之鸟。”楚青凰喝完茶，拍了拍他的头，“这件事除了背后的罪魁祸首，其他人我不想再追究，你也不必放在心上，否则我会生气的。” 扶苍抿唇：“我知道主子疼我，可是……” “人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楚青凰叹了口气，“这次算是给你们警个醒，也是给我自己警个醒，任何时候都不能忽略周遭潜藏的危机，但是也不必太过紧张，整天紧绷着神经，弄得一个个提心吊胆的。” 扶苍坐在床沿，伸手把楚青凰整个人揽在怀里：“谁敢对你心怀不轨，我一定让他付出代价。” 楚青凰安静地让他抱着，觉得被一个人呵护的感觉挺不错的，事实上，这世间不管是男人还是女子，不管多强悍的人，都无法抗拒来自心爱之人的温柔和在乎。 楚青凰也不例外。 想到曾经的豪言壮志，楚青凰语气轻松地开口：“当初我曾立誓，定要做一个坐拥江山的女皇，不要什么爱情，也绝不沉溺于柔情蜜意。让天下男人全部臣服在脚下，才是一个女皇该有的雄心壮志。” 扶苍微讶，一时居然觉得她的想法很伟大：“暖暖确实做到了让天下男人都臣服在脚下。” “可是还是没能逃脱柔情蜜意的熏陶。”楚青凰笑了笑，“我曾经还想后宫美男三千呢，结果全让你给毁了。” 扶苍不服：“我一人抵不了三千美男？” “当然抵不了。”楚青凰闭着眼，在脑子里想象着三千美男环绕的场景，“有人善琴，有人善棋，有人善舞，有人善歌，还有人擅画画……至于类型，嗯，可以有正人君子型，有风流倜傥型，有妖艳蛊惑型，有清冷孤傲型，还有楚楚动人的柔弱公子型，三千美男齐聚，绝对是万般风情，各种仪态皆有。” 扶苍听着，居然也开始幻想她所说的各种美男，然后鬼使神差一般说道：“暖暖若真想要，我可以替你找齐天下各种美男子，造一座特大的金笼子，把他们全部锁在金笼子里，只让暖暖一人观赏。” 楚青凰诧异：“此言当真？” “当真。”扶苍点头，“但是他们只能待在金笼子里，暖暖不许跟他们亲近，想要看谁表演画画，就把擅长画画的拎出来，想要看谁跳舞，就把会跳舞的放出来。暖暖可以每天观赏一样才艺，如此一来，每天都会有新鲜感，不会腻味。” 楚青凰好半晌没说话。 “暖暖觉得怎么样？” “你真是贤惠又大度。”楚青凰退开他的怀抱，“扶苍，我是不是应该好好夸夸你？” 第564章 制胜法宝 扶苍还没说话，外面就响起了元宝的通报声：“陛下，扶影侍卫把楚公子带来了。” 扶苍站起身，“让他们进来。” 楚陵川很快走进来，正要行礼，就听扶苍说道：“给陛下诊个脉。” 楚陵川目光微抬，看向内殿靠在床头的楚青凰，安静地走过去，“陛下可是觉得不舒服？” “没什么特别的感觉。”楚青凰道，“只是无意间发现有人送了个香囊给长明宫的宫女，香囊里有少许麝香成分。” 麝香？ 楚陵川脸色一变，疾步走到床前，顾不得礼仪规矩，伸手就探向楚青凰的手腕，过了好一会儿，他徐徐松了口气：“没什么大碍。” 不过有人胆敢在长明宫搞这种手段，却是大逆不道，自寻死路。 楚陵川转头看向扶苍：“你不是暗阁统领？怎么还会让人钻了空子？” 扶苍本就愧疚自责，被他质问也并不辩解，只道：“是我的错。” 倒是楚青凰开了口：“跟他无关。” wap. 楚陵川沉吟片刻：“陛下不如封我个侍君做做，这样一来我就可以正大光明地待在后宫，随时照顾着陛下的龙体。” “不必封什么侍君。”楚青凰道，“稍后让元宝给你安排住处，离朕的寝宫近一点就行，朕又不是后宫嫔妃，不用顾忌男女授受不亲的问题。” 楚陵川想了想，觉得她说的有道理。 一国之君就算想宠幸谁也不一定非得给个名分，历来皇帝宠幸宫女的例子多得是，何况他这也算不上宠幸。 只要照顾到陛下安然诞下皇子，他就可以安心出宫了。 “虽然安排可信的人在身边照顾，能让陛下和皇夫大人都安心，但到底治标不治本。”楚陵川皱眉，“如果太医院的太医无法得到陛下全新的信任，只能把他们一一替换掉，只是短时间之内不可能替换掉所有太医。” 学医是一个漫长而枯燥的过程，医术精湛到能进太医院的大夫更是百里挑一，全部替换根本不现实。 “不用替换。”楚青凰起身走到窗前，静静看着外面亭台楼阁，曲折回廊，“太医院的太医医术不错，朕也并没有不相信他们，被人利用的只是少数，不用全盘否定。” 何况谁都不知道她有一项异能，虽然这项异能并不能排除百分之百的危险，但至少人在面前的时候，她可以知道对方有没有异心。 这就足够了。 “可就算只是极少数，往往就能带来让人预测的风险。”楚陵川不赞同楚青凰太过乐观的态度，“陛下还是提防一点比较好。” 楚青凰偏头看他：“朕有制胜法宝。” 楚陵川微讶：“制胜法宝？” 扶苍也好奇地看向楚青凰，不知道她所说的制胜法宝是什么，应该不是指暗阁的眼线吧？ 此次暗阁已经失职，实在担不得“制胜法宝”这四个字的赞誉。 “佛曰，不可说。”楚青凰难得吊他们胃口，“这是属于朕一个人的秘密。” 哦，是秘密。 楚陵川于是不再好奇，既然是秘密，肯定不能随意透露给旁人。 不过到底是什么样的秘密，能被陛下认为是“制胜法宝”？ 扶苍心里也有这样的疑问。 他看着楚青凰，眼神里有着明显的狐疑，他是离暖暖最近的人，可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从没有发现暖暖有着所谓的制胜法宝。 暖暖不会是忽悠他们吧？ 楚青凰瞧着两人的眼神和表情，平静地转头望向窗外，显然没有要满足两人好奇心的打算。 楚陵川没有不识趣地追问。 确定陛下龙体无碍，他很快告退，跟着元宝公公去往自己暂时的住处。 寝宫里只剩下楚青凰和扶苍二人。 第565章 秘密浮出水面 寝宫里气氛有些微妙。 扶苍走上去，从背后拥住楚青凰，声音低沉：“暖暖有秘密瞒着我？” “如果真有呢？” 扶苍想了想：“若暖暖想告诉我，我洗耳恭听。若暖暖不想说，我也绝不追问。” “不会不高兴？” 扶苍摇头：“不会。暖暖以前是我的主子，没有哪个主子有义务告诉影卫自己的秘密。” 他对自己的身份定位一直很明确。 过去，现在，将来，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这意思是说，我现在已经不是你的主子，所以有秘密应该跟你分享？” “我不是这个意思。”扶苍还是摇头，“在我心里，主子的身份永远不会变，只是如今又加了一个身份，让我必须双重强大，才能更好地保护你。” 楚青凰唇角微扬，“其实也不是不能告诉你。不过我担心你听了之后，可能会觉得不可思议。” 记住网址http://wap. 不可思议？ 扶苍不解：“为什么？” “因为所有人都想象不到，所以不可思议。”楚青凰轻笑，“你不妨开动你的脑子，自己去想一下，如果实在想不出来，今天晚上睡觉之前我告诉你。” 她好像存心故弄玄虚似的，偏偏扶苍也确实被吊起了好奇心。 其实相比起好奇，他可能更在意这个秘密究竟是不是真的可以被当做制胜法宝。 也许真的可以。 扶苍回想着今天楚青凰询问宫女的那一幕，没有任何征兆的，好像突然间就注意起了她。 是什么原因让暖暖注意到了那个宫女？ 扶苍确定那个香囊里所含麝香的量很少，且帝王寝宫里一直都有熏香，这样的香气足以掩盖那一点点麝香的气味。 难道只是巧合地看到了她身上的香囊，然后就例行询问一番？ 不对。 扶苍忍不住又想起了以前种种，暖暖好像对很多事情都有提前知道的能力，而且从一开始对他就非常信任，从来不曾怀疑过他的忠诚。 就算他半夜离开，她知道了之后也没有真正怪罪过他——然而如今想来，当初他那些行为就算有情可原，并且可以保证自己忠诚没有异心。 擅离职守也是应该被重罚的，甚至可以被视为图谋不轨。 可暖暖没有跟他计较过。 还有。 暖暖若是相信一个人，就会相信得毫无芥蒂，不会生出丝毫怀疑，当真做到了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程度。 比如荣王父子。 扶苍这边认真地回想着以往被他忽略的细节，边回想边分析，那边楚青凰看着窗外，饶有兴味地听着他丰富的心理活动，嘴角忍不住扬起愉悦的弧度。 被她话题这么一转，扶苍情绪明显好转了许多，不再沉迷于自责，也没再想着去暗阁受什么责罚了。 晚间两人沐浴之后躺在床上，扶苍声音温软：“我想了好久，还是没想出来暖暖到底握着什么制胜法宝。” “想知道？” 扶苍点头，“想。” 刚说完又觉得不妥似的，“暖暖若是不想说可以不说，我不会一个劲的追问。” “可是你心里分明特别想知道。”楚青凰扬眉浅笑，“不过相比起这个秘密，你应该更想知道我这个法宝究竟能不能制胜，对否？” 扶苍抬眸看她，点头道：“嗯。” 楚青凰清咳一声，“你再猜。” 再猜？ 扶苍拧眉，思索着她的话，须臾迟疑道：“难道是因为暖暖可以猜到我心里的想法？” 这算是心有灵犀吧？ “按理说，两情相悦之人了解彼此的想法也是正常。”楚青凰淡定说道，“但不管是心有灵犀也好，还是心领神会也罢，都只是在基于了解对方的前提之上作出大致的判断，这样的判断大多八九不离十，但也无法保证绝对准确。” 扶苍若有所思地点头。 “然而我的判断却是丝毫无误的。” 扶苍诧异，目光瞬也不瞬地看着她，好半晌，忽然惊得从床上坐起来：“暖暖？” “能让堂堂暗阁首领惊得变色，看来我这个制胜法宝确实厉害。”楚青凰说道，“你服气吗？” 扶苍呆呆地看着楚青凰，“我……” “你什么？” 扶苍呆滞之后，想到了某种可能，面上浮现不敢置信的表情：“这么说来，我以前……以前有过的一些幼稚想法，暖暖都知道？” “幼稚想法？”楚青凰气定神闲，“哪种想法幼稚？你可以替我回想一下。” 扶苍脸色渐渐涨红，突然间很想挖个地洞钻进去。 第566章 至少你有一张好看的脸 作为一个本该沉默寡言的影卫，扶苍以前话很少，当然，心理活动其实也并没有那么多。 最初时，也就是偶尔想想自己会落得一个什么样的死法。 后来当事情的发展一步步跟自己的预料完全不一样时，他心里会生出些疑惑，或者生出一些错误的猜测——之所以说是错误的猜测，是因为后来的事实已经验证了他的猜测是错的。 再后来…… 扶苍回想着跟主子相处的点点滴滴，那些久远的记忆现在想来已无关紧要，重要的是跟主子确立了感情之后……他有没有在心里想一些不该想的事情？ 有没有一些逾越了分寸的想法？ 有没有过按照当时来说，足以被酷刑处死的非分念头？ 答案是有的。 扶苍坐在床上，忍不住想着，他今天晚上是不是应该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反省反省自己？ 怪不得以前主子总说他有趣，有时还会受到可爱，他却实在想不通自己哪里有趣可爱。 原来如此。 http://wap. 扶苍低低地呻吟了一声，抬手揉着自己的脸，确实有一种不可思议外加凌乱的感觉。 能听到别人心里的想法么？ 扶苍沉思着，这倒确实是一个制胜法宝，审问犯人可以一问一个准，哪怕犯人嘴上如何叫嚣，心里的答案总不会骗人吧。 然而很快他又想到了太上皇在位的时候，太后，皇后，端妃，以及所有皇子和公主，或多或少都对主子抱有敌意，端妃这个生母更是丝毫不把主子当成女儿看，主子心里会很伤心吧？ 哦，不对。 暖暖的生父是师父，生母是师娘，师父和师娘对这个女儿可是真心疼爱，放在心尖尖上宠着，那些无关紧要的人是喜欢还是厌恶，并不重要。 这么一想，揪紧的一颗心缓缓放了回去。 扶苍幽幽叹了口气，想来想去他还是觉得这个异能有点玄妙。 心里的想法又没有声音，怎么就能被人听到呢？ 楚青凰单手支着下巴，就这么安静地看着他，“看来你想到了正确的答案。” 扶苍抬眸，目光微妙。 楚青凰扬唇浅笑:：“感觉怎么样？” “很奇妙。”扶苍拧眉，“这样一来，是不是代表我在暖暖面前无所遁形？我心里所有的想法，都瞒不过暖暖的……嗯，这算是什么异能？窥心术？” 楚青凰语气闲适：“‘窥’字用得不好。” 扶苍改了个说法：“看心术。” 楚青凰摇头：“还不如叫听心术呢。” “……哦对，应该是听而不是看。”扶苍点头，同意楚青凰的说法，“不过都是一样的意思。” 楚青凰点头：“嗯。” “感觉有些不太真实。”扶苍抹了把脸，“暖暖能听到所有人心里的想法？” “不一定。”楚青凰道，“可能至亲之人的想法就听不到。” 扶苍哦了一声：“我不是暖暖的至亲之人。” “确实不是。”楚青凰捏了一下他的脸，“你是我的心上人，挚爱。” 扶苍俊脸微红，嘴角却忍不住翘了起来，心里默默想到，暖暖也是我的挚爱。 “不生气吗？” “生气？”扶苍不解，“生什么气？” “生气我一直瞒着你，还偷偷听你心里的想法。” 扶苍沉默片刻，缓缓摇头：“如果是因为这个特殊的异能，让暖暖觉得我有趣，继而促成了我们之间比金子还坚固的感情，我觉得这是我的幸运。” 楚青凰那一瞬间，只觉得心里有一处柔软的地方被狠狠地触动了。 比起她对扶苍完完全全的掌控，扶苍这种心甘情愿把自己的命运、忠诚和感情主导权全部交到她手上的纯粹，才更让人动容。 “我真心觉得自己是幸运的。”扶苍伸手把楚青凰揽在怀里，声音温软又带着庆幸的意味，“若暖暖没有这样的异能，就我这般寡淡无趣的人，怎么可能吸引到暖暖？” 楚青凰想了想：“至少你还有一张好看的脸。” 第567章 不许反抗我的话 这倒是。 扶苍本来并不喜欢炎国王子这个身份，一来他从没在炎国生活过，影卫的认知跟常人不同，也不会有那种知道身世之后就欣喜若狂的感觉，二来他不想离开楚青凰身边，不管以任何身份，任何理由，都不想。 所以当初知道自己的身世时，他打心底里排斥炎国王子这个身份。 但此时此刻，他却感谢炎国给了他这般一张好看的脸。 “炎国疆域小，国力弱，却是个出美人的风水宝地。”楚青凰叹了口气，目光落在他脸上，“你这张脸也幸亏是影卫，若是从小长在炎国，说不得就被狼子野心的北疆皇族送给谁当礼物了。” 最重要的是，她发现扶苍心态是真的稳，大概这就是影卫最大的好处，不轻易受到功名利禄的诱惑，缺点是死脑筋，不懂变通，前期还容易自卑。 不过现在挺好的。 扶苍听到楚青凰这番话，眉头微皱，不由猜测：“如果我们有缘分的话，说不得我最终还是被送到你的手里。” 楚青凰挑眉。 “真的。”扶苍扬唇笑道，“我命中注定就该属于暖暖。 楚青凰觉得有道理，缓缓点头。 wap. 说到这个，她不由想起了扶苍的父王，那个只有血缘却没有感情的父王。 炎国确实出美人，当初扶苍的父王被人送给谢锦时，亏得谢锦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否则只怕就要给辣手摧花了。如果这样的话，三十年后的现在，哪里还有扶苍的存在？ 所以冥冥之中注定的缘分，怎么都跑不了。 “你先睡一会儿。”扶苍起身，“我去看看扶影调查的结果。” 楚青凰嗯了一声：“早些回来。” “是。” “不许虐待自己。”楚青凰警告，“要是敢违背我的话，就把你打入冷宫，三年之内不许踏足长明宫一步。” 扶苍表情微顿，无辜地看着她：“暖暖这是教我逃避责任？” “这是在教你要听话，做一只乖顺的小狼崽子。”楚青凰道，“不许反抗我的话。” 乖顺的小狼崽子？ 扶苍琢磨着这个说法，一时觉得奇妙又甜蜜。 他忍不住想纠正：“暖暖，所有人都知道狼是最凶残嗜血的动物。” “怎么？”楚青凰敲了敲他的脑门，“你想造反不成？” “不敢。”扶苍抓着她的手亲了亲，“你先休息，我很快回来。” 说完补充了一句：“我不会虐待自己，暖暖放心。” 楚青凰嗯了一声，这才让他离开。 扶苍离开之后，楚青凰一个人靠在床头，享受着安静的氛围，兀自思索着事情的来龙去脉。 太后被困在了宫里，她的寝宫外都是眼线，不可能有机会安排这些龌龊手段，况且宣王被贬为庶民之后关在大牢，虽不得自由，但至少性命无碍。 宣王妃余氏带着个孩子安静地过日子，哪怕没有以前风光富贵，但衣食无忧。 若真是他们搞的鬼，这就是自己踏进了鬼门关。 所以他们的可能性不大。 楚天胤已经死了。 楚天铮和端太妃同样失势被囚，端太妃母族无人，这个新晋的太医究竟是谁派来的？ “陛下。”元宝走进来，低眉站在龙屏外，“需要添水吗？” 楚青凰回神：“不需要。” “是。” “奴才把莺儿调去浣衣局，陛下觉得可否？” 楚青凰道：“你让她过来一下。” “是。” 元宝命人去传莺儿。 刚刚挨了责罚的莺儿听到传唤，吓得脸色煞白，却半点不敢耽搁，急匆匆就走了过来，刚要跪下，却听女皇陛下威严的声音响起：“进来。” 莺儿应了声是，低着头走进内殿。 “跟你说话的年轻太医，是什么样的人？” 莺儿惊惶之下愣住，想了想，才颤颤巍巍回道：“他……他长得很好看，奴婢……奴婢以前从未见过……” “多大岁数？” “二……二十上下。” “你回想一下他的长相。” 长相？ 莺儿紧张之下，努力地在脑子里回想着那太医的长相，一张俊美精致的脸，修眉剑目，轮廓分明。 他笑起来很温柔，容易让人失去防备。 但是不笑的时候又让人觉得孤傲清冷。 莺儿迟疑着：“他有一头黑发，感……感觉很深沉……” “行了。”楚青凰挥了挥手，“你退下吧。” 莺儿心头不安，不确定陛下对她说的话是不是不满意，却什么也不敢多说，只规规矩矩行礼告退。 楚青凰有些不耐地皱眉，她大概知道是谁了。 第568章 逃之夭夭 果然扶苍带回来的消息印证了她的判断。 “那个太医不见了。”扶苍脸色很冷，冷得像是随时要杀人一样，“我已经让扶影带人去追，但追到他的几率应该不大。” 罪魁祸首早就逃之夭夭，甚至连太医们都不知道他是谁，因为他根本不是太医。 楚青凰扬眉：“是不是东陵尘搞的鬼？” 扶苍微讶：“暖暖知道是他？” “我猜的。”楚青凰淡道，“排除一下，就知道太后和端太妃这些人根本没有动手的机会，就算有，也不可能逃得过暗阁的眼线。唯一有本事做到这件事的，只有东陵尘那个半桶水的神棍。” 他能在采选时混进宫，想混进太医院应该也不是难事——当然，他的目的不是进太医院当太医，而是利用太医的身份做些什么。 “这是他留下来的。”扶苍递给楚青凰一封信，“他说他没有恶意，麝香的量放得极少，不会对陛下造成伤害。” 楚青凰接过信看了看。 东陵尘这个无聊的神棍，当真是吃饱了撑的，他这么多的原因居然只是为了试探她的警觉性和暗阁的能力。 楚青凰皱眉：“他是不是日子过得太舒坦了些，想要尝尝被人追杀的滋味？” 记住网址http://wap. “大概是的。”扶苍声音沉冷，“我从暗阁抽出五十人，在天下各地追踪他，再让师父从九霄阁调一些高手下山，天下之大，九州各地，定叫他没有藏身之处。” 楚青凰粉碎了纸条：“行了，睡觉吧。” 不值得为了一个神棍兴师动众。 扶苍嗯了一声，心里已经开始计算东陵尘的死期。 那个神棍没什么别的本事，兴风作浪倒是有一手。 扶苍去洗漱净身，很快只着一袭白色中衣走来，安静地上了床，把楚青凰搂在怀里：“我今天吓到了，暖暖抱抱我。” 画风突变。 楚青凰无言以对了一会儿：“你吓到了？” 扶苍点头：“嗯。” “需要安慰？” 扶苍继续点头：“嗯。” 楚青凰声音散漫：“你想让我如何安慰你？” “暖暖不是说今晚让我开荤？” 楚青凰皱眉：“我什么时候说过？” 扶苍坚持：“说了。” 楚青凰哦了一声，“你不是还说要去暗阁领罚？” “我是说了，但暖暖不允许，我不敢去。”扶苍很乖，“人家说过的话就大方承认，暖暖说过的话就不认账了。” 楚青凰懒洋洋的，“我说了什么不认账？” “开荤。” “是吗？”楚青凰冷哼，随即一把把他推倒在床上，霸气的命令，“脱衣服。” 扶苍躺在床上，安静了好一会儿，唇角扬起，目光含笑看着楚青凰，“暖暖这是要霸王硬上弓？” “朕要辣手摧花。” 扶苍眨眼：“谁是花？” “你说呢？”楚青凰拍了拍他的额头，“不许诱惑朕，也不许装无辜。” “我不是花。”扶苍纠正，伸手开始解自己的衣襟，动作缓慢，充满着蛊惑意味，“暖暖不是说我是温顺的狼崽子吗？” “那朕就辣手催狼崽子。” 扶苍闷笑一声：“我觉得这不公平。” “为什么不公平？” “暖暖可以随时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但是暖暖心里在想什么，我却不知道。”扶苍起身脱去白色中衣，随即又躺倒在床榻上，风情万种地看着楚青凰，“暖暖想对我来硬的，我就要配合，可我要是敢这样做——” “难道你不想配合？”楚青凰挑眉，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你有什么意见都可以提，我是一个宽容的君王，知道强扭的瓜不甜，绝不会做出违背他人意愿的事情。” 扶苍噎了噎，“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扶苍闷笑一声，抬手把她拉下：“意思就是春宵一刻值千金，不能浪费了大好夜色。” 第569章 今天天气真好 虽然这些事只是一起恶作剧，但对于扶苍来说，阴影还是有的。 接下来的日子里，他真正做到了眼观四面，耳听八方，每天陪在女皇陛下身边，除了照顾她的饮食起居，批阅奏折，处理朝政大事之外，宫里上上下下防守一刻也没有落下。 皇城中接二连三操办成亲大礼的越来越多，楚青凰每天只听着人禀报，如楚玄弈这种身边近臣，又是皇族贵胄，她会下旨赐下足够丰厚的贺礼。 如有官员的儿子成亲，也是视亲疏和能力分别看待。 因为身子不便，为了不让身边人担心，楚青凰取消了宫中各种形式的宴会，宫里便显得安静许多。 时间一天天过去，楚青凰的腹部也明显隆起，安稳度过三个月危险期，扶苍也终于稍稍松了口气。 楚陵川每次把脉之后，轻松平静的神情是最让人放心的反应。 入了冬，内廷给女皇和皇夫各做了两件新的皮毛大氅，扶苍对于保暖的衣物并不热衷，习惯了一年四季黑衣劲衣的暗阁统领，即便做了皇夫，很多习惯其实也没完全改变。 劲衣换成袍服已经是对这个身份最大的尊重了，让他像那些文弱贵公子似的天天披着个大氅招摇过市，他还真不太乐意。 不过这个习惯很快在楚青凰要求之下也改了过来。 腊月里下一场雪，到处白茫茫的好看，女皇陛下想去御花园赏雪景，扶苍把宽大的披风把身上一披，把女皇陛下打横抱起，披风牢牢裹住了怀里的人儿。 http://wap. 进了御花园暖亭，长案上笔墨纸砚摆得整整齐齐，女皇陛下就坐在暖亭里边赏雪景边批阅奏折，身边还有一个温柔体贴的美男相伴，这日子过得简直赛过神仙。 楚青凰放下朱笔，正要抬手揉揉脖子，身后就有一双修长有力的手主动给她捏起了肩颈，从鬓角到眉心，从肩颈到后背，无一处不细致。 “扶苍。”女皇陛下目光落在微敞的窗外，懒洋洋的声音响起，“今儿天气真好。” 明媚的阳光照在雪上，到处美得纯净耀眼。 虽然这样的太阳会让雪融化得快些，但谁会不喜欢这般暖融融的日光？舒服得让人浑身犯懒。 “是。”扶苍应下，“天气确实好。” “御花园里景美，雪美，日光也美。”楚青凰笑了笑，“这会儿要是有几个美男陪在身边，做个画，抚个琴，泡个茶……简直就是人生第一大快乐之事。” 扶苍淡定地点头：“陛下说得对。” 楚青凰单手一勾，直接把他从身后勾到自己腿上躺着，低头欣赏着他的俊美容颜，并低头亲了下去：“光嘴上说没用，要实际行动表现出来才行。” 扶苍温顺地躺在她腿上，像是小娇夫似的：“我是陛下的人，陛下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我说的是美男。” “天下美男都是陛下的，只要陛下想要。”扶苍侧过身体，伸手环着她的腰，脸贴在她隆起的腹部，“宝宝在肚子里抗议了。” “抗议什么？” 扶苍笑道：“她说只想要一个爹爹。” 楚青凰噗嗤一笑：“你听得见她说的话？” “当然。”扶苍叹了口气，“这可是我的小棉袄。” 楚青凰微默：“你想要女儿？” 扶苍道：“男女都可以。” “这段日子大概是因为有了身孕，总爱胡思乱想。”楚青凰道，“一会儿想要个儿子，总觉得男孩皮厚肉糙，耐打耐磨，扛得住压力。一会儿又希望生个女儿，让西齐女子地位得到一些提升，两个念头转来转去，让人苦恼。” “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解决这种烦恼。” “什么办法？” “我们多生几个孩子。”扶苍转头看向窗外，“谁有能力，就扶持谁登基为帝，不管男女。” 楚青凰道：“你负责生？” 扶苍道：“我负责带。” 第570章 伴君如伴虎 腊月二十，荣王进宫求见女皇陛下。 听明来意之后，楚青凰颇为讶异：“指婚？” 荣王点头：“云瑶已经十七岁，再耽搁下去就成了老姑娘，所以这两个月臣和王妃一直在替她挑选一个合适的夫君。” 楚青凰沉默片刻：“为什么看中温湛？” “一来他是去年的榜眼，才学出众，容貌也上乘，当得一声青年才俊的赞誉；二来他是陛下器重之人，品行上自然无可挑剔，陛下算是提前把了关。”荣王沉吟，“三来温湛自身脾气也不错，臣与他同朝为官，算是知根知底，不担心云瑶嫁给他之后会吃亏。” 楚青凰缓缓点头：“说得有道理。不过他的出身到底有些不搭。” “自古以来若寒门之子出了状元，也常有皇帝将公主下嫁，何况温湛如今已经做到了户部侍郎，身份不算低微。” 楚青凰淡笑：“看来皇叔是有备而来。” “臣不敢。”荣王谦恭，“整个皇城之中适龄的男儿虽不少，可臣挑来挑去，真正适合云瑶的其实并不多，臣这个女儿性子单纯，没有心机，也不适合复杂的世家门庭，臣是经过几方考量，细细斟酌之后才定了温湛。” 楚青凰想了想：“云瑶自己什么态度？” 荣王回道：“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云瑶自是没什么意见的。” wap. 这么说来，她也是欣然同意了？ 楚青凰心里有底，暗自琢磨着温湛和云瑶两人……事实上，她并没有料到荣王会做这样的决定，到底是皇族亲王贵胄，云瑶又是荣王府嫡女，怎么也该配正儿八经的世家公子。 但是楚青凰想来想去，从皇城世家公子之中挑来挑去，也没挑出一个学识、容貌和人品这三方面同时比温湛出众的人。 “此事朕心里有数。”楚青凰淡道，“皇叔先回去吧，朕让人把温湛叫进宫来，问一问他的意见。” “是。臣告退。” 荣王离开之后，楚青凰很快便让人去传温湛。 “荣王有眼光。”扶苍端着茶盏走过来，递到楚青凰手上，“荣王府郡主的性子比寻常世家嫡女更为单纯，并不适合嫁进妻妾成群的官宦世家。” 楚青凰看了他一眼：“看来你很了解他的想法。” “可以试着猜测分析。”扶苍道，“这也是皇夫应该具备的判断推断能力。” 楚青凰喝了口茶：“身为荣王府的女儿，偌大的帝都没人敢欺负她。” 扶苍点头：“但就算碍于荣王府势力，未来的夫婿和婆婆不敢欺负她，但身处复杂的环境之中，她也不会开心。” 楚青凰居然被他说服了，笑了笑：“嗯，就当你说得对。” “妻妾成群的官宦世家环境复杂只是一方面，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暖暖可否记得自己以前对帝都世家公子的评价？”扶苍扬唇，“暖暖曾经说过，皇城各大世家嫡子，没一个能入你的眼。” 楚青凰没说话，她的确这么说过。 行吧，她明白扶苍的意思了。 既然她都看不上皇城世家嫡子，荣王又如何能看得上？ 何况荣王真正考虑的也不是那些靠谱不靠谱，而是他低调的性格所致。 温湛孤身一人，不结党营私，不拉帮结派，不与朝中权臣密切往来，自身容貌，学识和品行又都跟得上，这样一个出众的年轻官员意味着最大限度上的安全，不会轻易引起帝王猜忌。 城府深又善于明哲保身的荣王，只怕是深思过不知道多少次了，选温湛让他安心。 楚青凰缓缓靠向锦榻：“人们常说伴君如伴虎，身处天子脚下，帝都皇城，达官贵胄们享受人间极致的荣华富贵，却也随时面临着抄家灭族的风险，尤其是皇族贵胄、朝中权臣，好像朕手里拿着一把铡刀，随时等着砍他们的脑袋一样。” 极致的富贵意味着极致的风险，而如今，楚青凰却从荣王身上深深体会到了这种身处悬崖边的感觉。 她不喜欢杀人，自认为心胸也算宽广，不会动辄铲除异己，更不喜欢刚愎自用，猜忌忠臣。 但是很显然，即便她如何宽容，大臣们依然觉得帝心难测，时时如履薄冰。 第571章 臣没有心理准备 “大臣们有些忌惮是好事儿。”扶苍道，“就怕那些天不怕地不怕，完全不把君王放在眼里的权臣贪官，他们胆子大，君王手上就得多染血，杀人总归不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情。” 楚青凰没说话，看下窗外，今天又是一个好天气。 不过外面很冷。 连续几天阳光明媚，雪已经融化得差不多了，下雪不冷化雪冷，坐在窗子前觉得暖融融的，旁边还放着暖炉，一出去寒风凛冽，刺骨的寒意直往心口钻。 温湛就是顶着这样的寒风过来的。 黑色的靴子在雪地里一踩一个脚印，到了殿前踏了几下，接过宫人地上的毛巾细细擦拭着头发和脸庞，有人上前用布给他的鞋子也擦了个干净。 待到全身上下清清爽爽，温湛才抬脚踏进殿门，远远的就行了礼：“参见女皇陛下。” 楚青凰道：“外面冷吗？” 温湛一愣，没料到女皇陛下叫他过来，第一句话居然是问他外面冷不冷。 “挺冷的。”他照实回答，“陛下现在身体状况特殊，还是待在寝宫里安全，当心别染了风寒。” 楚青凰嗯了一声：“这边有炉子，过来烤一下吧。” 记住网址http://wap. 温湛又是一愣。 他狐疑地看了一眼楚青凰，又转头看向扶苍，不知道女皇陛下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今天对他怎么这么温和？ 虽说显得女皇陛下平易近人，可温湛心里还是忍不住犯起嘀咕。 难不成陛下打算充盈后宫？ 若当真是这样，扶苍这皇夫做得貌似不太成功。 “陛下让你过来烤烤。”扶苍见他站着没动，不由皱眉，“没听到陛下说的话？” 温湛叹了口气，乖乖地走了过去。 宫人上前给他递了个小杌子，温湛接过，正寻思应该离陛下远一点，却见楚青凰指了指脚边的炉子，“就坐在这里烤吧，暖和。” 温湛表情开始微妙起来，犹疑再三，慢吞吞地把小杌子放在火炉边，看了她一眼，慢吞吞地坐了下来，伸手在炭火上烤了烤。 “其实……臣也不太冷。”温湛清了清喉咙，总觉得离比较太近没安全感，主要是皇夫大人那双眼睛好像一直盯着他，让他无所适从，“臣虽然武功不太好，但身子骨还算强健，抵御得了风寒。” 楚青凰倚在榻上：“朕又不会吃了你，你紧张什么？” 温湛叹了口气：“臣是担心皇夫大人醋意大发，给臣穿小鞋。” “不会。”楚青凰淡道，“你今年也不小了，家里是不是已经开始催婚了？” 温湛默了默，点头：“催过。” “可有心仪的姑娘？” 温湛又默了默，女皇陛下不会真要把他再塞进后宫吧？ “暂时没有。” “方才荣王进宫了。”楚青凰直接开门见山，“他想让你做他女婿。” 什么？ 温湛惊得站起身，抬头看向女皇陛下时，意识到自己离得太近，慌忙退后一步：“荣王？” 楚青凰点头。 “荣王府的小郡主？” “嗯。” 温湛沉默片刻，眉头微拧：“陛下应该知道，臣的身份配不上小郡主。” 荣王怎么会突然有这样的想法？ “荣王就是看上你了，小郡主也没意见。” 温湛幽幽叹了口气：“回禀陛下，臣觉得这件事太过突然，臣没有心理准备。” “没关系，你回去慢慢想，想好了自己回复荣王就成。”楚青凰道，“荣王的意思是让朕赐个婚，不过朕觉得姻缘大事不能强求，朕给你们拉个媒，其他的朕不关心，也不过问，你自己做主。” 温湛好歹也算是自己人，虽然楚青凰觉得这桩婚事不错，却也不会强迫他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 温湛皱眉：“荣王怎么会看上我？” 楚青凰笑了笑，把荣王的考虑因素简单说了一遍，“说白了，他就是想让自己的女儿嫁一个比较简单可靠的夫婿，没有妻妾矛盾，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各种复杂的利益纠葛。” 温湛了然。 荣王确实是个行事低调、心思也深沉的亲王，连儿女婚事都考虑得这么长远。 不求显赫滔天，只求简单平静。 第572章 他喜欢自由 可温湛也想要一个平静安稳的人生。 若真娶了荣王府郡主，他觉得自己这辈子只怕跟平静安稳无缘。 荣王府。 显赫荣华，权势滔天。 即便荣王已经足够低调，也无法否认如今的荣王府正如日中天。 长子楚玄弈掌禁军大权，次子楚玄策已经入了吏部。 连曾经最不成器的儿子都混得有模有样。 再加上女皇陛下没有芥蒂的信任，至少未来五十年之内——女皇陛下还年轻，在位至少可以有五十年。 这五十年之内，除了君王之外，荣王府的显赫富贵无人可比。 温湛倒不是顾忌盛极必衰，也不忌惮其他，他只是单纯的不想做皇族的女婿，不想跟这么显赫的王府攀上姻亲关系。 他喜欢简单的人生，无牵无挂，无忧无虑，不必受任何人束缚——当然，在朝为官，效忠君王是另外一回事。 http://wap. 他虽是温家庶子，可如今在温家已算是话语权最重的一个人，就算是他的父亲，也得顾及他在朝中的分量。 温湛好不容易得到了相对的自由，可不想头顶压着一座荣王这样的大山。 即便荣王府郡主是个不错的姑娘。 从长明宫告退离开，温湛走在出宫的路上，边走边想，他这样的人其实并不适合成家。 他喜欢自由，无拘无束的自由。 温家已没有他在乎的人，等以后有机会攒攒政绩官位，他的官职可能还会往上升一下，到时候他也许会离开温家，单独离府自住。 一个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因为没有牵挂，所以无所忌惮，连什么时候死都可以坦然从容。 当然，若是等他做到不惑之年依然没死，到时候应该已经攒够了一笔银子，他就可以离开繁华的皇城，去一些山水清秀之地见识，然后选个偏僻安静的地方定居养老。 人生之惬意不过如此。 雪融化时，宫里到处都有宫人在打扫，温湛目光落在碧蓝天空，想着自己的这一生，若真能活到这般境界，已经算是超出他原本的预期了。 若非曾遇贵人，他大抵也跟一般世家庶子差不多的命运，头顶压着父亲和嫡母，一辈子受制于人，别说混个出人头地，只怕连喘口气都得看人脸色。 所以，他至少会效忠女皇陛下二十年。 “温大人。” 刚踏出宫门，温湛就听到熟悉的声音响起，抬头看去，堂堂荣王，居然纡尊降贵坐在马车里等着他。 温湛顿感压力大。 嘴角噙着一抹无懈可击的从容笑意，温湛抬脚走过去，在马车外躬身施礼：“见过荣王。” “不必多礼。”荣王表情温和儒雅，没什么架子似的，“女皇陛下应该跟温大人说了吧。” 温湛默了默，道：“不瞒王爷，其实下官并没有成亲的打算。” 没有成亲的打算？ 荣王不解：“为什么？”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就算位极人臣，该成亲也得成亲，哪个男子不想儿孙满堂，哪个男人又不想传宗接代，后继有人？ 温湛想了想，斟酌一个比较合理的说法：“下官眼下没有什么其他的想法，只想好好效忠女皇陛下。” “本王又没拦着你效忠陛下。”荣王淡笑，“我都这么大岁数了，你还以为我有想法不成？” “下官不是这个意思。”温湛叹了口气，“只是下官看起来脾气好，其实骨子里很倔，不太喜欢受人束缚，想得到更大限度上的自由，一旦有妻有子，难免有所牵挂。” “本王不会束缚你。”荣王道，“本王甚至不会干涉你们婚后的生活。” 温湛摇头：“王爷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我不是说王爷会束缚我。” “那你到底是什么……”荣王皱眉，忽然心领神会似的，“你的意思是一个人无牵无挂，才可以得到最大限度上的自由？” 温湛点头：“是。” “如此一来，不管你以后做了什么事，不管这件事该不该做，只要你自己不惧死，就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必担心牵连到家人？” 温湛默了默，缓缓点头：“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荣王一时居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觉得温湛当真是个奇怪的人，世人都说男儿建功立业，娶妻生子，福荫后代，还没听谁说过因为妻子和儿女会成为牵挂，就不娶妻不生子的。 “多谢王爷抬爱。”温湛再度躬身施礼，“下官实在配不上郡主。” 荣王回神，淡道：“人生在世，若无牵挂岂能算是完整的人生？人都有弱点，有软肋，生老病死更是人生常态，不能因为你怕什么就要杜绝什么，若连尝试都不敢，又如何确定那不是你想要的人生？” 温湛默然。 “本王既然能选你做云瑶的夫婿，那是经过多方考量仔细三思过的。”荣王淡道，“云瑶性子单纯，没有世家千金那般刁蛮任性的脾气，不会无理取闹，且我跟她的母亲也不会过多干涉她婚后的生活。温大人若还是有顾忌，大可以让自己的孩子以后不走仕途，做个无拘无束的闲散公子就好。” 温湛无声地叹了口气，荣王为什么这么坚持？ “你自己考虑一下吧。”荣王说着，放下布帘，“三日之内给我答复就成。” 温湛退后几步，安静地看着马车掉头，荣王府十多名护卫护送着马车慢慢走远。 第573章 不要总质疑我的话 长明宫内，扶苍把玩着楚青凰的头发，鬼使神差地开口问道：“方才温湛心里在想什么？” 楚青凰扬眉：“怎么？” 扶苍沉默片刻：“他会不会是心里放不下陛下？” “你想什么呢？”楚青凰斜睨他一眼，“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放着那么多楚楚动人的不要，偏偏喜欢一个强势霸道的女子？” 扶苍微默。 既然不是，那他就放心了。 “暖暖偶尔强势一些，偶尔霸道一些，这些都是一国女皇应当具备的气度。”扶苍又开始哄死人不偿命，“但大多时候暖暖都是温柔的。” “是吗？” “暖暖不要总质疑我的话。”扶苍不满，“我心里在想什么，暖暖不是一眼就能看穿吗？” 这是开始秋后算账，逮着机会耍脾气了？ 楚青凰喝了口茶，越发清楚地感觉到狼崽子有脾气见长的趋势。 wap. “暖暖。”扶苍抿唇，面上浮现迟疑之色，“早上上朝的时候，大臣们心里在想些什么，你是不是也都知道？” 楚青凰嗯了一声。 “那……”扶苍嘴角微翘，“我们以后处理政务不是更容易些？找几个忠诚可靠的大臣好好培养，让他们能者多劳，这样我跟暖暖就可以更多时间谈情多爱了。” 楚青凰缓缓转头，目光微妙地看着他：“扶苍。” “嗯？” “你真是个大聪明。” 扶苍：“……” “这聪明劲要是用在正道上，来日可以朝你师父看齐。”楚青凰冷笑，“可惜要是用在歪门邪道上，那难免以后要被人清理门户了。” “暖暖的意思是，我们谈情说爱是歪门邪道？”扶苍撇嘴，“不谈情说爱，哪来的子嗣绵延？” 嘿，这口才越来越好了。 楚青凰语气闲适：“谈情说爱不是歪门邪道，你撺掇朕做个昏君，是不是歪门邪道？” “暖暖冤枉我了。”扶苍把她从榻上抱起来，起身往内室走去，“我的意思是让你知人善用，慢慢放权给忠臣能干的臣子，收回那些贪官污吏和庸臣的权力，把他们放到没有实权的位置上，这样一来，陛下依然是英明神武的陛下，西齐只会越来越繁荣强盛。” 话音落下之际，楚青凰已经被放到了床榻上。 眼皮微撩，她懒洋洋道：“驭人之术你倒是掌握了不少，不错，有进步。” 扶苍笑了笑：“暖暖要不要猜猜我心里在想些什么？” 楚青凰目光淡定：“想吃我。” 扶苍调戏楚青凰不成，自己反遭调戏，忍不住俊颜一热：“暖暖其实可以稍微含蓄一点。” “哦。”楚青凰道，“你想跟我一起共赴巫山云雨。” 扶苍：“……” 楚青凰勾了勾手指：“来。” 扶苍沉默着，他若说本来没这个想法的，此时却完全被勾起了想法，暖暖会不会觉得他虚伪？ “会。”楚青凰道，“佳人在前，你居然没想法？” 扶苍眉眼瞬间温软，在她身侧躺下，长臂一伸，把她整个人揽在怀里，开始亲她的眉眼，吻着她的发丝，“暖暖，我这辈子什么都不求，只求岁月安然，与你白头到老。” 岁月静好，韶华白头。 这个愿望很美好，也很简单，他们都在为天下太平而努力。 太平盛世坐拥江山，他们谁都不是孤家寡人。 拥有了彼此，也拥有了整个天下。 楚青凰眉眼温柔，嘴角噙着一抹笑意，看着眼前这个始终不曾变过的青年，虽说脾气是见长了一些，但骨子里还是那个以她为天的狼崽子。 这一刻，气氛静谧而美好，让人不想说话，只想静静感受来自心灵深处的充实和满足。 时间静静流逝，过了良久，楚青凰忽然开口：“扶苍……” 扶苍差点被口水呛到，心虚地凑过去吻着她的唇瓣：“是暖暖太过诱人，让人无法抗拒。” 楚青凰沉默地感受着某个人明显的情动，没再说什么，专心地回应着他的索求。 外面暖阳高照，风里夹杂着刺骨寒意。 长明宫内殿却是暖气融融，春光明媚，气氛静谧和谐。 随着帐幔落下，龙榻上气温逐渐升高，轻垂曳地的层层明黄帐幔遮住了所有儿童不宜的画面。 …… 转眼到了年节除夕。 女皇陛下的肚子已经显怀很明显，毕竟六个多月了，过完年正好在春暖花开的时节生子。 所以除夕宴完全由皇夫大人负责操办，女皇陛下是一点也不操心。 不过皇夫大人每天贴身跟在女皇陛下跟前，这些事情自然也不需要亲力亲为，只需要把命令传达下去，让礼部官员和内廷负责，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女皇登基两年半，西齐越来越好，除了陛下治理江山功绩显著之外，各国皇族在女皇登基和成亲两次大典上送来的贺礼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再加上这两年经济繁荣，国库收入增加，百姓的日子过得好了，大臣们头上的压力自然也稍微小了一些。 虽然女皇治国严苛，大臣们并不敢明目张胆的贪污，但国库充裕，他们平时做事有足够的经费，很多事情做得就更容易些，不必为钱发愁。 因此这一次年节显然是比较热闹而又喜庆的，大臣们挨个起身敬酒歌功颂德，歌颂女皇陛下英明神武，治国有方；祝愿西齐繁荣昌盛，国祚绵延。 楚青凰有孕在身，不能喝酒，全程由皇夫大人代饮。 除夕夜热闹喜气，但考虑到女皇陛下身子容易疲惫，宫宴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子时一至宣布散了宴。 砰！砰！砰！ 夜空烟火璀璨，各种造型的烟花在天空炸开，点燃了除夕夜热闹的气氛。 大街小巷，家家户户鞭炮声此起彼伏。 站在城楼上，可以看到万家灯火十里长街。 “又一年过去了。”楚青凰遥望着灯火璀璨的御道长街，“幸福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 扶苍伸手把他身上的皮肤拢紧，握了握她的手，还好，不凉。 于是他就这么握着，并肩看向长街方向，声音低沉：“真想时间就停留在这一刻，让暖暖永远属于我。” “停留在这一刻？”楚青凰沉默片刻，转头看他，“你是想让我们俩一起变成人型雕像，年年岁岁守护这座皇宫？” 扶苍一懵，随即表情一垮：“暖暖，眼下这个美好的日子里，不要挑我刺。” “你的语言表达能力不行。”楚青凰道，“今晚把《六韬》背一遍给我听。” “暖暖欺负我。”扶苍抿唇，霸道地把她揽在怀里，“除非背一篇，可以换一个姿势。” 楚青凰偏头，安静地瞅着他灯火下俊美出尘的脸，眉眼间沉淀下来的沉稳气度是岁月划过留下的痕迹，十几岁的少年已经长成了沉稳不惊的青年。 虽然这个沉稳的青年偶尔也会欠打。 她也一样。 曾经的幼稚和冲动，曾经的霸道和莽撞，都在无声的岁月流逝中悄然改变。 楚青凰轻抚着腹部，一个小生命已经孕育而成，等他长大成人，她跟扶苍也能当得一声老夫老妻了吧。 —— 三章合两章，字数多。 第574章 欠债还钱 年关之际，各部事务都繁忙。 温湛这个新上任的户部右侍郎更是忙得脚不沾地，几乎没时间去思考荣王的提议，直到年节过去。 大年初二，他在宫中遇到当值的楚玄弈时，才终于开口说了此事：“我慎重考虑了几天，暂时还是觉得不宜成亲。” 楚玄弈沉默片刻：“为什么？” 温湛叹了口气：“我可能是个自私的人，不想承担更多的责任，没有成亲生子的打算，就算把妻子娶进门，可能也只是耽误。” 而这世道对女子多有不公，一旦两人感情不和，就算是和离，倒是没什么影响，于女子的名节却是有损。 楚玄弈想了想，也没勉强他：“既然你不愿意，荣王府也不会强人所难，不过若是可以，希望你能去见一下云瑶，当面把这件事说清楚。” 顿了顿，“女儿家容易胡思乱想，你不想成亲，可能在她那里只是一个借口，她会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不够好。” 温湛点头：“等有合适的机会，我会与她说清楚。” 楚玄弈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温湛忍不住开始思索，见到那位郡主的面，他应该怎么说才能显得自己不是嫌弃她？ 记住网址http://wap. 事实上，他也确实不是嫌弃她。 若是按照妻子的标准来说，不管是荣王府郡主的这个身份，还是那位郡主的性情，都足以算得上男子心目中最完美的妻子人选。 可是吧…… 温湛苦恼地拧眉，决定过几天再去见那位小郡主。 年节几天假期很快过去，文武百官正月初六开始上朝。 年后的第一天早朝，注定不平静。 年前还在感叹国库充裕、日子好过了许多的大臣们，上朝第一天就听到了女皇陛下宣布的“噩耗”。 “这两年多来朕励精图治，养兵买马，兴农重商，发展民生，如今西齐国库充裕，疆土广袤，百姓生活相对富足，天下大定。”楚青凰几句开场白之后，很快进入正题，“我们欠东陵的一千万两白银是不是也该归还了？” 话音落下，大臣们表情一僵，随即面面相觑，彼此交换着眼神。 还钱？ 他们的日子才刚好一点，怎么就要还钱了？ 不行不行，坚决不行。 “启禀女皇陛下，臣以为西齐境况刚刚有所改善，暂时还不是还钱的最佳时机。”户部左侍郎杨大人第一个出列，“我们可以利用国库充裕，做些以前想做却没能做成的事，一旦把一千万两拨出去，国库又要吃紧，很多事情都做不成。况且东陵富庶，不在乎这一千万两，臣以为可以晚两年再还不迟。” “臣赞同杨大人说的话。”工部尚书出列，躬身回禀，“宫中有几座殿宇需要修缮，宫外有几位大人的府邸也需要整修，年前积压了各地报上来的河堤毁坏需要修筑，臣正打算开年早朝上拿出来请陛下决断，还望陛下三思。” “启禀陛下。”兵部尚书接着开口，“北疆覆灭之后，边关驻扎的兵马军饷也要准备充足才行。” 吏部尚书禀道：“明秋季年又到了三年一度的科考，陛下，眼下需要花钱的地方太多了，还望陛下三思。” 其他大臣纷纷附议：“请陛下三思！” 楚青凰坐在龙椅上，不发一语地听着下面大臣们你一言我一语，表情高深莫测。 直到所有人安静下来，她才淡淡开口：“这也需要用钱，那也需要用钱，不知各位大人养小妾需不需要用银子？” 砰砰砰！ 齐刷刷膝盖落地的声音响起：“臣等该死！” 杨大人语气诚挚恭敬：“陛下，这两年来臣专心朝务，实在没心力想儿女情长，还望陛下明察。” “臣也是。”吏部尚书跟着表忠心，“臣洁身自好，已经连续两年没有踏足过青楼勾栏之地，府中也并未添纳妾室，臣以后定会把所有精力都放在朝务上，绝不敢辜负陛下信任重用。” 兵部左侍郎不甘落后：“臣缩减家中开支，只盼着能为朝廷军队出一份力，虽是杯水车薪，却也是臣的一片心意，还望陛下明鉴。” 其他人又是纷纷附和。 楚青凰安静地看着底下一大堆表忠心的大臣，淡淡发问：“所以西齐欠东陵的银子不需要还？” “臣等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希望能缓缓。” “这两年国库钱多了些，朕是希望紧紧手把银子还了的，可是各位大人显然跟朕的想法不一样。”楚青凰目光看向温湛，“温爱卿，你的意思呢？” 户部左侍郎杨大人闻言，微微皱眉。 温湛这两年晋升太快了，身为陛下曾经的侍君果然有好处。 想当年户部尚书洪大人因贪污被抄家灭族的时候，他就想着自己能坐上尚书之位。 然而当年长公主只因为宠爱温湛，竟直接把温湛的父亲提到了尚书之位上，杨大人的希望于是落空。 去年温尚书被降职调去了工部，他以为自己又有了希望，可以理所当然晋升为尚书，然而至今却还是没有动静，反倒是温湛连连晋升，一直升到了户部右侍郎的位置。 他甚至完全可以猜到，再过不久，说不得女皇陛下借机让温湛立个功，就顺理成章地升到了尚书之位。 怪不得皇城各大世家都想把儿子送进宫呢。 杨大人心里有些不平，他这些年也算殚精竭虑，把大半精力都放在了户部，没道理一直呆在原位不动吧。 “臣的意思是，今年需要用钱的地方确实不少，战争之后除了军饷之外，还有收复的新城池上百姓的抚恤，战争的各种损失也需要银子修复。”温湛恭敬说道，“但是欠债还钱乃是天经地义，臣提议可以今年先还一半，各位大臣们稍微收紧开支，不必要的支出能缓则缓，比如宫中殿阁的修缮就可以缓缓。陛下后宫仅有皇夫一人，许多宫殿皆空置着无人居住，暂时不修也行。” 工部尚书闻言瞬间不满，温湛这是直接从工部用银上克扣？ 第575章 私房钱 “先还五百万两？”杨大人皱眉，显然不赞同这个主意，“东陵距离西齐遥远，使臣往返一趟并不方便，况且除了还钱之外，车马费也不少，若是往返两趟，则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精力和钱财，这显然不合算吧。” “杨大人说的对。”温湛点头，“所以臣的意思是，可以年初先将这五百万两银子准备好，明年这个时候再准备五百万两，到时候一起送往东陵。” 荣王正色开口：“东陵使臣来西齐时准备了丰厚的贺礼，我们去东陵，除了还钱之外，也应该备上一份贺礼，这贺礼同样是笔不小的数目。” 毕竟礼尚往来，如今西齐国力渐强，在礼数上可不能落人话柄。 “咦？”朝中某位大臣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大周、蜀国和东陵送来的绫罗绸缎放在国库里也是落尘，后宫没有嫔妃可用，不如把它们全部折现成银子，这样一来，还钱的计划就可以更快一点了。” “严大人这个主意倒是不错！”杨大人脸上浮现恍然之色，“还有那些珠宝玉器用的也少，可以挑选一些用不上的折现成银子。” 楚青凰沉默地坐在龙椅上，始终不发一言，由着他们讨论。 荣王缓缓环顾殿上一周：“严大人提议是不错，可是绫罗绸缎只有达官贵族能穿，国库里的珠宝玉器即便去掉一些御用之物，其余的也只有达官贵族和官宦家眷可以使用，严大人觉得那么多的东西卖给谁合适？” 此言一出，大殿上瞬间安静了下来。 严大人道：“哪位大臣手头宽裕的，可以直接把绫罗绸缎买几匹回去，家中女眷都可以做成衣裳穿。眼下已经过了年，即将开春，各府夫人和姑娘们都得添新衣裳了。” 大臣们面面相觑。 http://wap. 让他们出钱买国库堆积的绫罗绸缎？ 这可是一笔不小的银子，谁家能穿得了那么多？ 若是每人只买个几匹，也不顶什么事啊。 “臣倒是觉得可以把绫罗绸缎当成贺礼送往东陵。”礼部尚书开口提议，“各国送礼，珠宝玉器和绫罗绸缎乃首当其选，不算失礼。” 大臣们沉默一瞬，“他们送过来，我们再送过去？” 礼部尚书语塞片刻，随即沉吟：“天下最好的绸缎出自蜀国，国库里顶级的绸缎也大多是蜀国送来的贺礼，我们挑一些品相最好的送往东陵，也算是诚意十足了。” 其他人闻言，都觉得这个主意还算妥当。 于是杨大人躬身：“不知陛下觉得如何？” “东陵要这么多绸缎也没什么用。”楚青凰淡淡说道，“东陵皇帝后宫就一位皇后，能穿得了多少？” 大臣们诧异。 陛下怎知东陵皇帝就一个皇后？ 楚青凰淡道：“东陵皇帝跟皇后二人感情笃深，一直未曾册立其他嫔妃，以后应该也不会册立。” 大臣们又是一阵静默无言，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西齐女皇后宫仅一位皇夫，东陵皇帝后宫仅一位皇后，现在都留下一夫一妻的君王制度？ 前有皇帝流行早早退位，现有皇帝流行做痴情种子，个个洁身自好，不沉迷于美色，只一心一意勤于朝政，如此何愁天下不强大，社稷不安稳？ 原本以为只有他们家女皇陛下性情不同，没想到东陵君王也不遑多让。 大臣们心情复杂，相比起君王的自律，就越发显得他们这些家有妾室的大臣们风流好色…… “今天是年节之后第一天上朝，就先议到这里吧。各位大臣有什么事，稍后把奏折送去御书房。”楚青凰起身，“关于还钱一事，各位可以多多考虑一下，无债一身轻。” 顿了顿，“另外，绫罗绸缎和珠宝玉器，杨爱卿和温爱卿负责挑选出一些合适的拿出来变卖，各位大人家中女眷多，愿意出一份力的，挑适宜的买一点回去，既能妆点家中夫人美妾的气质，又能替朕分忧解劳，一举两得。” 户部左右侍郎二人躬身领命。 “退朝吧。” 满朝文武恭送：“臣等恭送女皇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楚青凰携扶苍转身离开。 到了殿外，扶苍赶紧给她披上貂裘披风，一直抵达长明宫，楚青凰才脱去披风和朝服，走到暖炉旁坐了下来。 明月奉上热茶给她暖暖身子。 已经候在长明宫的楚陵川上前例行诊脉：“陛下再多两三个月就要生了，虽母子康健，胎儿稳妥，不过天气冷，这段时间陛下还是要注意保暖，千万别染了风寒。” 楚青凰嗯了一声，端起茶盏喝了口热茶：“今天早朝很热闹。” 楚陵川温润一笑：“大臣们又为了什么事情争执？” “还钱。” 楚陵川一默，想起了一千万两的欠债，缓缓一笑：“皇上应该不会要陛下还钱。” “皇兄不要那是皇兄的事情，西齐的大臣们该提点还是要提点。”楚青凰道，“他们这两年日子过得滋润，很快又要没了危机意识。” 楚陵川缓缓点头：“陛下英明。” “虽说钱还是要还的。”楚青凰道，“不过我不介意让父王多送些钱给我。” 楚陵川道：“此前皇夫大人存在南记票号的三百万两银子还在，陛下若有需要，我改日就让人把银子清点一下送过来。” “暂时不用。”楚青凰道，“国库的钱够用，那三百万两是我跟扶苍的私房钱。” 楚陵川浅笑：“私房钱陛下想要多少都有，师父就您一个女儿，还能让您缺钱不成？” “陵川。”楚青凰托着腮看他，“朕之前的那几个侍君都开始筹备婚事了，你呢？暂时还没什么打算？” 楚陵川想了想：“我那两年天下各地跑，忙着生意上的事情，没时间兼顾儿女私情，年前虽是闲了下来，暂时也还没遇见想共度一生的姑娘。” 楚青凰点头，语气闲适而平静：“你如果喜欢男子，我也是能接受的。” 楚陵川愕然：“男子？” 第576章 大丈夫敢想敢当 扶苍也忍不住看了楚青凰一眼，心里不由好奇，暖暖是不是听到了楚陵川心里的想法？ 难道他真喜欢男子？ 东陵那边崇尚断袖之风？ 楚青凰扬眉看他。 扶苍连忙正襟危坐，维持着皇夫的威严。 他差点忘了暖暖能听到他心里的想法。 嗯，自己的心事随时被人听到的感觉还挺奇妙的。 “我不是喜欢男子。”楚陵川失笑，“陛下多心了。” 楚青凰嗯了一声，“我只是想说，我们的父辈都是比较开明的，不管你喜欢的是什么样的人——只要他不是奸邪之人，相信楚叔叔应该会祝福儿子的选择。” 遇上一批性子开明的长辈并不容易，等上一代人都老了，他们这一辈一代代传下去之后，家风依然会慢慢严谨起来。 无规矩不成方圆。 wap. 就好像每一次改朝换代，开国皇帝说的话就是真理，其他人若有造反之心，便是诛九族的大罪。 别说行动，便是一点点想法都不能有。 “年前皇城之中兴师动众，媒婆和喜娘尤其忙碌，没想到陛下也赶上了催婚的热潮。” 楚青凰淡淡一哂：“朕就只是关心关心身边的几个人，其他人成不成亲，跟朕有什么关系？” “陛下此言差矣。”楚陵川大胆纠正女皇陛下的言论，“西齐上下都是陛下的子民，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正常嫁娶才能繁衍子嗣，若男子都不成亲，女子不嫁人，西齐子民以后会越来越少，怎么会跟陛下无关？” 楚青凰默住，一时居然无言以对。 她难得有被人怼得哑口无言的时候。 因为楚陵川说的还真有道理，江山以民为重，人都没了，还谈什么国家和江山？ “行吧，你说的有道理。”楚青凰点头，想了想，“若你有兴趣，可以入朝做个言官，朕琢磨着，满朝文武大臣应该都不是你的对手。” 楚陵川温润一笑：“我这是行走商场历练出来的唇舌，商场上与人打交道，个个都是老狐狸，能说会道最基本的本领，若是商场上被人说得哑口无言，这生意还怎么做？钱还怎么赚？” 楚青凰抬手：“退下吧。” “是。”楚陵川起身行礼，“草民告退。” 扶苍沉默不发一语，直到他离开，才默默转头看向楚青凰，欲言又止。 “怎么？” “楚陵川喜欢男子？” 楚青凰微默，随即语气微妙：“就算喜欢男子，他也不会看上你，你不必担心这个。” 扶苍：“……” “何况他也并没有说他喜欢男子。”楚青凰淡道，“我就是那么随口一说。” 扶苍起身走到她身边坐着，伸手环着她胖了一圈的腰，“今天大臣们表现如何？有没有谁心里有什么特别的想法？” “你好像对我的听心术很感兴趣。” 扶苍抿唇轻笑：“嗯，很有趣。” 楚青凰语气淡定：“我曾经听到过你在心里暗搓搓地盘算，说我皇兄的首级值一千万两。” 扶苍一僵，随即悄悄把手松开，满眼无辜地看着楚青凰：“暖暖记错了吧？我怎么可能……” “男子汉大丈夫敢想敢当。” 扶苍焉了，可怜巴巴地垂着脑袋：“我就是心里想一想，知道行情，但绝不会有那种大逆不道的想法。” “嗯。” “我宁愿提着自己的脑袋去换钱，也绝不敢打师父和大师兄的主意。”扶苍抬眸，柔弱无辜的眼神跟大白兔子似的，“暖暖不得活劈了我？” “你的脑袋怎么提？”楚青凰挑眉，“自己割下来，再自己提着？” 扶苍一愣，想象着她说的那种画面：“如果我真能做得到，只怕要吓死一群人。” 想象着一个无头的影卫还没死，手里提着自己亲手割下来的自己的脑袋，那画面……只能是惊悚。 “扶苍。”楚青凰言归正传，“你觉得户部左侍郎杨大人怎么样？” 扶苍道：“不错。政务上用心，能力也还行，不搞幺蛾子，不偷奸耍滑，不搞歪门邪道……总的来说，没有大毛病。” “所以可以提拔他为户部尚书？” 扶苍一愣，随即沉吟片刻，点头道：“他在侍郎位置上好几年了，倒是也能提拔一下。” “这位杨大人倒也是个不错的官，就是心里想法有点多。” 想法？ 扶苍眼睛一亮：“暖暖听到了什么？” 楚青凰：“……” 扶苍整了整表情，努力维持沉稳威严：“我只是想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看看有没有什么不轨的心思。” “他觉得自己这么多年一直勤勤恳恳，却没能坐上尚书的位置，心里有些不平，且得出了一个结论，他之所以比不过温湛，是因为温湛曾经是我的侍君。” 扶苍皱眉：“简直胡说八道。” “他嘴上没说，就是在心里想想。” “想想也不行。”扶苍表情不太好看，“胡想八道。” “别乱造词汇。”楚青凰敲了一下他的额头，“人非圣贤，谁能没一点小心思？” 扶苍沉默下来，这倒也对。 他当年还曾不自量力地嫉妒过后院那四位侍君呢。 “站在他的立场上看，温湛的父亲确实不如他，但当年我做长公主时，却因为要让温湛入仕，于是举荐了他的父亲。”楚青凰笑了笑，“如今温大人被调去了工部，尚书之位空了下来，却一直没有提拔杨大人，他心里不平也是正常的。” 温湛提升得太快，年纪轻轻就跟他一起并列户部左右侍郎，他理所当然地认为户部尚书的位置是留给温湛的。 “所以暖暖是打算把他提上来？” 楚青凰缓缓点头：“不过不能直接升，让温湛写一道折子上来，多夸夸杨大人，这样一来户部尚书和侍郎之间关系和谐，以后在一起可以更好地共事，少生分歧。” “陛下英明。”扶苍佩服极了，看着楚青凰的眼神里明晃晃地写着崇拜，“臣佩服得五体投地。” 楚青凰嘴角噙着一抹笑意，“真这么佩服我？” “真的。” “那就写一篇歌功颂德的文章呈上来，让我看看你的文采。”楚青凰道，“不能少于三千字。” 扶苍：“……” 第577章 这是一个假象 开年之后，整个正月里天气都不错，太阳暖融融的。 这样的天气让人心情好。对于有孕在身的女子而言，多晒晒太阳自然更好。 肚子一天天大了。 朝政大事都由皇夫负责，女皇陛下偶尔闲来无事会召见几个年轻的臣子闲聊一番。 正月二十，女皇陛下接到一份折子，其间对杨大人这些年的功绩做了一番表述，言辞中肯，行文流畅，并真心实意地提议由杨大人担任户部尚书一职。 次日一早，女皇陛下早朝上把这份折子当众念完，并询问其他大臣的意见。 杨大人听完之后着实愣了一阵，转头看向温湛，对上男子斯文俊雅带着和善笑意的脸，面上不由发热。 “朕近日也在想着户部尚书一职该由谁来做，没想到温爱卿就解决了朕的烦恼。”楚青凰淡道，“杨大人在朝为官多年，行事负责，作风正直，朕一直是看在眼里的，不过朕看到的到底只是表面，不如户部一些官员每日跟杨大人在一起共事了解得多。” 杨大人跪下：“臣愧不敢当。” “即日开始，杨大人提拔为户部尚书，希望接下来的日子里，杨大人依然能跟户部各位大人好好相处，毕竟得人心才能走得长远。”楚青凰语气平静，“当然，以真心相处认真做事换来的人心，和靠利益结党营私并不是同一个意思，相信各位大人都明白朕的意思。” “臣等明白！”群臣呼啦啦跪下，“吾皇圣明！” 记住网址http://wap. 楚青凰轻抚着腹部，“朕有些累了，今日散朝之后，各位大人若还有其他的事情，可以跟皇夫大人商议。” 下朝之后，同僚都在恭喜杨大人晋升，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杨大人都挨个回礼，面上泛着笑意，目光却一直落在温湛身上。 见他转身离开，杨大人连忙追上去：“温大人。” 温湛驻足，转头看向杨大人，微微施礼：“恭喜大人晋升，下官以后见到大人可就要行礼了。” “温大人说的这是哪里话？”杨大人有些歉意，更多的却是感激，“此番多亏温大人在陛下面前举荐，我不知道该如何谢你是好……” “杨大人言重了。”温湛不疾不徐地打断了他的话，声音温文谦恭，“杨大人做事认真，为民负责，女皇陛下都看在眼里。下官只是在适当的时候写了份适当的折子，这是为人臣子应该做的事情。” 顿了顿，“户部尚书这样重要的位置就应该留给杨大人这样正直的官员来做，否则岂不是不公？” 杨大人开口：“我……” “下官的功劳真的不大。”温湛笑了笑，声音压低了一些，“杨大人该知道女皇陛下的性情，如果为官不正，就算是最亲近的人也不会重用，下官的父亲不就是现成的例子？” 杨大人一怔，随即缓缓点头。 是啊，如果说陛下当真是宠爱温湛就任人唯亲，怎么可能直接把他的父亲调去工部，且还降了职？ 杨大人心情有些复杂，既有动容又有羞愧，不过更多是感激。 “女皇陛下英明神武，臣等自当效忠。”杨大人恭敬地朝长明宫方向行了个礼，随即转头看向温湛，“不过温大人能举荐本官，也足以体现温大人是个正直敢荐的好官，我们都是为女皇陛下效力的，以后还望跟温大人好好共事。” 温湛从容笑着：“当然，这是下官的荣幸。” “对了。”杨大人神秘兮兮地低头，“最近荣王是不是有事求你？” 温湛微默，随即笑了笑：“杨大人多心了。” 杨大人心领神会，这是不愿多说的意思，于是他点了点头：“我去户部，温大人一起？” “当然。” 于是原本平级现在成了上下级的两人无比友好地走到了一起。 只是有人欢喜就有人愁。 被降职到工部做侍郎的温行云就没什么好心情了，他的儿子在户部左做侍郎，他从尚书位子上被贬了下去，原以为只需要过一段时间，等温励的事情过去，女皇陛下气消之后就会看在温湛的面子上把他再调回去。 然而…… 那个逆子！ 居然举荐旁人做户部尚书，把自己父亲撇在一旁，简直就是个吃里扒外的混账！ 尤其是温行云对工部的事务不熟，这段时间一直想着能回到户部，在工部做事也没怎么用心，其他大人也不知是不是看在温湛的份上，对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今日户部尚书一事定下之后，他觉得工部同僚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像是奚落，像是嘲弄，又像是怜悯，只看得温行云一阵阵火大。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温湛！ 傍晚回到家，他怒气冲冲地命人找来温湛，刚一见到温湛的面，就把手里的茶盏砸了出去：“你究竟是怎么回事？脑子被驴踢了！户部尚书这个位置就这么白白送达了旁人手里？你是蠢货吗？！” 温湛头一偏，茶盏从他耳边砸出去，摔在门槛边上。 下人们战战兢兢退了出去，自觉离得远远的，不想被大人的怒火波及到。 “父亲发这么大火干什么？”温湛表情淡定，“杨大人资历够了，能力也有，且用心办事，对陛下忠心耿耿，陛下想要提拔他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陛下想提拔他？”温行云怒不可遏，“要不是你写了那份折子，陛下能把他提上去？你给我跪下！” 温湛当然不会跪下，他看着眼前快要失去风度的男人，淡淡一笑：“帝心难测，父亲总以为陛下宠我，就没想过这只是一个假象？” 温行云阴沉地看着他。 “父亲还是息怒吧。”温湛并不打算继续站在这里听他发泄怒火，“当今陛下比父亲想象的还要深不可测，她心里在想些什么，不是父亲这等凡人可以轻易臆测的。”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离开。 第578章 怀胎十二个月 按照太医推算的日子，楚青凰的产期是在三月份左右。 正月里稳婆和乳娘就准备妥了，太医也随时待命，到了二月，扶苍开始跟着紧张了起来，听说临近产期，白天或者晚上随时都可能会发作。 他紧张得每晚睡不着觉，就盯着楚青凰看，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不安，好像即将生孩子的人是他自己似的。 再加上稳婆说妇人生子有殒命的危险，他就更无法保持镇定了，生怕发生什么意外。 然而楚青凰却跟没事人似的，一边批阅奏折，一边还得安抚皇夫大人的情绪。 二月份不见动静，她处之泰然。 到了三月份，依然不见发作的迹象。 楚陵川把脉之后，表情很是轻松：“没什么，陛下这是头一胎，晚几天也正常。” 于是楚青凰接着没事儿，扶苍继续紧张。 又过几天，还是没动静。 太医们每天轮流来把脉。 http://wap. 扶苍眼下的阴影早已经遮不住了，眉眼间肉眼可见的疲乏，被楚青凰强制按在床上睡了一觉：“我没事儿，不用担心。” 扶苍无法不担心：“已经过了日子，孩子怎么还不出来？” “可能他比较能睡。”楚青凰猜测，“不急着出来。” 扶苍不懂，但是听完之后更不安，不急着出来？ 那也不能一直待在肚子里啊。 时间一天天悄然晃过去。 春暖花开的时节气候适宜，郊游踏青，赏花游玩，世家公子和贵女们脱去冬季厚重的衣服，换上颜色鲜艳的春装，今儿参加茶话会，明日参加春日宴，过得格外舒坦。 然而宫里的人看着女皇陛下一天天跟个没事人似的，却是过得度日如年。 楚陵川也纳闷，太医院的太医们更纳闷。 “这种情况确实少见，不过陛下也不用担心。”楚陵川行走江湖，见多识广，“我见过特例，有妇人怀孕十二个月才生子的。” 怀孕十二个月？ 扶苍脸色骤变。 楚青凰也纠结：“若真这么长时间，孩子生下来之后会不会不正常？” 楚陵川摇头：“不会，陛下是真命天女，孩子得上苍庇佑，说不定还是祥瑞呢。” 楚青凰想了想，倒也是。 楚陵川毕竟比较实诚，跟她关系近，不会一个劲地奉承拍马，所以他说“说不定”就意味着这只是一种可能，至少不会是为了安慰她而信口胡诌。 其他太医轮番诊脉之后，皆得出了脉象正常的结论，孩子长得很好，母子均没有任何异样状况。 扶苍不放心，又问了有经验的稳婆。 “虽然民妇未曾接生过怀胎十二个月的孩子，但太医说的是对的，以前确实有过这样的特例，而且那孩子好像福气还挺大。”稳婆说道，“若是平民家中出生的孩子，那绝对是千里挑一的状元命，天子家中出生的皇嗣，自然更是贵上加贵了，说不得就是皇储呢。” 扶苍无法判断她说的是真是假。 一来稳婆见多识广，口若悬河，假的也能说成真的，二来他的心已经乱了，根本无从分辨。 好在楚青凰素来心性强大，闻言也就没再多想，反正母子平安就行。 但扶苍到底不了解女子有孕的事情，只听过女子生孩子就是去鬼门关走一遭，是生是死完全不由自己做主，即便宫里条件好，太医和稳婆都是最有经验的，可还是无法避免意外发生。 毕竟历朝历代也不是没有皇后或者嫔妃生孩子出事的先例。 所以日子拖得越久，扶苍心里的不安就越大。 “别担心。”楚青凰揉着他的眉心，试图把他的忧虑抚平，“朕是天子，命硬得很，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的。” 扶苍抿唇，轻抚着她高隆的腹部：“可是……” “没有可是。”楚青凰道，“我喜欢顺其自然。” 扶苍没说话。 “也许这胎生的是真龙天子，脾气跟寻常孩子不太一样。”楚青凰猜测，“不过也可能是太过愚钝懒散，到日子都不知道要出来。” 扶苍已经无心去理会孩子究竟是太过聪明还是愚钝了，他只希望他能快点出来，别再折磨他跟暖暖。 时间就在这里的忧虑不安中等到了四月。 太医依然是每天早晚把脉，稳婆和乳娘住在长明宫偏殿，每天除了吃饭睡觉之外，大半时间都侯在女皇陛下身侧，随时等着陛下肚子发作，好做出万全的准备。 早朝肯定是免了，不止女皇陛下无法前去，便是扶苍也没办法离开楚青凰身侧。 于是这个时候，荣王和朝中一些重臣，以及女皇陛下这两年培养提拔上来的年轻臣子便起了莫大的作用，把朝政大事处理得井井有条，完全不用女皇陛下操心。 当然，他们更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做出惹怒陛下的事情，万一惹得陛下动了胎气，绝对是自寻死路的行为。 从三月延迟到五月，从五月盼到六月。 皇夫大人被折磨得一颗心都要碎了，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楚青凰为此还说了一句：“这孩子调皮，等出来之后一定要好好揍一顿。” 扶苍抿唇，揍不揍的事情不大，主要是先出来再说。 原本是春暖花开时节生出的孩子，硬是拖到了六月炎热的夏季才姗姗出来。 六月初二晚上，伴随着楚青凰一个皱眉，一声“肚子好像有点疼”，长明宫全体宫人瞬间行动了起来，稳婆有条不紊地吩咐把陛下扶到床上躺着，命人去准备热水，准备剪刀，不相干的人全出去…… 扶苍被人推到门外时，才恍恍惚惚意识到，孩子要出生了。 手心全是汗，冷汗。 六月的天气很热，晚风里带着一股燥热的气息，扶苍感觉连呼吸都有些不顺。 都说妇人生孩子辛苦。 这孩子还没出生呢，就把孩子他爹折腾出半条命去。 扶苍深深吸了一口气，暗自决定孩子一个就够了，不管是男是女，也不管聪明还是愚钝——若实在不堪造就，就交给师父栽培。 他绝不让暖暖生第二个孩子。 第579章 发作 “不用担心。”温润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带着安抚的意味，“陛下身体强健，不同于一般柔弱的女子，又有天子之命，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扶苍转头看向楚陵川，对方手里提着药箱，药箱里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随时等着有意外状况发生时冲进去施救。 虽然发生意外的机会很小，但以防万一是有必要的。 他们都希望陛下安然无恙。 扶苍沉默着，薄唇抿紧，缓缓点头，目光瞬也不瞬地盯着殿门的方向，心头像是压了一座山，沉重而又焦灼。 可他必须克制。 作为暖暖的夫君，此时谁都能乱，唯独他不可以。 时间一点点过去。 每一秒都对扶苍来说都是煎熬。 晚风轻拂，夜色渐沉。 内殿有凌乱的声音传出来，“快了快了！再使点力！” wap. “准备剪刀！” “热水！” 殿门被打开，嬷嬷从里面走出来，扶苍精神一振，正要上前，却见嬷嬷对着迎面而来的几个宫女吩咐，“快！动作麻利点！” 屋里面端着一盆盆热水进去，殿门再度被关上。 从头到尾没有人看他一眼。 扶苍孤零零地站在殿外，向来冷峻不惊的男子这会儿只剩下了无助。 楚陵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个时候言语安慰其实挺苍白的，对扶苍更是一点作用都没有。 所以只能等。 如此又过了半个时辰，内殿忽然响起一阵嘹亮的啼哭声：“哇！” 扶苍心头一跳。 很快殿门再一次被打开，嬷嬷朝扶苍行礼：“恭喜皇夫大人，陛下生了个小公主，母女平安。” 扶苍一呆，随即什么话也没说，拔腿就冲了进去。 “皇夫大人，你还不能进去！”嬷嬷一惊，砰的一声把门关上。 砰！ 刚要冲进门槛的扶苍，鼻子狠狠地撞在了急速关起来的殿门上，伴随着一阵温热感，鼻下两行红色液体缓缓渗了出来。 扶苍抬手一摸，满手鲜血。 空气仿佛瞬间安静。 楚陵川沉默地看着被拦在殿门外还遭了重击的皇夫大人，一时只能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他见扶苍一直站着不动，忍不住开口提醒：“皇夫大人。” 扶苍转过头。 楚陵川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流血了，我帮你处理一下。” 扶苍平静地看着他。 大概是女皇陛下母女均安的消息传了出来，让人骤然松下一口气的缘故，此时看着扶苍如此狼狈的模样，楚陵川有些想笑。 不过他忍住了。 放下药箱，他从里面拿出一些纱布递给扶苍：“先擦一下。” 扶苍不发一语地接过纱布，堵住自己的鼻子。 “不用担心了，刚才嬷嬷已经说了陛下平安。”楚陵川淡道，“第一胎是个小公主，挺好的。” 确实挺好的。 扶苍深深吸了一口气，又轻轻吐了出来，仿佛这会儿才有了灵魂归位的真实感。 母女均安。 没有什么比这四个字更让他安心了。 不远处有两个宫女端着水过来，楚陵川抬手招了招，“过来一个。” 其中一个宫女走了过来，楚陵川拿出一块软帕，示意宫女把水倒一点在帕子上，然后道：“端进去吧。” 楚陵川把湿的帕子递给扶苍，扶苍接过来把鼻下的血迹擦了一遍，轻轻舒了口气：“我什么时候可以进去见陛下？” “应该快了，她们现在正在给陛下做产后清理，你不方便进去。”楚陵川道，“陛下无碍，我也算是圆满完成了任务。” 扶苍迟疑了一阵：“之前好像听说女子生孩子的时候会很疼，会喊叫……可是陛下为什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大概是陛下能忍吧。”楚陵川道，“陛下到底是一国之君，肯定要顾及自己的威仪，而且陛下本身性子就坚韧，比一般女子强悍得多，咬牙忍着才是她的风格。” 扶苍闻言，心尖像是被针戳了一下。 想到暖暖一个人在里面承受生子之痛，连大喊大叫来发泄疼痛都不能，心脏就忍不住一阵闷闷的抽痛。 楚陵川没再说什么。 如此又过了一会儿，殿门第三次被打开，嬷嬷走到殿外，朝扶苍行礼：“皇夫大人，可以进去了。” 扶苍抬脚走过去，跨进殿门，直奔内殿而去。 内殿充满着浓郁的血腥气。 有稳婆开窗通风，边开窗边跟宫女们解释：“现在是夏天，不怕陛下和小殿下着凉，白天开窗通风散去殿内的血腥气，晚上把窗子关起来就行。” 宫女们记下来。 扶苍走到床前，看着满头汗水脸色苍白的楚青凰，眼眶微红，忍不住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这是怎么了？”楚青凰失笑，“堂堂男子汉，居然还学会了哭鼻子？” 殿内稳婆和宫女还未散去，听到陛下这句话，下意识地朝皇夫大人看了一眼，然而众人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连忙又转开视线。 心里却忍不住嘀咕，皇夫大人这么脆弱？ 女子生孩子，男人跟着哭？ 稳婆接生了这么多回，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情况，不过今日生产的是女皇陛下，自然不能跟一般的妇人相提并论。 “这两天陛下不可以吃凉性食物，前几天不可以沐浴，只能擦身。”稳婆细细地交代，“寝宫里一定要保持通风，这样对陛下的身体好。” 扶苍没说话，稳婆的话虽然是交代给宫女的，但贴身伺候陛下的人一直是他，所以扶苍暗暗记在了心里。 “这是小公主殿下。”另一个稳婆把孩子抱过来，送到扶苍手上，“皇夫大人看一下。” 扶苍看了一眼襁褓里的孩子，脸小小的，眼睛闭着，眉头皱着，小嘴儿还一瘪一瘪，看起来不太开心的样子。 “她……”扶苍沉默一瞬，“这是怎么了？” “刚才被打了屁股。” 打屁股？ 扶苍皱眉：“她才刚出生……” “皇夫大人，小公主刚才一直没哭。”稳婆解释，“刚降生的孩子必须哭出来才能让人安心，小公主一直不哭，民妇就就打了她两下。” 扶苍脸色不太好看，还打了两下？ “把孩子放下，你们先出去吧。”楚青凰开口，“扶苍留在这里就行。” 第580章 瑾瑜 于是众人告退，殿内很快只有夫妻二人，外加刚落地的小婴儿一枚。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肚子里长了十二个月营养充足的原因，宝宝虽然表情不太好，但小脸长得真是漂亮极了，肌肤水嫩嫩的，晶莹剔透，小天使一样。 扶苍在床前坐了下来。 楚青凰目光落在他脸上，除了脸色苍白憔悴之外，青肿的鼻子格外显眼，直接影响了俊美的容貌。 看了好一会儿，她道：“你鼻子怎么了？” 扶苍表情微顿，看着她没事，心情也放松了许多：“可能这两天没休息好，功力有些退化了，居然没有嬷嬷反应快。” 楚青凰闻言，表情顿时一言难尽。 女人生孩子，一般是不让男子进来的，嬷嬷情急之下反应快一点也是正常。 孩子放在床边，扶苍坐在床沿，握着她的手：“是不是很辛苦？我们只生这一个，不生了。” 楚青凰笑了笑：“你之前不是还说要多生几个吗？” “太折磨人了。”扶苍摇头，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坚决不生了，正好你想让女儿做储君，我们就直接立她为皇太女，好好培养就成。” 记住网址http://wap. “以后再说。” “喝点水吧。”扶苍给她倒了杯水，目光落在她唇瓣上，“嘴巴都起皮了。” 楚青凰挑眉：“你嫌弃我？” “不是。”扶苍连连摇头，“我是心疼。” 是怪心疼的。 楚青凰忍不住又看向他的鼻子：“哪个嬷嬷这么大力气，稍后我饶不了她。” 扶苍抿着唇，连笑容都带着几分苍白：“没事，你平安最重要。” “这张脸最近也憔悴了很多。”楚青凰抬手，摸了摸他的脸，“孩子平安降生了，你也就安心地睡觉了。” 扶苍满眼心疼：“饿不饿？” “还好，这会儿不觉得饿。”楚青凰淡淡一笑，“初为人父，感觉怎么样？” 扶苍一怔，目光落向襁褓中的孩子，“很奇妙。” 想到以后会有个小姑娘追着他喊爹爹，扶苍心头温软，忍不住笑了一下：“她很漂亮。” 确实漂亮。 楚青凰道：“给她起个名字吧。” 名字？ 扶苍眉心微拧：“还是暖暖起吧。” 楚青凰想了想：“瑾瑜，代表着美好珍贵，也寄托着我们对她的期盼，名字可男可女，望她能成龙成凤。” 扶苍扬唇：“楚瑾瑜。” “命运一事让人无奈。”楚青凰幽幽叹了口气，“当年我父王为了母亲放弃大周皇族的身份，儿女姓氏皆随了母亲，如今我的孩子又不能姓轩辕，还得随楚姓……” “容瑾瑜，轩辕瑾瑜，都好听。”扶苍道，“不然就让师父再给她赐个名字，叫容瑾瑜。” 如此也算是了了一桩遗憾。 虽然对师父来说，可能并不存在着什么遗憾。 “也可以叫卫瑾瑜。”楚青凰坐起身，“扶我坐着，不想再这么躺着了。” 扶苍伸手把她扶着：“你身体还虚弱，别逞强。” “没那么虚。” “暖暖，你有没有觉得瑾瑜很安静？”扶苍目光又落在女儿那张小脸上，“她怎么不哭也不闹？” “你希望她哭闹？” “倒也不是……” “皇家孩子，天生就该稳重自持，有王者之风。”楚青凰看了女儿一眼，“父王还担心她愚钝，依我看，这孩子以后跟我一样。” 扶苍忍不住笑：“嗯，暖暖说得对。” 要真的跟暖暖一样，那就太好了，既能执掌江山，也不用担心她被人欺负。 “陛下。”乳娘走进来，恭恭敬敬地行礼，“小公主该喂奶了。” 楚青凰道：“抱过去吧。” “是。” 乳娘抱着小宫女去了偏殿，明月和锦兰随身跟着。 楚青凰看着扶苍眼底红血丝，拍了拍床榻：“上来睡一觉吧，你这几天累坏了。” 床榻是干净的，方才清理时被褥全换了新的。 扶苍摇头，紧紧握着她的手臂，把脸贴在她胳膊上：“我不困，就想这么陪着你。” 楚青凰伸手摸着他的头，一时没有说话。 然而没过多久，她发现扶苍居然扒着她的手臂睡着了，楚青凰表情微顿，就这么一下一下轻抚着他的发丝，像是在哄孩子似的。 不困？ 只怕早就困到了极致，也就是因为担心而强撑着，这会儿紧绷的神经松了下来，这么快就睡着了。 乳娘喂完孩子，把孩子抱过来时看到这一幕，悄悄地又退了回去。 殿内静谧，虽产后空气有些不太好，但通风之后已经没之前那么浓郁，且所有用完的东西都撤了出去，该换新的也都换了新的，扶苍就这么趴在床沿睡了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之后他是被惊醒的，“暖暖！” 楚青凰刚靠着床头小憩了片刻，听他出声，睁开眼看着他：“做噩梦了？” 扶苍抹了把脸，表情古怪：“我梦见暖暖生了个怪胎。” 楚青凰：“……” “不是。”扶苍自知这句话不妥，连忙纠正，“我的意思是，我们的女儿跟一般孩子不一样。” 楚青凰道：“哪里不一样？” 她自然明白他说的不一样远不止寻常的不一样，但…… “只是个梦而已。”扶苍吁了口气，“瑾瑜代表的是价值连城的美玉，自然是最尊贵的，跟寻常孩子确实不同。” 楚青凰拧眉。 扶苍看着她：“我睡了多久？暖暖是不是饿了？让她们准备一些吃的送过来？” “嗯。”楚青凰点头，“你这两天也没怎么吃好，膳食丰盛一些，好好补补。” 扶苍摇头：“我跟暖暖吃一样就行。” 女子产后要忌口，很多东西都不能吃，食物清淡，他要陪着才行，哪能眼睁睁让她看着他胡吃海喝？ 夫妻理该同甘共苦。 最辛苦的都熬过去了，吃食什么的都不重要。 第581章 你说的都是对的 坐月子的日子是枯燥的，每天吃得不能太油腻，忌辛辣刺激食物，不能吃凉的，不能直接沐浴，只能擦身。 扶苍用一个月的时间学会了很多女子生产该注意的事项，尽心尽力地伺候着暖暖，比嬷嬷照顾得还好。 稳婆和乳娘大概从未见过一个男子照顾人照顾得这么细致，连续几天表情都不知道该怎么摆，这已经完全不是因为女皇陛下的身份所致了，因为就算是宫女伺候，也不可能像皇夫大人那么事事周到细致。 事实上，宫外那些男人别说达官贵族了，就是平民百姓家都认为女人生子时该避得远远的，避免沾染污秽之气——明明生孩子是家族最让人高兴的事情，吃苦遭罪的是女人，可男人却认为女子产后血污是不详，男子不能靠近。 简直可笑。 还好皇夫大人跟那些男人不一样。 夏季本来就热，女皇陛下产后身子虚，整天出汗，偏偏坐月子期间不能受寒，所以寝宫里连降暑的冰块都只敢放在外殿，使得殿内稍微有点凉爽之气就行。 好在有皇夫大人在。 每次陛下热得出汗多，他就命人端来一盆温水，贴身伺候陛下擦身更衣，让女皇陛下每天都能保持清清爽爽，干干净净。 待到情况完全稳定了下来，扶苍什么都上手了，几个稳婆才拿着丰厚的赏银出了宫。 拿到银子的那一瞬间，她们心里其实是意外的，虽然这些日子以来女皇陛下和皇夫大人表现得很高兴，可女皇陛下第一胎肯定是希望生下皇子的吧。 http://wap. 小公主也很漂亮可爱，只是皇族需要继承人，若第一胎就能生下皇子，至少皇族后继有人了，以后再生公主也不迟。 但银子好像更能表达女皇陛下和皇夫大人的心情。 他们确实很高兴，并没有生了公主的遗憾。 还有那天关门撞到了皇夫陛下的嬷嬷，这几天一直不安，尤其每次看到皇夫大人青肿的鼻子，她就害怕被秋后算账。 但是皇夫大人好像已经忘了这件事。 日子一天天过去，有扶苍贴身陪伴，一个月过得也快。 一整个月下来，扶苍和楚青凰发现女儿表现得确实不凡。 乳娘说她不爱哭。 她何止是不爱哭，根本是从来不哭，每天吃饱了睡，睡醒了吃，吃饱了也没困意的时候，就睁着一双黑宝石似的眼睛左看看右看看，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她其实什么都看不到。”楚青凰淡笑，“小孩子大概得三个月之后才能看到清楚的东西，一个月里的孩子只能近距离视物，而且还模模糊糊的。” “暖暖怎么知道？” “以前有大夫说过。”楚青凰道，“这也是孩子三个月之后才认生的原因。” 扶苍哦了一声，感觉又学到了一个知识。 怀里抱着可可爱爱、漂漂亮亮的女儿，扶苍整个人都变得温柔了许多：“女儿长得像谁？” “像你。” 扶苍微愣，像他？ 他低头端详着女儿的小脸，脸是真小，白嫩白嫩的，嘴巴小小的，眼睛好亮，此时盯着扶苍看的样子简直萌翻了。 要不是楚青凰方才说孩子根本看不清，扶苍一定会以为女儿在打量着自己的爹爹，那样的专注。 但是像他吗？ 扶苍对此很怀疑。 “皇夫大人。”宫女端着温水走进来，恭敬行礼，“奴婢该给陛下清洗了。” 扶苍正要放下孩子，楚青凰道：“你抱着孩子到外面玩。” 扶苍哦了一声，倒也没再坚持，抱着女儿走到了屏风外面。 小小的孩子托在臂弯，乖巧得像个天使。 越看越好看。 扶苍低头亲了亲女儿的小脸蛋，孩子伸出小手抓了他一下，扶苍一愣，女儿不喜欢他亲？ “小公主越来越好看了，跟小仙女下凡似的。”陆嬷嬷走过来，目光落在扶苍的鼻子上，随即心虚地低头看向小公主，“瞧瞧这小手，怪灵活的。” 扶苍迟疑地看着她：“她是不是不喜欢别人亲她？” 啊？ 嬷嬷微愣，随即摇头：“应该不是，公主殿下这么小，有些动作就是这么小的孩子该有的。” 扶苍沉默片刻，缓缓摇头：“可是按理说，她现在应该跟寻常四个月大的孩子一般大了。” 陆嬷嬷不明白他的意思：“公主才出生一个月。” “她在陛下肚子里十二个月，比一般的孩子多了三个月。” 陆嬷嬷沉默着，她也不知道这种情况算是怎么回事，但是看着小公主那张白嫩嫩的脸蛋，好像真的跟寻常三四个月大的孩子差不多。 “还有。”扶苍继续发问，“她为什么一直不哭？” “小孩子若是没有不舒服的地方，不会无缘无故就哭的，除非饿了或者身体有不舒服。” “可是她饿了也不哭。”扶苍皱眉，“就瘪瘪嘴。” 陆嬷嬷被他问得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捡好听的说：“因为是女皇陛下的孩子，所以肯定跟寻常孩子不一样的。” 说完连忙找个借口退下了。 皇夫大人再继续问下去，她头发都要提前白了。 这些情况她也解释不了啊。 扶苍若有所思地盯着她像是落荒而逃的身影，见宫女端着水走出来，知道已经清理好，便抱着女儿进了内殿。 楚青凰换了一身衣裳，此时正站起身活动着四肢。 “又怎么了？”楚青凰听到了他跟陆嬷嬷的对话，“嬷嬷都被你吓跑了。” “暖暖，我觉得我们的女儿可能跟一般孩子真不一样。”扶苍斟酌着说法，“你看她待在母体里十二个月才出生，一出生就这么水嫩，稳婆都说了一般孩子出生之后没这么水嫩，女儿又不哭不闹，饿了也不哭……我觉得她很有可能是天上神女下凡，就是为了满足我们的愿望，下凡来做女皇的，你觉得呢？” 她觉得？ 楚青凰沉默一会儿，“我觉得你说的都是对的。” 扶苍扬唇：“可是她不喜欢我亲她。” “那就别亲。”楚青凰道，理所当然的语气，“以后亲我一个人就好了。” 扶苍默了默：“也对。”女儿应该留给她未来的狼崽子亲。 可是…… 扶苍一想到将来有个狼崽子要来叼走他的女儿，心里忍不住泛起了酸。 楚青凰语气越发淡定：“女儿将来做了女皇，只会把狼崽子往家里叼，不会被人叼走的。” 扶苍想了想，好像也对。 第582章 封护国公主 出了月子之后，楚青凰又休息了几天才开始上朝。 满朝文武大臣行礼之后，纷纷贺喜陛下和皇夫大人喜得公主，对于陛下怀了十二月身子一事到此也终于松了口气。 不管怀了多久，孩子平安降生是最重要的。虽第一胎是个公主，以后还可以再生的嘛。 不知道女皇陛下有没有再纳几个皇夫的打算。 扶苍目光落在满殿文武的脸上，开始判断他们此时的想法，决定等下朝之后问问暖暖，看他们对陛下生了个公主是什么看法。 “朕喜得麟女，乃是皇族之喜，天下之喜。”楚青凰淡淡开口，“昨日有仙人托梦于朕，说朕的女儿乃是祥瑞，神女转世，为庇佑西齐而来，因此，朕决定册封女儿为护国公主。” 什么？ 满朝文武一愣，随即诧异地抬眸：“陛下？” “朕怀胎十二个月也是因为瑾瑜怀有天命，跟寻常孩子不同。”楚青凰坐在龙椅上，神色从容镇定，语气波澜不惊，一字一句却透着千钧之力，“各位爱卿对此，应该没什么异议吧？” 异议？ 不，他们怎么可能没有异议？ wap. 神女转世？ 仙人托梦？ 女皇陛下您确定自己不是胡诌八扯？ 一个小小的婴儿，还不会开口说话呢就封为护国公主？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他们可没忘记女皇陛下当初就是护国公主，然后成了长公主，再然后直接成了皇帝陛下……莫非女皇陛下觉得西齐有一位女皇还不够，打算下一任也是女皇？ “若各位大人没什么意见，此事就这么定了。”楚青凰一锤定音，并不理会他们心里怎么想，“天佑西齐，以后必会继续昌盛，朕的女儿乃是西齐福祉，各位大人以后定要为护国公主多多祈福才是。” 大臣们面面相觑。 “启禀陛下，臣认为此事还是有些不妥，公主殿下年纪还小，只怕压不住‘护国’这个封号，臣提议，可以等公主再长几岁……” “既是天佑西齐，就没什么压不住的。”楚青凰打断了他的话，“朕心意已决，元宝，稍后拟旨。” “奴才遵旨。” 说话的大臣被噎了回去，其他人更不敢吭声了，女皇陛下明明已经做了决定，还问他们的意见干什么？ 他们就算反对不也是无效？ “各位还有没有其他的事情要议？”楚青凰环顾一周，“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吏部尚书出列，恭敬禀道：“启禀陛下，炎热的夏季过去，转眼就到了新一年的科举时节，天下各地学子都已进入考试流程，臣有事跟陛下请示。” 楚青凰淡道：“关于秋闱一事，稍后去御书房细议。” “是。” 户部尚书杨大人出列：“启禀陛下，今年的税收……” “赋税一事牵扯甚多，杨爱卿和温爱卿稍后也去御书房，朕与你们详细商讨。”楚青凰道，“如今国库日渐充裕，西齐民生一年比一年好，但依然有部分偏远之地存在着百姓贫苦的状况，该减免的赋税需要落实到位，若有官员能提出有效的解决之道，朕有重赏。” “是。” “另外，天高皇帝远，在朕看不到的地方，还有许多官员不能为民做主，甚至依然有官商勾结欺压百姓的情况存在。”楚青凰冷冷说道，“朕希望朝中各位大人都能对辖下官员作出及时的了解，下面官员若出了大错，你们这些监管不周的顶头上司也会受到牵连，别以为朕整天没事人似的，就疏忽懈怠。” 一般雷霆警告敲下来，满朝文武顿时对公主的事情没了想法，纷纷跪地：“吾皇圣明！” “每一次的科考于朝廷来说都极为重要，对那些寒窗苦读的学子来说，更是重若生命，所以朕在此提醒，坚决不允许有舞弊的事情发生。”楚青凰声音冷沉，“谁敢以身犯险，等待你们的就是剥去官职，全家下狱，别抱着侥幸心理！” “臣等不敢！” “不敢最好。”楚青凰表情缓了缓，语气也平和了些，“除了户部和礼部之外，其他各部尚书大人下朝之后也一同去御书房，这段时间耽搁下来的事情都一并处理了，别堆积太多。” “臣等遵旨。” “退朝。” 众臣恭送。 第583章 暖暖是挚爱 最炎热的七月过去，迎来了八月。 各部大臣都肉眼可见地忙了起来。 女皇陛下除了每日早朝和御书房议事之外，大半时间都留在长明宫陪伴女儿。 朝中几位年轻的大臣做事认真，替女皇陛下分担了很大一部分朝务，云衡向陛下提出回家乡一趟，这两年他仕途顺遂，稳步上升，京中很多媒婆想给他做媒，都被云衡一一婉拒。 他想回家把妻子和母亲接过来，以后也断了媒婆们的念头，他也不必再一个个去解释自己已有妻室的事实。 女皇陛下允了，给了他两个月假期。 温湛毫无征兆地请求陛下赐婚。 “赐婚？”楚青凰扬眉，“你不是说你不成亲吗？” 温湛恭敬道：“臣改变主意了。” “跟谁成亲？” “荣王府郡主。” 记住网址http://wap. 楚青凰喝了口茶，有些意外，又不是那么意外的。 自打荣王想把女儿嫁给温湛开始，已经过去了大半年。 这大半年里，楚青凰先是肚子一直不见动静，惹得扶苍整日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好不容易挨到了六月，生产加坐月子就过去了一个多月。 楚青凰根本没把心思放在臣子的婚姻大事上，所以也并不知道温湛跟荣王府郡主的进展。 时间过得还挺快。 没想到两人终于也发展到了成亲的程度。 挺好的。 “行吧，既然你想开了，朕自然是乐见其成的。”楚青凰道，“打算几月？” “越快越好。”温湛叹了口气，“郡主说她已经十八岁，再耽搁下去，明年十九，就彻彻底底是个老姑娘了。” 楚青凰表情微妙，落在温湛脸上的目光里透着几分思量：“不会是被逼婚吧。” “……没有。”温湛慢半拍才摇头，面上带着几分笑意，“臣是心甘情愿的。郡主性情好，脾气好，样样都好，能娶到她是臣的福气。” 楚青凰点了点头。 好吧，看那个表情也不像是被强迫的，反而是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 “臣告退。” 温湛刚走，扶苍从偏殿把女儿抱了过来，这一个月他已经适应了初为人父的喜悦，除了陪伴楚青凰之外，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跟女儿沟通感情。 两个月大的孩子眼睛格外剔透，睡醒的时候就静静地看着人，好像什么都懂似的，扶苍有时候会逗她笑，然而他发现女儿并不爱笑。 是的，除了不爱哭之外，女儿也不爱笑，一双眼睛漂亮得过分，小脸晶莹灵动，眼睛看起来特别有神。 可不管怎么逗，她都是平平静静地看着他，扶苍有时候甚至会觉得，女儿看他的眼神有点像看傻子。 “我发现自己最近好像失宠了。”楚青凰语气淡淡，伸手从他怀里接过宝贝女儿，“你心里的挚爱已经变成了女儿，我要退居第二了。” “女儿是至亲，暖暖是挚爱。”扶苍低头亲了亲她的脸，“这还是暖暖第一次表现出吃醋的情绪，我很高兴，有种被需要的感觉。” 楚青凰道：“那是因为你对女儿爱不释手，已经开始冷落我了。” 扶苍抿唇，“陛下冤枉我了。” “怎么就冤枉你了？” “稳婆女子产后身子虚弱，需要调养，不能急于享受，所以我才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女儿身上，如此一来就能更好地分散精力，不去想一些不该想的事情。”扶苍笑着辩解，“我这是为了陛下的身体着想。” 楚青凰斜睨着他：“这个理由十分听起来合理。” “不过女儿都两个月了，今晚应该可以开荤了吧。”扶苍低声说着，把女儿接过来，“让乳娘抱过去看着。” 楚青凰沉默一会儿：“我怎么觉得，你现在是有需要了才想到我？” 扶苍语气诚恳：“我无时无刻不需要暖暖，一会儿看不见你，我的心里就空落落的。” 楚青凰：“……” 第584章 真是可笑 温湛的婚事定在十月。 九月秋闱，朝中忙碌，温湛也跟着忙得脚不沾地。 今年的秋闱比三年前竞争更激烈。 女皇陛下登基第一年，有许多学子其实已经有了应考的能力，却持着观望的态度。 这三年以来，年轻学子们看到当今女皇陛下重用年轻新贵，不管是世家公子还是寒门子弟，只要能在殿试中脱颖而出，就可顺利入仕，且有很大的机会成为女皇陛下面前的宠臣。 于是天下各地的学子都卯足了劲。 秋闱之后放榜，余家那位嫡子余秋白赫然得了第一，楚青凰听到这个消息只平静地点了个头，没多说什么。 对于帝都这些条件优越的世家公子们来说，秋闱只是他们通往庙堂的第一关，中榜之后，过完年还有春闱，春闱之后还有殿试。 越往后压力越大，难度越大。 十月里温湛成亲，成亲之前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来自于温行云夫妇。 温夫人并不知道此前温湛拒绝过荣王府的亲事，荣王父子和温湛都不是大嘴巴，不会把私事到处乱嚷嚷，直到亲事定下来之后，温家夫妇才知道这个消息。 http://wap. 一时之间像是喜从天降，毕竟能跟荣王府结亲，简直是他们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多少人眼红羡慕他们的好运气。 这完全可以算得上是一步登天了。 然而很快温夫人又生出了不平，觉得此事对温励不公平，凭什么温湛一个卑微庶子可以娶高贵的郡主？ 郡主应该配嫡子才是。 温夫人也不知哪来的底气和自信，居然直接从坊间找来了一个拥有三寸不烂之舌的媒婆，并主动约见了荣王妃，由着媒婆极力鼓吹嫡子高贵，庶子低微，温家嫡子是个可造之材，庶子有逆骨云云，妄图想要荣王府改变主意，把郡主许配给温励。 荣王妃就这么静地听着，风度极好。 末了，她淡淡回了她们一句：“温湛这个女婿是我家王爷亲自挑选看中的，你们要是有什么意见，可以去找我家王爷说，此事我做不了主。” 以荣王妃的身份，愿意纡尊降贵搭理他们都是看在温湛的面子上，不过很显然，这个面子给得有点草率了。 荣王妃很快起身走人。 温夫人和媒婆说得口干舌燥，苦口婆心，最后就得到了这么一句回应，自然心有不甘。 于是回家之后立即撺掇着温行云去找荣王。 要说温行云往日虽贪了些，却也不是个完全没脑子的人，他清楚温湛学识过人，在女皇陛下面前颇得宠幸，才是荣王选择他做女婿的主要原因。 以女皇陛下和荣王对温励的印象，温夫人提的那个要求简直匪夷所。 然而大概是他觉得温湛越来越不好拿捏的原因，如果此番温湛真跟荣王府攀上了关系，以后在温家更不会把他这个父亲和嫡母放在眼里了。 想到这一点，温行云觉得不能任由温湛翅膀继续硬下去，于是当真就去了荣王面前提了此事，直言温湛跟郡主不合适，如果王爷不嫌弃的话，可以让郡主嫁给温励这个温家嫡子。 言语之间有意无意的顺便把温湛贬低了一番，说他在家不敬父亲，颇有反骨，以后对荣王和王妃二人不定会如何。 荣王听完之后，用一种非常复杂微妙的目光看着他，深深地怀疑，他是如何把这么不要脸且完全没有自知之明的话说出口的？ “本王劝温大人回去时，路过街铺买面镜子带回家。”他语气淡淡，“不照你，也不照温夫人，就照照你那位嫡子，看他从头到脚哪一处地方能跟温湛相提并论。” 说完这句话，荣王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只留温行云一个人站在风中，僵硬如木雕。 把云瑶嫁给温励？ 荣王拧眉想着，他真是怀疑温行云怎么敢有这样的非分之想？ 他宁愿让云瑶一辈子呆在家里做老姑娘，由他的三个哥哥养着，也绝不会让她有机会接触到温家那个败家子。 真是可笑。 第585章 允许女子科考 秋闱结束之后转眼又到了初冬，朝堂忙碌，女皇陛下和皇夫大人每天三点一线，上朝，御书房议事，然后回寝宫。 晚上结束了繁忙的政务之后，夫妻二人恩恩爱爱，或者一家三口温馨甜蜜。 一整个冬天就这么过去了。 又一年春暖花开时节，秋闱中榜的学子陆陆续续赶到帝都，准备参加四月的春闱，皇城各大酒楼每天都有学子们讨论学问，切磋文章，热闹的气氛一直持续了大半个月。 春闱转眼即至。 沈重锦被选作四位副考官之一，考场上目光如炬，识破了一个女扮男装的少年，全程盯紧了“他”。 那少年年纪看起来不大，眉目淡定，自带一股清水般干净疏离的气度，站在一众男考生中，让人一眼就注意到了“他”。 沈重锦有一种预感，他觉得这女扮男装的少年中榜的几率很大。 原本在没有明确规定女子可以参加科考之前，女扮男装参加考试就意味着欺君，她若没有十足的把握，大概不会冒这样的风险。 三日考试结束，沈重锦进宫面圣，单独上了一道折子。 “允许女子参加科考？”楚青凰坐在御案前，看完沈重锦呈上来的折子，目光微抬，“秋闱都已经结束了，你现在突然上这样的折子，意欲为何？” wap. 沈重锦迟疑片刻：“陛下之前不是说，可以允许女子参加科考吗？” 楚青凰平静地看着他：“朕是说过。” 沈重锦轻咳一声：“如果这次考场中女子加入，陛下下会不会治她的罪？” “不好说。”楚青凰放下折子，声音平静不起波澜，“毕竟是涉嫌欺君。” 沈重锦道：“臣见她不像是故意欺君。” 楚青凰定定看着他。 “臣在考场中看见一个少年，对方应该是女扮男装的姑娘家。”沈重锦叹了口气，“臣总觉得她应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所以才女扮男装参加科考。” 楚青凰不置可否。 “臣的意思是，若陛下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臣就想办法压下她的卷子，就相当她从来没来过。” “可是她已经来了。”楚青凰语气淡淡，“她秋闱已经参加过了，这也算是欺君。” 沈重锦沉默。 “你看上她了？” 沈重锦摇头：“没有。” “既然没有看上人家，那该如何如何，你操什么心？”楚青凰挥了挥手，“退下。” “陛下。”沈重锦撩衣一跪，“臣的意思是，陛下以前一直想让女子也能名正言顺参加科考，若这个女子学识不错，陛下正好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实现一次改革，提升西齐女子的地位，不是一举两得么？” 楚青凰唇角微挑：“如果她学识不行呢？” “那就当她没来过。” “欺君之罪也当做没发生过？” 沈重锦噎了噎：“如果不是臣主动禀报，其实陛下可能不会知道她女扮男装。” 毕竟落榜的学子直接就回去了，谁还会追求她从哪里来？是个什么样的身份？ “朕可能不会知道，并不代表她的欺君行为不存在。”楚青凰道，“你若要替她辩护，至少给朕一个可以信服的理由。” 沈重锦低头沉默着，一时进退两难。 过了好一会儿，他道：“臣可以做她的担保人。” “如果她犯了欺君之罪，你跟她一起承担责任。”楚青凰挑眉，“是这个意思吗？” 欺君之罪是死罪。 一起承担责任，不就是跟她一起死吗？ 沈重锦哑然。 虽然那个少年看起来还不错，可毕竟只见过面，还没到互相了解的程度，就为了他的欺君舍掉自己的性命？ 好像不太划算。 沈重锦摇了摇头：“臣没打算为了她丢掉自己的性命。” 楚青凰没说话。 “如果她学识不错，那证明是个聪慧的女子；胆敢冒着欺君风险来参加科考，又足以证明她是个胆大的女子。”沈重锦极力说好话，想说服楚青凰，“陛下身为女子，经常跟大臣们一起讨论政务，偶尔也会有不便之处，若能提拔一个女官在身边做事，对陛下来说也是好事。” 楚青凰喝了口茶：“依你看，她有几分中榜的可能？” “她的卷子臣没看到，不过从她的气度、神态上观察，中榜应该没问题，不过能不能进入一甲就不好说了。”沈重锦拧眉，“臣其实也是为了陛下考虑。如果陛下是个男子，这个问题就根本不存在了，欺君之罪，谁也恕不得她。” 楚青凰沉默了一阵，转头看向一旁正在看折子的扶苍：“皇夫大人怎么看？” “陛下身边确实缺一个女官。”扶苍道，“我的意思是，如果她确有真才实学，秉性也不错，聪慧能干，陛下可以留在身边使唤。若秉性不行，那么即便有点学识，也当不得陛下重用，小惩大诫一番，让她离开便是。” 楚青凰没说话，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沈重锦倒是松了口气。 一来皇夫大人发了话，一般情况下女皇都会同意；二来依他判断，那个女子学识和秉性应该都不错，所以最终若是被录取，那么留在陛下身边的可能性会很大。 “行吧。”楚青凰淡淡开口，“春闱之后看她能不能入榜，入榜了再说。” “谢陛下恩典。” 楚青凰淡哂：“人家跟你非亲非故的，你来替她求情，还替她谢恩，不知道的还以她跟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沈重锦举手发誓：“陛下明察，臣胆敢以项上人头担保，以前绝对不认识此人。” 楚青凰挥了挥手：“朕没空听你发誓，退下吧。” “臣告退。”沈重锦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起身离开长明宫。 “女扮男装？”楚青凰托着腮，“终于有个女子勉强能投朕的脾气了。” 扶苍抬头：“陛下还没见到她本人呢，怎么就知道一定投脾气？” 楚青凰抬眸：“朕说投脾气就投脾气，你有什么意见？” 扶苍默了默：“……没意见，陛下喜欢就好。” 第586章 漆黑的明月 春闱结束之后，至少需要半个月才能放榜。 这段时间沈重锦注意到那个女扮男装的少年独自一人住在客栈，身边没有伺候的人——这很正常，毕竟来赶考的学子大多都是孤身一人。 尤其是那些出身不太好的，哪里用得起小厮？ 不过这个少年穿着不错，气度不错，眉眼间并没有那种出生贫困、没见过世面的自卑畏缩气息。 所以家境应该还算可以。 所以，他怎么会想到要来参加考试？ 沈重锦起初以为，还是家境贫寒想要通过仕途搏一搏前程命运的女子，若是能考中，就可以改善一下家里的情况。 或者有什么其他难言之隐，所以隐瞒身份考个功名。 但是通过几天的观察发现，他猜测的应该都不对。 于是沈重锦打算亲自去了解一下这个假少年。 这一日中午，少年依然一身寻常的青衫，坐在酒楼靠窗的位置吃饭。 记住网址http://wap. 他每顿饭吃的东西都差不多，一碗米饭，一盘牛肉，一份炒青菜。 饭量自然比不得真正的男子，但若是跟寻常的女子相比，她的饭量也不算小。 一碗米饭通常能吃干净，牛肉和炒青菜也都不会浪费。 沈重锦观察了好几日，都是如此。 “这位公子对牛肉和青菜情有独钟？”踩着楼梯走上去，他走到窗前，温文一笑，“好像每天中午都是一份青菜，一份牛肉？” 少年抬头看他，一双眼睛漆黑明澈。 看到沈重锦的刹那，她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神中霎时多了几分不太明显的戒备，并下意识地站起身：“沈副考官？” “你还认得我？”沈重锦挑眉。 当然认得。 她又不是瞎子。 少年谦卑：“春闱考了三场，沈副考官每次都在，学生怎么会不认识？” “不必拘谨，坐下吃饭吧。”沈重锦指了指她对面的凳子，“不介意我坐在这里吧。” “不介意。”少年摇头，“沈大人吃饭了吗？要不要学生再叫一份？” “可以啊，正好我还没吃。” 少年默了默，她明明只是嘴上客气，没想到对方倒是如此不客气。 不过话一出口，自然不能反悔。 她招来店伙计，又叫了一份米饭和一荤一素。 沈重锦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大人不知道学生的名字？” “考试的时候看过，不过现在忘了。” 少年沉默片刻：“漆月。” “七月？”沈重锦挑眉，“因为出生在七月，所以叫七月？” 少年淡道：“漆黑的漆，明月的月。” “漆黑的明月？” 漆月平静地看着他，觉得这位沈副考官可能哪里有点问题。 沈重锦笑了笑，“祖籍何处？” “濮河。” “自幼读书？” 漆月点头：“嗯。” “家中可有妻室？” 妻室？ 漆月表情一僵，随即缓缓摇头：“学生年岁还小，没有功成名就之前，不敢娶妻，免得耽误了人家姑娘。” 啧。 说的还真是煞有其事。 沈重锦没有拆穿她，淡淡说道：“这次考试有把握入榜吗？” “尽力而为，能不能入榜只能听天由命。” “如果你有真才实学，入榜应该不成问题，毕竟满朝文武皆知，女皇陛下圣明无双，科举考试亦是公正严明，绝对不允许有徇私舞弊之事发生。”沈重锦喝了口茶，“但即便入榜，以后想要在仕途上有所发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学生知道。” “想要飞黄腾达，一分靠运气，三分靠实力，还要有贵人扶持才行。” 漆月听明白了，平静地放下筷子，抬头看着他：“沈大人这是想做过的贵人？” “真聪明。” “你想让我做什么？” 沈重锦：“本官家中有个妹妹尚未出阁，许给你如何？” 漆月下意识开口：“我不喜欢女——” “嗯？”沈重锦微讶。 “学生的意思是暂时不近女色，眼下科举为重，六月还有一场殿试要准备，儿女私情暂时并不在学生的考虑范围之内。”漆月道，“还请沈大人多多理解。” “你若答应本官的条件，也许就能入榜。” “就算入不了榜，学生也不会拿自己的姻缘做交易。” “那你不是白来一趟？”沈重锦淡笑，“十年寒窗苦读白费，你就一点也不感到遗憾？” 漆月目光里染了几分寒意，她冷冷看着眼前这位看似斯文儒雅的沈大人，心里想着，如果她有机会见到女皇陛下，一定要好好弹劾这个以权谋私的昏官。 “你的眼神真可爱。”沈重锦笑了笑，似是觉得她的反应很有趣，“其实刚才我是骗你的，我根本没有什么未出阁的妹妹。” 漆月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我对你倒是有几分感兴趣。”沈重锦语不惊人死不休，“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漆月僵住，想法？ 她的想法是端起面前没吃完的牛肉和青菜，一股脑的从眼前这个人脑袋上扣下去。 看着汤汁从他的脑门顺流而下，感觉应该会很爽。 不过也只能想想而已。 她现在只是一个学子，是平民百姓，眼前这个人却是朝廷命官，她若真敢这么做，就是死路一条。 “……大人说笑了。”漆月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剧烈的怒火，“学生是一个很正常的男子，不搞断袖。” “是吗？” 漆月义正言辞地说道：“大人是朝廷命官，更是读书之人，应该以身作则，给天下学子做个表率，而不是在学生面前败坏自己的名声，给朝廷官员脸上抹黑。” 沈重锦笑着点头：“你说的很对。” 漆月觉得他的笑意很阴险，忍不住又吸了一口气，若不努力控制自己的脾气，他真担心自己一个失手，直接端起盘子砸过去。 败类！ 外面不是说女皇陛下英明无双，重用贤臣？ 就眼前这个朝廷败类，女皇陛下不早点把大卸八块，留着他干什么？ 浪费朝廷的粮食。 沈重锦面上含笑：“漆公子很可爱，越看越合我胃口。” 漆月脸黑：“……”你去死吧。 死得越远越好。 败类！ 第587章 乳爹 瑾瑜九个月大了。 一个冬天过去，脱开了袄子，身着春衫的小公主看着格外精致贵气，小脸蛋嫩得让人想咬上一口。 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灵动纯净，总是泛着一种清泠泠的感觉，总让人觉得这是天生的王者之气。 她看起来好像会说话，但是从来不说的样子。 气度拿捏得死死的。 乳娘带她时，会教她喊母皇，父君，她就静静地看着乳娘，小嘴巴阖着，一个字都不曾冒过。 “囡囡是不是晚说话？”扶苍抱着女儿，眉头微拧，“出生晚，说话晚，走路也晚……看起来好像有点懒。” “懒就懒吧，能怎么办？”楚青凰批过折子，偏头看了女儿一眼，“这么小你还能揍她一顿不成？” 扶苍连忙摇头：“不能揍。” 楚青凰嗤笑。 皇夫大人以前去苍云山历练的那些日子算是白费了，这两天天天抱着女儿不撒手，不是闹着让女儿喊爹爹，就是试着哄她笑一个。 http://wap. 偏偏女儿根本不给他面子。 他一会儿担忧孩子怎么还不会说话，一会又忧心她总是不哭也不笑，感觉七情六欲很淡的样子，跟以前楚青凰的冷性子不同，就是很淡。 不过女皇陛下说这是懒。 “这么点孩子，哪来那么多情绪？”楚青凰淡道，“就是生性惫懒，懒得笑，懒得哭，懒得开口说话，以后大概也是懒得操心国家大事。” 扶苍纠结了一会儿：“家国大事事情太多，责任太重，若真的交给囡囡一个人是不是有点不好？万一累着她怎么办？” 可是他又实在不想让暖暖再生第二胎，太辛苦了，万一又怀上十二个月怎么办？ 他在这边纠结，楚青凰在那边利落地批奏折，互不干扰……哦不，偶尔也会干扰一下。 不过女皇陛下还是有话说的，“扶苍，当初其实不应该让你去苍云山拜父王为师。” “为什么？” “浪费时间。”楚青凰道，“应该让你去学做一个乳娘，专门带孩子。” 扶苍默了默：“我没奶。” 楚青凰扬唇：“除了没奶之外，其他方面跟乳娘也没什么区别了，不如叫乳爹？” 乳爹？ 从偏殿走过来的乳娘恰好听到这句话，不由低头偷笑，她是真心觉得女皇陛下跟皇后大人之间的感情真好，跟寻常百姓家恩爱的夫妻好像没什么不同。 没有太过严格的尊卑之分，也没有那么多禁忌和距离感，相处起来感觉很轻松。 连偶尔开开玩笑，调戏调戏皇夫大人的话，听着都让人想会心一笑。 不过大多时候，夫妻二人真有什么私密话要说的时候，长明宫里其他人都是回避的，所以他们能听到的比较露骨的玩笑话很少。 乳娘上前抱走了小公主。 扶苍走到御案前坐下来，开始协助女皇陛下处理朝政，并闲聊似的说道：“今天沈重锦去见了那位女扮男装的学子。” “说了什么？” “一些不着调的话。”扶苍语气平静，“看起来像是故意捉弄人家小姑娘。” 楚青凰眉心微拢，随即淡淡一笑：“春天本来就是桃花盛开的季节。” 如果沈重锦真对人家有意思，她这个女皇陛下倒也乐意成全。 “红羽跟端木无忧一起离开，这么长时间一直没有送消息回来，大概是玩得乐不思蜀了。”楚青凰目光落在奏折上，也并不耽误她说话，“温湛已经成家，如今沈重锦也有了目标，就剩下还在边关的齐陵了。” 扶苍道：“北疆一半疆土划入西齐版图，夺过来的城池需要时间整顿修复，原本属于北疆的降兵需要调整镇压，各个城池都得安扎属于西齐的将士，还得安抚原本的北疆百姓，这些事项一一实施下来，至少需要三五年才能完全稳定，齐陵接下来还有很多事情要忙。” 楚青凰点头：“整顿兵马和娶妻生子并不冲突，说不定他现在已经有了妻室。” 扶苍微默：“暖暖。” “嗯。” “你最近热衷于做红娘？” “你觉得呢？”楚青凰瞥他一眼，“你看我有操心过其他人吗？” 扶苍摇头。 “这几个曾经都是你的情敌，他们早些成亲，你就能早些了了一桩心事。” 扶苍无辜辩解：“暖暖这就冤枉我了，我从来没把他们视作情敌，只是觉得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年纪大了，该成亲就成亲，该娶妻就娶妻，免得耽搁了他们的终身大事。” “听起来还真像那么一回事。” 扶苍道：“我说的都是肺腑之言。” 楚青凰沉默片刻，幽幽叹了口气。 “怎么了？” “我在想，瑾瑜如果真的做了下一任西齐女皇，会不会有三宫六院？” 扶苍闻言，突然就陷入了沉默。 这好像确实是个问题。 不过暂时来说，还不需要去想太多，毕竟以后的事情谁说得准？ 皇族帝王不管是男是女，三宫六院从来不是单纯地满足于男欢女爱，而更多的是一种利益的维系。 若两代帝王都是一夫一妻，以后的皇族宗亲会越来越少，跟皇族联姻的家族也会越来越少。 势力单薄是难免的。 然而，关键还是在于帝王自己的魄力。 “如果囡囡有足够的能力做女皇，我们就让她做，以后是一夫一妻也好，是三宫六院也罢，都由她自己做主。”扶苍沉吟，“若她能力不足或者性情柔弱，就让他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公主，只管安享富贵就好，真做了皇帝，反而会苦了她自己。” 父母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不管是帝王之家还是平民百姓，有了孩子之后，都会为孩子以后着想，这种不由自主的牵挂大抵会持续很久，哪怕孩子成年能独挡一面，在父母心里依然是个孩子。 扶苍此时已然能体会到，当初师父为了暖暖的宿命而提前筹谋的心情，那定是做了万全准备犹嫌不够，生怕发生一点意外的忧心。 楚青凰放下朱笔，端起茶盏啜了口茶：“看囡囡目光清澈，炯炯有神，绝不是个软弱无能的性子。” 扶苍点头，他也觉得囡囡至少应该跟暖暖差不多，哪怕不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有没有去派人查查那个女扮男装的少年？” 扶苍道：“已经查清楚了，没什么特别的。” “没什么特别的？” 扶苍嗯了一声：“没什么身世秘密，也不是贫寒之家出身的学子，这女子打小就跟别的姑娘不太一样，很有男儿志气。” “所以单纯的就是想考个功名？” 扶苍点头：“显然是。” “那也算是个特别的姑娘了。”楚青凰斜靠在屏风上，略作沉吟，“等放榜了看看。” 天生拥有男儿志气的姑娘，听着不错。 第588章 呛得跟小辣椒似的 确实不错。 不但女皇陛下这么认为，沈重锦也是同样的想法。 自打那天在酒楼里不欢而散之后，漆月心里一直犯嘀咕，她一边暗骂沈重锦那个登徒子，一边又担心自己真的被刁难，好不容易考进帝都，她可不想所有努力全部白费。 春闱上榜了，就意味着她正式有了功名，殿试那一关她反而不是太在意，就算不能进入一甲前三名，也无所谓。 毕竟能低调一点，不惹人注意，于她来说反而安全。 可是沈重锦那个色胚，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意思，一会儿说要把她妹妹许给她，一会儿又说他自己对她感兴趣，简直有病。 漆月躺在客栈厢房的床上，眉头紧锁，幽幽叹了口气。 登徒子。 越想越气。 朝廷怎么出了那样一个败类？ 不过她现在确实应该想想，万一真的落榜了她该怎么办？就此回家，还是想办法告御状？ wap. 告御状就意味着她有可能会出现在女皇面前，这样一来，很大可能会暴露女儿身。 万一女皇治她一个欺君之罪怎么办？ 可若是忍气吞声，不就没人能治得了那个登徒子了吗？ 而另一边，沈重锦也在想着，这个叫漆月的小姑娘挺有趣，脾气一点都不温顺，却格外对他胃口。 大概也只有这样脾性的小姑娘才有勇气女扮男装，在曾经独属于男子的仕途中博一个功名。 沈重锦站在街上，看着漆月居住的这家客栈，沉默了一瞬，收回视线，举步走了进来。 “沈大人？”伙计立刻迎上来，这两天经常看到沈重锦，早就知道了他的身份，“大人可有什么吩咐？” 沈重锦道：“那位漆公子可在？” “应该在吧。”伙计点头，“今天一直没看到漆公子出门，连早饭都是在房里用的。” 沈重锦点了点头，“本官找他有点事儿，你忙去吧，不必理会我。” “是。” 沈重锦走上二楼。 这间客栈住了不少赶考的学子，一楼很多房间都是四人或者五六个人共住，一般出身不太好的学子盘缠拮据，能省就省了。 漆月是个女儿身，绝不可能跟其他人共住一间房。 沈重锦走到漆月门前，抬手叩了叩门。 “谁？” 沈重锦道：“是我。” 漆月听出了他的声音，眉头顿时皱起。 他怎么又来了？ 还真是阴魂不散。 漆月不想起身开门，早知道是他，刚才就不出声了，直接当自己不在屋子里。 “漆公子。” 漆月烦不胜烦，起身去开门，看到沈重锦这张脸，她眼神不善：“沈大人找我有事儿？” 沈重锦进屋：“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 “官员跟学子私下往来，若是被女皇陛下知道，会不会治你一个私相授受之罪？”漆月道，“还有，朝廷明文规定考试必须杜绝徇私舞弊的情况发生，若有人敢犯，定严惩不贷。沈大人私底下三番两次来找我，若是被有心人弹劾到女皇陛下面前，学生只怕有嘴都说不清了。” 沈重锦道：“你怕死？” “废话，沈大人不怕死？” “本大人若是能担保你不死，你……” “沈大人还请自重。” 沈重锦眯眼：“我怎么就不自重了？” “大人自己心里明白。” 沈重锦当然明白。 他倚着门框，玩味地看着眼前这个满脸戒备的少年，“上次见到你还一副冷冷清清的模样，怎么今日跟刺猬似的？” 漆月：“……” 沈重锦道：“不请我进去坐坐？” “不方便。” 沈重锦目光落在她的脸上，若有所思：“漆公子这副容貌……” 漆月脸色一变。 “长得还真是秀气。”沈重锦懒洋洋说道，“漆公子有没有兴趣——” “没有。”漆月快速打断了他的话，表情已经冷了下来，“沈大人若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还请回。” 说着，伸手就打算关门。 沈重锦及时抬手拦了拦：“漆公子不想入仕了？” 漆月冷道：“如果女皇陛下知道沈大人如此没有分寸，不知道会不会龙颜震怒？” “啧。”沈重锦淡笑，“脾气呛得跟小辣椒似的，一般人只怕还招架不住。” 漆月狠狠磨牙。 “本大人身边还缺一个助手，如果你此次能中榜，我奏请女皇陛下，把你放在我身边如何？” 漆月想让他滚。 有多远滚多远。 她根本不想跟他有任何牵扯，如果中榜入仕之后每天需要面对这样的人，她宁愿现在就落榜回家。 简直倒了血霉。 如果不是身份有别，她此时一定会义正言辞地告诉他，沈大人长得人模人样，能不能做点人事儿？ 然后请他麻溜地滚。 漆月深深吸了一口气，好吧，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这么多年用心苦读，她就是想考个功名做点事情，朝堂上好官很多，女皇陛下也挺英明神武，她没必要为了这么一个蛀虫而放弃自己的志向。 于是漆月道：“沈大人能不能直白一点？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你。” 漆月脸上一变：“我是男子。” “男子又怎么了？”沈重锦笑得从容，“我觉得来一场轰轰烈烈的断袖之爱，挺不错的。” “我没兴趣跟沈大人搞断袖。” “漆公子。”沈重锦摇了摇头，带着几分叹息的意味，“你可以不要拒绝得这么快，如果我是你，至少会等到放榜之后再决定是否要拒绝。” 漆月皱眉：“沈大人这是威胁我？” “不是。”沈重锦叹笑，“只是告诉你朝堂上要懂得迂回，虽然傲骨难得，但审时度势也很重要。” 第589章 她身上的秘密 漆月没说话。 沈重锦伸手弹了下她的额头：“行了，之前我是跟你说笑的，本大人没有断袖的癖好，更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挑战女皇陛下的威严。” 漆月狐疑看着他，像是在分辨他这句话的真假。 “请你吃个饭怎么样？”沈重锦问，“顺便聊一聊学识上的问题。” 漆月还是有些戒备。 “你如今身在帝都皇城，我若真想对你怎么样，你大概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所以不必防贼似的防着我。”沈重锦失笑，“我看起来就那么像心怀不轨之人？” “人不可貌相。” 这倒也是。 沈重锦于是只能说道：“女皇陛下治下甚严，在帝都皇城天子脚下，敢明目张胆威胁学子的人暂时还不存在。” 这句话漆月信了。 以前在濮河时，听到的关于女皇陛下的评价只有寥寥数语，来到帝都之后，她才知道很多平民对这位女皇陛下很是崇拜敬畏，读书之人做文章歌功颂德亦不少见。 记住网址http://wap. 倒是一些做了许多年官的老狐狸们时常有些怨言，但也不敢抱怨得太明显，只偶尔叹个气表示一下无奈。 于是漆月明白，女皇陛下确实是个难得的圣明君王，恩威并施，恩泽天下，威慑百官。 这样的女皇陛下应该不会重用昏官奸臣。 眼前这位沈大人在朝中算是年轻新贵，科考都能跻身进副考官之一，他的品行作风应该都不错，否则早被女皇陛下拉出去砍头了。 这么一想，漆月顿时心安。 不过她还是纳闷，“进京赶考的学子众多，大人为什么偏要来捉弄于我？” 沈重锦道：“你猜。” “猜不到。” “因为我在你身上发现了一个秘密。”沈重锦转身往楼下走去，神色淡淡，“其他学子身上没有的秘密。” 此言一出，漆月脚下顿时一僵，两条腿灌了铅一般再也迈不出去一步。 她抬头盯着沈重锦的背影，一颗心沉入谷底。 她身上的秘密？ 他发现了什么？ 沈重锦走到楼梯口，转头发现人没跟上来，不解地看着她：“怎么了？” 漆月对上他不解的目光，一时心慌意乱，“沈大人……” “嗯？” 漆月心头咯噔一下，竟诡异地觉得他的声音该死的好听，可又莫名的充满着危险。 她力持镇定地笑道：“沈大人发现了我什么秘密？” “你猜。” 猜个屁。 漆月恨不得上前一脚把他踹在地上，踩在他胸口，然后恶狠狠地问他：“到底是什么秘密？你说不说？不说我就灭口了！” 然而这个情景也只能在脑子里想象一番。 她努力告诉自己不能自乱阵脚。 对方的表情看起来没有什么异样，应该没发现那个秘密。 所以还有什么样的秘密是她身上有、其他学子身上却没有的？ 心里忐忑，漆月不动声色地跟在沈重锦身后走出客栈，沉默地走在长街上，心头一时七上八下。 “前面有一家福满楼，里面的菜色都不错。”沈重锦道，“你以后有机会可以去尝尝。” 漆月心中有事，回答得就有些心不在焉：“太贵了，吃不起。” “不贵呀，他们家味道不错，价格也合适。” 漆月哦了一声：“学生家境贫寒，家父家母供我读书不容易，我若整天只想着满足口腹之欲，如何对得起他们用心良苦的栽培？” 沈重锦默了默，说的跟真的似的。 虽然每次进京赶考的学子中，有很大一部分确实出身寒门，但这些人中绝对不包括漆月。 不过卖可怜有可能是真的。 “本大人请你去吃。”沈重锦道，“顺便跟你聊聊学识。” “学识有什么好聊的？”漆月道，“大人可以直接告诉我秘密。” 沈重锦忍着笑：“你都说了是秘密，怎能轻易告诉他人？” 这人还讲不讲理？ 漆月不可思议地瞪着他，真想呵呵他一脸，明明是他说发现了她身上的秘密，既然是她自己的秘密，告诉她又怎么了？ 少块肉不成？ 不会故意是想拿捏她吧。 漆月越想越觉得对方狡猾如狐，心怀不轨。 他就是故意想制造神秘感，让她心虚，然后自己露出马脚？ 她偏不如他的愿。 两人抵达福满楼坐下来，沈重锦点了荤素六个菜，且每道菜量都很足：“不够吃再点。” 漆月忍不住在心里反驳一句，我们是饭桶吗？两个人吃六个菜还不够？ 而且一大盘鸡，一大盘牛肉，一大盘青菜，一盘蜜汁乳鸽…… 难道他发现了自己是个女儿身，故意试探自己的食量？ 漆月看着一桌子的菜肴，不动声色地点头：“应该够了，点多了吃不完，会浪费食物。” 沈重锦给她递了双筷子：“濮河那边以什么口味为主？” 漆月道：“大人点的这些都刚好。” 沈重锦道：“既然如此，你就多吃一点。” “大人。”漆月迟疑着开口，“身为副考官之一，春闱的榜还没出，大人如此与我接触，不担心引起旁人臆测？” “臆测什么？臆测我们俩有不可告人的关系？” 漆月：“……”能不能含蓄一点？ 什么叫不可告人的关系？ “不是。”漆月摇头，“只是万一有人怀疑我跟大人以前认识，说我跟大人关系非同一般，怀疑大人徇私舞弊，怀疑我没有真才实学，靠着走后门……” “你不用担心。”沈重锦道，“朝中从不缺乏想象力丰富之人，只要没有证据，谁也奈何不了我。” 漆月沉默片刻：“我并不是担心大人。” 她是担心自己被人质疑好不好？万一她的名次靠前，却有人嫉妒她或者怀疑她，认为她是靠关系才入榜，岂不是平白得了一身污名？ 第590章 劣根性 沈重锦从未觉得自己如此恶劣。 当然，他也从来不知道逗弄一个人是如此有趣。 明明知道对方此时正忐忑不安，他偏偏就要吊足了她的胃口，好像不这样做，就显示不出自己深沉狡猾似的。 沈重锦笑看她强忍纠结的模样，淡道：“徇私舞弊也不是靠旁人怀疑就能成真的，况且皇城中学子这么多，也没人会注意到你。” 漆月拧眉，比起旁人怀不怀疑，她现在更想知道，沈重锦究竟知不知道她身为女儿身的秘密。 她数年苦读，考试乃是真才实学，无可指责，就算有人怀疑，她也有底气自证清白，不担心任何人怀疑她的学识。 可是女扮男装参加科考到底是欺君之罪，万一被他戳穿…… “漆公子家中可还有高堂？” 漆月回神，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应付，“双亲健在，还有一个兄长。” “感情好吗？” “当然。” http://wap. 沈重锦哦了一声，笑意深邃：“这么说来，若漆公子有幸中榜，家中双亲和兄长应该都会很高兴吧。” 漆月表情微顿：“自然是高兴的。” “古人常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沈重锦语气悠悠，“反之也一样，一人惹祸，全家遭殃。” 漆月脸色骤变，瞬间就听出了他语气的威胁意味——不管沈重锦有没有威胁的意思，总之她确实听到了一股子危险的意味。 如果坐实了她的欺君之罪，那么家中爹娘和兄长该怎么办？ “沈大人这是什么意思？”她冷冷发问，有点色厉内荏，“沈大人说话从来都是这么莫测高深？” 沈重锦抱歉地笑了笑，从容雅致：“本官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提醒一下漆公子，帝都皇城天子脚下，权贵遍地，行事说话行事一定要小心谨慎，不能落人话柄，否则极有可能惹祸上身。” 他不解释还好，一解释漆月心里更不得劲了。 她甚至有些后悔。 她怎么就招惹了这么个……这么个…… 抬头看了他一眼，漆月心里还不知道该怎么定义沈重锦这个人，如果他要用这个秘密来威胁自己，那么他就是个奸诈小人。 可是这人也不是自己愿意招惹的，考场里那么多人，他怎么就盯上了自己？ 真是晦气。 不过她也明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不管沈重锦究竟掌握了自己的什么秘密，漆月觉得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跟他示好对自己应该没什么坏处。 让他交好总比跟他交恶要好。 “沈大人是个好人。”漆月嘴角扬起一抹善意的笑容，“能跟沈大人认识是学生的荣幸，今日学生请客，沈大人还有什么想吃的尽管点。” 沈重锦挑眉，真想夸她一句识时务者为俊杰，枉他演了这么长时间的戏，她终于反应过来人在屋檐下了？ “菜就不用再点了，够吃。我们点一坛酒庆祝一下如何？” 漆月当然不想跟他一起喝酒。 万一喝醉了，他对自己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怎么办？ 万一她自己露了马脚怎么办？ 醉酒误事。 漆月深深明白这个道理，却又不好拒绝，想了想，“学生身子骨不好，来帝都之前，兄长再三交代一定不能饮酒，这样吧，学生给沈大人叫一坛酒，学生自己则以茶代酒，敬沈大人一杯如何？” 沈重锦点头，“自然可以。” 漆月松了口气，连忙喊来酒楼伙计，让他上一坛酒和一壶茶。 之前陷于纠结之中，怎么想怎么不对劲，现在他反应过来了，自然知道该如何跟这个沈大人相处。 反正底线之内一个劲地顺着他就行。 说几句好话又掉不了一块肉。 只要对方别对他无礼。 如果沈重锦真敢有什么不轨行为，她一定拼个鱼死网破去敲鼓告状，趁着学子们都在皇城，用文人的嘴巴好好弹劾他一顿，到时候事态闹大，一定会惊动女皇陛下。 看他这个官还能做多久。 这么一想，漆月顿时心安理得，人本来就是这样，一旦前怕狼后怕虎，就容易缩手缩脚，还是抱着豁出去的态度，自然就没什么可惧怕的。 酒楼伙计很快送来了一坛酒，一壶茶，并给两个人一人一个杯子。 “客官请慢用。” 伙计转身离开，漆月给沈重锦倒了一杯酒，又给自己斟了盏茶，随即端起酒杯示意：“学生敬大人一杯，希望大人官运亨通，前程似锦。” 沈重锦琢磨着她这句祝福里隐藏的深意，嘴角笑意加深：“多谢。本大人也祝你金榜题名，然后早日洞房花烛。” “咳咳咳……”漆月猛地被口水呛到，涨得脸色通红，“大人说笑了，学生年纪还小，成亲之事不着急。” 沈重锦眸色微深，注视着她眼角溢出的泪花，一张秀美绝伦的脸此时潋滟生华，看得人心口发热。 就在这一刻，沈重锦忽然生出了成亲的冲动。 就是她了。 这句话闪过脑海，沈重锦无声地叹了口气，行吧，都想把人家定下了，自然得好好护着，不能再动不动捉弄她，让人家提心吊胆。 “其实女皇陛下以前有过让女子也能参加科考的想法。” 漆月心头一沉：“沈大人突然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当今女皇陛下本身就是个女儿身，自然想尽可能地提升女子的地位，不过很多事情一来需要一个契机，二来也需要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不能太过着急。”沈重锦道，“上次跟漆公子见面之前，我进宫去见了女皇陛下。” 漆月握着茶盏，沉默不语。 “我说如果这一次考试之中发现有人女扮男装参加考试，女皇陛下会不会治她一个欺君之罪。” 漆月略显紧张：“陛下怎么说？” “要看情况。”沈重锦语气淡定，“除了学识之外，陛下一直以来用人更看重品行和魄力，光有学识，其他方面若一无是处也不行。” 漆月沉默地点头。 “陛下其实很希望有个女子能冒着一点风险入朝为官。”沈重锦说着，幽幽一叹，“可惜这样的人太少了。” 漆月眼神复杂地看着他，一时欲言又止。 “怎么了？” 漆月摇头，“没什么。” 她怀疑他在套她的话，故意想让她主动暴露女儿身？ 漆月嗤了一声，就算女皇陛下真有这样的想法，那也是她金榜题名之后的事，现在若说出事实真相，只会落人把柄。 她才没那么蠢，让他几句话忽悠得就把所有的底给交代了？ 第591章 心动从觉得有趣开始 春闱放榜在五月中旬。 放榜之前，沈重锦又进了一趟宫。 这次他是被女皇陛下召见的，态度比上次更诚恳，见到女皇就直接跪下行礼：“臣参见女皇陛下，陛下万岁。” “你这几天在做什么？” 沈重锦沉默片刻，心里大概已经猜到了什么，“陛下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传言？” “传言？”楚青凰抬眸瞥他一眼，“这段时间皇城中聚集了那么多学子，各大官员和监察御史都在注意着皇城中动向，你觉得自己的一举一动能瞒得了人？” 沈重锦道：“臣没打算瞒着任何人。” “朝廷还未放榜，你就跟学子亲密接触，看在旁人眼中这意味着什么，你应该清楚。” “臣清楚。”沈重锦无奈地叹口气，“臣其实什么想法也没有，就只是觉得自己年纪大了，也到了成家的时候。” 楚青凰嗤笑：“前几天朕问你，你不是还说没什么意思吗？” “此一时彼一时。”沈重锦道，“这两天臣通过接触了解发现，她很有趣，是一个让臣心动的姑娘。” wap. 楚青凰嗯了一声：“所以你做好了跟她同生共死的准备？” 同生共死？ 沈重锦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算是吧。” 其实他更想跟她同生，共死的话至少应该要等五十年之后吧。 “这两天御史弹劾你较多，你自己看看。”楚青凰抽出一本折子扔给他，“连你的父亲都大义灭亲，由此可见，你这两天的确引起了许多人的瞩目。” 沈重锦道：“父亲大人一向公正无私。” 拾起折子翻看一下，他道：“之前他催婚催得紧，臣都找借口挡了，这会儿突然看见臣跟一个少年走得近，大概担心臣走什么不归路，丢了他老人家的颜面吧。” 楚青凰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男子到了年纪就不成亲，确实不该。” 沈重锦道：“臣以前可是陛下的人，是陛下登基之后不肯给臣一个名分，可是满朝文武都知道，成了皇帝的人，再想自由嫁娶哪那么容易？” “这么说了还是朕的责任？” “臣不是这个意思。” “跪安吧。”楚青凰埋首于政务之中，挥了挥手，懒得再跟他多说废话，“这两天注意分寸，尤其快到放榜时，别让人拿住话柄。” “是。” 沈重锦退了出去。 楚青凰把折子批完，恰好扶苍从外面走进来，走到她跟前，抬手就给她捏起了肩膀，“累了吧？” “还好。”楚青凰把折子收拾好，交给候在一旁的元宝，“送去六部。” “是。奴才这就去。” 扶苍低头亲了亲她的脸：“总是为政务操劳的女皇陛下，辛苦了。” “你也辛苦。”楚青凰回了他一个吻，“暗阁的事情都安排下去了？” 扶苍点头：“嗯。” “一步一步来，不管什么改革都不能操之过急。”楚青凰淡淡一笑，“之前朕说提拔女官，这会儿就有一个女子主动科考入仕，这份胆色不错。” 扶苍想到刚才从这里走出去的沈重锦，猜测道：“沈重锦看上了那个胆色不错的姑娘？” “大概是吧。”楚青凰哂笑，“一开始还嘴硬，殊不知对一个人起了兴趣之后，基本上离动心也就不远了。” 心动本来就是从觉得有趣开始。 扶苍抿唇浅笑：“暖暖说得对。” 楚青凰睨了他一眼，起身往外走去，“走吧，回长明宫看囡囡。” 第592章 进献一百万两 五月放榜时，第一名赫然是余太傅嫡孙余秋白，第二名就是那个叫漆月的少年。 这个结果没有出乎楚青凰意料，当然，沈重锦也觉得正常。 但是比起余秋白，这个漆月显然更吸引大多人的视线，他们都在琢磨着这个少年的身份，与此同时，也在思索着沈大人跟这个少年的关系。 如果沈大人跟他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关系，那么他们势必就要怀疑这次春闱的公正性了，若沈大人此前与他不相识，后来才有了交往，他们是不是更应该怀疑沈大人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所以才提前跟漆月公子交好？ 殿试在六月。 五月底，皇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以抚恤学子的名义，给女皇陛下进献了白银一百万两，令人啧舌。 “暖暖。”扶苍最先得到这个消息，“周绍来了皇城，并于皇城外求见女皇陛下，我让人把他带了进来。” “周绍？”楚青凰自卷子中抬头，“他来干什么？” “给陛下送银子。” 楚青凰挑眉，缓缓点头：“既然如此，还等什么？赶紧让他进来吧。” 扶苍抬手，很快就有人传周绍觐见。 记住网址http://wap. 一人从外面走进来，恭敬行礼：“草民周绍，参见吾皇万岁！” 已经接任了周家家主之位的周绍，比起三年前见到的时候更多了几分沉稳，一身深青色长袍衬得身姿挺拔，气度沉定。 就连行参拜大礼都别有一番气势。 楚青凰目光落在他身上，淡淡说道：“周家主别来无恙？” “谢陛下惦念。”周绍低头回道，“草民无恙。” “这是朕的皇夫。”楚青凰道，“正宫。” 扶苍坐直了身体。 “草民知道。”周绍低眉，“皇夫大人不但是正宫，更是女皇陛下唯一的夫君。” 扶苍无声地回了一句，你知道就好。 “草民参见皇夫大人，大人千岁。” 楚青凰这才开口：“平身。” “谢陛下。” 周绍站起身，目光从扶苍脸上一掠而过，随即低眉敛眸站着，心里忍不住有些不平，女皇陛下九五之尊，凭什么为了一个人而放弃后宫？ 扶苍心里却在想，别以为他不知道周绍心里在想些什么，不就是肖想成为陛下的后宫吗？ 做梦比较快。 楚青凰道：“怎么突然间来了皇城？” “能在春闱中榜的学子都是西齐未来的栋梁，也是陛下将来的肱股之臣，草民愿意略尽绵薄之力，给学子们添置一些笔墨纸砚。” 这自然是谦辞。 一百万两不算是绵薄之力，添置笔墨纸砚也用不了一百万两。 事实上，进献白银根本不是周绍进京的主要目的，他就是想借着这个机会来看看陛下，顺便进献一些银子表表自己的一片赤诚忠心。 楚青凰沉默地看了他一眼，声音淡淡：“你有心了。” 周绍恭敬说道：“这是草民的本分。” 扶苍没什么表情地坐在一旁，“你现在已经接任了家主之位，周家生意庞大，你这个家主应该很忙，真要有心，直接派家中管事把银子送过来就行。” 周绍低眉：“皇夫大人说得是。” 他就是想亲自过来一趟，怎么了？ 打着送银子的名义，谁还能治他的罪不成？ “周家主不惧路途遥远，亲自送钱过来，陛下自是欣慰，只是大老远过来一趟并不容易，又不能在皇城中逗留，往返风尘仆仆，除了时间紧，怕身体也吃不消。”扶苍语气淡漠，“万一病倒了可不划算。” 不管你几千里几万里，送完银子赶紧走，别指望留下来跟陛下一起用膳。 楚青凰沉默地批折子，听着两人嘴上你来我往，无比客套，心里却各有小九，针锋相对…… 若不是楚青凰才是拥有读心术的那个人，她都忍不住要怀疑周绍和扶苍彼此心有灵犀，都能猜出对方心里的想法了。 原来男人吃起醋来也是这么幼稚。 第593章 他有非分之想 为了安抚皇夫大人的醋意，楚青凰并没有留周绍在宫里用膳。 如果周绍心无旁骛，只是单纯的表忠心，她这个一国之君也不是不能犒赏一下忠心耿耿的子民，但周绍对她有想法，这一点却是不能装傻的。 楚青凰没打算给他希望。 虽然她觉得周绍可能是有那个什么被虐倾向，不喜欢温柔似水的女子，反倒喜欢她这个曾让他阴沟里翻船的女皇。 不知道是不是欠虐。 但她没打算虐他，就算要欺负人，她都觉得扶苍更好欺负，欺负起来还特别有趣。 至于其他人，还是算了吧。 她欺负不过来。 周绍离开之后，扶苍低声咕哝了一句：“他有非分之想。” “你怎么知道？” 有人明目张胆觊觎自己喜欢的人，哪个男人会迟钝到看不出来？ http://wap. 扶苍不太高兴：“他看你的眼神就能看得出来。” “是吗？” “暖暖，他心里是不是这么想的？” 楚青凰作势沉吟了一会儿，淡道：“他心里的想法我怎么会知道？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扶苍：“……”暖暖也学会装傻了。 “你现在是正宫皇夫，要心胸大度，不能跟自己的子民一般见识。”楚青凰道，“周绍虽是周家家主，却也是西齐子民。” “没有哪个子民敢肖想帝王。” “谁说的？”楚青凰反驳他，“自古以来，以平民之身入宫服侍帝王的女子比比皆是。” 扶苍：……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楚青凰宣示主权，“这天下所有人都可以为我所有。” 扶苍闻言什么也没说，径自起身把她抱起来，“天下唯暖暖所有，暖暖唯我一人所有。” “你想干什么？” “我想告诉暖暖，我有多爱你。” 楚青凰嘴角一抽：“眼下正是光天化日——” “白日宣银也没什么不可。” 楚青凰由着他，反正奏折已经批完，正适合来一场酣畅淋漓的运动。 消灭醋意最好的办法不是口舌上争论，而是一起做场让人愉快的运动，运动完之后去洗个澡，清清爽爽，百醋全消。 一个时辰之后，楚青凰靠在浴池里，懒洋洋地开口：“醋意消了？” “我没吃醋。”扶苍撩水伺候她洗浴，“暖暖不是说了吗？正宫皇夫要大度，不能心胸狭窄，我是个听话的好夫君。” 楚青凰就这么看着他，眼神分外微妙。 一场运动之后，扶苍不满的情绪确实得到了缓解，他可以心平气和地告诉自己，反正周绍是要离开的，反正只要暖暖不同意，他连面都见不到。 周家有钱怎么了？ 西齐国库之前是缺钱，但九霄阁的钱不比周家多？只要暖暖想要，钱根本不是问题。 一百万两银子权当是他的孝敬。 再不济，他可以去接个任务，几百万两银子就来了，哪里需要他千里迢迢特意跑来帝都送银子？ 楚青凰嘴角笑意加深，听他心里忿忿腹诽，这还是心平气和？ 醋意都要把这满池子的水搅浑了。 “扶苍。” “嗯？”扶苍抬头，对上楚青凰带着几分笑意的眸子，表情微顿，随即俊脸发热，“我没吃醋。” “嗯，我相信你。” 扶苍凑过去亲住了她的唇，“暖暖不要总是取笑我。” “我什么时候取笑你了？” “你心里在笑我。” 楚青凰哦了一声：“原来你也懂得看心术了。” 扶苍：“……” 说不过她，扶苍只能转移话题：“殿试快要到了，暖暖打算如何安排这些人？” “该怎么安排怎么安排。”楚青凰道，“朝中缺人，地方也缺人。云衡朝中历练了三年，明年可以派他回自己的家乡上任。” 云衡对自己的家乡较为了解，当初他的卷子是被楚青凰注意到的，为家乡人请命，很有忠义热忱之心。 除了云衡之外，那一年同时考进来的其他人攒了些许经验的都可以外放，让他们出去历练几年，为地方百姓做些事情。 扶苍点头：“暖暖考虑得周到。” 果然是得了师父真传的帝王之才，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朝中官员该怎么用，每一步都想得格外周到。 楚青凰没说话。 “今年春闱第一名是余秋白。” 说出这句话的同时，扶苍想起了余秋白曾经在花园里邂逅过女皇陛下，虽然是太后设计，但到底也有过这么一出，扶苍刚消下去的醋意又有卷土重来的趋势。 不过话又说回来，那个余秋白刚见女皇第一面就被下令打了十五杖，对暖暖也应该心有余悸了吧。 所以应该不会生什么僭越的心思。 皇夫大人已经学会了自己安抚自己。 第594章 朝堂跟闺阁的区别 余秋白对女皇陛下是不是心有余悸暂时还不知道，但漆月对沈重锦绝对是避之唯恐不及。 当又一次见到沈重锦时，漆月眉头瞬间一皱，几乎恨不得拿扫帚把他打出去。 “沈大人怎么又来了？”漆月实在是烦不胜烦，“朝廷命官整日里都闲着没事做？” 沈重锦像是压根没看到她的不耐烦似的，好脾气地笑了笑：“得知漆公子金榜题名，本官特来说声恭喜。” “沈大人若能离学生远一点，学生会更感谢大人。”漆月皱眉，“这段时间因为沈大人经常来找学生，以至于有人已经开始怀疑学生的学识水平，怀疑学生是否存在舞弊情况。沈大人凭一己之力让学生十年寒窗受人质疑，可曾想过学生心里是什么滋味？” “漆公子这就错了。”沈重锦倚着门框，神色再正经不过，“受人质疑是每个人都要面对的处境，不管是读书也好，做官也罢，没有谁可以一辈子顺遂风光，被所有人认同。” 漆月皱眉：“沈大人这是为自己的行为找一个借口？” “当然不是。”沈重锦淡笑，“本官只是告诉你，人没有一帆风顺的，总要面对一些是是非非，今日学识受人质疑，来日能力或者品行受人质疑，官做大之后，也许行事作风受人质疑，忠心受人质疑……面对这些情况，你会选择坦然做自己，还是去跟所有人解释你的为人？亦或者，整日胡思乱想，自暴自弃？” 漆月沉默地看着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 果然混迹官场的人嘴皮子都利得很，她不是对手。 “漆公子可知道，本官以前是干什么的？” wap. 以前？ 漆月一愣：“沈大人以前不是读书人？” “读书是没错，但踏入官场之前，本官曾是当今女皇陛下当年没登基之前的侍君。”沈重锦声音闲适，表情坦然从容，“到现在还有人时不时地认为本官是靠着女皇陛下的宠爱上位的。” 漆月默了默：“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沈重锦啧了一声，“女皇陛下可是难得的专情女子，只喜欢当今皇夫一人，沈某何德何能让女皇宠爱？” “女皇陛下是登基之后才立了皇夫。”漆月道，“说不得是登基之前宠爱你，登基之后喜欢上了皇夫大人，为了弥补你，所以给你一个官位做做。” “嗯，这样的分析也有道理。”沈重锦点头，“只是擅自臆测女皇是大不敬之罪，会被杀头的。” 漆月：“……” “不过只要你不说，我不说，女皇陛下就不知道你在背后臆测圣意。”沈重锦眉眼含笑，“不能请我进去坐坐？” 不能。 漆月想硬邦邦地抛出这两个字给他，但想到他手里可能握着自己的秘密，犹疑片刻，退了一步：“沈大人请进。” “多谢。” 沈重锦走进来，打量着她住的地方，“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要考取功名？” “考功名还需要为什么吗？”漆月奇怪于他这个问题，“读书人不就想要出人头地，光宗耀祖？” “嗯，你说得没错。”沈重锦偏头看他，眼底笑意戏谑，“不过那是一般读书人的想法，你的想法应该跟别人不一样。” 漆月心生戒备：“为什么不一样？” 沈重锦沉吟片刻，斟酌一个比较委婉的说法：“朝堂跟闺阁的区别？” 漆月脸色骤变：“你什么意思？” “别紧张嘛。”沈重锦淡笑，“有话好好说。” 他的笑容明明温雅善意，可是看在此时的漆月眼中，却无疑是毒蛇的笑容，充满着危险的气息。 她紧张得呼吸都有些不顺，忍不住退后两步：“沈大人可能听到了一些谣言……” “没有。”沈重锦摇头，“外面什么谣言都没有。” 漆月心脏咚咚咚跳得厉害，她却只能压下此时的不安：“那就是沈大人误会了什么……” “本大人什么都没误会。”沈重锦打断了她的话，慢吞吞地朝她走过去，“漆公子已经高中金榜，是可喜可贺的事情，可若是这个时候让女皇陛下知道漆公子的秘密，只怕不但功名无望，还要牵连漆家上下被问罪——” “你想要什么？”漆月冷冷看着他，眼底寒意渗透出来，像是利剑一般，“你早就知道了？故意等到这个时候才来威胁我？你到底想干什么？” 沈重锦摇头：“漆公子误会我——” “什么误会？别再在这里装好人！你根本就是心机深沉的老狐狸！用心险恶，诡计多端，狡诈龌龊，恶心透顶！” 沈重锦诡异地沉默下来，摸了摸鼻子，没料到她骂起人来这么利索。 漆月面沉如水，心里却远远不如表面上表现出来的这般硬气，她已经后悔来参加考试了，若早知道帝都这么多心机深沉的人，她宁愿待在濮河做个女夫子。 可是后悔有什么用？ 走到这一步，她已经进退两难。 沈重锦叹了口气：“行吧，是我不对，是我不好，不该想着替你隐瞒，应该直接去陛下面前拆穿你才好。若禁军上门直接拿人，本官大概也就不会被人骂作奸诈小人了……唉，这年头，好人难为。” 说完，转身欲走。 漆月脸色一变：“站住！” “漆公子这语气真是强硬。”沈重锦转头看她，无奈地笑了笑，“敢对朝廷命官如此无礼，实在是头一次见。” 漆月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心头明明是恼怒至极，认定他就是个无耻小人，可眼下命在旦夕，她实在没骨气继续跟他硬来。 “沈大人请留步。”她软下语气，不得不忍气吞声，“方才是学生不好，不该对大人不敬，还望大人您大人有大量，原谅学生的无礼。” 沈重锦暗笑在心，正色道：“是本官有错在先，本官发现了不妥，应该及时禀报女皇陛下，而不是接近漆公子，试图弄清漆公子的苦衷——” “学生的确有苦衷。”漆月连忙打蛇随棍上，“还望沈大人体恤。” 第595章 绞尽脑汁编故事 沈重锦叹了口气：“本官就是猜到你有苦衷，所以才亲自过来了解一下。” “多谢沈大人。”漆月深深躬身，“学生实在是无奈。” “说说看。” 漆月沉默片刻，开始绞尽脑汁胡编乱造：“学生的母亲乃是父亲的正妻，但没能生出儿子，一直不受父亲待见。” 沈重锦挑眉：“你不是说家中还有兄长？” “那是庶兄。”漆月神色黯然，“他对母亲不恭，不但明里暗里欺负我们母女，他的母亲还总是试图抢夺母亲的正妻之位。” “真是可恨。”沈重锦叹了口气，“不过之前你还说过自己家境贫寒。” 家境贫寒，父亲还能有妻有妾？ 那也真是厉害了。 漆月神色微僵，迟疑道：“以前有过一段时间不那么贫寒，后来家底都让不争气的兄长败光了，所以……” “那你这个兄长和他的生母真不是个东西。”沈重锦煞有其事地说道，“家产都败光了，居然还想着争夺正妻之位，简直一点脑子都没有，争那个位置干什么？有用吗？” 记住网址http://wap. 漆月神色尴尬：“确……确实没什么脑子。” “你也不太懂事。”沈重锦皱眉，“本官眼瞅着你这些日子每顿饭都是两个菜，一荤一素，虽说比起达官贵人委实不算什么，可家中已无多少钱财，自然该省吃俭用，把仅剩的那点银子花在笔墨纸砚上，而不是满足于口腹之欲。” “大人说的极是。” “你只管自己吃喝，就不想想家中令尊令堂的日子该如何过？” 漆月深深吸了一口气，勉强扯了扯唇角：“大人教训得是，学生以后一定省吃俭用，每顿只吃一个菜……啊不，每天只吃一个菜，且只是素菜，绝不会把钱财浪费在吃喝上。” “你正在长身体，也不能太委屈自己。”沈重锦想了想，“这样吧，明天开始，你跟我去沈家住，既可以省下一些住客栈的钱，又可以省下吃饭的钱，还能吃得好一些。” 漆月脸色一变，想都不想就拒绝：“学生不用——” “学生家中困难，本官伸手帮一下也是应该的，你不必推辞。”沈重锦认真说道，“如果你真是想替母亲争口气，本官能理解，以后的事情你自己多注意，小心一些，别在人前露了破绽。” 漆月头皮发麻。 她不想去狼窝。 沈重锦现在抓着她的把柄，她不敢拒绝，可是一旦去了沈家，她只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大人有所不知，我从小习惯了一个人——” “放心，我不会打扰你，也不会让沈家其他人打扰你。”沈重锦没等她说完，就完全堵死了她的退路，“若是把钱财都花在客栈里，你以后没钱了怎么办？六月殿试，你至少还要在帝都待上十几天，这十几天吃喝住行可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况且就算入了职，俸禄暂时也发不下来，你打算喝西北风？” 漆月沉默。 她其实真想反驳他，大人你睁开眼睛好好看看，学生我吃穿用度哪里像个家境贫寒的人？你睁眼瞎还是脑子有问题？ 我说什么你都信？ 算计人的时候像狐狸一样，这会儿又如此轻易相信她的话，也不知是不是故意跟她装傻，将计就计想算计她？ 可不管是不是故意的，漆月都毫无办法。 “今天就搬过去吧。”沈重锦一锤定音，“你的随身行李应该不多，搬起来也不费什么力气。” 漆月瞬间生无可恋，感觉前途一片灰暗。 她还想垂死挣扎，然而想到自己编造的谎言，想到沈重锦深沉的心思，想到万一惹怒他之后，他直接跑去女皇陛下面前拆穿她的身份，她自己死不足惜，可是牵连家人就实在罪无可恕了。 于是就这样，尚未入仕的小白兔不得不被逼就范搬去了沈家居住。 沈御史得知自己的儿子带回来一个少年郎，且还是春闱第二名的学子，那反应根本不是震怒可以形容。 “你简直……简直要气死我！”沈御史气得脸色铁青，吹胡子瞪眼，“天天催促你成亲你不听，这会儿带回个乱七八糟的少年回来干什么？！你是生怕满朝文武的眼睛没盯在你身上是不是？朝廷命官跟金榜题名的学子私下往来甚密，传到女皇陛下面前，你就是结党营私，是要被问罪的！” “父亲大人稍安勿躁。” “你马上把他送走。” “那不行。”沈重锦缓缓摇头，“我好不容易把他弄进来——” “混账！”沈御史抬手一掌就要挥过去，“我打死你这个逆子！” “父亲息怒。”沈重锦灵活一避，轻而易举就躲开了父亲雷霆之怒下的一巴掌，“女皇陛下知道此事。” 沈御史表情一僵：“你说什么？” “女皇陛下知道这件事。”沈重锦强调了一遍，用最快的方式平息老父亲太过激动的情绪，“我提前跟陛下请示过了。” 沈御史闻言稍稍松了口气，随即反应过来，怒道：“那也不行！你把一个好好的少年弄到沈家来做什么？还离你的院子那么近，你在打什么主意？我告诉你，你要是敢给我搞什么分桃之癖，我直接打断你的腿，把你逐出家门！” 分什么桃？ 人家货真价实的一个姑娘家。 沈重锦叹了口气：“父亲放心好了，儿子只是替女皇陛下提前了解一下这位学子的品行和学识，没有其他想法。” 沈御史听到这句话，顿时一愣。 替陛下了解？ 想到那个少年秀美的容貌，沈御史若有所思：“陛下看上了这个少年？” 沈重锦嘴角一抽：“算是吧。” 女官嘛，以后肯定要跟在陛下身边做事的，说陛下看上了她也没说错。 沈御史这才真正松了口气，女皇陛下生了长女，如今登基已有数年，看上一个少年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况且这个少年学识还不错，以后应该可以成为女皇的助力。 第596章 过从甚密 漆月住进沈家一事，当然不可能平平静静不起一点波澜，一些落榜的学子之中不乏有人恶意猜测，甚至是恶意造谣。 次日一早，早朝上就有官员开始弹劾沈重锦，说他没有分寸，跟学子过从甚密，还有人怀疑他对漆公子有不正当的意图。 完全可以说，两人现在已经陷入舆论漩涡。 每天弹劾沈重锦的奏折如雪片般飞到御案上。 女皇召见沈重锦，直言道：“你这是以权谋私？” “陛下明鉴。”沈重锦跪在地上，“臣知罪。” 确实是以权谋私。 不管谋的是什么，反正有所谋。 “让那个漆月进宫一趟。”楚青凰淡道，“朕有些事情想问问她。” 沈重锦拧眉：“陛下会治她的罪吗？” 楚青凰沉默地看着他。 http://wap. 沈重锦目光落在宫砖地面上，恭敬开口：“漆月人品挺好的，臣并非有其他企图，就是觉得她……嗯，挺有趣，还望陛下对她宽容一些。” “朕还不宽容？”楚青凰皱眉，“得知她女扮男装欺君罔上，都没有立即治她的罪，你还要朕怎么宽容？把她当成菩萨供起来？” “臣不是这个意思。”沈重锦一凛，连忙低头请罪，“臣逾越，请陛下降罪。” 楚青凰淡道：“出去。” “是。”沈重锦暗道自作孽不可活，“臣告退。” 沈大人不敢多加逗留，灰溜溜地告退离开。 “一个个胆大包天，一点分寸都没有。”楚青凰眉心微皱，想着近几日外面满天飞谣言，突然觉得沈重锦的婚事不用那么着急，“让漆月在宫里历练一段时间再说，真是惯着他们一个个不像样。” 扶苍放下手里的折子，走过来轻按着她的鬓角：“别气，他要是惹你不放心，让人拖出去打一顿就是。” 楚青凰抬手拽过他，扶苍毫无反抗之力地被她按压在腿上，随即被奖励了一记香吻。 “看来看去还是扶苍最好，不会惹我生气。”楚青凰低眉看着他漂亮温驯的脸，手指戳着他的额头，“越看越顺眼，怎么都看不够。” 扶苍一副羞涩模样：“陛下喜欢就好。” 楚青凰霸气道：“今晚你侍寝。” “是。”扶苍点头，“能得陛下宠幸，是臣的福气。” 楚青凰放开他，“嘚瑟。” 扶苍站起身，走到楚青凰身后，继续给她按压的鬓角和眉心：“陛下不用理会他，他自己造出来的境况，自己负责解决，解决不了就罚他去边疆修城池，让他永远也见不到心上人的面。” “还没发展成心上人呢。” “应该快了吧。”扶苍皱眉，“都把人弄家里去了，这不就是在宣示主权吗？” 怪不得这几个人当年做长公主殿下的侍君时，都能在后院混得风生水起，他们一个个脸皮厚的无人可比，还特别喜欢自己打脸。 温湛一开始信誓旦旦说此生不想娶妻，结果没过多久……行吧，过了大半年也算挺久的了，就到陛下面前主动请求赐婚。 沈重锦更是可以。 前些日子还说对漆月完全没想法呢，这才几天，就把人弄到家里去了。 楚青凰托着下巴，安静地听着扶苍对两人的腹诽，不疾不徐地开口说道：“扶苍，你变了。” 变了？ 扶苍一惊：“我哪儿变了？” “情绪和想法都变得比以前丰富了许多。”楚青凰淡道，“正在朝一个七情六欲皆正常的方向进展。” 扶苍默默看着她，须臾，抬手轻抚她的发丝：“都是暖暖的功劳。” 第597章 态度转变,虚心求教 “你说什么？”漆月惊得起身，“陛下召见我？” 沈重锦点头。 “召见我干什么？”漆月盯着沈重锦，眼底浮现不安，“你去女皇陛下面前告我状了？” 她已经答应了他的要求，乖乖住进了沈家府邸，为什么他还是不放过她？ 出尔反尔是君子所为？ “我怎么会去告你的状？”沈重锦叹了口气，语气有些无奈，“因为最近皇城中关于你的猜测越来越多，谣言四起，再加上御史弹劾，惊动了女皇陛下，所以陛下才召见你，想当面问你一些问题。” “谣言四起不也是因为沈大人吗？”漆月脸色微变，语气有些不好，“若沈大人不来招惹我，不三番四次与我见面，不强迫我住进沈家，那些人怎么会注意到学生？皇城中怎么会掀起这么多谣言？” 沈重锦确实理亏在先，但是该辩解还是得辩解，总不能让自己未来的小娘子误会了不是？ “漆公子说的这是哪里话？”沈重锦皱眉，一脸无辜的表情，“我昨天不是跟你说了，一开始只是怀疑你女扮男装，本官也是担心旁人拆穿了你的身份之后告到女皇陛下面前，到时候治你一个欺君之罪，后悔都来不及，所以才想提前了解一下，想弄清楚事情缘由，如此一来，就算真被人拆穿了，也能在女皇陛下面前替你打个圆场。” 说完，语气低落，“没想到漆公子把本官一片好心当成了驴肝肺……” “还不是因为沈大人一开始接近我时，故意弄得让人误会？”漆月皱眉，“沈大人不知道什么叫先入为主吗？” wap. 一会儿说要把他妹妹许配给她，一会又说他自己对她感兴趣，弄得漆月以为沈重锦真有什么断袖癖好，他还威胁她……这种情况下，她怎么可能对他有什么好感？ “……漆公子心情不好，我能理解。”沈重锦温声说道，完全没有一点当官的架子，“但当务之急是先进宫，你确定要让女皇陛下等你半天？” 漆月沉默下来，气势忽然间就弱了：“我不去行不行？” 沈重锦心里暗笑，表面上却是一本正经地摇头：“不行。” “我放弃这次金榜题名的机会，然后恢复女装打扮，就当做是一个出行远游的平民之女，这样就不会引人注意了。沈公子雇一辆马车给我，悄悄送我出城。” 沈重锦摇头：“女皇陛下跟我要人怎么办？我上哪儿去弄一个同名同姓之人？” 漆月道：“沈大人是做官的人，这一点办法都想不到？” 沈重锦默了默：“你想把欺君之罪转嫁到我的头上？你知不知道，我若是弄一个假的漆月出来，殿试上就算能对得上身份，可学识是一窍不通，身份依然会很快被拆穿，到时候沈家上下都得被打入大牢，等待秋后问斩。” “……” “不管怎么说，事情的起因还是因为漆公子女扮男装而起。”沈重锦把责任全部推到她自己身上，“本官接近你也是为了查清真相，如果本官想对你不利，昨天就能命人把你抓进大牢，并让御史们上告你一个欺君之罪，你全家人都得受牵连。” 漆月咬着唇，无言以对。 虽然嘴上不想承认，可她心里清楚他说的都是事实。 欺君之罪不是那么好糊弄的，轻则自己掉脑袋，重则牵连家人掉脑袋，若说她心里一点都不怕，那是假的。 可是…… “我现在应该怎么办？”她眉心紧锁，低着头道，“还请大人指点一二。” 沈重锦默默转头看向窗外，表情淡定而从容：“女皇陛下喜欢有上进心的姑娘。” 有上进心的姑娘？ 漆月一副虚心求教的表情：“请大人详细指教。” “进宫面圣之后，如果陛下很快看出了你是个女儿身，你就慷慨激昂地表达一下自己为国效力的雄心壮志，坚信女子并不比男人差，重点是一定要为国为民，为百姓做事。” “这样就行了？” “应该是可以的。”沈重锦点头，“只要你不是故意欺君，而是真心诚意想做个女官，陛下会宽容的。” 漆月心下还是有些狐疑，只慷慨激昂地说几句话，就能抵消欺君之罪？ “反正你自己尽力发挥就成，或者也可以编造一个听起来比较真实的故事。”沈重锦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就说自己是为了寻找心上人。” 漆月：…… 她哪来的心上人？ 第598章 不一样的威严 读书人脑子都不笨，然而未经世事的漆月怎么会是沈狐狸的对手？被他忽悠一通，漆月虽然还不能完全放下心来，却也只得跟着他一起进宫。 然而走在进宫的路上，漆月不受控制地一阵阵忐忑：“听说女皇陛下很凶……” “听谁说的？” 漆月支吾了一下：“外面都这么传，说陛下很有威严。” “有威严跟很凶不是一回事。”沈重锦纠正她的说法，“天子若无威严，如何治国？如何统驭百官？如何让臣民敬畏？” 漆月沉默。 好像也对，她之所以生出参加科考的想法，不就是因为皇西齐出了一个史无前例的女皇？ 可是连百官都敬畏陛下，她一个小小的女子就更不用说了。 漆月望着长长的宫道，宫道上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全是当值的甲胄禁卫，再看看前面给他们领路的几个宫人一直沉默不语地走着，宫廷里气势凝肃，规矩森严可见一斑。 漆月直到此时才发现，这几天来一直让她厌恶的沈重锦，此时居然成了唯一可以依靠的人。 她屏息走了一段，小声开口：“陛下会不会让人打我板子？” 记住网址http://wap. 沈重锦失笑：“为什么会打你板子？” 漆月摇头，不知道。 她就是随便问问，万一陛下命人打她，她这个身体不知道能不能扛得住？ “不用担心。”沈重锦宽慰她，“女皇陛下有威严，但是不会乱罚人。甚至在当今皇夫大人的眼中，陛下还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是吗？ 漆月狐疑：“皇夫大人是不是也比较有威严？” 有威严跟有威严的在一块儿，就习惯了彼此的威严，也不会觉得有压迫感。 就像门当户对的姻缘一样，谁也不会压得住谁。 “皇夫大人威严倒是有。”沈重锦表情微妙了些，“不过他的威严跟女皇陛下的威严不太一样。” 漆月道：“为什么不一样？” “漆公子之前对我爱答不理，这会儿怎么愿意主动跟我说话了？”沈重锦挑眉，“问题一个接着一个问。” 漆月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冷冷一哼，撇过头不再说话。 沈重锦见她这副模样，一时竟觉得可爱，下意识地想伸手揉揉她的头，可眼下在宫里，前后左右这么多人看着，他克制住了。 女皇陛下每日政务繁忙，登基之后，除了生孩子坐月子期间，一年四季几乎没有哪天上午是空闲的，就算跟皇夫大人培养感情，也大多是傍晚才有空。 这两年她培养提拔了不少年轻能干的朝臣，关键时刻也会委以重任，但并不会因此就放任自己偷懒，人从勤快到懒怠容易，懒惯了再想勤快就难了。 沈重锦带着漆月进宫时已是午时，楚青凰和扶苍刚用完午膳小憩了一阵。 听到沈重锦求见，楚青凰道：“让漆月一个人进来就好。” 元宝出去传话，漆月霎时吓得腿软，下意识地转头看向沈重锦，沈重锦眼观鼻鼻观心，淡定道：“陛下召见你一人，赶紧去吧。” 漆月定了定神，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穿着，又看了看垂在两侧的手，悄然攥了一下又松开。 然而深深吸了一口气，跟着宫人进殿。 跟她想象中不太一样。 原以为女皇陛下宫里会有很多很多伺候的人，她一进去就会有无数双眼睛落在她身上，看得她压力大浑身发麻。 然而进去之后漆月才发现，女皇的宫里很安静。 她安静地跟在元宝身后，目光紧盯着元宝的动作，见他停下，她也跟着停下，见他面向的方向，她也跟着朝那个方向站着。 “陛下，漆公子到了。” 这句话刚落音，漆月就跪了下来，行了个标准的参拜大礼：“草民漆月，参见女皇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跪近点。” 女子说话的声音很淡，并没有故作威严的冷沉，可是漆月还是听得心头一颤，慢半拍才低头应道：“……是。” 话落，后背衣衫下已不自觉地出了一层冷汗。 跪近一点，陛下会更容易发现她是个女儿身，可此时她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 如果她会飞天遁地之术就好了，苗头不对可以立即逃之夭夭。 坐在案前看书的楚青凰缓缓抬眸，看着眼前这个明显年纪不大的“少年”，眉梢微扬，眼底掠过一抹了然。 第599章 女儿当自强 能让沈重锦动心的女子，果然得有点特别之处。 飞天遁地之术？ 楚青凰暗道，若真有飞天遁地之术，又何必千里迢迢科考入仕？ “你叫漆月？” “回陛下。”漆月胆战心惊的，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是。” “家中还有什么人？” 漆月脸色微变，此时哪里还想得起来在宫外跟沈重锦胡编乱造了一些什么，乖乖答道：“草民家中双亲健在，还有一个兄长。” “兄长也读书？” “……是。”漆月下意识地点头，随即诚实地补充了一句，“不过兄长不是读书的料，只会识字，学识不高。” 楚青凰嗯了一声：“你读书是为了什么？” 漆月不由自主地吁了口气，陛下果然问了她这个问题。 http://wap. 定了定神，她回道：“为了自己的志向和抱负，为了替百姓做一些事情。” “还有吗？” 女皇陛下这个问题问得喜怒不辨，听不出情绪波动，却让漆月霎时又出了一身冷汗。 “我……”脸色发白，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草民……草民也是为了‘女儿当自强’，草民敬佩女皇陛下的心胸魄力，敬仰陛下治国安邦的本领，想到女皇陛下身边做事，以陛下为榜样，尽自己的一份忠心和绵薄之力，还望女皇陛下明察！”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漆月一口气把该说的话都说完，虽说有拍马屁的成分，但多半也是她自己的真心话。 就是因为陛下治国安邦的魄力让人敬服，因为当今天子是数百年一遇的圣明女君，所以她才生出了以女子之身参加科考的想法。 来帝都之前她想过最坏的后果就是被拆穿身份，她也抱着几分赌的心态，她在赌女皇陛下对女子参加科考一事会宽容默许，甚至是乐于看到这样的情况。 她在赌陛下不会杀她。 但是不管是赌赢还是赌输，都无法否认此时她备受煎熬的心理压力。 “女儿当自强？”楚青凰自动忽略了那一通奉承话，从一大串话中截取了最重要的一句，“解释一下这句话的意思。” 漆月好想瞬间晕过去。 可是她不敢。 “回……回禀陛下，草民……草民……”漆月战战兢兢，额头上的冷汗清晰可见，“草民乃是女儿身，女扮男装参加科考，此乃欺君之罪，草民该死！陛下……陛下能不能不杀我？我……我还年轻，暂时还不想死……” 楚青凰唇角扬起，目光平平静静地落在她头顶：“既然知道是欺君之罪，还敢明知故犯？” “草民知罪！草民真的只是想瞻仰一下女皇陛下的威仪和风采，想到女皇陛下身边效忠，想为天下百姓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但是……但是女子没有参加科考的资格，如果不女扮男装，草民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见到陛下的面，陛下如果要杀我，能不能……”漆月深深吸了一口气，“能不能饶了草民的家人？求陛下恩典！” 楚青凰见她吓得够呛，自己该问的也问得差不多了，于是转头道：“扶苍，给她拿个凳子。” 扶苍从内殿拿了个小杌子过来，就是之前温湛坐过的那个。 “坐吧。” 漆月一懵，坐？ 前一刻还是生死攸关，这一刻就开始让她坐着？ “朕瞧着你确实是个有趣的姑娘，坐下说。”楚青凰声音温和了一些，“朕不会杀你，也不会牵连你的家人，不要担心。” 漆月感觉自己像是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有惊无险又安然回到了人间，骤然松了口气。 “谢女皇陛下。”她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微微抬眸，看到了放在自己身侧的小杌子，起身时双腿还是软的。 颤颤巍巍地坐了下来，双手搭在膝上，眼睛盯着玄色宫砖地面，一副乖巧的模样。 “陛……陛下早就知道了草民是个女子？” 楚青凰嗯了一声：“沈重锦提前替你求了情，说你有苦衷，说你是个聪慧灵敏的姑娘，劝朕惜才爱才，朕瞧着你也确实是个不错的姑娘。” 漆月一呆。 沈大人提前替她求了情？ 所以她一早就知道他是个女儿身，并且在女皇陛下面前过了目，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就赦免了她的欺君死罪？ “欺君之罪自然不能轻易饶恕。”楚青凰声音平静，“不过既然沈大人愿以性命担保，朕倒是愿意给他这个面子。若是以后你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他会跟你一样受到惩罚。” 以性命担保？ 漆月怔住，沈重锦明明就是个用心险恶、诡计多端、阴险龌龊的奸诈小人，怎么会以性命替她担保？ 楚青凰端起茶盏，优雅从容地喝了口茶。 原来沈重锦在漆小姑娘心里是这么一个印象，看看做人多失败。 “朕一直以来确实有让女子入朝为官的想法。”她淡淡开口，“不过万事开头难，既然你女扮男装入了朝，学识也不错，待殿试之后就到朕的身边做事吧。” 漆月连忙又跪下：“草民谢陛下恩典，草民一定用心效忠陛下，绝不敢有其他心思。” 楚青凰嗯了一声：“朕并不担心你有其他心思，只要你命够硬就行。” “草民不敢。”漆月又惊出一身冷汗。 “若没什么其他的事，就退下吧。” “是。草民告退。” 漆月起身，低眉垂眼退出长明宫，一直退到殿门之际，才转身跨出门槛。 外面风一吹，激灵灵打了个冷颤。 “陛下觉得她怎么样？”扶苍给楚青凰续了茶，在她身边坐了下来，闲聊开口，“胆子好像不太大。” “天生胆大不怕死的人有几个？”楚青凰喝了口茶，“你当初也没见有几分胆魄。” 扶苍默了默，“暖暖说得对。” “胆子不大没关系，以后练练就行了。”楚青凰道，“况且敢于女扮男装来参加科考，谁又能说她是个胆小怕事之人？” 扶苍沉默地点头。 倒也是。 主要是因为女皇陛下帝王威仪太重，谁在她面前都得慌。 “大体上不错，能当大任。”楚青凰做了个总结，“性情上也是个生动有趣的，适合沈重锦。” 不过适合是一回事，沈重锦什么时候能把人娶到手，是另外一回事。 扶苍扬唇：“暖暖说不错，那肯定就是不错。” 第600章 本大人还缺一个妻室 “怎么样？”沈重锦看见她出来，目光锁在她脸上，倒是不意外她此时脸色发白，“女皇陛下怎么说？” 漆月微微抬头，看着眼前这位斯文俊秀的沈大人，心情一时有些复杂。 摇了摇头，她什么也没说，举步往宫苑外面走去。 沈重锦转身跟上，闲聊似的开口：“女皇陛下跟你想象中有没有什么不一样？” 漆月脚步微顿，眉心拧了拧：“我一直没敢抬头，所以没看清陛下龙颜。” 沈重锦默了默，不知怎么就来了一句：“你怼我的时候，胆子不是很大吗？” 漆月没什么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想到女皇陛下说的那些话，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沈重锦给人的感觉就是狡猾奸诈且吊儿郎当的样子，居然也会做好事不留名？ 好吧，之前应该是她误会了他。 漆月向来敢作敢当，有错事勇于承认，两人走到宫门外，她低声开口：“多谢沈大人之前帮我在陛下面前说话。” wap. 甚至愿意以性命担保。 他们非亲非故，其实完全没必要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赌上自己的身家性命。 沈重锦诧异：“你在陛下面前承认了自己是个女儿身？” 漆月点头。 “你自己主动说的，还是陛下问的。” “我自己说的。”漆月目光微抬，看着一望无垠的天际，“与其提心吊胆地怕人知道，不如自己主动承认，早死早超生。” 若是侥幸不死，便能从此落个心安。 眼下看来，她赌对了。 陛下没杀她，而且她也因此而知道了沈重锦是个好人，不是之前她以为的那般狡诈自私，阴险龌龊。 想到这里，漆月转过身，郑重地朝沈重锦施礼：“多谢沈大人，此前学生多有无礼，还望沈大人大人不计小人过，学生感激不尽。” 沈重锦默了一瞬。 他没料到漆月居然如此有胆量，明明畏惧到连抬头看一眼女皇陛下的龙颜都不敢，却敢主动脱出自己是个女儿身的事实，直接承认了女扮男装的欺君之罪？ 她是真不怕被杀头。 默了好一会儿，他道：“本大人不要你的感激。” 漆月道：“那大人要什么？” “你以身相许吧。”沈重锦道，“本大人还缺一个妻室。” 漆月脸色微变，冷冷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本大人这次是说真的，没跟你开玩笑。”沈重锦跟在她身侧，“本官也算年轻有为，如今已升至吏部侍郎，虽出身庶子，但朝中也算小有实权，以后庇护你还是可以做到的。” 漆月冷漠不予回应。 “本大人这些年也算洁身自好，从不沾染不该沾染的女子。”沈重锦继续推销自己，“家父隔三差五催促我的婚事，但一直没遇到让我心动的姑娘，我就给推辞了，至今连姑娘家的手都没牵过，院中更无妾室通房，以后必定也能做到对妻子一心一意，绝不在外面拈花惹草。” 漆月脚步微顿，不是被他说得心动，而是觉得相比起他此时这副混不吝的说话方式，他到底也在陛下面前替她求情，而且关键时刻连自己的性命都能豁出去。 女皇陛下还说了，以后如果她做了不该做的事情，沈重锦也会受她的牵连。 这么一想，其实沈重锦的命运在一定程度内是跟她紧密相干的。 “学生暂时没考虑过婚事。”漆月敛眸，正色说道，“学生不惜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女扮男装参加科考，为的就是在仕途上做一番成绩出来，大人应该能明白学生入仕的决心有多强烈，学生暂时不想考虑儿女私情。” 沈重锦道：“儿女私情和仕途其实并不冲突。” 漆月皱眉：“但是学生对儿女私情不感兴趣，这辈子都不打算嫁人。” “为什么？” “嫁人对女子不公。”漆月冷哼，“相夫教子，侍奉公婆，传宗接代……我不想一辈子被困在宅内，做个依附于男子的闺阁妇人。” 甚至还要面对妻妾之争，有了孩子，孩子已经还得分个嫡庶，没劲。 沈重锦笑了笑：“巧了。我喜欢的女子绝不会一辈子困在宅内，她必定可以拥有她想要的自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孩子想什么时候生就什么时候生，不必相夫教子，只要夫妻举案齐眉就行，孩子由两人共同教导抚养，至于侍奉公婆……沈家又不是没有奴仆丫鬟，不需要儿媳妇放弃仕途上前侍奉。” 说着，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漆月，我是认真的，不是与你说笑，也不是拿你寻开心，此事你可以不着急回复，仔细考虑清楚。” 漆月低头不语。 他所说的这些无疑很诱人，不用相夫教子，遵守三从四德，不用忙着传宗接代，侍奉公婆，也不必严格遵守礼教，可以出来抛头露面，光明正大地在仕途上做一番成绩。 可是男人的承诺有几个能轻易相信？ “我考虑考虑。”她只能先这样应下，“等殿试之后再说。” 沈重锦点头：“殿试之后，如果你愿意嫁与我为妻，我们就把婚事办了。若是你不愿意，本大人就告诉全城的人，我心悦你。” 漆月表情一僵：“沈大人又威胁我？” “这怎么能是威胁？”沈重锦微微一笑，“我这是光明正大地追妻，让整个皇城的人都知道我心悦你，这辈子非你不娶。” 漆月冷道：“全皇城的人都知道我是个男的。” 沈重锦耸了耸肩：“本大人知道你是个女儿身就足够了。” 漆月气得肺腑疼：“你不怕人家骂你是断袖？” “不怕。”沈重锦道，“人活一世，自己开心最重要。” 重要个屁。 漆月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身拂袖而去。 这个人简直不可理喻。 第601章 做到了投其所好 六月份对于女皇陛下来说，显然又是忙碌的一个月。 一是殿试，二是女儿的抓周礼。 殿试跟三年前没什么两样，先是学子们进殿面圣，然后在女皇陛下和满朝文武官员注视之下，于殿外广场上摆开桌子，所有学子公平地考上两场。 一场答题，一场做文章。 女皇陛下和皇夫大人坐在殿外，百官左右侍立，众目睽睽之下，没有人可以徇私舞弊，非必要时连出声都不能，这是一场无比公正且严酷的考试。 两场卷子考完，学子们起身候着。 当庭阅卷，当庭评文。 大多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漆月脸上。 就是这位眉清目秀的少年，近期来跟沈大人走得极近，不知道两人私底下究竟是什么关系。 如果他没有真才实学，那么一定是因为不可告人的关系才得了春闱第二名。 众人怀疑的目光落在两人身上，漆月并不迟钝，自然能感觉得到那些隐含质疑和臆测的注目礼。 记住网址http://wap. 心里忍不住又开始怨怪起沈重锦，要不是他，她怎么可能会被人这么看轻？ 经过女皇陛下、皇夫大人、荣王和朝中几位大臣的评议之后，最后结果让百官大为震惊。 漆月被钦点为状元。 余秋白榜眼。 陆深探花。 这个结果让满朝文武都大惊失色，漆月有什么本事，居然让女皇陛下钦点她为状元？ 众所周知，这些从天下各地考入皇城的学子，在固定的答卷中水平其实不相上下，四书五经都已熟读了不知多少遍，真正决定他们一甲名次的，其实是在殿试上写出来的文章。 答卷只是看出一个人的学识水平。 文章却能看出他们的格局、眼界、品行和脾性。 大臣们都清楚当今女皇心怀天下，余秋白身为皇城脚下世家学子，自然不会不知道。 所以包括余秋白在内的许多学子文章都是写的治国利民，一来格局大，二来能让陛下高兴。 满朝文武也都清楚余家小子定是做足了准备，也认为状元非他莫属，没想到居然是漆月得了状元。 众人不由好奇漆月写了什么。 楚青凰倒也没故弄玄虚，很快把漆月的文章传给几位大臣看了看，荣王看了之后缓缓点头，显然是认同的态度。 其他大臣看完之后或是惊异，或是皱眉，但也瞬间明白了为什么漆月能拿到这次殿试的状元。 因为他做到了投其所好。 漆月的文章和余秋白的文章水平其实不分伯仲，区别只在于一个写的是治国，一个写的提议女子入仕的问题。 甚至连文章拟题就叫，女儿亦能自强。 文章中阐述了女皇陛下心怀天下的格局，恩威并施治国手腕的敬佩和认同，为西齐百姓有这么一位圣明女皇而高兴，并以此为例，抒发了一些有才情、有志向女儿家被规矩礼教束缚之后的遗憾和可惜。 文采出众，用词得当，情绪也渲染得恰到好处。 接着就开始表达对女子入仕的观点，认为女子不该被埋没，以及女子入仕的优势和对入仕之后的好处。 条理分明，有的放矢。 让人连反驳好像都找不到点。 众人瞬间明白了她为什么能得到状元，不是因为这个提议有多好，也不是因为她的文采有多出众——虽然确实出众。 但真正原因是她写到了女皇陛下的心坎里。 大臣们面面相觑，有心提出反对，可他们还真切地记得女皇陛下曾经在殿上提出要让女子也能入仕为官的话，这会儿若是反驳漆月，不就是当朝反驳女皇陛下吗？ 况且陛下都钦点了状元，不就是认可了漆月的文章观点？他们这个时候反对，就是公然反对女皇陛下，万一陛下动怒怎么办？ 能在楚青凰登基三年之后还安稳待在朝堂上的大臣，不是太聪明就是懂得明哲保身，绝不会在这个时候冒险——当着天下学子的面顶撞女皇陛下，绝对是自寻死路。 而且漆月还说什么“女主天下”不逊于男主天下，这样的文章简直就是把历代男皇帝踩在了脚下，对当今女皇歌功颂德，无疑有拍马屁的成分。 甚至直言，“若女子志在仕途，便可以减少闺阁之争，既有益天下，又能使宅内和谐，一举两得。” 好一个一举两得。 大臣们心塞极了，不约而同地认为是沈重锦在其中传授了门道，故意让漆月写了这样一篇文章。 他们想说些什么，可女皇陛下一锤定音，皇夫大人也觉得这个提议非常好，可以提升女子们的地位，让女子也能在仕途中拥有一席之位，更能因此而催发男子们的上进心。 毕竟若朝堂上出现堂堂男儿不如女子的情况，无疑对男人的骄傲和自尊心是个很大的打击。 若能激发他们从此奋发图强，显然就不只是一举两得了。 “琼林宴之后，漆月、余秋白和陆深三人至御书房听政。”女皇陛下一一定了官职，便命人拟旨。 跟三年前的规矩一样，一甲三名留在御书房历练，其余人等派发各部，从底层开始做起，能力出众的以后慢慢提拔。 众学子跪下谢恩。 “楚玄策，温湛，沈重锦。”楚青凰抬眸，“你们每人挑三名学生带在身边，教授他们为官之道，你们的学生以后若是犯了错，做老师的惩罚翻倍。” 温湛和沈重锦上前领旨。 其他大臣低眉垂眼，心理隐隐已猜测到，陛下这是让温湛和沈重锦陪养自己的势力助手，真正发展属于年轻新贵的凝聚力。 第602章 吾儿必成大器 六月初三是女儿的周岁。 不过因为殿试延误，女皇陛下于六月初八在长明宫给女儿办了抓周礼。 除了女皇和皇夫以及几位宗亲王爷之外，内阁和朝中几位重臣都到了。 皇族抓周礼的形式其实一直都差不多，没什么新意，长长的案上放着各种代表着寓意的物件，有玉玺，奏折，扇子，算盘，拨浪鼓，玉佩，匕首，还有几件漂亮的首饰。 大人们站在长案两侧，扶苍把女儿放在长案上，指着案上琳琅满目的物件，道：“喜欢什么拿什么。” 已经一岁的瑾瑜迈着短短的小腿，从这头走到那头，又从那头走回来。 一双宝石样懵懂的眼睛好奇地看着案上的东西，一会儿蹲下来摸摸玉玺，弄得大臣们一阵心惊肉跳，一会儿又放弃了玉玺，改摸拨浪鼓，惹得大臣们会心一笑，暗道果然是个孩子。 然而很快，她把拨浪鼓也放下了，站起身，继续来回端详着一样样惊奇的物件，案上的东西她好像都喜欢，又好像一个都看不上，一会儿摸摸这个，一会儿碰碰那个，弄得大臣们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 没过多久，众人见她走到桌角，颤颤巍巍地蹲下身，抓起铺在案上的黄绸，于众多目光之中猛地一拽。 哗啦啦一声响，所有的物件齐齐滑到了中间位置。 大臣们一惊，连忙走到桌前看着，生怕玉佩什么的珍贵物件被磕坏。 http://wap. “不用紧张。”楚青凰开口，一句话就断了大臣们试图阻止瑾瑜的意图，“让她自己发挥。” 大臣们只得往后退退。 年仅周岁的小公主蹒跚走到另一个桌角，同样抓起桌布一拽，然后继续走到下一个角落。 连续四次重复相同的动作之后，桌上所有的物件都被她包裹在了黄绸之中。 然后瑾瑜走到中间，一屁股坐了下去。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好半晌无人说话。 小公主这是……都要了？ 楚青凰也有些诧异，转头跟扶苍对视了一眼，随即失笑：“朕的女儿可真不贪心。” “瑾瑜好样的。”扶苍伸手抱起女儿，高兴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整个天下都是瑾瑜的，心怀天下，以后定然也是个圣明无双的女皇。” 话音落下，在场的大臣脸色瞬间变了。 女皇？ 所以，女皇陛下和皇夫大人都有意让公主为储？ 这怎么行？ 前有一个漆月要提升女子的地位，让女子也能入仕，后有一个公主抓周抓了整个天下在手，几十年后，西齐是不是直接变成了女尊男卑的国家？ 不，不行。 坚决不行。 他们必须为男尊女卑的制度坚持，绝不能让女子凌驾于男人之上，这不乱了套吗？ “吾儿必成大器。”女皇陛下权当不知道大臣们的心里想法，当即宣布立瑾瑜为储君，“生来就是王者，注定这辈子主宰天下，必能让西齐更繁荣昌盛。” “陛下，还请三思——” “不必三思。”楚青凰打断了说话的大臣，“元宝，即刻去拟旨。” “是。” 大臣们连忙跪下：“陛下，这万万不妥啊。” “怎么。”楚青凰目光冷了下来，“你们是觉得女子不能做皇帝？” “臣等不敢！” “朕能做好这个皇帝，朕的女儿也一样可以。”楚青凰俯视着眼前的重臣们，语气冷若冰霜，“谁敢反对，朕罢了谁的官！” 她没兴趣用什么仁心感化他们冥顽不灵的心态，该强硬的时候谁都强硬不过她。 …… 楚青凰说做就做。 次日一早上朝时，就在朝上宣布立护国公主瑾瑜为储，且任何人不得反对。 “谁敢反对，即刻脱去身上的官服，滚出朝堂。”楚青凰语气强势，半点不容反对，“朕的决定不容任何人质疑。” 大臣们噤若寒蝉。 昨晚回去之后，他们私底下讨论了无数种让女皇收回成命的办法，可此时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女皇陛下登基三年，脾气确实比以前好了许多，宽容了许多，不再动辄打杀抄家，但是与之相比的，是三年来帝王威仪越来越强烈。 每天早朝朝龙椅上一坐，大臣们都能感觉到那股压力。 不用疾言厉色，他们也不敢放肆。 今日这般强硬已经许久没有过了，由此可见，她对立公主为储这个决定有多坚决。 何况女皇陛下旁边还坐着个总是无条件支持陛下的皇夫大人。 “朕治天下，是要天下富足，百姓安康，不是为了待在龙椅上享受荣华，受人膜拜。”楚青凰缓缓开口，“朕希望朝上诸位大臣也能拥有跟朕一样的想法。” “吾皇万岁！” “谁也不可能活到万岁，但是朕在有生之年，一定会做所有朕认为对的事情，任何人反对都没用。”她冷冷说道，“不管你们对储君一事抱着什么看法，也不管你们有什么样的担忧，朕今日把话撂在这里！立瑾瑜为储，是朕的决定，来日她若有朕这般魄力和能力，朕哪怕顶着天下所有人的反对，也会坚持让她为帝。若她不堪造就，不是帝王之才，朕会另令储君，各位不用过早地担心这些。” 大臣们低头道：“吾皇圣明！” “退朝。” “恭送女皇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恭送皇夫大人，千岁千岁千千岁！” 回到长明宫，扶苍把楚青凰抱起来，猛地在她脸上亲了亲：“吾皇万岁。” “爱卿平身。”楚青凰奖励了他一个香吻，示意他放自己下来，“瑾瑜果然没让为娘失望，好样的。” 乳娘把小公主抱过来，楚青凰接过来把她抱在怀里，端详着她的小脸：“真有为娘的风范，这帝位就是专门为你留的。” 扶苍看着母女二人，眼底尽是温柔。 “立储只是暂时定了下来，接下来我打算带着瑾瑜跟你回一趟炎国。” 扶苍讶异：“去炎国？” “嗯。”楚青凰点头，“之前就说去了，一直没得空闲，等气候凉快一点吧，我们去炎国看看。” 扶苍明白她的意思，叹了口气：“我知道暖暖疼我，但是我从小也没在炎国长大，对炎国没什么感情，暖暖其实不需要为了我……” “没有感情是一回事，但得到炎国人的认同是另外一回事。”楚青凰道，“何况不管有没有感情，炎国王上和王后都是你的爹娘，我们去拜访一下也是应该的。” 扶苍想了想，“行吧，听你的。” “听着好像还不情愿的样子。”楚青凰斜睨他一眼，“朕如此恩宠于你，你该如何表示。” “今晚侍寝，十八班姿势任由陛下蹂躏。” 楚青凰皱眉：“当着女儿的面，少说些荤素不忌的话。” 扶苍转头看向女儿，小小的瑾瑜被母亲抱在怀里，一张精致如玉娃娃的小脸晶莹粉嫩，像是上天精心捏出来的，实在是漂亮极了。 扶苍越看越觉得女儿是小仙女下凡。 第603章 比我大了八岁 殿试结束，女儿的抓周礼也结束。 楚青凰和扶苍又投入到了繁忙的政务之中。 漆月正式进了御书房，跟余秋白和陆深一起成为新的御书房参政。 “三年前一甲三名就是在御书房做参政的。”沈重锦私底下如此告诫漆月，“如今楚玄策、温湛和云衡都入了各部，你们也要认真做事才行。” 漆月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缓缓点头：“多谢沈大人提点。” “我之前跟你说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漆月道：“什么事？” 沈重锦平静地看着她。 “哦，我忘了。”漆月语气淡定，目光左看看，右看看，“学生刚过了殿试，应该用心做事，把心思都放在朝务上，不能过分耽于儿女私情。” 沈重锦正想抬手敲她的额头，却被漆月躲开了：“沈大人请自重，万一被人看见，告到女皇陛下面前，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 “放心。”沈重锦改而捏她的脸，“若真有人告状，所有后果我一力承担。” wap. “你承担得了吗？” 沈重锦笑了笑：“总之不会让你受到牵连。” 漆月沉默片刻，目光落在他的脸上。 凭良心说，沈重锦长得真是一表人才，容貌过人，否则当年也不会被公主看上，凭一张脸做了侍君。 若是按照一般女子看男子的标准来说，沈重锦样样都不错，长得好，还会哄人，偶尔吊儿郎当捉弄人的样子，也恰恰能让待字闺中的女子脸红心跳。 出身庶子倒是无妨，反正他现在身份不算低，以后也许还会往上升，到时候自己就是一家之主，没必要纠结于嫡子庶子的区别。 漆月完全可以确定，凭沈重锦现在的条件，就算配世家贵女应该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怎么就偏偏看上了她一个外地来的女子？ “我在帝都无权无势，又是一介女儿之身，真的从未想过嫁人的事情。”漆月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沈大人可选择的女子其实很多，不必非得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我并不是一个适合做妻子的人。” “帝都适龄女子很多，我能配的也确实不少，但她们都不是你。”沈重锦正色说道，“在择妻这件事上，我对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的，我不需要相夫教子的闺阁女子，而是愿意给心悦之人绝对的自由，任何时候都不会要求她脱下官服居于宅内，更不会强迫她做任何一件她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 漆月没说话。 “你说你暂时还没做好准备，我能理解，但还是希望你有空多想想，别敷衍我。”沈重锦无奈地笑了笑，“你看我岁数也不小了……” 岁数不小了？ 漆月脱口问道：“你多大了？” “二十五。” “……那确实不小了。”漆月皱眉，“比我大了八岁，都可以做我叔叔了。” 沈重锦：…… “怪不得一直催我。”漆月小声咕哝，“原来是担心自己老到没人要。” 沈重锦：…… 他很老吗？ “这件事我会认真考虑的。”她道，“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沈重锦连忙道：“你说。” “御书房参政是不是每天都会跟陛下待在一起？” “算是。”沈重锦点头，“陛下每天下朝之后会去御书房议事，你们必须在陛下之前准时抵达御书房。就算陛下不去，你们也要在御书房当值，翻翻卷宗，筛筛折子，看看书，誊抄文章，自己找一些事情来做，要学会在这个过程中了解陛下处理政务时的习惯，了解朝中大臣的喜好……反正事情很杂，需要自己多听，多看，多想，少言。” 漆月点头：“所以我的条件就是你别有事没事到我跟前溜达，这样影响不好。” 沈重锦：…… 漆月继续说道：“我在御书房做事，你在吏部做事，互不干涉，以后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情不必见面，偶尔见到，若我不跟你说话，你也尽量别主动搭理我，万一让人误会了不好。” 沈重锦：…… 他都要追妻了还怕人误会？ 平时要做到避不见面，就算见面了也不能主动说话，那他得等到猴年马月才能娶到娇妻？ 漆月说完就打算离开：“我先回去了。” 沈重锦皱眉：“你需要考虑多久？给我一个明确的时间。” 漆月想了想：“三个月吧。” “当真？” “当真。” “行。”沈重锦点头，“三个月之后我再来问你，到时候你若还是这般态度，我就只能请陛下赐婚了。” 漆月皱眉，想让他别威胁她。 不过想着眼下能打发他最重要，她着实不想再跟他过多纠缠，让人看见了真以为他是个断袖。 于是点了点头，赶紧走了。 沈重锦目送着她的背影，啧了一声。 “看上他了？”身后一个声音响起，带着几分调侃和戏谑，“怎么放着那么多女子不喜欢，偏偏喜欢上了一个少年郎？” 沈重锦转头，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廊上的温湛，眉梢一挑：“你眼神有问题？” 温湛皱眉。 “我就喜欢少年郎。”沈重锦施施然转身离开，“户部要是没事做了，你可以早些回去陪你的小郡主，若是有事做，你这公然偷懒可不是一个尽忠职守的官员该有的行为。” 温湛若有所思地看着他，须臾，转头看向漆月离开的方向，眉头微拧。 眼神不好？ 第604章 炎国之行 八月初，楚青凰和扶苍把政务交代了一下。 朝政有荣王和内阁代管，各部大臣协助荣王，楚玄策、温湛、沈重锦和云衡负责各中枢。 扶苍亲自挑选了百名精锐，和楚青凰一起带着女儿回了一趟炎国。 炎国国土虽小，但民风总体上不错，弱国没有话语权，曾经被北疆控制近百年，好不容易迎来了北疆灭亡，彻底脱离其控制，但一时之间想要改变一些观念和认知，依然不是容易的事情。 炎国王储的归来对于炎国大臣们来说，似乎并不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情，因为炎国正在商议重立一个王储。 炎国王上一直没松口，但卫无双这个王上即便已经登基二十年，依然没有强硬果决的手腕，面对大臣们隔三差五的提议，面对他几个儿子身后的各派家族势力，他一直头疼得很。 楚青凰和扶苍的到来，虽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但对于卫无双来说，却着实是一个惊喜。 王上率领炎国大臣们亲自迎接到王城外，胆战心惊地看着从马车上下来的夫妻二人，一时都忍不住纳闷。 两人都坐马车？ 不是说西齐女皇陛下和皇夫大人武功高强，天下少有人是他们的对手？ 二人为什么不骑马？ 记住网址http://wap. 直到他们看见从马车里走出来的扶苍怀里抱着个孩子，才瞬间明白是怎么回事。 不过，他们的王储亲自抱着孩子？ 说好的皇夫呢？ 堂堂父仪天下的皇夫居然亲自抱孩子？没有乳娘，没有侍女，没有嬷嬷？ 马车前后浩浩荡荡跟着百名黑衣护卫，个个都是千里挑一的好手。 “女皇陛下远道而来，小王有失远迎，实在是失礼。”卫无双带着人上前行礼，“小王——” “王上不用多礼。”楚青凰及时开口，阻止了他的礼节，“我跟扶苍早就应该过来一趟，只是碍于政务繁忙，一直没能抽开身，还望王上莫见怪。” 卫无双忙道：“不敢不敢。” 炎国大臣们恭恭敬敬地朝女皇和皇夫行礼，目光悄悄打量着这位女皇陛下，心头微震，一边惊诧于堂堂女皇如此年轻的年纪，又心悸于对方如此强大的气势。 即便她跟王上说话的态度很温和，却也无法掩盖她周身流露出来的慑人气度。 至于他们的王储大人，看起来也比上一次回来的时候平和了许多，气势上不再那么冷若冰霜，不过跟女皇陛下站在一处，看起来还真是般配。 一行人转身往王城内走去。 “这是我跟扶苍的女儿。”楚青凰把孩子接过来，递给炎国王上，“王上看看怎么样？像我还是像扶苍？” 卫无双看着怀里的孩子，心里有些震动。 女皇陛下在西齐不是这样的，他心知肚明她是给扶苍面子，所以才对他这个皇夫的父亲多有客套，连孩子都带来让他看看。 这算是他的孙女了。 若女皇性情本就温和也就罢了，可她原是一个清冷淡漠的女子，能为扶苍做到如此地步，足以证明扶苍在她心里的分量。 卫无双心里有些感慨。 看着怀里的小姑娘，才一岁多的年纪吧，这小脸长得真好看，粉雕玉琢跟小仙女似的，活脱脱是扶苍和楚青凰两人结合后的翻版。 “小公主长得像女皇陛下多一些。”旁边一个近臣笑着说道，“瞧瞧这眉眼，这气度，跟女皇陛下多像。” 其他人纷纷跟着附和。 楚青凰和扶苍淡定从容，女儿是他们两个人的女儿，不管像谁都是他们的宝贝，这些大臣们奉承的话听听就好，没必要放在心上。 “女皇陛下来得正是时候。”卫无双把孩子抱在臂弯，开始说起正事儿，“昨儿个我跟大人们还在讨论王储一事。” 身后跟着的大臣们闻此言，顿时一惊。 还没进王宫呢，王上怎么就开始说正事了？当着女皇陛下的面提起立储之事，不太好吧？ “王储？”楚青凰只当没注意到大臣们骤变的脸色，淡淡一笑，“王储怎么了？” 卫无双道：“扶苍两年前回来炎国，做了王储之后就回了西齐，一直不曾再回来，大人们都认为炎国王储既然跟西齐陛下联姻结成了夫妻，以后就是西齐的人了，炎国应该再另立一个王储。” “另立王储？”楚青凰挑眉，“为什么要另立王储？” 大臣们面面相觑，刚才王上不是已经把原因说了吗？ 卫无双轻咳一声：“大臣们的意思是，扶苍已经是西齐的人……” “扶苍是西齐的皇夫，却也是炎国的王储。”楚青凰波澜不惊，语调平静，“想要另立王储，只怕不妥。” 炎国大臣们神色又是一变。 “为什么不妥？”卫无双拧眉，“其实我的意思也是另立一个王储，如此一来，扶苍就可以安心待在西齐辅佐陛下，不必再忧心炎国之事。” “我不认为炎国有比扶苍更合适的王储。”楚青凰道，“除了扶苍，其他人都不适合。” 卫无双沉默。 行吧，这可不是他反对的，是西齐女皇亲自说的，满朝文武谁要是有本事抗议，自己抗议去，别来找他。 “此事还是留到宫里再慢慢商议。”一个大臣适时地开口打圆场，试图暂时揭过这个话题，“女皇陛下和皇夫大人长途跋涉一定是累了，小公主也受了这么长时间的舟车劳顿，眼下需要好好休息。” “是啊，王上已经令人备下隆重的宴席，待用了膳食，陛下和皇夫应该带着小公主好好休息一夜，正事留待明天再议。” 卫无双转头看向楚青凰：“陛下的意思呢？” “没关系，稍后我们可以边吃边聊。”楚青凰声音淡淡，“这一路走得不算辛苦，随时都有下榻落脚的地方，瑾瑜也得到了很好的休息，王上和各位大人不用担心。” 大人们于是只得点头，边走边思索着稍后该如何应付这件事。 作为炎国的大臣，他们自然不希望自己的国土成为强国附庸，可炎国弱小，只能依靠强国庇护。 王储扶苍跟西齐女皇联姻，对于炎国来说是好事，至少未来数十年之内不担心被吞并，可是人一旦没了忧患意识，就忍不住开始生出别的想法。 扶苍没有回来炎国之前，几位王子对王位多多少少也都有些想法，毕竟谁不想坐在那个万人之上的位置呢？ 蚊子腿也是肉，国家虽小，也没人愿意屈居人下。 可是谁也没料到，扶苍一回来就拿到了王储之位，并且在刚被册立为储君之后就迅速回了西齐，让人忍不住怀疑，这是不是女皇陛下在背后指使，目的就是为了兵不刃血得到炎国？ 第605章 霸气护夫 一路抵达炎国王宫，卫无双和炎国大臣们热情地招待贵客。 周围所有看得见的人，大臣也好，王子也罢，亦或者只是两旁伺候的宫人，脸上皆洋溢着欢迎的笑容，就连几位有心争储的王子和他们背后的世家大臣，也不露丝毫异色。 所有真实的想法都藏在心里。 无奈他们并不知道，女皇陛下有一项特殊的异能。 “小公主殿下长得真好看。”席间一人率先开口，打破了安静的气氛，“天生贵气，有女皇陛下的气度。” 楚青凰坐在贵客席上，目光一抬就看到了对面的炎国几位王子——不用特意介绍，只看他们的容貌就知道是炎国王子。 几位王子跟卫无双长得皆有几分相似，个个年轻俊美。 炎国出美人，这句话一点都不假。 “这个是孤的三子，卫昭。”卫无双抬手介绍，“那两个卫晨和卫轩。” 三位王子站起来，齐齐躬身见礼：“见过女皇陛下。” 楚青凰嗯了一声，不辨喜怒。 http://wap. 三人迟疑片刻，看向扶苍，不情不愿地行礼：“见过王兄。” 扶苍抱着瑾瑜坐在自己腿上，正在给女儿挑选她能吃的宫廷美食，闻言也只是淡淡嗯了一声。 对于这几个明显对他有敌意却又不敢明目张胆表现在脸上的王子，他似乎懒得搭理，态度冷淡得很。 席间气氛瞬间有些尴尬。 卫扶苍两年前回炎国惊起了一番滔天波澜，王子们和朝中大臣的反应比今日激烈得多，满朝都是反对之声，可卫扶苍像是根本不懂什么是迂回，什么是权谋。 猝不及防之下连杀数位重臣，在国舅和几位将军的支持之下，硬生生“抢”走了储位。 对，在他们看来，卫扶苍的储位就是用暴力手段抢来的。 甚至就连那个假的王子卫珩，听说也是死在他的手里。 这样一位并不仁慈的王储，大臣们私心里一点都不愿接受，他们甚至想象过，卫扶苍以后若真成了炎国王上，他们的日子必定是水深火热，整日提心吊胆。 所以在听闻扶苍跟西齐女皇联姻，成了西齐皇夫之后，他们半是高兴半是担忧。 高兴的是卫扶苍做了西齐皇夫之后，炎国王储也许可以换一个人来做；担忧的是西齐的日渐强大，若女皇不愿意放弃炎国这个附庸，其他人根本不可能是西齐的对手。 然而今日听这位女皇话中之意，显然她并不乐意看到炎国王储换人。 “炎国是个风水宝地。”楚青凰淡淡开口，“北疆覆灭之后，炎国已经得到了你们想到的自由，炎国王储跟朕联姻，以后西齐和炎国便是实打实的一家人。” 众人附和：“女皇陛下所言极是。” “既然是一家人，就别说两家话。”楚青凰有话直说，懒得跟他们虚伪，“皇夫是朕心悦的人，朕护着他，所以护着炎国。若炎国以后不是扶苍做主，那么西齐就没有继续庇护炎国的理由了。” 此言一出，众人霎时一惊。 没有庇护炎国的理由？ 这是什么意思？ 庇不庇护不是最重要的，而是他们心里清楚，女皇这句话说出来，意思根本不是所谓的庇护，而是失去庇护之后强国可以瞬间蚕食炎国，让炎国也跟北疆一样，从此彻底归入强国版图。 当然，以目前西齐的国力，最大概率还是成为西齐的属地。 几位王子脸色变得很难看。 他们还觉得时机成熟了，可以争一争这个位置，谁想到西齐女皇会选择这个时候来炎国，且如此霸道地表达自己的态度？ 她这番话一放出来，谁还敢冒险？ 他们的父王也不敢。 大臣们心头凛然，再想到朝中几位听从的几位领兵将领，心里无比清楚，只要女皇不答应，他们谁也改变不了卫扶苍王储的身份。 “陛下远道而来，炎国理该以礼相待。”国舅爷端起酒盏，“王储之事还请女皇陛下放心，王上一直不曾同意换储，以前不会，以后也不会。” 其他大臣心头纵有不悦，也不敢说什么。 “没错。”卫无双跟着端起酒盏，“敬女皇陛下一杯。” 楚青凰回敬：“王上是长辈，是扶苍的父亲，理当是我跟扶苍敬王上一杯。” 国舅爷算是看出来了，这位女皇陛下做帝王有威严，但是也通情达理，公是公，私是私。 有人胆敢觊觎扶苍的王储之位，她的帝王威仪让人心生敬畏。撇开国事不谈，她对王上也足够尊重。 而这一切，只是因为扶苍。 目前至少可以得出结论，女皇陛下跟扶苍的感情很深，暂时应该不会打炎国的主意。 这般一想，他举杯敬酒，其他人纷纷效仿，接下来宾主尽欢，气氛很快被带了起来。 国事捎带即可，客套话、场面话、奉承话……你一言我一语，在朝为官的人大多都是凭着真本事考上来的读书人，笔杆子不错，口才自然也不错。 楚青凰这位几国当中唯一的女皇陛下，威名早已传遍各国，他们不但印象深刻，更是知道此女不可惹。 他们绝不会蠢到在这个时候去惹她。 一场宫宴热热闹闹地结束，没有生出任何不愉快之感——反正楚青凰和扶苍眉没什么不愉快。 其他人愉不愉快，他们就管不着了。 宫宴散了之后，楚青凰和扶苍去后宫见了扶苍的生母王后，这是一个美丽温婉的世家女子。 扶苍两年前来时，跟她没有什么交流，王后也并未主动去见扶苍，十八年的时间里，她一直把卫珩当成自己的亲生儿子，不管卫珩性情如何，那孩子也是她看着长大的，一口饭一口水追着喂大的。 可是去了一趟西齐，直接把命丢在了那里。 然后从西齐来了一个卫扶苍，说是从小被调包的，她的亲生儿子。 王后一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她觉得自己需要一点时间。 可是还没等她心情平复，卫扶苍就在王宫里弄出了惊天动地的动静。 他杀了几个重臣，直接坐上了王储之位。 再然后，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炎国，速度快得让她始料未及。 第606章 他是个强悍的人 此时见到女皇陛下，她站起身行了个礼。 “王后不必多礼。”楚青凰目光落在这个女子的脸上，看到了几分温婉漠然的神色，不由一哂，“王后看起来不太欢迎我们。” 温婉是真的温婉，浑身上下都透着柔和婉约的气质。 漠然也是真的漠然，好像对于世间一切事都已无所谓，有种什么都不在于的平静，什么事可以不被她放在心里。 王后微怔，随即摇头：“女皇陛下误会了，我没有不欢迎，只是……” 只是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她对扶苍这个亲生儿子甚至是陌生的，何况眼前这位女皇本身就是让人忌惮的人。 “女皇陛下请坐。”王后抬手，目光落在她旁边的扶苍脸上，“王储请坐。” 扶苍没说话，两人一并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宫人奉茶之后退下。 王上和王后坐在一旁，沉默了一阵，卫无双开口道：“王后这两年一直不怎么关心外面的事情，今日也是第一次见到扶苍，若有不周之处，还望女皇陛下多多海涵。” wap. 楚青凰能理解：“太后可好？” “母后很好，多谢女皇陛下关心。” 王后看向扶苍怀里的孩子，唇角扬起一抹笑意：“这是西齐的小公主？” “嗯。”楚青凰点头，“也是炎国的小公主。” 扶苍是王储，他的女儿确实是小公主。 王后道：“我能抱抱吗？” “当然可以。” 楚青凰转头看向扶苍，扶苍把孩子递给了她。 王后看着怀里的孩子，又抬头看了看扶苍，眉眼柔和了几分：“长得跟扶苍有几分相像。” “她是扶苍的孩子，自然是有几分相像的，血脉关系抹不掉。” 王后眉眼低垂，不知想到了什么，黯然道：“以前是我没用，没能保护好自己的孩子。” 她没能保护好自己亲生的儿子，反倒把旁人的孩子当成亲生的抚养了这么多年，养子野心勃勃她不是不知道，可这么多年感情，最后却是死在亲生儿子的手里。 她情感上一时无法接受，可理智上很明白，当年参与其中的人已经死了，现在再来追究对错已经毫无意义。 她只是知道，不管是西齐还是炎国，但凡有利益之争的地方，就无法避免阴谋诡计和各种手段的存在。 卫珩为了自己的野心，心甘情愿受北疆皇帝利用，主动送人头去西齐，最终把命都葬送在那里——也许冥冥之中，这就是他的宿命。 两年时间足以让她接受这个事实，只是养子死后，她悲哀地发现亲生儿子好像也并不在乎炎国的父王和母后。 很长一段时间，王后觉得已经没了活下去的希望。 然而此时看到怀里这个小姑娘，小小的脸蛋，大大的眼睛，这么漂亮的眉眼，如此贵气的神韵，跟儿子小时候那么相似，心里一处柔软骤然被唤醒。 王后眼眶隐隐发红：“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其实早该想到的，儿子长大之后跟小时候的容貌完全不一样，我……居然一直没有发现……” 她这个母亲做的太失败了。 楚青凰淡道：“炎国三十年前有位擅长摄魂术的国师，最擅长装神弄鬼，虽然后来他死了，但当年事情发生的时候他也许有参与其中。西齐已故的那位太后不可能凭借一己之力轻易调换三个人的身世，背后定有高手配合。王后只是一介柔弱女子，被人用了手段抹掉一些记忆也是正常，不必太过自责。” 炎国当年很乱，乱到卫无双根本不愿意提起那些不愉快的过往。 但是楚青凰说得对，炎国和西齐相隔那么远，两个国家的王子被掉包，不是稳居深宫的太后一个人可以做到的。 奸邪之人手段总是防不胜防。 “我们这次过来，本就是让扶苍跟你聚聚。”楚青凰端着茶盏，“他曾经在暗阁受训十几年，七情六欲淡漠，不是对你这个生母冷淡，而是性情本如此，对谁都一样。” 王后缓缓点头：“这些年苦了他……” “如今算是苦尽甘来了。”楚青凰淡笑，“你也不用心疼，他是个强悍的人，从不觉得自己苦。” 扶苍默默点头，暖暖说得对。 他从未觉得自己苦，只是相比起现在的甜蜜，若再让他回到过去……扶苍想了想，可能他会受不住吧。 两人在王后宫里坐了一阵，随便聊了一些家常。 傍晚宫人带他们去休息，楚青凰朝扶苍道：“我们留在这里住上几日，让你跟你的母后熟悉一下。” 扶苍嗯了一声，听她安排。 “炎国大臣们想换王储，做梦比较快。”楚青凰转头看着女儿，对瑾瑜说道，“炎国是你父王的嫁妆，在民土风情上来说，也算是块风水宝地，美人出得多，以后你也可以来这里挑一挑。” 瑾瑜安静地玩着扶苍的头发。 “据我娘亲说，我皇兄从小也特别喜欢玩父王的头发。”楚青凰若有所思地看着瑾瑜，“瑾瑜跟我皇兄一样的习惯，是不是代表她跟皇兄一样都是帝王之命？” 扶苍点头同意：“暖暖说得对。” 反正只要是暖暖说的，对的也对，不对也对。 楚青凰睨他一眼。 两人在宫人带领下住进了炎国环境最好的一座宫殿，清幽宁静，宫苑里花团锦簇，宫廊下蜿蜒曲折，连接着小桥流水，别有一番幽静风情。 瑾瑜攀着父亲的肩头，一双干净清澈的瞳眸打量着四周的环境，像是好奇。 “瑾瑜喜欢这里？” 小公主转头看向母亲，眨眨眼，没说话。 “若是喜欢，回去之后母皇也建一座这样的宫殿给你。”楚青凰宠女无上限，“要不要？” “要金的。” 楚青凰一愣，扶苍也低头看向怀里的女儿。 “金的？”楚青凰看着她，“为什么要金的？” 扶苍诧异的是女儿突然说话：“女儿之前一直不太爱说话，今日看来是真的喜欢这里，都愿意主动开口说话了。” 楚青凰一直看得开：“女儿这么机灵聪慧的样子，一看就是懒得说话，没什么可担心的。” … 炎国回去之后，正文就完结了，番外不多，估计这本书下个月初完结。 第607章 着实懒得很 瑾瑜看了两人一眼，默默转头看向廊外拱桥流水。 “女儿，你还没说为什么要金的。”扶苍低头看她，“是要一座黄金铸造的宫殿？” 瑾瑜点头。 “以父王和母皇的本事，暂时只怕还没这么强大的财力。”楚青凰淡道，“金笼子倒是可以。” 瑾瑜点头嗯了一声：“要。” 楚青凰眯眼：“要金笼子？” “嗯。” “要金笼子干什么？” 小公主殿下转过头，安静地看着她。 “好吧，我忘了你只有一岁多，大概还也没办法流利地解释出自己要金笼子的原因。”楚青凰淡道，“等回去西齐再说，到时候你要跟我描述一下，你想要的金笼子是什么样的？多高？多大？你打算用来干什么？” 瑾瑜揪了一下扶苍的头发，不说话了。 记住网址http://wap. “这么小的年纪就开始闹脾气了？”楚青凰眯眼，“惯得你。” 扶苍道：“女儿还小，别吓着她。” 楚青凰面无表情。 扶苍轻咳一声，凑过去亲了亲她的脸，“我错了，陛下息怒。” 瑾瑜简直没眼看。 走到前面住处，宫人停下来候着，待楚青凰一家三口走近了些，福身恭敬道：“女皇陛下有任何需要，可随意吩咐凤宫宫女去做。” 宫苑左右静立着几位粉衣宫女，为首的两个宫女衣服颜色深一些，看着也年长沉稳一些，显然是宫中女官。 楚青凰淡道：“朕喜清静，除了一日三餐和茶水之外，其余时候不必伺候。” “是。” 楚青凰走进殿内，转头看向扶苍：“我是不是有点喧宾夺主？” “没有。”扶苍摇头，“我就喜欢暖暖这副威严的样子。” 楚青凰嗤笑，走进内殿。 瑾瑜这个孩子出生比较晚，在母亲肚子里待了十二个月，着实懒得很。 说话有点晚，走路也是……嗯，严格说起来，走路其实不算太晚，但是她不太喜欢走路，喜欢让人抱着，也是懒得很。 今日好不容易听到她主动表达了自己的想法，扶苍和楚青凰两人都想借着这个机会跟她交流一下。 脱了鞋，把孩子放在床上，楚青凰拖了张椅子过来坐下：“瑾瑜。” 小公主殿下眨了眨眼，无辜地看着她。 “女儿真可爱。”扶苍凑过去亲了亲她的脸，不自觉地放柔了声音，“你要金笼子干什么？” 瑾瑜低头抠着自己的蓝色小裙子，不搭理他。 扶苍和楚青凰对视一眼，再一次败给了女儿。 小懒虫，明明会说话，偏偏就是不爱说。 “暖暖。”扶苍开口，“我们在炎国住上几天，离开之后带着女儿去一趟东陵？” “去东陵干什么？” “拜见皇兄，带瑾瑜去见一下自己的舅舅。” “不用。”楚青凰拒绝，“瑾瑜还小，不想带着她到处乱跑。而且我跟皇兄现在都是一国之君，家国大事为重，不该把时间都浪费在路上。” 两个国家相距迢迢，往返并不容易，何况带着个刚一岁多的小孩，为了不让女儿舟车劳顿太累，路上肯定得注意休息。 这样一来，赶路就更慢。 在确保女儿不疲乏的前提下，至少得两三个月才能抵达东陵，一来一去就得半年。 楚青凰没那么多时间。 何况扶苍在他皇兄们面前年纪最小，排行也小，不由自主就会摆低自己的位置——虽然这是应该的，但楚青凰还是不想。 所以今年就不去了。 …… 晚上王后带着人过来，并端来了一盅盅炎国宫廷的特色美食。 跟她一起来的，还有一个十二三岁的漂亮小姑娘，一袭粉色长裙纯真明俏。 “女皇陛下。”王后礼仪周正，语气温和，“这是我的女儿卫妆，也是扶苍王储的妹妹，今年十二岁了，白天跟其他贵女们一起上女学，晚上才回来。” 少女显然被事先提点过，恭恭敬敬地敛衽朝楚青凰和扶苍行礼：“参见女皇陛下，参见王兄。” “不用多礼。”楚青凰示意王后先坐下，然后才看向少女，“卫妆？” “是。”少女应下，声音娇脆动听，“妆容的妆。” 楚青凰淡淡一笑：“你长得很好看。” 卫妆闻言，显然很是高兴：“谢女皇陛下，陛下也很美。” 说着，悄悄打量着扶苍。 两年前他来的时候跟她没有过交集，卫妆觉得这个王兄很可怕，连靠近都不敢，这次见面却发现他跟之前好像有点不太一样了。 他怀里还抱着个小女孩？ 是王兄的女儿吗？ “一起吃吧。”楚青凰起身坐在桌前，从扶苍怀里接过女儿，让她坐在自己腿上，“都是一家人，不用拘谨。” 卫妆坐在她母后身侧，间或会朝楚青凰怀里的小公主看上一眼，并惊艳地赞美：“小公主长得跟小仙女似的。” 扶苍动手替楚青凰母女布菜，分两个碟子放，女儿的小碟子单独放一旁。 扶苍边布菜，边沉默地看了一眼这个妹妹。 嘴巴挺甜，会说话。 “那个，”卫妆迟疑地开口，“王兄以后是不是就不再娶别的妻子了？” 扶苍动作一顿，瞬间皱眉。 刚说她会说话，她就乱说话。 “妆儿，胡说八道些什么？”王后连忙喝止，“王兄和女皇陛下已经成亲了，怎么会再娶别的女子？” 卫妆哦了一声：“我就是随口问问。” 扶苍淡道：“以后不许再问这么无聊的问题。” 卫妆闭嘴。 过了一会儿，她弱弱开口：“是女学里有贵女看上了王兄，想嫁给王兄为妻，早上听说王兄回来了，托我问问……我不是故意的。” 扶苍：…… 楚青凰心情不善，有人看上了她的皇夫？ 胆子不小。 不过楚青凰对于眼前这个少女还算温和，没打算迁怒：“那贵女不知道你王兄已经成过亲？” “知道。”卫妆悄悄看了扶苍一眼，紧张地低下头，“她……是以为王兄回来，以后就不走了。” 楚青凰嗯了一声：“你明日去女学的时候可以告诉她，就说你王兄已经是西齐女皇陛下的人了，以后不会有其他的妻子，连妾室都不会有，让她死了这条心。” 卫妆咽了咽口水，连连点头：“好的，我一定如实转达。” 扶苍补了一句：“你再告诉她，就说我跟陛下连孩子都有了，让她早日另觅良婿，别痴心妄想。” 卫妆低头看着自己的碗，弱弱地哦了一声：“是，我定会一字不漏地告诉给她。” 王后默默听着夫妻二人说话，心头微叹。 这两人感情真好，连表达感情的方式都一个赛一个的霸道。 第608章 天真烂漫 一桌膳食用得还算顺利，气氛也和谐。 “你王兄以后不会经常回炎国，不过如果你想去西齐玩的话，随时可以去。”楚青凰看了卫妆一眼，“住多久都没关系，我会让人好好招待你。” 卫妆眼睛一亮：“我真的可以去？” 楚青凰点头。 王后笑道：“她只是个小姑娘……” “小姑娘有什么。”楚青凰道，“我也是个姑娘，不照样是做了女皇？” “是啊是啊，女皇陛下说得对！”卫妆抬头，脸上骤然多了光彩，“我最佩服的人就是女皇陛下，简直就是天下女子仰望的天神，盘古开天辟地以来，都没有哪个女子像女皇陛下这么厉害。” 楚青凰微愕，盘古开天辟地以来？ 有这么夸张？ “女学里的很多姑娘说到女皇陛下都是一脸仰慕，觉得陛下可厉害了！连北疆那么彪悍的国家都被女皇陛下打败，我们以后再也不用受北疆欺负，也不用再把女子送到北疆和亲讨好他们……” “妆儿。”王后一脸无奈地打断她的话，“你今日怎么这么多话？” http://wap. 卫妆一卡，默默吐了吐舌，终于安静了下来。 “没关系，小姑娘天真烂漫，我挺喜欢。”楚青凰淡笑，“女子不一定就比男人差，男人能做的事情姑娘家同样能做。西齐今年就有一个姑娘参加科考，并成功成了西齐史上第一个女状元。” 卫妆惊讶地张嘴：“真的？” 楚青凰点头。 “真厉害。”卫妆佩服极了，“她好有勇气。” 不但有勇气，学识也厉害。 能在那么多男子之中脱颖而出，做了头名女状元，简直让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西齐有了史上第一任女皇陛下，如今又有了史上第一位女状元。 卫妆拧眉想了想：“西齐好像还缺一位女将军。” 此言一出，楚青凰挑眉：“你想做女将军？” 卫妆一默，随即摇头：“我不行，我太笨了，什么都不会。” “确实笨。”王后忍不住笑道，“宫里规矩教了那么多遍，还是学不会，整天叽叽喳喳没一点公主的样子。” 卫妆扬眉：“女皇陛下都说我这个样子正好，学那么多规矩干什么？把天性都束缚住了，对女子一点都不公平。” 王后无奈：“伶牙俐齿，我说不过你还不行？” 卫妆抿唇笑笑，带着几分得意。 楚青凰看了一眼这个小公主，又看了一眼扶苍，若有所思：“如果当年没有被调包被迫离开炎国，如今是不是也是这一副天真浪漫的样子？” 天真烂漫？ 扶苍看了一眼傻兮兮的卫妆，诡异地陷入沉默。 “应该不会。”王后笑着说道，“姑娘家和男子到底是不同的。” 男子总要有几分责任感的人，出身王室，有的时候是身不由己。 如果当年没有被调包带走，他也许就是一个合格的王储，而不是像卫珩那样，稀里糊涂地被北疆皇帝利用，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 卫妆只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公主，以前北疆还在时，她也曾担忧过女儿长大之后会不会被送去北疆，北疆皇族是个吃人的皇族。 好在女儿刚长大，北疆就迎来了覆灭。 她为此长长地松了口气，卫妆因此也能保留少女的天性，不会被送去危险的狼窟遭受折磨。 从这一点上来说，王后心底里是感激女皇的，只是…… 目光从扶苍脸上掠过，王后敛眸，这一生母子之情只怕注定要淡薄。 …… 晚膳结束之后母女二人就离开了，留给一家三口安静的空间。 宫人上来了热水，楚青凰给犯了困意的女儿洗干净，穿上贴身小里衣，并由扶苍抱过去放在了床上。 “你这个妹妹不错。”楚青凰在锦榻上坐下来，声音闲适疏懒，“性子天真烂漫，被保护的挺好，不过也幸亏北疆已经灭亡，否则就她这样的万一被送了过去，只怕被人吞得渣子都不剩。” 扶苍放下帐幔，走过来坐在她身侧：“多亏女皇陛下英明神武，及时灭了北疆，保住了炎国这些少女的命。” 楚青凰斜睨他一眼：“不过我倒是没想到，炎国居然有女子正偷偷打你的主意，看来你魅力不浅。” “魅力不浅，也是暖暖调教有方。”扶苍很乖觉，“暖暖辛苦调教的成果，怎么能便宜了别人？” 楚青凰挑眉：“你的词汇有待加强。” 扶苍笑道：“就是调教。” “你有没有见过真正的调教？”楚青凰眯眼，“我可以让你体验一下。” 扶苍沉默片刻，“如何体验？” “首先需要准备一根鞭子，一副镣铐。”楚青凰道，“条件允许的话，当然也可以准备一些别的工具。” 扶苍抿唇浅笑：“我让人把东西送过来？” 楚青凰：…… 怎么听起来好像很期待的样子？ 果然胆子越来越大，脸皮也越来越厚。 伸手捏了捏他的脸，楚青凰道：“这是在炎国，注意王储的威严。” “弱国哪来的威严？能把女皇陛下哄开心了，才是我这个王储该尽的责任。”扶苍笑道，“陛下开心了，所有人都开心。” 楚青凰斜睨他：“说得好像我是暴君一样。” “没有。陛下是个真真正正的圣明君主，盘古开天辟地以来最厉害的女皇。” 楚青凰扶额：“不许油嘴滑舌。” 扶苍默了默：“为什么别人说就不显得油嘴滑舌？” “你也可以用天真烂漫的语气夸我一点。”楚青凰想着那小姑娘说话时的语气和神态，淡淡一笑，“表情，眼神，语气都得恰到好处。” 扶苍沉默了好半晌，脑子里开始回想他那个便宜妹妹的神态，越想越觉得像个憨憨。 第609章 回朝 楚青凰和扶苍在炎国待了六天，每天跟炎国王上和王后吃吃饭，聊聊正事，偶尔也会出去看看炎国的风土民情。 此后趁着秋高气爽，天气正舒适，两人告别了王上王后，在卫妆依依不舍的送别中，带着女儿一路返回西齐。 路上遇到风景好的地方就停下来玩两天，看看山，看看水，看看美人。 秋季是丰收的季节。 楚青凰也会带女儿去看农民收割庄稼，深入民间了解百姓生活，会问一下秋收之后农民交了税还能剩下多少粮食，若官府自作主张收重税，那便是自寻死路。 走到一些镇上，也会特意去了解一下民生疾苦。 若有地痞恶霸横行乡里，那就是一脚踩进了阎王殿，白天不死，晚上扶苍也会送他们去会阎王。 这四年来西齐变化很大，各州各城换了许多新上任的官员，实干派居多，贪官污吏明显少了很多。 奸商依然会有，毕竟无商不奸。 但官商勾结的情况明显有所改善，偶尔还是发现一些蛀虫。若影响甚大，当即就解决掉，影响若是不大，楚青凰也会暗暗记下，以后有了合适的官员会直接替换掉。 这种体察民情的过程对他们来说，收获不少，感触也多。 wap. “以后我们要经常出来走走。”楚青凰做了决定，“天下之大，官员众多，坐在庙堂之上纵有千里眼，也无法把天下尽收眼底，总有旨意到达不了的角落。” 一方疏漏对家国影响甚微，可有一方百姓却得处在水深火热之中。 于家国而言，一个小镇乃至一个州的腐败不算大事，可于那个小镇那个州城的百姓而言，也许就是地狱。 “嗯。”扶苍点头，“瑾瑜往后大了，经常带出来走走看看，对她也有好处。” 有利于早些了解百姓生计，知道恶人要除，弱者要帮，知道这个国家的子民以后就是她的子民，这个国家的疆土会是她的疆土。 潜移默化地让她学做一个君王。 夫妻二人同心协力，从小就开始培养女儿有君王意识，浑然不管女儿到底愿不愿意。 这么一玩一看，就玩到了十一月。 楚青凰登基之后，几乎大半精力都用在了朝政大事上，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带着女儿出来游玩，自然想玩得尽兴一些。 瑾瑜不太喜欢说话，但很喜欢玩。 小孩子精力也充沛，且体质比扶苍和楚青凰预料中要好得多，一路上不但没有过风寒不适，连水土不服的情况也没有发生过。 楚青凰和扶苍都发现，瑾瑜在外面时看起来比在宫里自在得多，小脸上表情看起来也丰富不少。 于是他们暗自下了决定，以后每年春暖花开或者秋收季节，都带女儿出来转转，玩上个三五天或者十天半个月，不能耽搁太长，也不必走得太远。 冬季气候太冷，一家三口赶在十一月中旬回到了西齐帝都。 天气一天天冷了，秋天过去迎来了寒冬，预示着这一年又将结束。 楚青凰召集朝中大臣于御书房议事，大臣们一一陈述总结女皇陛下离开之后，这段时间已发生的所有事情。 有条不紊，条理分明，一桩桩一件件，处理得格外周到。 “朕和皇夫离开数月，居然没有人偷懒懈怠？” 此言一出，大臣们纷纷一凛，“臣等不敢。” 笑话。 谁敢偷懒懈怠？ 女皇陛下这两年着重培养年轻新贵，就逮着老臣们犯事儿好直接罢黜呢，他们勤奋爱民，安分守己，偏要让她找不到罢黜他们的理由。 所以不管女皇在不在朝，他们都坚决不会留下任何把柄让她抓住。 第610章 恕我直言 转眼又一年除夕即将到来。 宫里早早就开始忙碌起来，张灯结彩，为冷清的宫廷增添一份喜气。 腊月二十，太上皇带着娴太妃回了宫，这一次是大张旗鼓回来的，还特意提前送了信，让人迎接。 文武百官自然不需要兴师动众去恭迎，楚青凰只是派了禁卫出城把太上皇迎了进来，但满朝文武知道太上皇回来的消息，皆是精神一振。 太上皇回来了？ 如果这天下还能有人能说服女皇打消立皇太女的决定，那人只有太上皇了，其他人的意见女皇根本不听。 虽然太上皇也不一定会阻止，或者阻止了也不一定就能改变楚青凰的主意，但至少还有一线希望的。 午时抵达皇宫，因早早就听说青凰生了个女儿，太上皇和娴太妃直奔长明宫而去。 楚青凰已经命人准备了丰盛的午膳，给两人接风洗尘，太上皇看见小公主简直喜笑颜开，一把抱起这个一看就贵气的孩子：“这是我的孙女儿？长得真好。” 娴太妃原本还担心这个孩子认生，想提醒太上皇悠着点，没想到小小的孩子被太上皇抱着，居然没有一点抵触……当然，也并没有表现出欢喜的样子。 那双眼睛干干净净，清清冷冷，有点像她的母亲。 记住网址http://wap. 但是又有点不太像。 娴太妃端详着这个孩子，跟楚青凰小时候不太一样，若说像，倒更像如今的青凰……只是隐隐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古怪。 太上皇抱了一会儿，转头看向楚青凰，迟疑片刻：“青凰，听说你立了这个孩子做储君。” 楚青凰正在命人把批好的奏折送到各部，闻言漫不经心地点了个头：“嗯。” “她是个女孩……” “女孩怎么了？”楚青凰抬头看了他一眼，“我不也是个女孩？” 太上皇干笑：“那不一样嘛，我还是觉得男孩子更有担当，更能托起江山重任，女孩子家柔弱，就应该被宠着。” 扶苍没参与父女二人的讨论，走过去看看膳食还有哪里不周。 “女孩子确实需要被宠着，至于柔弱……”楚青凰语气淡定从容，“请恕我直言，楚氏皇族的男子比女子更柔弱一些。” 太上皇霎时无言以对。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小公主已经开始抗议：“不要你抱。” 太上皇，娴太妃，楚青凰和扶苍四人齐齐看向小公主。 “怎……怎么了？”太上皇惊诧，“刚才不是还抱得好好的？” “谁让父皇说女孩子柔弱？”楚青凰起身走过来，从他怀里接过女儿，“瑾瑜不高兴了。” 太上皇：“……”这么小的孩子居然都有脾气了？ “瑾瑜并不柔弱。”楚青凰道，“她比我厉害。” 小公主殿下安安静静地攀着母亲肩头，看都不想再看那个老太上皇一眼。 回来连见面礼都没有，就知道惹她生气。 “瑾瑜很厉害的。”扶苍替女儿说话，“抓周时，把整个天下都抓在了手里，以后一定比暖……比陛下还厉害。” 太上皇沉默片刻，看看楚青凰，再看看扶苍，终于明白这两口子是铁了心要立皇太女，让西齐延续女皇当政的制度了。 其实他已经退位，按理说不该再多管闲事，可西齐江山毕竟是从他手里传给青凰的，他应该还有几分说话的余地。 这般想着，他清了清喉咙：“青凰，你看天下四大强国，如今都是男子为尊，就连强盛如东陵也只有一任女皇，且在位时间并不长……” “东陵史上出过三任女皇。” 太上皇一噎：“这虽是事实，但是并非连续继任，而是因为宿命，东陵两百年才会出一个女皇。” “别的国家可以打破的制度，西齐也可以。”楚青凰抱着女儿走向膳桌，并示意太上皇和娴太妃落座，“不管是因为宿命还是因为其他，至少东陵敢于打破，所以他们强盛。” 顿了顿，“况且上一任女皇之所以在位时间短，是因为他们没有野心，对权势淡泊，这一任帝王不是公主继承，则是因为他们的第一个孩子恰好是个皇子，若是个公主，说不定今日东陵还真就是个女皇当政。” 第611章 女为悦己者容 太上皇彻底沉默。 不得不说，他的这个女儿不但性格强势霸道，嘴上功夫也见长，他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关键她还说得极有道理，针针见血，让人无法反驳。 “行了。”娴太妃给太上皇夹了菜，示意他可以专心吃饭了，“太上皇都已经退位了，还操心这些事情干什么？陛下想把皇位传给谁就传给谁，你说女儿柔弱，可偏偏这一代楚氏皇子没一个强过青凰，若真是他们其中一个当了皇帝，说不定今日被灭国的就不是北疆，而是西齐了。” 这番话直接掐到了太上皇的七寸，说得他哑口无言。 当了几十年皇帝，确实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西齐这些年的处境，所有的改善和强盛都青凰登基后做出来的，比他这个父皇强上一百倍都不止。 若是换成天阔、天胤、天铮那几个其中之一…… 太上皇简直不敢想，就以北疆皇帝当年那副野心勃勃随时想开战的架势，说不得这几位早就被吓得屁滚尿流了，还强盛？ 强盛个屁。 不亡国都是祖宗保佑。 这么一想，太上皇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行吧，青凰魄力和本领确实很强，他应该相信她立储的眼光不比她治国的本领差。 http://wap. 反正现在小公主还小，以后若真是柔弱到不足以担起天下重任，再另行决定呗，毕竟青凰和扶苍都还年轻，两人至少可以掌权四五十年。 急什么？ 说不定到时候可以直接传位给孙子辈。 正在用膳的楚青凰表情有些微妙，默默看了太过想当然的太上皇一眼。 传给孙子辈？ 她可没打算坐那么久的皇位。 就算如何英明的皇帝一旦到了晚年昏聩之时，都容易做出错误的决定，受人蒙蔽也好，自己糊涂也罢，总归没有年轻时的精力和判断力，就不可能有年轻时候的魄力和威严。 想要国家长久昌盛，培养好下一任，及时功成身退才是上上之策，恋权不放会导致很严重的后果。 不过这些不是非得在嘴上讲明白，懂的人自然懂，不懂的人说不定会觉得你脑子有病。 甚至就算所有人都明白这个道理，放到自己身上也不一定能做得到，毕竟权力真的是一个可以让人为所欲为的东西，世间多少人一辈子汲汲营营就是权力，谁不喜欢？ 好不容易抓到手里的权力，想要让出去确实也难。 用完午膳，太上皇和娴太妃去休息，关于皇族如今的情况，不管是处于幽禁状态的太后也好，还是被囚禁在天牢里的天阔也好，太上皇都没有关心的兴致。 念在曾经的夫妻之情、父子之情，他不是不可以跟青凰说说情，但说情之后他不能保证他们会就此死了心，如果他以后再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来，说不定直接命都没了。 与其如此，不如让他老老实实在天牢里待着，至少还能保住他妻儿的性命。 这么一想，太上皇觉得他还是安安心心等着过年，然后继续出去游山玩水才是正道，其他事情都留给青凰自己决定，他年纪大了，懒得操心这些。 于是等着太上皇回来之后能做点什么的朝臣们，此时还不知道，只一顿饭的功夫，太上皇就完全放弃了说服青凰的想法。 “时间匆匆，一年又一年。”楚青凰坐在镜子前，照了照自己的脸，“我最近是不是有点苍老了？” 扶苍眉头一皱，不满地看着她：“陛下说的这是什么话？” “现在这张脸是我自己的了，就得爱护些。”楚青凰道，“女为悦己者容。” 扶苍从身后抱住她，霸道地把她圈在怀里：“暖暖永远都是最美的。” 楚青凰叹了口气：“青春易逝。” “暖暖的美不在于皮相。”扶苍声音低沉，“世间皮相美的人很多，可再无第二个暖暖。” 容颜易老，女皇风骨永存。 楚青凰沉默片刻，偏头揉了揉他的脸：“父王来信，让我们过年开春带着孩子一起去苍云山，皇兄可能也会去，终于可以一家团聚了，你高不高兴？” “高兴。”扶苍道，“只要师父别把我留在苍云山学艺就行。” 楚青凰嘴角一抽，“这话若是让父王听到，说不定会把你留在山上替他们养老。” 扶苍想了想：“那还是让师父把我逐出师门吧。” 楚青凰：…… 第612章 女状元 最近几日，御书房里的气氛有些古怪。 原因是户部侍郎沈大人总有事没事过来溜达一圈，语气很随意地跟他们聊上几句，余秋白和陆深原本不觉得有什么，毕竟沈大人官职比他们高，又是女皇陛下面前忠臣心腹。 他有吩咐，他们自然尽可能地照办。 可次数一多，他们隐隐察觉到沈大人根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是借着机会过来找漆月说话的，且漆月每次表现出来的异样反应足以证明他们之间关系不太寻常。 再思及殿试之前的那些传闻，余秋白和陆深都不免有些想法了。 “那个……漆兄。”陆深找了个机会，低声提醒漆月，“沈大人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癖好？” 余秋白是太傅嫡孙，性情较为内敛，不会直白地问出这样的问题，倒是陆深性格直率，有话直说。 漆月一懵，表情微见尴尬：“他……不是有什么奇怪癖好，而是……而是……” 而是什么？ 陆深狐疑地盯着她脸上的红晕：“漆兄不会也……” wap. “没，绝对没有！”漆月连忙摇头，“我很正常，绝没有任何见不得人的癖好。” 余秋白抬眸，看着她的目光带着几分探究。 漆月简直如坐针毡。 该死的沈重锦，他就是故意的，仗着自己官职比她高，欺负她不敢反抗，不敢吭声，还不敢暴露自己女儿身的真相，故意让人误会她。 简直就是个卑劣狡诈的老狐狸！ 这般气氛直到女皇下朝才有所改善，听到女皇陛下驾到的声音，三人连忙起身恭迎。 元宝推开御书房的门，楚青凰沉默走了进去。 三位新秀学子恭敬地行礼参拜。 楚青凰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们一眼，淡淡道：“方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三人一凛，默默低头未语。 谁敢先开口，不就成了告状的吗？况且漆月都说了她对沈重锦没有什么癖好，这般一来就算有什么，也只是沈大人一厢情愿。 静默维持了片刻。 “方才沈大人来了。”最终还是漆月先开口，“交代了一些事情，很快就走了。” 楚青凰了然，抬手让他们起来，“稍后户部几位大臣要过来议事，你们旁听时认真一些，若有不懂的可以随时提出疑问。” “是。” “御书房是朝政重地，不是你们发散思维胡乱猜疑的地方。”楚青凰面无表情地看了三人一眼，“漆月是个女子，沈重锦对她有意思，想娶回家，就这么简单，不必大惊小怪。” 什，什么？ 这简直就是一记突如其来的重磅，惊得陆深外焦里嫩，余秋白也诧异地转头看向漆月。 女子？女扮男装？ 所以在殿试上以一篇文章打败他的人，居然是个女子？ 怪不得她说起女子自强的好处时头头是道，原来本就是站在女子的立场说话。 漆月也是懵在当场，根本无暇理会余秋白和陆深的反应。 女皇陛下就这么说出来了？ 天知道这些日子她为了隐瞒自己女儿身的真相，又要澄清自己没有分桃的癖好，有多心累。 没想到女皇陛下居然直接干脆地说出了真相，语气轻飘飘的，好像这件事很稀松平常一样。 诡异的安静持续了一阵。 漆月还在震惊之中，余秋白和陆深一时也没说话，心里却还有些无法接受。 跟他们一起参加殿试，打败了他们两个男子之后，跟他们一起成为同僚的这个少年……居然是个女子？ 陆深像是发现什么新大陆似的，目光焦在漆月脸上：“早知道……” 早知道什么？ 楚青凰睨了他一眼：“早知道你也女扮男装？” 陆深呆了呆：“不，不是。” 女皇陛下居然也会开玩笑。 他本就是个男子，如何女扮男装？男扮女装还差不多。 “言归正传。”楚青凰开口，“以后别再像没见过世面似的，把心思用在正事上，旁人的事情跟你们无关，不必乱加臆测。” 余秋白躬身和陆深乖乖听训。 “另外，关于漆月女扮男装一事也不必大惊小怪，朕默许的，便不是欺君之罪。”楚青凰走到御案后面坐下来，“不过不管男子还是女子，在朕这里没有特权，所有人一视同仁，有能力且忠心耿耿，自然会得到提升重用，没能力还心不正的，朝堂上没有你的立足之地。” 漆月、余秋白和陆深恭敬应是。 外面一阵脚步声传来，元宝禀报：“各位大人到了。” “让他们进来。”楚青凰挥了挥手，示意三人站一边去，给大人们腾出位置，“认真听，认真记，年前朕会抽个时间与你们单独议事，看看你们最近的表现。” 漆月浑身冷汗。 女皇陛下果然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子，原本让人觉得惊天动地的事情在她看来不值一提，可淡淡言语间流露出的威压却偏偏让人感受深刻，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大臣们鱼贯走进御书房，议事正式开始。 三个学识不错但初入朝堂的菜鸟站在一旁，谦恭安静地聆听着，时不时的露出深思或者了然的表情。 议事的时间不长，女皇陛下雷厉风行，并不会在同样的一件事上耽搁太多的时间，快速地下了决策，快速地办下一件事。 果断而睿智。 议事结束之后，大臣们告退。 楚青凰把漆月单独留了下来，让其他两人也先回去。 “漆月。”楚青凰抬眸看了她一眼，“如果你想在仕途上走得长远一些，最近就别把心思都放在儿女情长上，朕不是说你不可以儿女情长，但是要分清孰轻孰重。” 漆月脸色微变：“臣不会——” “你刚踏入仕途，眼下什么都不懂，如果一门心思谈情说爱，就没办法让自己更快的得到提升。”楚青凰语气淡淡，“你是西齐第一个通过科考入朝为官的女状元，朕愿意提拔你，身边也确实需要你这样一个志在仕途的女官，但是你必须先认清自己的身份。” 漆月抿着唇，缓缓点头：“臣明白。” 第613章 近水楼台的优势没了 “楚玄策、温湛和云衡当初也是一甲三名进来的，做了两年御书房参政，此后放出去各部历练，很快得到提升。”楚青凰喝了口茶，“朕没打算限制你太多时间，你若有能力，两年历练足够；若资质平庸，两年也足够看得出有无潜力。” “是。” “选择这条路，就得做好得失准备，你想要的不是成为被困在宅内的闺阁妇人，而是替朕分忧，替百姓尽一份力的女官。” 漆月脊背挺得笔直，态度却格外恭敬：“陛下放心。臣明白陛下的意思，臣会为自己的选择尽心尽力，绝不辜负陛下给臣的期许。” 以及宽容赦了她的欺君之罪。 若她不争气，第一个就有愧于自己冒着这么大的风险，第二便是对不起女皇陛下对她的宽容。 楚青凰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对于聪明之人，很多话通常只需点到即止。 “既然在朕身边做事，明天开始就搬进宫里住。”楚青凰道，“朕在长明宫偏殿给你留一间住处。” 漆月屈膝领命：“是。” 告退之后，漆月独自一个人出了宫，她现在还住在沈家，今晚回去跟沈重锦说一声，明天就可以搬进宫了。 记住网址http://wap. 想到即将远离那只狐狸，漆月一直不知道该庆幸还是惆怅。 走出宫门，漆月抬头就看见了沈重锦正站在不远处等着她，脚步下意识地一顿。 “漆大人。”沈重锦斯文一笑，“我们一起回去。” 漆月没说话，沉默地坐上他的马车，一起回了沈家，一路上都表现出了心事重重的样子。 “怎么？”沈重锦挑眉，“在御书房被陛下训斥了？” “没有。” “那你怎么看起来……” 漆月没说话。 马车里空间太小，让她没有安全感。 有些话还是等下了车再说比较好。 一路抵达沈家，漆月率先下了马车，往沈家府邸走去，沈重锦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的背影，很快跟了上去。 “沈大人。”漆月深深吸了一口气，小声开口，“我明天就搬走了。” “搬走？”沈重锦表情微敛，目光微偏，落在她的脸颊上，“为什么？” “他们都知道了真相。”漆月低眉，“余秋白和陆深都知道我是个女儿身，我这样住在沈家，不合适。” 都知道了？ 沈重锦皱眉：“你不会是喜欢上他们其中一个了吧？” 漆月脸色一变：“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沈重锦见她这般反应，表情微缓：“既然不是喜欢，为什么不能住在我家？” “男女授受不亲。” “你嫁给我，这个问题迎刃而解。”沈重锦道，语气理所当然，“本来就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你非得把它搞复杂了。” 漆月不悦，谁把它搞复杂了？ 明明是他这只狐狸一步步把她套住…… “之前你说让我考虑，现在我考虑清楚了。”漆月平静开口，“我决定以仕途为重——” 眼前一团阴影忽然笼罩下来。 漆月吓得后退一步：“你干什么？” “漆月。”沈重锦抬手把她抵在树上，身子逼近，把她牢牢困在双臂之间，“我想亲你。” “不、不行！”漆月脸色涨红，“你别乱来。” “为什么不能乱来？”沈重锦抿唇看着她，“你真的对我一点想法都没有？一点点的喜欢都没有？” 漆月迟疑着：“我……” “有没有？” “我现在仕途正顺，女皇陛下不让我嫁人。”漆月终于有机会把女皇陛下搬出来做挡箭牌，并为此松了一口气，“我不能抗旨。” 沈重锦诧异：“真的假的？” “真的。”漆月肯定地点头，“女皇陛下刚才找我谈了，说我是西齐第一个顺理成章通过科考入仕的女官，以后需要辅佐女皇陛下，不能让儿女私情占据太多的时间和精力。” 沈重锦安静下来，忍不住怀疑，女皇是不是故意想刁难他。 温湛成亲那么顺利，红羽也干干脆脆跟着那冷酷没人性的端木无忧走了，开始他拯救大魔头的重任，凭什么他成亲娶个妻子就这么难？ 沈重锦苦闷地想着，目光落在漆月脸上：“如果我能让陛下同意……” “明天我要搬到宫里去住。” 沈重锦皱眉：“这也是陛下的意思？” 这简直是晴天霹雳，从此连近水楼台的优势都没了。 “嗯。”漆月点头，“我是女官，以后要随侍陛下左右，还要负责传达陛下旨意——” “那不是内侍的活？” 漆月蹙眉：“不一样的。元宝公公只负责听命传旨，我负责的则多一些，而且杂，就是什么都得懂，什么都得会，朝堂上的事情我有发表意见的权力，以后升了官，也可以上朝跟大臣们一起议事。” 反正就是跟在女皇陛下身边，大事小事琐碎事都得管一点的女官。 沈重锦沉默了好一会儿。 “女皇陛下也没说不让我谈情说爱，但必须等事务都上手了才能。”漆月低声说道，“若心思不能放在正事上……你知道的，我一个女子好不容易考上来，总不能一直原地踏步，更不该这么早就把终身大事定下来。” 沈重锦沉默着。 道理他都明白，刚入仕什么都不懂，需要学习的东西很多，却一心风花雪月，她读那么多年书又是何苦？ 女皇陛下也不是故意刁难他。 只是漆月入朝的目的于她自己而言是为了仕途，于陛下来说是多了个人才。 唯独嫁人生子不在计划之中。 可是谁让他偏偏就喜欢上了这么个女子呢？ 沈重锦叹了口气：“行吧，反正我再等等，等得起。” “我……”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远处一声怒吼响起，“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如此乱来，简直荒唐！看我不打死你这个小畜生！” 沈重锦一惊，转头看见他那个怒火冲冲的父亲，先是不解，随即被漆月猛地推开，才明白此时他们的姿势有多让人误会。 脑门一黑，他连忙大喊：“父亲大人听我解释！” “解释个屁！”沈御史提着棍子朝他招呼过来，“今天不打死你，我都不是你爹！” 漆月眼见情况不妙，转身闪电般开溜，留沈重锦一个人应付他父亲。 第614章 人生圆满 除夕转眼即至。 又是一年一度除夕宴，往年陛下喜静，不是因为有孕不便，就是因为公主还小，连续两年除夕都早早让大臣们回去陪家人守岁。 今年女皇陛下和皇夫大人决定好好摆一次除夕大宴，一庆国泰民安，二庆疆土广袤，三愿西齐繁荣昌盛，国祚绵延。 四愿吾儿长命百岁，岁岁安康。 君臣同乐，太上皇和娴太妃坐上位，小公主瑾瑜坐在父亲的怀里，那张小脸在灯火映衬下，活脱脱就是长在天宫里的小仙女。 大臣们看着如此美丽高贵的小公主，情不自禁地生出喜爱之情，可一想到这个小公主长大之后会继承西齐江山，成为下一代女皇，他们的心情又变得格外复杂。 女皇陛下为什么想法总是如此特别？ 男子当政多好，三宫六院开枝散叶，皇子皇女一大堆，皇族繁荣昌盛，子嗣绵延，才是社稷长存的根本。 女子受缚于礼教，三宫六院到底只是形式，何况就算真有三宫六院，生孩子吃苦遭罪的依然是女皇，这又是何苦？ 大臣们实在无法理解女皇的想法。 不过楚青凰也不需要他们理解，谁说女子就一定要受缚于礼教？谁说三宫六院就一定是为了绵延子嗣？ http://wap. 男人可以为自己的风.流好.色找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女子同样可以。 不过今日除夕夜，本是欢腾热闹的节日，大臣们不会自寻不开心，女皇陛下也没兴趣跟他们辩个一二三。 璀璨的烟火在夜空炸响，众人抬头看去，五彩斑斓的烟火在空中炸开各式各样造型，绚烂夺目，让人惊艳。 砰！砰！砰！ 小公主抬起头，一道道璀璨烟火映入清澈瞳眸，她仿佛看见了百年盛世，看见了铁马冰河，更看见了万里江山如画。 宫宴上弥漫着美酒的清香，盛世的喧闹，除夕的欢声笑语，以及歌舞姬们妙曼的舞姿。 “瑾瑜。”楚青凰抱着女儿站在城楼上，看长街上灯火通明，鞭炮声响，“西齐如今是母皇的江山，以后也会是你的，想要成为江山主宰，想要统御群臣，你需要让自己先强大起来。” 瑾瑜目光远眺，眼底清澈而深邃。 明明只是一个不到两岁的孩子，此时这般沉静的气度却让人总是不经意地忽略她的年纪。 “过完年，母皇开始给你打造一座金笼子。”楚青凰低眉看她，“但是你想要的金笼子是什么样的，要你自己画出来。” 瑾瑜收回视线，看着自己的手，缓缓摇头：“不要了。” 不要了？ 楚青凰挑眉：“为什么？” “太小。”瑾瑜撇了撇小嘴巴，“我长大了自己赚钱，赚很多钱，建一座金宫。” 楚青凰失笑：“你想金屋藏娇？” 瑾瑜想了想，缓缓点头，软糯糯的声音却带着天生的霸道：“藏美人，很多很多美人，天底下所有的美人都藏在金宫里。” 楚青凰愕然：“天底下所有的美人？” 瑾瑜点头。 “女儿好像有点贪心。”扶苍走过来，不疾不徐地开口，“你这是要所有的美人，不分男女？” “……要男孩子。”瑾瑜歪着头想了下，稚嫩的小脸上充满几分不耐，“女孩子太娇弱，哭哭啼啼，很麻烦。” 楚青凰笑道：“也不是所有女孩子都哭哭啼啼。” 瑾瑜不再说话了。 反正她认为麻烦，就是麻烦。 “你直接说你就是喜欢好看的男孩子，不就得了。”楚青凰点了点她的脑袋，“但是不能喜欢太多，否则你招架不过来。” 瑾瑜摇头：“没关系。” 楚青凰和扶苍对视一眼，一时居然无法确定女儿只是孩子心性，还是当真有如此想法。 金宫。 得建造多大的一座金宫，才能把天下长得好看的男孩子都藏进去？ 真是个贪心的小丫头。 楚青凰偏头：“扶苍。” “嗯？” “我们在一起多久了？” 扶苍嘴角微扬：“五年。” 撇开他初入长公主府那一年不算，应该从凤瑾之被休开始，那时候才是暖暖跟他的开始。 那一年他十七岁。 如今他已经二十二岁，时间过得真是快。 “这两天官员们呈上了很多歌功颂德的折子，御案上都堆成山了，京官上的比较少，反而是各地地方官送来的多。”楚青凰靠在城墙上，“虽说我一贯不爱听人拍马屁，但除夕节本就是热闹的年节，看着官员们纷纷上奏请安，歌颂我这个女皇励精图治，使得天下大定，西齐河清海晏，经济繁荣昌盛，兵马强壮……看得还挺舒心。” 扶苍笑了笑，伸手把母女二人一并揽在怀里：“暖暖当得起所有的赞誉。” “不过你还是要替我把把关，不能让我被这些赞美冲昏头脑。” “暖暖不会的。”扶苍对她很有信心，“任何人都可能被赞美冲昏头脑，唯独暖暖绝对不会。” “是吗？” “是。” 楚青凰遥望着夜空此起彼伏的烟火盛宴，淡淡的声音里也隐约流露出几分满足：“我这一生有夫有女，坐拥过江山，统驭过万民，不求流芳百世，至少在位期间能做到赞誉多过谩骂，这一生也算圆满没有遗憾了。” 身边有个体贴的夫君，膝下有乖巧聪慧的女儿，双亲健在，她的人生确实已圆满。 扶苍目光落在她脸上，眼底蕴藏着无边柔情：“我也圆满。” 今生能陪她见证过繁华，携手到老，他的人生更无遗憾。 …… 正文到此就可以当做是完结了，后面番外写点一家团聚的剧情，容战的cp，其他的想到哪写到哪，配角感情线都不会占据太多笔墨。 有人提到齐陵，我觉得不是每一个配角都必须有一个完整的交代，没想好应该给他配一个什么样的女子，所以他的就不写了。 第615章 陛下惯会给人出难题 年节要放假，休沐从腊月二十八持续到过完年初六。 每年都是这么长的假期，今年也不例外。 对于京官来说，难得的年节休假，自然要好好陪陪家里人，但刚入职还没有自己府邸的外地学子就有些比较难办。 像漆月这种官级不高离家又远的芝麻小官，自然是没办法回家的，毕竟路途迢迢，年节的几天假期根本不够用。 放假了她其实也可以选择留在长明宫做事，反正她本来也没什么去处，但是沈重锦提前跟女皇陛下求了个恩典：“漆月一个人背井离乡怪可怜的，又逢年节，她孤孤单单一个人更显冷清，臣想让她到沈家过年，还望陛下恩准。” 楚青凰声音很淡：“长明宫的随侍女官，你想要走就要走？” 沈重锦迟疑：“可是朝臣都放假了……” “那又如何？” 沈重锦声音小小的：“她不是也应该放假吗？” “她刚入职不久，又是朕委以重任的唯一女官，年节假期既然不能回家，可以留在宫外看看卷宗，背背各部资料典籍，对朝中大臣做一些细致的了解。”楚青凰平静说道，“跟在朕身边做事，注定她必须多承受一些辛苦。” 沈重锦惆怅，还是不死心：“那陛下就放她两天假？” wap. 旁人都是八天，漆月两天总可以吧。 “朕倒是可以答应你。”楚青凰声音平静，“但是有一个要求。” “陛下请说。” “过完年朕会离京一趟，往返大约需要两个月。” 沈重锦诧异：“陛下又要走？” 年前不是刚从炎国回来吗？ “你不必多问。”楚青凰没理会他的疑问，“朕离开期间，你可以随时跟漆月见面，朕只有一个要求，朕回来之后，漆月必须背熟朝上所有官员的资料背景，从一品到九品，从工部到兵部，家世背景，性情习惯，脾气喜好，行事作风……只要朕问到的，她能做到对答如流，朕以后就可以让你多一些机会跟她相处。” 沈重锦沉默片刻，缓缓拧眉：“这好像不太可能做到……” 朝中官员太多，各部平均几乎都有一百多号人，大大小小官员那么多，还有六部之外的文武职。 比如内阁，翰林院，文渊阁等文官官职，再加上有封号的亲王、郡侯、国公…… 沈重锦自己都做不到，怎么可能保证漆月能做到？ “做不到就算了。”楚青凰抬手挥了挥，“跪安吧。” “陛下。”沈重锦无奈，“臣尽力而为。” 楚青凰看着他：“你应该知道敷衍朕会有什么后果。” “臣万万不敢。” 沈重锦告退走出长明宫，望着碧蓝无垠的天空，深深地拧起了眉头。 陛下尽会给人出难题。 他在一边追妻，一边还要帮陛下培养一个得力女官。 …… 自打漆月的女儿身被揭穿之后——嗯，仅限于御书房这一亩三分地，外面文武百官暂时还不知道这个真相。 毕竟余秋白和陆深虽然已经知道，可女皇陛下没发话，他们并不敢出去乱说，万一这是陛下对他们的一个考验，想试试他们能不能守住秘密，他们出去一说不就闯祸了吗？ 可是不说归不说，御书房里的气氛还是微妙。 陆深总是忍不住在翻看卷宗的时候偷偷看她一眼，被抓包了就讪讪一笑：“漆月，你真是个女的？” 漆月初时还不自在，这两天已经习惯了，闻言也只是平静地回他一句：“如假包换。” “你一个女孩子家，怎么也想到要科考入仕，抢我们男人的功名？” 漆月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你这话敢当着女皇陛下的面说吗？你怎么不说女皇陛下抢了男人的皇——” “喂喂喂，祖宗我错了！这句话可不能乱说。”陆深急匆匆跑到漆月面前，差点没伸手捂住她的嘴，“你想让我死就直接说一声，我可以自己找根绳子吊死，千万不能连累我的家人。” 漆月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继续埋头做事。 陆深深深吸了一口气，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骤然明白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余秋白对两人的争执并无反应，只是方才想到漆月所说的话，不由就想到了这位女皇陛下，想到当初他被太后安排于花园里偶遇女皇陛下的那一幕。 当初他觉得是耻辱，然而女皇却压根从未放在心上。 大概这就是气度吧。 余秋白沉默地盯着案上的卷宗，心头思绪有些飘散。 “沈大人。”外面响起一声恭敬的招呼声。 余秋白瞬间回神。 沈重锦淡淡嗯了一声，“我来送折子，方便进去吗？” “沈大人请进。” 御书房的门很快被打开，沈重锦从容走进了御书房。 三位小参政起身见礼：“沈大人。” 沈重锦嗯了一声，目光从余秋白、陆深脸上扫过，最终落在漆月脸上，“三位刚来不久，适应了吗？” 漆月没说话。 “还好，已经适应了。”陆深答道，“多谢沈大人关心。” 沈重锦平静地看他一眼，很想说我不是关心你，不过看到了漆月，他此时心情不错，转身把吏部的几本奏折放在御案上，转身就走了出去。 关门之际，他道：“你们忙吧，御书房里需要严肃，不可随意交头接耳，追打皮闹，要注意为官者的仪态修养，若是被弹劾到女皇陛下面前，有你们好果子吃。” 丢下这番警告，他转身离开。 留在御书房里的三人彼此对视了一阵，陆深叹了口气：“我们这算是无辜被迁怒？” “谁迁怒你了？”漆月坐下来，继续干活，“他脑子不好使，你就当他是好心提醒我们注意规矩，不必多想。” 陆深默然，脑子不好使？ 哪个刚入朝的小官敢如此以下犯上辱骂自己的上司？ “沈大人分明不是为了提醒我，而是警告我们不可对你动心思。”陆深撇嘴，“身为男人，谁不明白他这点小心思？” 漆月表情古怪：“什么小心思？你别胡说八道。” “有没有胡说八道你心里清楚，吏部的几本奏折什么时候需要他沈大人亲自送过来？他就是故意找个借口过来看你吧。”陆深皱眉，“不过话说回来，沈大人今日来此倒是提醒了我，我们这些小官以后的命运可都是在吏部手里掌着呢。” 吏部掌管着所有官员的考核奖惩，升迁贬谪。 被陛下注意到的人也许可以得到金口提拔，陛下注意不到的那些，皆由吏部官员予以考核商酌，几乎完全可以说，前途命运是掌握在吏部各位高官手里。 想到这里，陆深轻轻叹了口气：“以后在沈大人面前还是谨言慎行的好，万一他给我们穿小鞋，这辈子仕途就到此为止了。” 漆月皱眉，想反驳他。 “不会的。”余秋白淡淡开口，“有女皇陛下在，朝廷官员没人敢以权谋私，公报私仇。” 陆深闻言一愣，随即缓缓点头：“余兄说得倒也在理。” 漆月于是悄悄闭了嘴，埋首于卷宗之中，再未说话。 第616章 可以叫锦哥哥 当天晚上御书房下值，沈重锦就跟漆月说了过节去沈家一事。 漆月皱眉：“这不合规矩吧。” “陛下同意了。” 漆月微讶，随即沉默了下来，像是在考虑着什么，须臾，她说道：“年节放假，对我来说反而是机会。” “什么机会？” “女皇陛下暂时放下朝政，难得的休闲时间，我可以多请教陛下一些事情，便于以后随侍陛下左右。”漆月低眉，“我想多学一些东西。” 沈重锦表情微淡：“这意思是，你不想过节？” 漆月听他语气不太对，不知怎么的就有点心虚，轻咳了一下：“也不是……” 沈重锦面无表情看着她。 漆月被他看得头皮发麻，突然间觉得自己好像有些不识好歹。 “那，我去还不行吗？”漆月没扛住他的眼神攻击，再加上这段时间自己总是出尔反尔，面对沈重锦时总觉得底气不足，“但是你知道的，今年除夕夜应该是在宫里……” 记住网址http://wap. “除夕宴结束之后我们一起回去。”沈重锦道，“明天早上新年，你跟我一块吃饺子。” “明天不用进宫给陛下拜年吗？” “不用。”沈重锦摇头，“往年女皇陛下就没有让人拜年的习惯，她喜欢自家人相聚。” 就算没有官员拜年，长明宫里也不算冷清，毕竟那么多宫人，早上一起动手包饺子，热热闹闹的，气氛也足够了。 况且今年还有太上皇和娴太妃，他们应该会跟陛下和皇夫大人一起吃饺子。 “嗯。” “行了，别想那么多。”沈重锦伸手捏了捏她的耳朵，“陛下只给了你两天假，初三你就得回长明宫，我就算想把你留在沈家多住几天，也不敢违抗陛下的旨意。” 漆月哦了一声，一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迟疑了半天，她觉得有些对不住沈重锦：“大人有没有想过娶一个贤惠能持家的妻子？” 沈重锦皱眉，不悦地看着她。 “其实我跟大人并不合适，眼下大人年纪也不小了，世家公子这么大的年纪，大多都已经有了孩子——” “这你就错了。”沈重锦慢条斯理地开口，“自从女皇陛下登基之后，帝都世家公子们成亲的年纪一再提高，弱冠之前很少有成家的，一般都是二十五岁左右才娶妻生子。” “为什么？” “自己想。” 漆月沉默了一会儿，解释道：“我方才表达的重点不在于年纪，而是我这样的性情和身份，对大人来说可能……” “你这样的身份怎么了？”沈重锦挑眉，“你现在官职还小，等以后得了陛下重用，可就是名副其实的御前红人，而且还是不必担心皇夫大人吃醋的红人，到时候可就是本大人高攀了你……” 声音一卡，沈重锦突然想到了什么事，眯眼看她：“你是不是就想着以后升了职，成了陛下面前的红人，可以嫁个更好的？” 漆月皱眉，眼神古怪地看着他：“沈大人真是想多了，你以为其他男子都跟你一样想不开？大人得空的时候可以去坊间走走，去打听一下世家公子们择妻的标准，哪个不是要求贤良淑德，秀外慧中？我这样的，只会被归为不守礼教那一类，谁敢娶我？” 沈重锦心想，你懂个屁。 世家公子择妻的标准自然是贤良淑德，秀外慧中，可最重要的是家世，为什么要看家世？ 强强联姻的也是人脉和势力。 漆月自己就是人脉。 等她真做到了御前红人的高度，只怕满朝官员都上赶着想让自家儿子娶她。 不过御前红人也不是三两年就可以做到的。 “大人在想什么？” 沈重锦回神：“你可以不用叫我大人，太过生疏。” “大人官职比我高，不叫大人叫什么？” 沈重锦道：“你可以叫我锦哥哥。” 锦哥哥？ 漆月表情有片刻龟裂，眼神诡异地看着他，像是在看什么奇怪的生物。 “怎么了？” 恶心。 漆月腹诽，这么恶心肉麻的称呼，她可就不出口。 不过不管怎么说，漆月到底也是如沈重锦所愿，除夕那日就收拾了两件衣服，搬去了沈家。 事实上，她自己也不确定是不是默许了沈重锦的追求，此前还会担心男女授受不亲的问题，如今好像也觉得无所谓了。 沈重锦则是抓住一切可以跟她相处的机会，并且坚决不会给任何人可乘之机——虽然知道漆月是女儿身的人还不多。 但御书房里就有两个尚未成亲的世家公子，尤其那个余秋白，浑然一副优雅斯文贵公子出身，通身都是书卷气，难保漆月不会对他动心。 沈重锦不得不防。 然而今年的除夕，沈御史显然不高兴了，看着又被带进家里的漆月，他简直想破口大骂，“沈重锦！” 漆月吓了一跳，转身看着怒气冲冲走过来的沈御史，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沈大人。” 得，沈御史也叫沈大人，沈重锦还是叫沈大人。 漆月叹了口气，暗道真不是她想来，是沈重锦这货非让她来，沈御史若是有气麻烦您一定冲着自己的儿子发。 “父亲大人息怒。”沈重锦伸手把父亲拽到一旁，低声道，“这是女皇陛下交给我的任务，让我带带她。” 沈御史怒道：“你胡说八道——” “父亲若是不信，可以现在就进宫去问女皇陛下。” 沈御史噎了噎，怒火就这么歇了下去：“真是女皇陛下的主意？” “真的是。”沈重锦无比笃定地点头。 他暂时可不打算让父亲知道漆月是个女儿身的事实，被怀疑是断袖还好说，反正谁也不敢确定。 可男女授受不亲，父亲是个极重礼教的老古板，万一让他知道自己跟一个小姑娘走得这么近，只怕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呢。 “为什么？” “漆月刚入朝，官职还低，没有自己的府邸，但是家里离皇城又这么远，回去过年肯定是做不到的，所以……” 沈御史明白了。 眉心微皱，他悄悄转头看了漆月，还是个少年呢，确实挺可怜的。 御史大人沉默片刻，冷冷看向沈重锦：“总之你最好别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也别闹出不好的传闻，否则我饶不了你。”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就走了。 第617章 比老鼠好看 沈重锦返身回到漆月身边，“走吧。” “搞定了？” “嗯。” “我觉得我以后还是别来了。”漆月拧眉，表情微妙，“每次看到御史大人那双眼，我都觉得我像是见不得人的老鼠。” 沈重锦偏头看她一眼。 这只老鼠有着一张巴掌大的小脸，肌肤白皙，一双清澈干净的眸子像是不染尘埃，睫毛纤长卷翘，好看得紧。 啧。 沈重锦低笑一声：“有你这么好看的老鼠？” 漆月一愣，随即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我说正经的，没跟你开玩笑。” 沈重锦抬手敲了敲她的头：“我也说正经的，你难道不比老鼠好看？” 漆月：“……” http://wap.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院子，路过的丫鬟行礼之后很快离开，沈重锦抬手关上院门，把漆月带去她之前住的屋子：“你的住处一直替你保留着，每天有人打扫得干干净净。” 漆月不知应该说些什么，只能道：“多谢。” “不用客气。”沈重锦抬脚跨进门槛，声音悠闲自在，“反正你早晚会成为这里的女主人。” “谁早晚——” “你啊。”沈重锦转过身，笑眯眯地看着她，长臂一伸就把她压在了门板上，“漆月，你还想拒绝我？” 漆月吓了一跳，纤瘦的身子死死地贴着门板：“你，你干什么？别……别乱来……” “我没乱来。”沈重锦明明在笑，目光却渐渐深邃，声音也低沉了许多，“漆月。” 漆月咽了咽口水：“干……干什么？” “我长得好看吗？” 漆月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凭良心说，在男子之中绝对算得上好看，且不是一般的好看，“还……还好。” 沈重锦抬手勾着她的发丝：“我对你怎么样？” 漆月想到沈重锦这些日子以来对自己有意无意的照顾，想到他在女皇陛下面前替她求情，甚至她之所以能坦然在御书房做事，每天面对着女皇陛下都不担心女儿身被拆穿，完全可以说，沈重锦功不可没。 虽然这个人嘴巴总是贱贱的，之前还老是欺负她，但总的来说，他对她还是挺好的。 虽然是有所图的好……嗯，但也是真的好。 违心话说不出来，漆月只能诚实地点头：“还……还不错。” “那你觉得我会是个合格的夫婿吗？” 漆月心头一跳：“我，我怎么知道……” 沈重锦颇有些无奈地，“女皇陛下暂时让你把心思都放在正事上，但没说不让你想这些事。” “一心不能二用。”漆月试图让他离自己远点，“你先让开，这样不太方便说话。” “没什么不方便的。”沈重锦声音温柔而蛊惑，带着几分笑意，“你是不是担心我吃了你？” 漆月忍不住紧张，故作凶狠：“你要是再这样，我……我就要跟女皇陛下告状了。” 沈重锦缓缓低头，目光是她粉嫩的红.唇。 漆月脸色一变：“沈重锦！” 沈重锦停住动作，看见她眼底的不安和抗拒，微微抿唇，“你讨厌我？” “……这样是不对的。”漆月深深吸了一口气，“沈重锦，我虽然有男儿志气，读书科考，入仕做官，可不代表我对男女之事无所谓，我不能接受这样，我们现在还没有任何关系，我不想……” 沈重锦沉默片刻，低低开口：“抱歉，吓到你了。” 说着，径自退开一步。 漆月松了口气，想要缓和眼前的尴尬，“我不是不喜欢你，也不讨厌你，但是我……我还不能接受这么快……” 她暂时还没把心思放在男女之情上，况且就算真有了情愫，没成亲之前她也不能接受任何的肌肤之亲。 沈重锦嗯了一声：“我明白，你不用解释。” 漆月咬着唇，不用解释吗？ 她觉得需要解释一下。 “今天晚上要进宫参加除夕宴会，可能很晚才回来。”沈重锦道，“你要不要先睡一觉？” 漆月摇头：“不用。” “那去洗个澡，换身衣服休息一下。” 漆月还是摇头。 “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沈重锦叹气，后悔吓到了她，“有件事我得提前告诉你。” 漆月抬眸看他。 “女皇陛下过完年会离开皇城，给我留了个任务……应该说，是给你留了个任务。” 漆月讶异：“给我留了任务？” “嗯。” 沈重锦把楚青凰的要求说给她，漆月听完咋舌，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么说来，过完年陛下离开的时间，我每天都要跟沈大人在一起？” 沈重锦默了默：“你不愿意？” “倒也不是。”漆月只是觉得不自在。 “陛下不在帝都，你便不用每天随侍左右，自然需要把更多的时间花费在陛下布置的任务上，到时候由我给你整理，总比你自己一个人既要整理又要记背的好。” 漆月一想也对。 朝堂上官员那么多，不但要记住他们的背景资料，还要了解他们性情喜好，行事风格，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但漆月能理解陛下的意思。 女皇陛下身边正式的女官就她一人，她现在还在起步阶段，以后想要做好陛下的助手，对官员了解得越多，必要时间就越能给陛下出谋划策。 议事时也能更精准地判断出官员们的想法。 “你先休息一下，我让人给你送点吃的过来。”沈重锦转身欲走。 “沈大人。”漆月叫住他，迟疑地开口，“我不是讨厌沈大人靠近，只是还不习惯有亲密的举动，还望大人明白。” 沈重锦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知道了，方才是我唐突，我给你赔礼道歉。” 漆月说了声不用。 沈重锦转身离开。 漆月站在门前，注视着他高挑瘦削的背影，眉心微拧，想到他方才的举动，脸颊不自觉地发热。 真是个矛盾的男人。 漆月撇嘴，君子的时候非常君子，做好事都不留名。 调戏人的时候却一点都不像君子。 一本正经的时候又显得格外稳重体贴，好像是她误会了他似的。 漆月走到窗边坐下来，听着外面一阵响过一阵的鞭炮声，好像连饭菜的香味都格外清晰。 年节的气氛很浓，家家户户都在忙。 只有她一个人无所事事。 沈家也忙碌，只是没人到沈重锦的院子里打扰他，漆月也能因此落个清静。 第618章 盛世就在眼前 晚间两人一起去宫里参加宫宴，烟火爆竹一直放了半夜，整个夜空都是璀璨炫目的光芒，如道道流星划过天边，看着让人震撼。 仿佛盛世辉煌就在眼前。 临近子时，女皇陛下和皇夫离开席位，抱着女儿登上了城楼，漆月是随身女官，跟到一半就停住了，没打扰他们一家三口。 女皇陛下这般伟大的帝王，原来也是个专情女子，此生得一人而足矣，再想到历代帝王三宫六院佳丽成群，网罗了天下各色美人，漆月心里也不由感慨。 这便是男人跟女子的差别？ 女子喜欢上了一个人，便可以钟情一生，而男人却大多是善变的，或许在他们心里，感情永远没有权力来得重要。 宴散之后回沈家的路上，漆月就着这个问题跟沈重锦有过短暂的讨论，沈重锦的说法是，不是男女的差别，而是爱到深处自然愿意放弃花花草草。 女皇陛下不是不能有三宫六院，她只是不愿意要，她能凭借女子之身登上九五，难道还会把世俗礼教放在眼里？ 礼教可以由她自己制定。 “况且这天下又不是只有女皇一人放弃了三宫六院，东陵那位皇帝也是。” 漆月讶异：“是吗？” wap. “不骗你。”沈重锦点头，“我虽身为男子，以后也定会一心一意对待妻子，不会有妾室，不会有通房。” 漆月莫名有些脸热：“你有没有通房，关我什么事？” “怎么不关你的事？”沈重锦笑得愉悦，“我未来的妻子只有你，别无他人。” 漆月虽有大志向，可这世间男女，但凡七情六欲正常的人，谁不喜欢那种被人全心全意在乎的感觉？ 何况沈重锦实在又是个叫人芳心萌动的俊逸男子，年轻有为，风流倜傥，性格也温和逗趣…… 漆月可以拒绝他的一次或者两次表白，可次数一多，不由地也就有些招架不住了，私心里渐渐接受了这个人的存在。 “你有你的志向，我有我的追求。”沈重锦温柔起来的时候，简直就是世间最贴心的男子，“你志在仕途，我们暂时就以仕途为重，过完年先把该上手的上手了，完成女皇陛下留给你的任务，给自己两年历练的时间。两年之后，如果你没有喜欢上别的人，可否嫁我为妻？” 漆月听他说完这番话，忍不住就有些动容。 可以说，此时的沈重锦实在温柔体贴到了让人无法拒绝的程度。 给她两年时间确定心意，既不耽误仕途，又能让她更拥有更多时间确定自己的感情，就连以后有可能喜欢上别的男子这一点，他都考虑到了。 这样的男子，她哪里还拒绝得出口？ 于是漆月只能点头：“嗯。” 只是感情上单纯得像一只兔子的漆月，此时并不会知道，沈重锦压根就不可能给她喜欢上别的男子的机会。 大度？ 感情上大度的人都是傻子，自己喜欢的人不拼命争取，反而把她拱手让人？ 除非他脑子进水了。 第619章 老牛吃嫩草 楚青凰过完年只上朝九天。 西齐的元宵节很热闹，她跟扶苍带着女儿出宫看花灯，猜字谜，玩投壶游戏，享受了一家三口的快乐时光。 次日把政务安排了一下，楚青凰就带着女儿离开了帝都，一家三口去往苍云山。 正月里天气还冷，楚青凰带着女儿坐马车里赶路，路上走了大半个月，到了二月天气渐暖，正好适合游玩。 不过春日里乍暖还寒，昼夜温差大，大人身体吃得消，小孩到底体弱一些，瑾瑜不小心就染了一点风寒，不严重，但时不时地咳上两声，可把扶苍心疼坏了。 “这可怎么办？”扶苍皱眉，“铺子里那些药太苦了，瑾瑜喝得下吗？” 楚青凰看了眼女儿，语气淡定：“不必用药，这两天在马车里别出去，多喝热水，别再受凉，应该没什么大碍。” 扶苍还是不放心。 楚青凰道：“还有两天就到苍云山了，山上有神医，到时候跟他们要两颗强身健体的药给瑾瑜补补，以后就不会再风寒咳嗽了。” 扶苍闻言，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瑾瑜倒是没什么反应，咳嗽不是很厉害，只是小公主殿下有洁癖，偶尔会有一点清水鼻涕，让她不太高兴就是了。 记住网址http://wap. 于是接下来的两天里，楚青凰每天傍晚就找个地方落脚，落脚之后开始熬煮姜汤，给瑾瑜喝姜汤，喝热水。 姜汤的味道实在不太好，瑾瑜不喜欢。 “姜汤是治风寒的，味道肯定不好，但是你总这么流鼻涕也不美，时间长了鼻子说不定会肿，到了苍云山让祖父、祖母还有舅舅和他们的孩子看见，多影响你小仙女的形象。” 于是瑾瑜皱着眉头，硬逼着自己把姜汤喝了。 扶苍真心佩服暖暖。 没想到暖暖不但擅长治理天下，治女儿也非常有一手。 “孩子可以喝姜汤？” 楚青凰道：“少量喝没事，总比喝那些苦戚戚的汤药强一些。” 连续姜汤喝了两天，早晚各一小碗。 临近苍云山山脚下，瑾瑜的风寒基本上算是痊愈，虽偶尔还会咳上两声，但流鼻涕影响美观的情况见好了不少。 小公主对此放下了心。 一家三口踩着石阶上山，忽然山脚下传来一句娇嫩的少女声音：“叔叔等等我！” 楚青凰和扶苍就这么止住了步伐，转头看去。 以前总是一身锦白戎装的容战今日只穿了件休闲的袍子，正疾步从山下走上来，身后跟着个蝴蝶似的紫裙少女…… 这是什么情况？ 楚青凰眉梢一挑，“二哥什么时候到的？” 容战很快走到楚青凰跟前，随口回道：“两天前就到了，一直待在山上没敢上来。” “怎么来这么早？” “我是骑马来的，当然比你一家坐马车的快。”容战说着，目光落在瑾瑜脸上，“这是我的小外甥女？长得真好看，给舅舅抱抱。” 楚青凰把女儿递给他。 容战接过瑾瑜，左打量右端详，他身边的少女不满地站在一旁：“我也要抱。” 于是楚青凰目光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落到了她脸上，娇娇嫩嫩的一个小姑娘，星眸皓齿，肌肤白得放光，看起来也就十六七岁？ 此时这副生动有趣的表情虽然挺可爱，但是…… 楚青凰饶有兴味地挑眉：“二哥，这位姑娘是谁？” “我是她的未婚妻子。”姑娘朝楚青凰弯腰，“见过妹妹。” 楚青凰表情微默，随即悠悠开口：“二哥这么多年不成亲，原来是喜欢老牛吃嫩草。” “别胡说八道。”容战皱眉，看着自来熟的女子，“谁是未婚妻？我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姑娘抿着唇，不服气地说道：“我们都同吃同睡了这么久，你居然不认账。” 容战脸色一变：“你少给我胡说八道。” “我也要抱。”少女朝瑾瑜伸手，“好可爱的小仙女，真漂亮，舅母抱抱。” 楚青凰默默看了一眼这个“小舅母”，表情着实一言难尽。 “妹妹听我解释……” “没什么好解释的。”楚青凰举步上山，“二哥这么多年不成亲，父王和娘亲应该没少催，但是比不成亲后果更严重的是，你三十几岁的人了，居然霍霍人家这么嫩的小姑娘，我猜父王一定会狠狠地削你一顿。” 抱着小公主的姑娘闻言，立即解释道：“我不小了，不是小姑娘。” 楚青凰偏头看她：“你多大？” “二十八。” 楚青凰望着对方天然纯萌的眼睛，很想知道她是如何面不改色地把这个岁数说出口的。 “真的，女皇妹妹千万别不信，我真的二十八了。”姑娘加重了语气，“只是天生丽质，长着一张娃娃脸，我也没办法。” 行吧。 楚青凰放弃了纠结这个问题：“我信不信不重要，父王信了就行。” “女皇妹妹想不想知道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小姑娘一点都不怕生似的，也不畏惧楚青凰女皇的身份，自来熟地开始闲聊起来，“听说女皇妹妹是一国之君，有没有后宫佳丽三千？” 扶苍跟在后面，和容战并肩走着，听到这句话，默默看了眼小姑娘的后脑勺。 容战倒是没在意，注意力只放在怀里的小公主身上：“这孩子像谁？像暖暖多一点？” 扶苍收回视线：“嗯。” “我觉得不太像。”容战看了眼瑾瑜，又转头看了眼扶苍，“可能更像你。” 扶苍默了一瞬：“哦。” 反正是他跟暖暖的女儿，像谁都行。 “二师兄今年多大了？”扶苍忽然好奇。 容战皱眉：“问这个干什么？” 扶苍轻咳一声：“没什么，只是好奇。” 容战轻哼一声。 好奇？ 好奇他是不是老牛吃嫩草？ “我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容战再次强调，“这辈子我是不打算成亲的，之前跟父王也说过，这个姑娘妹妹回去的时候带走吧，看西齐谁家公子还没成亲，可以做主许配个婚事。” 楚青凰懒得搭理他。 “我觉得她跟二师兄挺般配。”扶苍实话实说，“二哥虽然年纪大了点，但看起来还年轻，而且正是有魅力的时候，又是个掌兵权的武将，在小姑娘眼中是特别有男子气概的，所以她喜欢二师兄很正常。” 容战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你也想做红娘？” 第620章 二八不是二十八 几个人脚程都不慢，连跟着容战一起来的小姑娘都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山上容毓正在陪南曦散步。 容战和暖暖抵达山脚下时，他们就收到了消息，不过并未派人去迎接，让他们自己上来。 “战儿倒是先来了两天，他皇兄应该也快了。”南曦站在山间一块巨石上，望着重峦叠嶂，“等他们离开，我们回大周住一段时间吧。” 容毓嗯了一声。 山下声音越来越近，两人转头看去，前面暖暖和一个少女边走边聊，后面容战和扶苍不紧不慢地跟着，容战怀里抱着个女孩…… 南曦面上泛起起笑意，跟容毓一起走了过去。 “父王，母亲。”楚青凰见礼，伸手朝容战怀里示意，“这是瑾瑜。” 容战把孩子交给母亲，跟着见礼：“父王安好，娘亲安好。” “父王安好，娘亲安好。”少女行礼，“我叫鹿鹿，是容战叔叔的未婚妻。” 话音落下，全程安静。 http://wap. 容毓和南曦的目光齐刷刷落到了容战的脸上。 “谁是你的父王娘亲？”容战瞪着鹿鹿，忍住伸手叩她脑门的冲动，“别乱喊。” 南曦眉头微挑：“战儿——” “娘亲明鉴，她在胡说八道！”容战举手发誓，“我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南曦拧眉：“一点关系都没有，你把人家小姑娘带来苍云山干什么？” “启禀父王，启禀娘亲，我跟容战叔叔已经私定终身。”鹿鹿压根不理会容战的狡辩，语气理直气壮，“我对容战叔叔情根深种，此生非他不嫁，还望父王、娘亲明察。” 南曦看了看这姑娘，又看了眼容战，“鹿鹿？你知道容战多大岁数了吗？他跟你不太合——” “娘亲。”楚青凰不疾不徐地补充一句，“这位鹿鹿姑娘说她二十八岁了，所以二哥不算是老牛吃嫩草。” 南曦：“……” 数双眼睛齐齐看着眼前不卑不亢的小姑娘，很想知道从何处看，能看出她有二十八岁。 驻颜有术，返老还童？ “鹿鹿姑娘，二八年华指的是十六岁，不是二十八岁。”南曦笑着，温柔地解释，“你跟容战年纪相差太大……” “娘亲。”鹿鹿眨巴着眼睛，“我就喜欢年纪大的，娘亲就成全我吧。” 容战头皮发麻，很想把她从山崖上扔下去。 扶苍站在一旁不开口，楚青凰悠悠看着这一幕：“二哥，既然鹿鹿姑娘喜欢老牛，你就从了她吧。” 容战脸色一黑：“妹妹，我还没老呢吧。” 他风华正茂，何来的“老”之一说？ 当着父王和娘亲的面说他老，父王娘亲如何自处？ 容毓没说话。 如果是他儿子拐了人家这么小的小姑娘，他铁定给他一顿家法，可眼下显然是这个叫鹿鹿的小姑娘追着容战跑，这他就没办法了。 总不能把人家小姑娘捉过来打一顿。 至于南曦。 此时比起他们的年纪差距，南曦更意外的是这个姑娘胆子大，不但在容战和暖暖面前可以谈笑风生，见到容毓都没有丝毫怵意。 由此可见，外表的单纯可爱只是表象，这是个胆子大有主见的姑娘，所以对感情上的事情应该不是出于一时脑热。 “进去坐下说吧。”南曦垂眸看着怀里精致漂亮的小孙女，满脸疼爱之情，“你叫瑾瑜？真是一个好听的名字。” 不但名字好听，寓意也好。 瑾瑜伸手指着眼前尊贵的殿宇楼阁，“我想要这个。” 嗯？ 南曦一愣。 容毓偏头看她，“想要什么？” 瑾瑜看着他，吐字清晰：“山上的宫殿。” “为什么？”南曦不解，“这处风景是好，但是楼阁殿宇并不如皇宫里的多——” “这里好看。”瑾瑜伸出白嫩的小手指，指向重峦叠嶂的山脉，“可以藏美人，收罗很多很多美人。” 南曦表情霎时古怪，很多很多的美人？ 小孙女志气不小。 “这孩子大概天生就喜欢美人。”楚青凰啧了一声，“咱家个个都是专情种子，瑾瑜是专门过来打破优良传统的？” “从小这样，长大应该不会。”南曦说道，“不过就算长大之后也这样，那也没关系，你不是立了她做储君吗？以后要当女皇的人，美人还不是想要多少有多少。” 一行人走到殿内坐下，容毓目光落在瑾瑜小脸上，略做沉吟：“如果你真想要，必须得有足够的本事统御山上的高手，若你能做到，苍云山以后就归你所有。”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个个惊诧，安静了片刻之后，楚青凰率先开口：“瑾瑜暂时只是一个不到两岁的小姑娘，父王的承诺做得是不是太早了？” “之前妹妹不是还担心孩子资质愚钝？”容战闲适地开口，“此番不如就把小外甥女留在苍云山给父王带，保管长大以后比妹妹还厉害。” 楚青凰托腮：“趁着父王和娘亲还有精力，二哥可以早点生个孩子送过来，让父王帮你教导教导。” 容战皱眉，怎么又说到他身上了？ “我觉得可以。”鹿鹿抚掌点头，“容战叔叔岁数也不小了，别人家这个年纪差不多都该抱孙子了。” 容战脸色一黑：“你的意思是我已经可以做爷爷了？” 鹿鹿连忙摇头：“容战叔叔容貌俊美，丰神俊秀，风华正茂，气宇轩昂，是天底下最有魅力的男子，浑身都充满着阳刚之气，随时可以迷倒万千少女，是多少待字闺中的姑娘梦寐以求的夫婿。” 容战简直心累：“……” 一屋子的人都看着他们，目光里或是兴味，或是深沉，或是看好戏……可怜在军营里威风凛凛的战王殿下此时却连一个小姑娘都招架不住。 要不是担心父王削他，容战真想找个悬崖峭壁，把这姓鹿的姑娘扔下去一了百了。 “鹿鹿，”南曦温和地开口，“你知道容战几岁了吗？” 鹿鹿站起身，恭恭敬敬地福了个身：“回娘亲的话，我知道的。” 南曦表情一顿，抬手示意她坐下：”你跟他怎么认识的？” 第621章 真命天女 鹿鹿扬眉，转头看向容战：“容战叔叔，我们俩是怎么认识的？” 容战：“……” “哦对了。”鹿鹿站起身，冲着南曦福身，“娘亲，有一次容战叔叔正在洗澡，我掉到了他的浴池里，然后就认识了。” 容战脸色一变：“胡说八道。” 容毓转头看他。 “回禀父王，事实跟她说的有点出入。”容战连忙澄清真相，“是有一次她掉进湖里，我恰好路过，把她救了上来，她之后就一直缠着我。” 鹿鹿撇嘴：“男女授受不亲，你救了我，我自然要以身相许嘛。” 南曦笑意微敛，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两人。 小姑娘看起来不像是会撒谎的人，但偶尔也确实感觉到没说实话。 至于容战，不知道他到底对人家有没有意思，若是没有那个想法，还是应该早点撇清关系为好，别影响到姑娘家的名节。 “两个月。”容毓淡淡开口。 wap. 容战沉默片刻，点头：“是。” 两个儿子的婚姻大事，容毓几乎不曾干涉过，他觉得孩子成年了就该为自己的人生负责，该教导的东西没成年之前就已经教过了，成年之后的人生是他们自己的，父母没必要对他们的生活指手画脚。 就算容战这么大年纪没成亲，容毓之前也提醒过，但真正插手干涉也是没有过。 没料到这么多年没动静，这一有动静居然弄出这一出来。 小姑娘没什么意图可以看得出来，但没完全说实话也是真的。 不管两人之间关系究竟如何，容毓限令容战两个月解决此事是为了他们自己好，姑娘家的名节经不起这么纠缠。 几人聊了一阵，南曦把话题转到了瑾瑜身上。 “瑾瑜这么小就立为储君，你们真的考虑清楚了？”南曦佩服女儿的决断和魄力，但该提醒的还是要提醒，“西齐大臣们都同意？” 楚青凰一如既往的霸气：“他们不同意又能怎么样？有本事就把我推翻重立一个皇帝，否则就只能听我的。” “扶苍的想法呢？”南曦转头看向扶苍，“你也同意？” 扶苍没有想法：“我听从暖暖的决定。” 容毓没说什么，伸手把瑾瑜抱了过来，看着小孙女的脸蛋：“想当女皇吗？” 瑾瑜坐在他的臂弯，伸手揪住他的一缕头发，放在指尖把玩，清澈懵懂的大眼盯着容毓打量，看起来跟同龄的孩子没什么特别的不同。 除了太过漂亮之外，其他的并未呈现出特别聪慧之处。 但容毓知道她跟一般孩子不一样。 毕竟寻常这个年纪的孩子绝不会说出收罗天下美男这样的话。 “去年夏天在宫里抓周，她抓到了整个天下。”扶苍主动开口，“所以我跟暖暖都觉得瑾瑜是真命天女，以后注定要做西齐的女皇。” “确实是真命天女。”鹿鹿看着瑾瑜，忽然叹了口气，“可惜了。” 众人齐齐转头看她：“可惜什么？” 容战皱眉：“你别又胡说八道。” “我没有胡说八道，我说的都是真话。”鹿鹿皱眉，“小公主本来就是真命天女嘛，按照她的命格来说，她还可以做天下之主的，但是这天下牵绊和阻碍太多，各国都是一家人，所以我才说可惜了。” 此言一出，殿内忽然安静下来。 南曦诧异：“鹿姑娘还会相命？” “也不是相命。”鹿鹿斟酌一个比较易于理解的说法，“我的眼睛能看见一个人将来会遇到的事情。” 楚青凰闻言，顿时对她起了几分兴趣：“那鹿姑娘不妨看看我，觉得我以后会是怎样的。” 鹿鹿转头看她：“我可以说实话？” 楚青凰点头：“自然说实话。” “女皇陛下会在四十岁之前退位，跟皇夫大人游历天下。”鹿鹿说着，又补充一句，“感情上可以跟皇夫大人白头偕老，活到九十八岁。” 南曦脸上明显浮现惊异之色。 “九十八？”楚青凰挑眉。 居然能具体到一个精准的数字？ “嗯，九十八。”鹿鹿挠了挠鼻子，“虽然离长命百岁还差两岁，但是我觉得也没什么区别了，相比之下，皇夫大人刚好是长命百岁。” 楚青凰道：“怎么说？” “女皇大人和皇夫是同一天逝去。” 楚青凰闻言，顿时沉默了下来。 这意思是，她走的那一天，扶苍会跟着一起？ “你之前怎么没告诉我，你的眼睛这么厉害？”容战皱眉。 “你又没问我。”鹿鹿无辜辩解，“况且我们初见面的时候我就说了，你如果不跟我在一起，这辈子就得一个人孤独终老，你不相信我。” 容战：…… 容毓沉默片刻，淡问：“羽王湛若你是否认识？” 鹿鹿摇头：“不认识。” “湛红羽？” “也不认识。”鹿鹿继续摇头，“不过我知道湛红羽应该会孤独终老。” 楚青凰皱眉：“应该不会。”毕竟红羽好像是跟端木无忧去了。 “会。”鹿鹿坚持，“人的宿命在大部分情况下是无法更改的，女皇陛下说的这个人我虽然没见过，但是……我可以看到一些东西。” 楚青凰没说话。 “就好像女皇陛下本来不是用的这个身体，这位小公主也不该姓楚，但是一个人逆天改命，其他跟你相关的人命运也会随之变化。”鹿鹿试图用最直白的话让他们明白，“女皇陛下不管用谁的身体，瑾瑜小公主命中注定都应该是你的女儿，她也注定会成为极尊极贵之人。” 至贵之人的命格，就算是相士也很难将之更改。 楚青凰和扶苍面面相觑。 容战从未听她说过这些，一时也被勾起了好奇心，“如此看来，妹妹还是个长寿之人？” “这是当然的。”鹿鹿点头，“女皇对天下百姓来说是有德之人，大善积德，自然可以长寿，不但长寿，此生还会无病无灾，寿终正寝。” 她说的这番话虽说有些相命之意，但每一句都说到了扶苍的心坎上，扶苍顿时对这个姑娘生出了好感。 这也是他头一次对除了楚青凰之外的其他女子觉得顺眼。 “世人还说我冷酷无情，做事不择手段。”楚青凰坐在椅子上，闲适地喝着茶，心情不错，“原来我还是个行大善之人。” 第622章 大善 鹿鹿理所当然地说道：“为君者本来就有责任为天下人谋福，做到了就是大善；若只顾自己享乐而置百姓于水火，那就是大恶。历朝历代，大恶之君都会迎来王朝的覆灭，妻妾儿女惨死，自己也不得善终。” 容战皱眉，语气古怪：“听起来跟妖言惑众的神棍一样。” “容战叔叔怎么这么说我？”鹿鹿不高兴，“我说的句句都是实话，哪里有妖言惑众？” 再说了，今日在场之人哪个不是跺跺脚就震颤一方的人物？她是不是妖言惑众，他们难道分辨不出来？ 楚青凰忽然好奇这个鹿鹿姑娘从哪里来，师从何人。 “你师父是谁？” 鹿鹿讶异：“师父？我没有师父。” 楚青凰问道：“你方才说的这些，天生就会？” 鹿鹿点头：“是啊。” “那个湛红羽……”扶苍迟疑，对鹿鹿说的话也是半信半疑，“为什么会孤独终老？之前有人给他算了一卦，说他红鸾星动。” “红鸾星动不代表一定会在一起啊。”鹿鹿耸肩，“他红鸾星动的那个人是个恶人，没有向善的决心，所以注定短寿。” 记住网址http://wap. 扶苍沉默地看向楚青凰，楚青凰也没说话。 容毓若有所思。 容战眉心拢起，不发一语地看着表情淡定的鹿姑娘，她脸上确实没有一点妖言惑众的迹象，不管是表情还是眼神，都光明磊落，坦荡从容。 “鹿姑娘原来还是个厉害之人。”楚青凰唇角扬起一丝弧度，“佩服。” 他们现在大概可以确定，这个看起来单纯天真的鹿鹿姑娘，其实是个深藏不露的主。 “女皇陛下。”鹿鹿忽然露出一个神秘的笑意，“我还知道你另外一个秘密哦。” “什么秘密？”容战好奇。 楚青凰瞥他一眼：“既然是秘密，岂能轻易告知于人？” 鹿鹿点头：“女皇陛下放心，我绝不会告诉给任何人，就算以后跟容战叔叔成了亲，我也不会泄露这个秘密。” 南曦终于明白了，怪不得鹿鹿见到容毓都不带怕的，这么厉害的一个姑娘，只怕早把他们的底都看得透透的，有什么可怕的？ 甚至即便是容毓，也没想到自己的儿子会招来这样一个姑娘。 “鹿姑娘，我想跟你单独聊聊。”楚青凰道，“不介意吧。” 鹿鹿笑道：“不介意。” 于是两个女子起身走了出去。 留在殿内的人沉默地彼此对视了一眼，南曦道：“她来自何处？” 容战缓缓摇头：“不知道。” “没查？” 容战有些无奈的：“查不到，就像从天而降一样，所以儿子才一直没答应她。” 从天而降？ “如果以你跟你皇兄的情报都查不出她的身份，那么大概可以证明，这个姑娘来历确实不简单。”南曦琢磨，转头看向容毓，“你觉得呢？” 容毓目光落在殿门外：“我稍后派人去查一查，看能不能查到蛛丝马迹。” 只是他有预感，可能最终也会一无所获，但总要查一下的。 “你们一家子都是厉害的人。”走到无人的山间小路上，迎着傍晚的夕阳，鹿鹿率先开口，“从父王到皇兄，再到你这个女皇陛下，个个心怀天下……好人注定有好报，所以理该享受极致的尊贵。” 楚青凰目光落在她秀美的脸上：“你这是天生的异能？” 鹿鹿点头：“嗯，天生的。” “任何人的将来都能看得到？” 鹿鹿迟疑着：“看倒是能看，可是天下芸芸众生，我总不可能个个都去看，那不累死了？我只看一些跟我以后有关的，比如容战叔叔，我喜欢他，要跟他共度一生，所以他的亲人我就会看看。” 楚青凰嗯了一声：“看到好的固然好，若是看到不好的呢？” “不好的可以办法挽救，但是挽救需要从根本上解决问题。”鹿鹿道，“强行改命不可取。” 楚青凰沉吟：“你的意思是说我？” “不是。”鹿鹿显然明白她的意思，很快说道，“女皇陛下只是命中注定有一劫，夺舍是化解劫难的一种方式，但如果陛下命中注定只能活到十八岁，那么逆天改命就不可行。” 楚青凰点头：“天下父母最牵挂的始终是自己的儿女，所以我现在关心的是瑾瑜。” “小公主一生顺遂。”鹿鹿道，“不会受情伤之苦，陛下可以放心。” “她以后会不会生出做天下共主的野心？” 鹿鹿点头：“会。” 楚青凰皱眉。 “但是碍于各种关系的牵绊，她会克制。”鹿鹿叹了口气，“女皇陛下其实不用担心这些，天下有命数，江山有命数，各国子民也有命数，该来的会来，不该来的不会来，帝王之命因为极尊极贵，所以轻易更改不得，陛下就算有些顾忌，也必须顺其自然。” 楚青凰原以为自己会是个杀伐果断的女皇，可牵扯到女儿，牵扯到亲人，她到底还是无法做到冷眼视之。 “陛下放心啦，小公主有没有野心是她自己的事，但她不是个嗜杀之人，这一点陛下大可放心。”鹿鹿说道，“小公主是有福之人，不会给自己招来祸患的。” 楚青凰沉默地走了一会儿，缓缓点头：“我父王和母亲也会安然顺遂一生？” “会。” 楚青凰没什么要问的了，最后道：“你真的喜欢二哥？” “喜欢。”鹿鹿点头，“如果他不跟我在一起，就会孤独一生，你希望他孤独一生吗？” “不希望。” “但是我的感情跟其他人不一样。”鹿鹿撇嘴，“我不会为了感情要生要死，只是觉得跟一个人共度一生挺不错的，生儿育女，人生可以有个寄托。” “你来自何处？” 鹿鹿道：“一个你们永远到不了、我也回不去的地方。” 楚青凰挑眉。 “其实我挺高兴的。”鹿鹿抬眸看向楚青凰，“很高兴可以认识你们，在认识容战叔叔之前，我没想过自己会跟帝王之家有交集，历代帝王为了争夺皇位自相残杀，夫妻、兄弟、君臣之间互相猜忌，算计防备……你们家不一样，虽出身皇族，却比一般帝王之家有福，不但自己有福，还会让天下有福，这也是我的福气。” 第623章 一生顺遂 “我觉得二哥能认识你，应该也是他的福气。”楚青凰淡淡一笑，“你方才说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指的又是什么？” 鹿鹿挠了挠头，“比如说以前的楚青凰，她曾经做过很多恶事，性情残暴，手段冷酷，原本的寿命就只有二十四岁。你夺舍之后，她重生到了端木无忧的身体里，其实这算是她的一次机会，因为端木无忧身体孱弱，可以压制她残暴的天性，如果她可以就此改过向善，寿命就能得以延长，她做的好事越多，得到的福报就越多。” 楚青凰默了片刻：“可是她不愿意？” “所以问题不是没办法解决，而是她自己不想解决。”鹿鹿点了点头，“湛红羽之所以锲而不舍地追在她后面，其实就是希望她能做个善人，但是这个女子很固执。” 楚青凰没说话。 她其实一直就相信宿命的存在，鹿鹿嘴里说出来的宿命论，跟红羽又有些不同，不过本质上没什么区别，都是劝人向善。 只是两人擅长的领域到底还是有些差别。 楚青凰站在山巅上，望着绵延起伏的山脉，远方与天相接的尽头，眉眼泛着一层浩瀚光泽。 孤独一生么？ 对于红羽来说，这算是宿命，还是自己心甘情愿的选择？ 楚青凰此时也无法判断。 http://wap. 第一次来苍云山，瑾瑜虽然表现得安安静静的，但看起来很喜欢这里，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落在远处连绵不绝的山脉上。 于是南曦笑道：“主殿窗子最大，视线最好，今晚小孙女跟我一起睡吧。” 楚青凰没意见，扶苍也没意见。 只要他们女儿不反对就行。 于是经过近一个月的赶路，今晚扶苍终于得以和暖暖单独相处，享受夫妻二人世界。 晚间就寝时，扶苍看着楚青凰：“暖暖。” “嗯？” “我觉得那个鹿姑娘说的挺有道理。”扶苍伸手把楚青凰揽在怀里，低沉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别样的满足感，“我们一定可以同年同月同日离开这个世界。” 楚青凰微默，随即狠狠地揉了一下他的脸：“你说得对。” 扶苍面上泛起笑意：“我忽然觉得，提前知道自己的死期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长命百岁当然没什么不好。”楚青凰斜睨他一眼，“你还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扶苍叹了口气：“只是我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为什么？” 扶苍道：“这世间能活到百岁之人少之又少。” “嗯。” 扶苍纠结：“我这样的……” “你哪样的？” 扶苍抿唇，无辜说道：“我的意思是，我的身体被暖暖调养得，居然都可以长命百岁了。” 楚青凰嗤笑。 “端木无忧会死吗？” 楚青凰眉心微拧，沉吟了一会儿：“红羽拯救她向善的计划应该没能行通。” “红羽应该也是算到了她的命数，所以才极力想让她多做些好事，但是端木无忧不是个心善之人，这个要求对她来说并不容易做到。” 有些人的固执是刻进骨子里的。 除非有什么事情或者什么人值得她改变，可是很显然，红羽不是端木无忧愿意为之改变的人。 “各人自有天命。”楚青凰道，“红羽对端木无忧也并没有用情至深。” 扶苍紧靠着楚青凰，两人头挨着头说话：“天下之大，精通相命之术的人应该有很多吧。” “研究天命的人不少，精不精通得看天赋。”楚青凰说着，顺便纠正他一下，“鹿姑娘这个是天生的，跟一般相命者不一样。” “她比很多人都厉害。” 楚青凰打趣：“因为她说我们可以白头偕老？” “我觉得她说的都是对的。”扶苍心满意足，连眉眼都萦绕着欢喜之色，“虽然我一直相信暖暖不会变心，但是听到鹿姑娘这么说还是很高兴，高兴我们可以白头偕老，可以游历天下，高兴我们可以一生一世。” 楚青凰望着雕梁上的深色图案：“你觉得鹿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 扶苍沉吟一会儿：“胆大，通透，睿智。” “评价挺高。” “一般帝王宿命很少有人敢直言，哪怕长寿之命，很多皇帝听了也不会高兴，他们会觉得自己明明可以活得更久。”扶苍亲了亲楚青凰的脸，“若有人直接把精准的寿命算出来，不就相当于算出了皇帝的死期？一般人大概都不敢直言。” 楚青凰点头：“你说得有道理。” “所以说她胆大。”扶苍叹了口气，“而且她不怕师父，抵达山上甚至连一点拘谨之色都没有，比我强多了。” 胆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鹿姑娘说不出自己来自何处，但是能看透将来，且敢于说破，如此就可以轻而易举取得你们的信任，这也是她聪慧过人之处。”扶苍分析，“我猜测她来自的地方不是不能说，或者说了我们也不知道。” 楚青凰转头看向窗外，夜空闪烁着星星，月亮皎洁，注定是一个美好的夜晚。 第624章 携一人白首 “有智慧的老祖宗们常说人在做天在看，其实每个人做了什么事，善事或者恶事，将来都会化作回报，好的或者坏的，不是回报在自己身上，就是回报在儿女身上。” 楚青凰枕着扶苍的手臂，手指勾着扶苍的头发，声音慵懒闲适，“以前我想争夺皇位，单纯就是觉得想玩，楚氏皇族那些皇子们个个都是废物，没一个堪当大任，可是真坐上了那个位置，我才发现帝王之位不是争来玩的。” 扶苍点头：“嗯。” 也许他们都该庆幸，并不是庆幸自己是个善人。 事实上，扶苍和楚青凰二人都不算是善人，但是他们懂得帝王的责任。 这就够了。 身份越尊贵之人，身上担负的责任越重，那么她所做的事情就能牵扯到更多人的利益，对的事情做多了，那就是善。 帝王之善，就是天下百姓过好日子。 越多的人因为她而过上了好日子，那么她的善行就越重，越多的人因为帝王的昏庸不作为而吃不饱穿不暖，遭受欺凌压榨，甚至生灵涂炭，那么帝王的恶也是最重的。 “暖暖。”扶苍搂着她的腰，“如果我们四十岁之前退位，瑾瑜应该有二十几岁了。” 楚青凰嗯了一声。 wap. “女子二十几岁，通常都有了心上人。” 楚青凰眉头微拢：“鹿姑娘说瑾瑜这一生顺遂，不会受情伤之苦。” 扶苍闻言，松了口气：“这就好。” 楚青凰闭上眼：“睡觉吧。” 扶苍道：“睡不着。” “为什么？” “心情激动。”扶苍嗓音温软，“一想到能跟暖暖白头到来，我心里就一阵阵热乎乎的舒服。” 楚青凰嗤笑：“说不定等三十岁或者四十岁之后，你看见那些娇嫩如花的小姑娘，会觉得其实白头偕老也没什么好的。” “暖暖怎么能这么说？”扶苍撇嘴，“娇嫩如花的小姑娘太多了，一茬接着一茬，可她们都有自己的良人。” “男人不管多大年纪，始终都喜欢十几岁的小姑娘。” “我不会。”扶苍强调，“我就喜欢暖暖一人。” 楚青凰偏头看他：“是吗？” “暖暖不许怀疑我。”扶苍翻身而上，直接来一个饿狼扑羊的架势，“我可以用行动证明。” 楚青凰嗤笑：“想做什么可以直说，不必故作凶狠，我知道这些日子你憋得很辛苦。” 扶苍低头就咬住了她的耳朵。 …… “我家暖儿比她的两个皇兄还有魄力。”南曦坐在床沿，看着坐在床上玩令牌的瑾瑜，浅笑着赞叹，“西齐皇位说坐就坐，公主为储说立就立，不像战儿连自己的婚事都墨迹这么久。” 容毓负手站在窗前，看着窗外一望无际的山脉，闻言转过头来：“暖儿确实不错。” 走到床边，看着小小的孩子自得其乐，容毓唇角扬起一抹柔和弧度，“小小年纪志气不小，有乃母之风。” 瑾瑜小手抓着令牌，抬起头，看了眼南曦，又看了眼容毓，忽然瘪了瘪小嘴。 “怎么了？”南曦伸手把她抱过来，“不高兴？” 瑾瑜拧了拧秀气的眉头，小.嘴里蹦出一个字：“……尿。” 南曦愣了一下，随即了然失笑，抱起她往后面走去。 容毓转头看向窗外，沉默间，脑子里回想着这飞快的一生，少年时的筹谋布局仿佛就在昨日，而今半生已过，不但儿女皆已成年，连孙子和孙女都有了。 经历过磨难，享受过荣华。 携一人白首，与她共享天伦。 最幸福充实的人生，大抵便是如此了吧。 第625章 君子约定 其他两殿或是和谐温馨，或是旖旎情深，唯独黄金单身汉容战殿下半夜还不得入眠。 原因是鹿鹿这姑娘总是缠着他，“容战叔叔，我们已经共许终身，我想跟你一起睡。” 容战很想把她丢出去：“你羞不羞？男女授受不亲。” “父王和娘亲都默许我们在一块儿了，有什么好羞的？”鹿鹿趴在床沿，托着香腮看他，一双盈盈大眼泛着亮光，“你要是不从了我，我就是告诉娘亲，你欺负我。” 容战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容战叔叔穿戎装的时候特别有气势，鲜衣怒马，光芒万丈，跟十七八岁的少年郎没什么区别。”鹿鹿真心实意地拍马屁，“不过比年轻人更有岁月沉淀的魅力，让人无法抗拒。” 容战嘴角一抽：“阿谀奉承。” “我说的是真心话。”鹿鹿冷哼一声，“我都放下女子的矜持主动表白了，容战叔叔就别再故作矜持行不行？小心媳妇儿飞了，这辈子再也找不到第二个我这么聪明有趣的美人。” 还真是自恋得可以。 容战看着霸占着自己床铺的某女子：“你今天跟我妹妹聊了什么？” “随便聊聊。” 记住网址http://wap. 容战沉眉：“妹妹身上的秘密是什么？” 鹿鹿摇头：“不可说。” “她是我妹妹。” “妹妹也不能说。” “如果你愿意告诉我，我就考虑娶你。” “不行。”鹿鹿毫不犹豫地摇头，“我要遵守君子约定，不能说就是不能说。” 容战倚着屏风，双手环胸：“你还挺有君子风范。” “废话。”鹿鹿语气很理直气壮，“父王和娘亲最宠的就是女皇妹妹，我是多蠢才会选择出卖她。” 容战挑眉：“原来你这么聪明。” “那是。” 容战安静地看着趴在床上托腮的姑娘，说她年纪大吧，她真不大，看起来就跟十六七岁即将出阁的姑娘一样，眉眼间还带着几分纯真不解世事的娇俏灵动色泽。 说她小吧，她偏偏有着十六七岁少女没有的胆大包天和过人的聪慧，以及一些不为人知的本事和身份来历。 东陵皇族强大的情报网都查不到她的身世，由此可见她有多神秘。 容战不是没想过她是有目的地接近他，起初也有过防备，但是从这个女子说话和做事方方面来判断，她又实在不像一个居心叵测之人。 他唯一没想到的是，这姑娘是真的天不怕地不怕，连他在父王面前都怵得很，她居然上来就喊父王，实在是个不怕死的妞。 “容战叔叔在想什——” “你喊我叔叔，又跟我一样喊父王和娘亲，这么一来，我跟父皇娘亲辈分岂不是一样？” 鹿鹿眨眼：“对啊，如果你答应娶我，我就改口喊你哥哥或者夫君。” 夫君？ 容战肉麻了一下，觉得这个称呼从她嘴里喊出来，有种说不出来的古怪。 “父王真是个厉害的人。”鹿鹿仰着脸，眼里充满着崇拜的光泽，“我活到这么大，从没见过这么厉害的人，不但长得好看，本领超群，一生一世只爱着一个人，还生出三个能力卓绝的儿女，两个帝王一个战神……若是载入史册，绝对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再过一千年都不会再出现这样一个传奇的男子。” 不过史册注定无法记载完整。 毕竟夺舍这样的事情只存在于灵异小说之中，正史上绝不可能出现这样离奇荒唐的事情。 容战眉头抽着，眼神微妙地看着她。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鹿鹿强调，“不是拍马屁。” 容战道：“听你这样的语气，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已经活了百八十岁。” 鹿鹿朝里面去了一点，拍了拍床榻：“上来吧。” “你自己睡。”容战拒绝跟她同床共枕，“我要是真跟你睡一起，明天父王就能把我的腿打断。” “不会的，对自己喜欢的人就要主动争取，名节什么的不必放在心上。”鹿鹿语气淡定，“父王当年还把娘亲强抢入府呢。” 强抢入府？ 容战诧异：“你怎么知道？” 鹿鹿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很厉害的。” 容战一时无言以对。 “我其实是个孤儿。”鹿鹿敛眸，表情忽然暗淡下来，“长到这么大都没有真正体会过亲情，真羡慕容战叔叔有这么厉害的父王，如此温柔的母亲，还有一个强悍的妹妹……且不像一般的帝王之家充满着算计和杀戮，亲情珍贵，让人艳羡不已。” 容战没料到她会突然说这些，微微一怔，沉默地盯着她落寞的神色：“看你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哪里像个孤儿？” “伪装罢了。”鹿鹿笑了笑，笑容自然而然拂去了黯然，“我从小跟一般孩子就不一样，能看到很多人看不到的东西，父母视我为怪胎，早早把我丢弃在山上，饿得奄奄一息之际，是师父发现了我，把我捡回去养大了。” 容战皱眉：“居然有这么狠心的父母？” 鹿鹿点头：“是啊，不过我都忘记了他们的长相，时间太久了，我也懒得去想。” “那你师父呢？” “师父死了。”鹿鹿平静说道，“死了很多年。” 容战默了片刻，举步走过去，在床沿坐下，看着这么小的姑娘云淡风轻地谈及过往，一时有些不是滋味。 “都过去了。”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你的能力是天生的，不是你的错，只能说你的父母无福享受这一切。” “他们没有福气，可这个能力也没带给我什么好处，我又不指着它赚钱，反而让自己变得孤苦无依。”鹿鹿顺势倒在他的怀里，柔弱无助地说道，“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不要这样的能力。” 容战看着缩在自己怀里的小脑袋，沉默了好一会儿，还是忍着没把她推开：“别想那么多了，如果你真喜欢这里，我让娘亲收你做义女吧。” “谁要做义女？”鹿鹿腾的从床上坐起来，皱眉看着他，“我要做父王和娘亲的儿媳妇，我要做你的妻子，你怎么愣是听不懂？难不成你真想孤独终老？” 容战点头，“我确实做好了孤独终老的准备。” 第626章 没有暴力倾向 “容战叔叔怎么这么固执？”鹿鹿不悦地看着他，“如果你是因为有了喜欢的女子，所以才不愿意娶我，我肯定是愿意退出的，绝不会做出强迫你的事情！可你没有喜欢的女子，那我命中注定就是你的妻子，你放着我这么如花似玉的美人不要，居然还想着孤独终老？你不会是哪里有毛病吧。” 容战忍了忍，最终还是没忍住，抬手敲了敲她的脑门：“你才有毛病。” “你没有毛病，为什么这么不近女色？”鹿鹿嗤笑，“又不是看破红尘，打算出家为尼——” “什么出家为尼？男人叫出家为僧。” 鹿鹿哦了一声：“那容战叔叔是要出家为僧吗？” 容战皱眉瞪她。 鹿鹿笑了笑，重新躺下来，把脑袋枕在他腿上：“我是真的喜欢容战叔叔，你为什么不喜欢我？我很让人烦吗？” 容战道：“我没有不喜欢你。” “可是——” “我只是没打算娶妻。”容战道，”而且你年纪这么小。” “我年纪不小。”鹿鹿皱眉反驳，“我就喜欢年纪大的，你要是真不想娶我，我就去找个老头嫁了，给他当十八房小妾。” http://wap. 容战闻言，眉头拧得能夹死蚊子。 鹿鹿不想跟他多说了，起身躺在床上，盖上被子睡觉：“反正就这么说定了，等离开苍云山，你要是没下定决心，我们就分道扬镳，以后再也不缠着你了。” 容战沉默地看着她，此时特别想知道，什么样的水土养出了这么古怪的女子。 嫁给老头做十八房小妾？ 容战起身脱了衣服，在床上躺下。 鹿鹿扯开被子，露出一双眼盯着他看：“你不是不跟我同床共枕吗？” 容战闭上眼，声音懒散：“我担心你去给人做十八房小妾。” 鹿鹿嗤了一声：“跟你又没什么关系。” “我刚才想了想，还是决定把你娶回家。”容战放弃了跟她斗争，“反正你都不嫌弃我年纪大，我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鹿鹿躲在床内侧，笑得格外狡黠。 “真要让你去给人家做十八房小妾，只怕不是你把人家搅得天翻地覆，就是被人家以妖言惑众的名义活活烧死。”容战冷哼。 “容战叔叔。”她翻过身来，一条腿跷在容战身上，抬手揽住他的肩膀，“你还是担心我的，对不对？” 容战拿开她的腿：“注意避嫌。” “都睡一张床上了，还避什么嫌？”鹿鹿抬眸盯着他好看的脸，庆幸说道，“幸亏容战说出这么大年纪还没娶妻，否则我真就要给人当十八房小妾了。” 容战闭着眼不理她。 “我是个特别没有安全感的姑娘，自小习惯了一个人，自私又自利，不懂得尊重人，想要得到什么就直接开口去要，生怕迂回一点旁人听不懂，喜欢强取豪夺。”鹿鹿抬手扣着他的手，“容战叔叔，要是我以后说话让你不高兴，你可以打我的，我保证不会反抗。” “打你？”容战闭着眼，懒懒回她一句，“我一巴掌能把你扇飞到十里之外。” 他是练武之人，手劲大得很，真要打她，她经得住吗？ 鹿鹿咕哝一句：“你可以轻点嘛。”怜香惜玉懂不懂？ 容战道：“你喜欢我打你？” “这倒不是。”鹿鹿声音软软的，“我的意思是如果你生气，且生气是因为我而起，我可以接受惩罚的。” 容战睁开眼，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我没有暴力倾向。” 鹿鹿偷偷笑着：“我知道容战叔叔是个好人。” 好人？ 容战默默收回手，他其实也可以做个坏人的。 “睡觉吧。”他道，不想再听她胡言乱语，故意勾起她的同情心，“再不睡天就亮了。” 第627章 总不能求着师父打他 楚青凰和扶苍在山上闲闲玩了三日，每天清晨从山峦这一头逛到那一头，有兴致时就两人一起比个脚程，看谁快，到了没人的地方散散步，一起感受着山峦的巍峨险峻。 瑾瑜这两天一直跟在容毓和南曦身边，吃喝穿衣全由二老负责照料，玩得倒也开心。 容战和鹿鹿的生活方式跟楚青凰差不多，有时四人还能在山间相遇，楚青凰敏锐地察觉到自家二哥对鹿鹿似乎不像之前那么排斥了，偶尔还会有些亲昵的动作。 比如捏一下脸，或者敲一下额头。 楚青凰对此表示意外：“刚上山的时候，二哥不是恨不得离鹿鹿姑娘越远越好？” 容战看着山间如精灵一般跳跃的女子，语气淡定：“此一时彼一时。” “二哥是担心父王吧？”楚青凰了然，“怕父王责怪你诱拐无知少女？” 容战摇头：“不是。” 虽然他也确实担心父王家法处置他，毕竟他跟鹿鹿年纪相差不小，父王要真以为他诱拐了人家无知少女，不打断他的腿才怪。 但是现在事实证明，是无知少女对他死缠烂打，容战可以理直气壮地表示自己是被强迫的。 “不嫌丢人。”楚青凰毫不留情地嘲弄，“这么大的人了不敢主动出击，让人家姑娘家放弃矜持送上门，二哥还是个男人吗？” wap. “妹妹这句话说的真让人伤心。”容战啧了一声，“你又不是不知道父王他老人家的脾气，动起手来一点都不带手软，就你家这个扶苍占了点便宜，你就跟着卖乖。” 楚青凰斜睨着他：“扶苍乖巧，从来都不惹祸，娘亲当然疼他，哪像你？” 容战轻咳一声。 行吧，妹妹说的有道理。 想起自己当年的英勇事迹，容战也觉得自己确实该打。 可是凭什么狼崽子拐了自家的姑娘，父王和娘亲还能对他这么和善？不公平嘛是不是？ 扶苍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对容战明显的不平表示不以为然，他想说他并不怕打，只要师父别把他留在山上学艺，就算一天三顿竹鞭炒肉，他也没什么不能忍的。 可是师父对他动手的次数寥寥无几，他那怎么办？ 总不能求着师父打他。 楚青凰默默听着狼崽子腹诽，偏头看了他一眼，暗道这些话要是让二哥听见，铁定会以为他是故意示威炫耀。 “妹妹觉得她怎么样？” 楚青凰收回视线，看向山中那一抹轻盈灵动的身影：“挺好。” “挺好？”容战转头看着她，“就这样？” “不然呢？”楚青凰挑眉，“喜不喜欢她，要不要娶她，都是二哥自己的事情，我们作为旁观之人，只能给一个相对中肯的评价，我觉得她挺不错的，坦荡，胆大，聪明……身世来历上可能有些秘密，但总体来说，应该没什么问题。” 顿了顿，“况且在父王和娘亲面前都露过面了，以父王的经验，她要是有问题，父王不可能察觉不到。” 容战点头：“说得也对。” “心动就行动吧，别给自己找那么多无关紧要的理由。”楚青凰转身，扣着扶苍的手，两人一起沿着山间小路往下走去，“我跟扶苍回去吃午饭了，二哥自己在这里陪着她吧。” 容战跟着她的背影，须臾，转头看向山间女子的倩影，眉心忍不住又拧了起来。 真的要跟一个比自己小十几岁的女子成亲？ 感觉占人家的便宜，实在有点不太地道。 第628章 她就是憨憨 三天之后，山脚下又来了一行人。 东陵皇帝轩辕昊和他的皇后，以及他们的一双儿女轩辕承玺和轩辕东珠，东陵首辅谢锦，东陵大将军轩辕曜，还有浩浩荡荡的一队劲装护卫。 山上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 “我发现谢叔和曜叔这两年越来越懒散了，哪里有热闹哪里凑，东陵政务不忙？”楚青凰看着乌压压的一群人上山来，忍不住挑眉，“当家主事的都走了，不怕江山被人夺了去？” “女皇陛下这就不知道了吧。”谢锦笑眯眯地开口，“政务自有能挑大任的人负责，我跟曜曜早就到了告老还乡的年纪，要不是皇上一直不放人，我们早学着主上游山玩水去了，哪里还需要劳心劳力地扑在政务上？” 江山代有人才出。 小辈已经到了能担大任的年纪，哪里还需要他们这群老的劳心劳力？ “你这把年纪别扯上我。”轩辕曜皱眉，“我还年轻呢。” 谢锦伸手拽了拽他的头发，“大将军别扯我后腿。” “曜叔一直都保持着风华少年的心态，东陵世家贵女们至今还有人对曜叔念念不忘。”容战一旁开口，“锦叔也是宝刀未老，至少还能在首辅的位置上干个二十年。” 谢锦眉头皱得紧紧的：“战王是想把我们这把老骨头压榨到死？” 记住网址http://wap. “没大没小。”轩辕曜冷哼，“有人对我念念不忘，那是我魅力足。哪像你三十好几了，到现在连个女人都没有——” “容战叔叔有的。”斜里一个声音插进来，弱弱的，怯怯的，带着一点不是那么理直气壮的语气，“我就是容战叔叔的未婚妻。” 齐刷刷。 无数双眼睛瞬间全部落到了说话的女子脸上，然后他们就看到了一个二八年华、姿色清丽、杏眸皓齿的姑娘。 轩辕昊此前见过这个姑娘，还派人查了一下这个姑娘的底细，但是一无所获。 轩辕曜和谢锦则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似的。 “战王老牛吃嫩草？”谢锦挑眉，“怪不得这么多年不娶妻。” 容战眉心紧皱：“曜叔都还没老，我哪里就老了？” “你是不老，但耐不住人家姑娘年纪小啊。”谢谢哼哼两声，看向鹿鹿，眼底透着兴味，“小姑娘年方二八？” “两位伯伯好。”鹿鹿走出来，规规矩矩地给两位长辈见礼，“我叫鹿鹿，是战王叔叔的未婚妻，也是跟他白头偕老的那个人，我今年已经二十八岁，跟容战叔叔正好般配。” 轩辕曜表情古怪：“叫容战叔叔，叫我们伯伯，合着我们现在跟容战是一个辈分？” 容战在旁小声嘀咕：“我跟父王差点都一个辈分了。” “二十八岁？”谢锦把小姑娘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鹿姑娘驻颜有术？” 鹿鹿表情淡定极了：“天生丽质，心态好，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小上许多。” 轩辕昊一手抱着女儿，一手牵着儿子，倒是没有对人家小姑娘多加打量。 反正已经见过父王和娘亲，见过之后既然还能在山上住下来，大半已经得到了认可，不需要他这个皇兄过多审视。 于是轩辕昊很快说道：“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言，锦叔和曜叔都是男子，别总盯着小姑娘看，没风度。” “没关系的。”鹿鹿乖乖巧巧地笑了笑，露出八颗整齐的皓齿，“皇兄和两位伯伯都是容战叔叔的亲人，应该替容战叔叔把好关，不能让他被心机女子欺骗了感情。” 这句话一出，谢锦忍不住笑了起来，“欺骗容战的感情？你以为他是十三四岁的毛头小子？他欺骗你的感情还差不多。” 鹿鹿连连摆手：“不会的不会的，容战叔叔不是那样的人。” 容战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谢锦勾着他的肩膀：“战王殿下这是得个了宝，可喜可贺。” “哪来的宝？”容战皱眉，“你看不出来她就是个憨憨？” 这边他们对容战的感情调侃了半天，那边楚青凰夫妻和轩辕昊夫妻彼此该打招呼的打招呼，该行礼的行礼，从大人到小孩很快完成了一个初见面的寒暄流程。 然后一行人往主殿方向走去。 容毓和南曦站在宽敞的院内，看着眼前热热闹闹的场面，南曦笑得温柔：“很久没这么热闹过了。” “应该说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容战笑道，“父王娘亲喜欢安静，这么多年云游四海，大半时候以苍云山为家，偶尔回一次东陵，妹妹又不在，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容战说的没错，妹妹不在，家里到底是少了个人，团圆不起来。”轩辕昊点头，“父王和娘亲如今这才算享受了真正的天伦之乐，儿孙绕膝，欢声笑语，这画面多好。” 眼前的画面确实好。 一贯冷峻自持寡淡少语的容毓，此时表情也难得的柔和了起来，南曦更是面泛笑意，眼睛里都是温柔的光。 “以前也有过热闹的时候，不过那是很久之前了。”南曦说道，“现如今儿孙绕膝，是不是证明我跟你们父王已经老了？” “娘亲说的这是什么话？”容战皱眉，“曜叔和锦叔一个孩子没生，年岁也不比您跟父王长得慢。” “我倒是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可惜谢锦不能生，我有什么办法？”轩辕曜嗤了一声，“战王说这话，不就是故意欺负人？” 谢锦啧了一声：“好在我心灵强大，受得住流言蜚语，受得住冷嘲热讽，不然早就活不成了。” 轩辕曜跟着说道：“不过话说回来，主上和陛下确实不见老，几年前是这样，几年后还是这样。” “曜叔这么大的人了，别逮着机会就拍马屁。”容战嗤道，“父王已经不理朝政了，你应该拍好皇兄，皇兄一高兴，说不定封你个一字并肩王大将军。” 啪！ 轩辕曜一巴掌拍到他头上：“我稀罕一字并肩王？我想要的是闲职，闲职你懂吗？” 容战嗤笑：“曜叔那就好好想吧，早晚会想到的。” 鹿鹿眨着眼，听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觉得他们好有趣啊。 而且瞧瞧眼前这些人，男的俊，女的美，不分老少，个个魅力十足，让人无法抗拒。 “说真的。”鹿鹿走到楚青凰身侧，低声咕哝，“我要是女皇，看着眼前这些美男子，哪里还能抗拒得了？只怕恨不得一个个都塞进后宫才好。” 楚青凰闻言，额头瞬间降下一条黑线。 偏生在场之人个个都是高手，就算鹿鹿压低了声音，不巧也都被人听去了，那一瞬间，这些不管身在何处都威风凛凛，挥挥手就可以让人震颤的男人们表情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尤其是谢家和容战，脸上的表情完全没有要掩饰的意思。 “鹿姑娘口味还真是不轻。”谢锦叹气，“战王果真得了个宝。” 傻宝。 “我说你是不是傻？”容战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当着这么多高手的面窃窃私语，你说给谁听呢？还想全部收进后宫，你吃得消吗？信不信随意一个人拉过来，一根手指头就把你碾成了粉末？” “我就是有感而发，又不是真的要去那么做。”鹿鹿语气淡定，“而且我只是打个比，天下美男子类型很多，女皇陛下就算要收也是收一些年轻的，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把一些能当自己叔叔伯伯的男子收进后宫？ 第629章 这是君王风范 “说着玩也不行。”容战对她下了命令，威压隐隐流露出来，“以后不许再胡说八道，否则军法处置。” 鹿鹿哦了一声，乖乖闭嘴不言。 众人移开玩味的眼神，往主殿走去。 人太多，全部凑在一起热闹倒是热闹，但是也太热闹了些。 容毓父子三人、扶苍、谢锦和轩辕曜一起去了书房。 南曦和楚青凰、傅丹歌、鹿鹿留在院内陪孩子们玩。 承玺十岁了，早就培养得有了储君气度，小小年纪不苟言笑，站在那里就有一种让人说不出来的安心感。 东珠跟瑾瑜差不多的年纪，姐妹俩相差三个月，东珠活泼，看着瑾瑜眼睛里都放光，像是看到了什么稀奇的玩具。 楚青凰站在一旁看着，听南曦问道：“不准备再生一个了？” “不想生了。”楚青凰摇头，“我要专心治理天下，闲暇之余陪扶苍恩恩爱爱就行，上一次生瑾瑜怀了十二个月，把扶苍熬瘦了一圈，没把我心疼死。” 南曦失笑：“扶苍是个懂得疼人的孩子。” http://wap. 懂得疼人，也同样让人心疼。 “皇嫂应该也不生了吧。”楚青凰目光落在傅丹歌身上，这个女子也有两年多没见了，比上一次见面时更多了一些自信和柔和气度，“承玺年纪小小就有了储君风度，东珠也教导得不错，看着比瑾瑜活泼多了。” “瑾瑜这是君王风范。”傅丹歌轻轻一笑，“女皇跟公主怎能一样？” 鹿鹿连连点头：“对呀对呀，瑾瑜以后是要做女皇的人，三宫六院一个不能少，跟公主不一样的。” 此言一出，南曦率先安静，楚青凰偏头看向鹿鹿：“三宫六院？” 鹿鹿点头。 楚青凰道：“女皇也不一定就要三宫六院。” “女皇陛下和扶苍大人本来就只有这一个女儿，以后皇族宗亲会越来越少，下一任女皇若继续一夫一妻，皇族会越来越式微，皇权式微就意味着臣权的强大，对西齐社稷来说不是好事。”鹿鹿说道，“况且小女皇本来就喜欢美人，三宫六院既能平衡权术，又能完成她收集天下美男的爱好，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楚青凰没说话，想到女儿也说过要建一座金宫，用来收集天下美人，忍不住思索，鹿鹿是不是提前跟她女儿通过气了？ 南曦目光落在瑾瑜身上：“瑾瑜确实是个特别的孩子。” 楚青凰失笑：“我们眼中的特别，看在世人眼中就成了另类，什么离经叛道，不守礼教，惊世骇俗，荒谬绝伦……凡事跟三从四德悖逆的，他们都可以找到理由口诛笔伐。” 南曦道：“这就要看每个人的选择了，宁愿在重重规矩的束缚中，过平静温顺的日子，一辈子平平顺顺没有波澜，还是挣脱规矩枷锁，搏一个世人匍匐仰望的至尊之位，但是要承受流言蜚语，指责谩骂……端看个人的本事和魄力。” 很显然，楚青凰绝不是一个甘愿屈服于命运和世俗规矩约束的小女子，她的女儿也同样不会受到礼教规矩的束缚。 “若我真想把女皇统治的制度延续下去，三宫六院也没什么不好。”楚青凰转身进了厅，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男人能做的事情，女子同样能做。” 三宫六院一直都是帝王的福利，从没有哪个男人说愿意为了一个女子放弃天下美人，所谓的子嗣绵延，开枝散叶，最后不还是造成了子嗣相互残杀，皇族倾轧，也没见几个人说子嗣多了的弊端。 可见子嗣绵延只是男人为了满足自己的一己私欲，满足自己风流好色而寻找的一个借口。 既然男人能，女子做了女皇，自然也该享受这个福利，没什么不一样的。 楚青凰看着厅外玩的女儿，暗自想象着她长大之后的情况，后宫遍地都是美男子，就像曾经她做长公主时的后院，两个沈重锦，三个温湛，四个红羽，五个齐陵，外加两个楚陵川，其中可能夹杂着一个扶苍这样的…… 一窝蜂的人齐齐闹着争宠。 楚青凰表情有短暂的凝固，喝了口茶，静悄悄地把茶盏放回桌上，抬手扶额。 好吧，没什么可想的，那样的画面应该不会存在。 南曦在她身侧坐了下来：“打算在这里住多久？” 楚青凰回神：“不会太久吧，这两天天气正舒服，得赶在天气变热之前回去，最多住上半个月。” 南曦点头：“半个月也够了，你们现在都有重任在身，不能养成偷懒的习惯。” 楚青凰笑道：“年前才陪着扶苍去炎国玩了一趟。” “我听说了。”南曦扬唇，“炎国那些大臣们正闹着想另立王储？” 楚青凰点头：“想也是白想，炎国只能是扶苍的炎国，待瑾瑜长大，炎国就是扶苍留给送给女儿的成年礼。” 南曦不会管他们的国事，笑了笑，看向厅外：“你觉得鹿鹿这个姑娘怎么样？” “很有趣。”楚青凰望着殿外，鹿鹿带着瑾瑜玩的画面，“二哥这么多年没成亲，等来这么一个奇特的妻子，也算是命中注定的缘分了。” 南曦嗯了一声：“就是偶尔说话有点不着调。” 楚青凰抿唇笑了笑：“的确，以后有的二哥头疼。” 南曦看着她，抬手轻抚着她的头发：“娘亲以前最牵挂的就是你，如今看你们一个个过得这么幸福美满，这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我也亏欠娘亲。”楚青凰难得像个小女儿家一般，靠着她的肩膀，“那些年里父王和娘亲为我殚精竭虑，湛若叔叔为我施法夺舍，才让我得以重活一次，且活得这么惬意洒脱，不为感情所困，不为局势所迫，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有父王和娘亲做我的后盾，才让我有足够的底气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南曦抚摸着她的头：“主要是你父王操心，我什么都做不了。” “娘亲这话说的就不对了。”楚青凰挑眉，“大哥二哥和我都这么优秀，又不是父王一个人的功劳,再说没有娘亲，我们三个只怕连出生的机会都没有。” 父王当年对娘亲的偏执程度，楚青凰虽未曾亲眼见过，可是这些年也听了不少，当年娘亲若不爱父王，父王这辈子只会孤独终老，根本不会多看别的女子一眼。 第630章 汇集天下第一高手 容毓和谢锦他们从书房出来时，正听着承玺站在殿前，指着远处的连绵不绝的山脉，耐心地教东珠和瑾瑜念字：“崇山，峻岭，山峦，起伏。” 东珠张着小嘴巴念着：“崇山，峻您，山川，起胡……” 瑾瑜皱着秀气的眉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小傻子。 “东珠还小，瑾瑜你别用这种鄙视的眼神看她。”容战把她抱起来，“人家至少还知道跟着念，你这个家伙小小年纪就学着你娘高冷，当心长大以后把美男子都吓跑了。” 东珠小嘴巴甜，当即伸手要抱抱：“叔叔。” 容战弯腰把她也抱了起来，左手抱着瑾瑜，右手抱着东珠，于是俩姐妹的性格差别很快就凸显了出来。 东珠坐在容战臂弯，软软糯糯地朝容毓几人喊着：“祖父，祖母，舅舅，姑姑，伯伯……” 吐字清晰流利，一张小嘴喊得所有人会心地笑着，忍不住想亲她两口。 瑾瑜显然不太喜欢说话，但是容战惊人地发现，在这么多人之中，她最喜欢的人居然是父王，两只小手臂一伸，竟直接让容毓抱抱：“祖父。” “小公主这也太识货了。”谢锦诧异，“如果说她是主上一手带大的，我还不至于这么惊奇，可初次见面……这是初次见面吧？” 他担心自己错过了什么，还特意转头去问了楚青凰。 wap. “除了我们比你先抵达苍云山几日，父王以前确实没见过瑾瑜。”楚青凰语气悠悠，“瑾瑜喜欢父王，大概是因为父王强大。” “跟你哥哥从小一样。”南曦叹气，“果然孩子都是仰慕强者的，他们童心未泯，却能辨别善恶强弱，知道这群人里谁最厉害。” 容毓望着老实待在自己臂弯的瑾瑜，想起了昊儿小时候，嘴角泛起一丝浅笑：“要不要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 瑾瑜看着他，瞳眸清澈：“祖父教我什么？” 容毓道：“什么都可以。” 瑾瑜歪了歪头，指着山谷方向：“我想打败他们所有人。” 山谷中藏着很多高手，每天清晨都有人飞来飞去，轻功可厉害了。 容毓点头：“行。” 瑾瑜道：“我还想学音律。” “为什么想学音律？” 瑾瑜撇了撇嘴：“就是想学。” 行吧。 容毓点头：“学。” 瑾瑜抬手比划着，“我想变得很厉害很厉害，跟祖父一样厉害。” 容毓继续点头：“没问题。” 瑾瑜笑着，两只眼睛弯成了月牙：“我要成为天底下最厉害的人。” 容毓声音很稳：“你要吃得了苦才行。” 瑾瑜哼哼：“我不怕吃苦。” 容毓淡道：“外祖父会很严厉。” 瑾瑜悄悄亲了他一下，声音软糯稚嫩：“会打我吗？” 在场的人都忍不住笑出声，小公主这是用香吻谈条件？ 可惜容毓没被一个吻收买：“可能会。” “哦。”瑾瑜攀着他的肩膀，乖乖巧巧地说道，“我不怕打。” 一院子的人都不说话，就听这个不太爱说话的小公主和一贯话不多的祖父无障碍地交流，一个敢说，一个敢应。 轩辕昊和轩辕容战坐在一旁，忍不住摸了摸鼻子，父王好像把所有的耐心都给了这个小外孙女，大概是因为爱屋及乌。 虽然父王也爱他们，但是吧，父王一贯是主张爱他就要好好打他，棍棒下出强者的铁律，从来没见过他对除了母亲和暖暖之外的人这么有耐心。 而谢锦和轩辕曜则深深地觉得这一趟苍云山没白来，有生之年能看到主上被一个小姑娘哄得放低身段，耐心陪着哄着，实在是罕见的画面。 果然啊。 如何强悍的人也抵挡不了跟心爱之人一起享受天伦之乐的幸福美好。 “瑾瑜可以留在山上。”容毓抬眸看向楚青凰和扶苍，“你们的决定呢？” 楚青凰默了片刻：“之前父王好像是说，如果我们的孩子太过愚钝，就送来苍云山让您亲自教导。” 如今这决定是不是证明瑾瑜资质愚钝，难以成才？ “瑾瑜不愚钝。”容毓抱着瑾瑜转身进了厅，其他人尾随而至，“这次我没打算什么都亲自教，武功可以由山上高手一起陪她练，我会给她请天下第一琴师，天下第一棋术大师，天下第一奇门遁甲大师……” 众人安静地听着，表情静默如雪。 其他的东西都可以由最厉害的师父教，唯独帝王之术由容毓自己教，数年之后，汇集天下各大第一大师培养出来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子？ “三岁之前培养灵性和悟性，五岁之前打好基础。”容毓道，“五岁正式授课。” 说完，容毓伸手指了指外面绵延山脉：“若你学成出师，这苍云山上所有的一切都归你所有。” 瑾瑜眨着眼睛看他：“祖父不骗我？” “祖父一言九鼎，从不骗人。” “成交。” 楚青凰和轩辕昊面面相觑。 谢锦忍不住啧了一声，看来主上这是愿意费大功夫教导一代女皇了，甚至连九霄阁的势力都要交到小公主手里？ 主上看中的是瑾瑜，而不是东陵的承玺和东珠，要是放在一般家中，只怕难免要引起一些不满和嫉妒，不过轩辕昊和容战肯定是不会嫉妒的。 轩辕昊从小作为太子培养，小小年纪就沉稳有气度，且强大有包容心，对容战这个弟弟都是能护则护，能纵容就纵容着，兄弟二人十几岁才有了这个妹妹，那真是含在嘴里怕坏了，捧在手里怕摔了。 待到暖暖越来越大，性情脾气方面越来越接近父王，容战那疼是真疼，有时候怵也是真怵，每每看到妹妹都有一种父王驾到的感觉，让他倍感压力。 再加上暖暖命中注定的劫难，使得兄弟二人对她更多些心疼和牵挂，如今看着父王母亲安好，妹妹安好，他们心里已是非常满足，怎么可能会有别的想法？ “既然如此，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容毓声音平和，“留在苍云山，正好也能避免一些潜藏的危机。” 第631章 明哲保身之道 “我还真是有些期待，倾天下大师之力培养出来的小女皇陛下，来日一定会成为惊艳九州的人物。”谢锦转头看向承玺，“太子殿下有没有危机感？” 承玺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已经知道该如何保住东陵的江山社稷，所以没有危机感。” “嗯？”谢锦讶异，“太子殿下说来听听。” 不止他好奇，殿内十几双眼睛齐刷刷落到了小太子的身上，眼神里都充满着兴味。 轩辕曜说道：“看来太子殿下已经懂得治国之道，皇上教导有方。” 轩辕昊但笑不语。 “第一，持续强壮兵力和国力。第二，等公主表妹长大成为女皇之后，我可以给她多送一些美少年，促使两国友好邦交，和睦相处。” 话音落下，殿内陷入片刻寂静。 随即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众人看去，果然又是鹿鹿姑娘，“太子殿下好气魄，这个办法确实好使，以后哪个国家若想跟女皇陛下打好关系，每年挑几个倾国倾城的美少年送过去就成了，保证可以维持百年的和平。” 容战皱着眉看她。 “但是美少年的成色一定要极好，不能随便挑几个人充数。”鹿鹿作势抹脖子，“否则女皇陛下一个不高兴，一刀咔嚓一个，那就不太美妙了。” 记住网址http://wap. 承玺点头：“我知道。” 轩辕昊抹了把脸，忍不住笑骂：“这还没登基呢，就想着送美人明哲保身了，能不能有点志气？” 承玺一本正经地说道：“父皇容禀，儿臣刚才所说的第一条是强壮兵马和国力，这才是国家稳定之根本，第二条只是为了哄公主表白开心。” 瑾瑜瞅了他一眼，奶声奶气地说了一句：“把我哄开心了，你才能开心。” 众人又开始笑。 “霸气。” “有乃母之风。” 东珠纠结着表情看她：“鹿鹿婶婶，那……也会有人持续给我送美人吗？” 轩辕昊愕然看着自己的女儿，傅丹歌也是一脸懵逼，夫妻二人面面相觑，都没料到现在的孩子，小小年纪就开始爱美色了。 鹿鹿愕然：“珠珠，你也喜欢美人？” 东珠点头：“我喜欢鹿鹿婶婶这样的，还喜欢女皇姑姑这样的美人，还有祖母和母后……我都喜欢。” 果然是个嘴甜的丫头。 一句话把在场的女子全部哄开心了。 楚青凰坐在一侧，手执茶盏，素来淡漠的脸上此时已经被柔和浅笑代替。 大抵没有人能抗拒此时这样其乐融融这样的气氛，一家人在一起，兄弟姐妹，儿媳女婿，孙儿孙女绕膝，个个聪明伶俐。 人世间走一遭，见识过繁华，承受过苦痛，面对过危机，经历过盛世辉煌……待一切尘埃落定，回归恬淡静谧的生活。 放下茶盏，楚青凰伸手握着旁边扶苍的手，偏头看他：“我们要不要偷溜出去？” 扶苍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在座的众位，暗想着“偷溜”这个词用得不太好，他们就算有飞天遁地之术，也不可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偷溜”出去。 不过这不重要，不管是偷溜还是光明正大的走，只要能出去就行。 “好。”扶苍应了一声，率先站起身。 然后众人的目光瞬间从孩子移到了扶苍身上。 顶着众人瞩目的压力，扶苍道：“瑾瑜先借给师父半天，我跟暖暖出去逛逛。” 话落，还没等其他人说话，楚青凰已经挽着他的手转身走了出去。 “孩子借给主上半天？”谢锦挑眉，转头看向容毓，“难不成这是主上家里的传承，都喜欢借孩子给别人？” 他们还清楚地记得皇上小时候，主上也是把小太子殿下借给他们带出宫去玩，说是借，其实就是让他们当孩子的奶娘。 好在能借孩子就代表着信任，而且是绝对的信任，毕竟这可是自己的心头肉。 “说到传承，”轩辕昊若有所思，“父王一生只爱娘亲一人，我也只喜欢丹歌，妹妹被狼崽子叼走，看样子暂时应该不会变心……所以我就纳闷，瑾瑜喜欢收集美人这个天性像谁？” 这个问题问的好。 在场之人没有一个能回答得出来。 谢锦淡定：“这个没法说，家父还天性风流好色呢，我不也照样一辈子守着一个人？” 轩辕曜平平静静地看着他：“一辈子守着一个人，是不是委屈你了？” “怎么会委屈？我高兴都来不及。”谢锦连忙表忠诚，“这证明有一个人值得我守护一生。别看现在小公主说是喜欢收集美人，若长大之后遇到一个让她真心喜欢的人，说不定也会为此放弃三宫六院。” “行了。”容战眉头拧得紧紧的，“锦叔和曜叔这么大年纪了，当着我们年轻人的面，能不能稍微克制一点？” 轩辕曜啧了一声，端起茶盏喝茶。 “扶苍到现在还叫师父？”轩辕昊转头看向容毓和南曦，“娘亲没让他改口？” 不会是到现在还没得到父王和娘亲的认可吧？ 他怎么听说娘亲对这个女婿很满意？ “我猜大概是不敢。”容战坐在椅子上，忍不住想放松坐姿，又怕被父王说懒散，努力维持正襟危坐的姿势，“几年前谁能料到，妹妹居然把一个听话的狼崽子变成了夫君。” 南曦道：“改口叫过一次，不过大概是师父威压太浓，很快又改了口去。” 容战摸了摸鼻子，父王确实威压太浓。 “祖父很好，长得好看，本领也强大。”瑾瑜坐在他怀里，又开始玩他的头发，“我长大之后要比祖父更厉害。” 得。 又出现了一个被主上大人魅力收服的小迷妹。 第632章 不舍 楚青凰和扶苍离开主殿，沿着无人的山间漫步。 静静感受着山中清新辽阔的气息，扶苍握紧了楚青凰的手，若有所思地开口：“师父是打算培养天下第一的女皇？” “我也没想到父王会做这个决定。”楚青凰拧眉，“我们三兄妹都是父王亲自指点，虽然皇兄读书的时候也请过太傅，但都是按照正常的帝王标准来培养，未曾下过这么大的本钱。” “可能是隔辈疼的原因。”扶苍猜测，“师父对瑾瑜比较偏爱，可能也是看到了瑾瑜身上有女皇特质，又担心她长大之后所具备的本领不足以应付危机四伏的局面，所以才想着着重培养。” 危机四伏？ 楚青凰点了点头，是啊，皇权之下从来都是波诡云谲，危险重重，哪怕如今的天下是以前从没有过的和平安定，却也没有人敢保证，二十年后依然是如此太平盛世。 在教导子女的问题上，父王这一生只信奉一个真理。 强悍的本领永远是傍身的底气，不分男女。 男子拥有一身本事可以傲然于天下，女子本领强悍，同样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不必受到旁人掌控掣肘，强悍的本事还可以让人充满自信，拥有非凡的气度和魄力，任何时候都不必唯唯诺诺，优柔寡断。 这样的真理在三个子女身上得到了最完美的体现，而对于孙子辈，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容毓肯定也是想给他们最好的。 如今轩辕昊是东陵皇帝，容战掌管数十万兵马，楚青凰掌西齐大权，个个都忙于朝政，他这个早就退位下来的祖父，是最合适的人选。 http://wap. 天下之大，各地山川湖景他带着南曦看过不少，该见识的风景都见识过了，接下来原本就打算留在苍云山清静几年，如今时间正好用来培养小外孙女。 楚青凰偏头看向扶苍：“是不是觉得不舍？” 扶苍点头：“不舍是不舍，不过师父考虑得是对的。” “怎么说？” 扶苍目光落向远方，绵延的山脉阻挡了视线，声音听着比以前多了几分顾虑：“我们就瑾瑜这一个女儿，西齐这些年虽然已经接受了你做女皇的事实，可很多世家大臣其实并不想看到女皇掌权的制度持续下去，瑾瑜留在宫里，万一有人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你怕有人对瑾瑜下手？” 扶苍点头：“皇权之下阴谋诡计数不胜数，明面上恭敬忠心的大臣们，谁知道私底下是什么样子？就算暖暖有读心之术，也没办法看到所有人心里的想法，万一是朝堂之外的人动了心思呢？所以我们不得不防。” 瑾瑜是他们两人的宝贝，谁也不能伤害她。 楚青凰嗯了一声：“你说得有道理。” 扶苍叹了口气：“有了瑾瑜，我们就有了弱点，真要有个万一，哪怕到时候大开杀戒，也依然无法改变发生的事实，与其如此，倒不如把她留在师父身边。” 楚青凰安静地看着他。 “怎么了？”扶苍笑道，“我说的不对？” “很对。”楚青凰叹息，“只是忽然发现，你跟当年有了太大的变化。” 扶苍默然片刻：“暖暖喜欢我这样吗？” “当然。”楚青凰挑眉，“难不成你以为我会一直喜欢当初那淡漠寡言、无情无欲的模样？” 人一旦有了七情六欲，自然而然会发生改变，有了弱点，就会顾忌更多，这是人之常情。 她总不可能希望他一直是那个无坚不摧的样子。 扶苍忍不住笑了笑，伸手把她的腰揽住，大有一种把她揉进自己身体里的力道：“虽然这辈子我们都可以长寿，但我还是贪心地想要更多。” “是吗？” 扶苍眼神灼灼：“若下辈子能相遇，暖暖还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的确贪心。”楚青凰挑眉，“下辈子我还想换个人呢。” 扶苍抿唇，表情有些不高兴了。 “除非你下辈子依然这么强悍又温顺，听话又可爱。”楚青凰接着说道，“并且还得长得好看。” 扶苍委屈地撇撇嘴：“万一我长得不好看呢？” “那我就去找个长得好看的。”楚青凰道，“说不定也跟瑾瑜学着，建一座金宫收藏天下美人。” 说到这里，她煞有其事地想了想：“感觉应该不错，就算什么也不做，只偶尔把他们放在面前看着，也赏心悦目不是？” 扶苍不满加剧：“那我下辈子一定要变得很厉害很厉害，厉害到建一座金宫，先把暖暖给藏起来，不让你出去看到那些美男，天天只看我就可以了。” 楚青凰挑眉：“这么霸道？” “哼。”扶苍傲娇。 “行吧。”楚青凰笑着，眼底划过一抹狡黠戏谑的色泽，“谁让我就喜欢你的霸道呢。” 扶苍拧眉：“那暖暖到底是喜欢我温顺一点，还是霸道一点？” “嗯？”楚青凰揪着他的耳朵，“这是在挑我刺？胆肥了你。” 扶苍低头堵住了她的唇，直接用行动证明自己胆肥不肥。 第633章 你就从了她 山上人多热闹，轩辕昊，容战，楚青凰，扶苍都是成年人，各自都能找到适合自己的事情做。 容毓和南曦对他们没兴趣，只热衷于哄孩子。 于是接下来几天，只有吃饭的时候大伙们能聚在一块儿，其他时候扶苍和楚青凰常常去过二人世界，轩辕曜和谢锦这对老夫夫会在清晨时切磋一番武功，山谷广袤，有足够的场地让他们尽情发挥，偶尔也能看到两人肩靠肩坐在山巅看夕阳。 从少年到中年，岁月在他们身上留下了越来越成熟稳重的痕迹，唯独感情像是经年发酵的美酒，随着年岁增加，不但没有褪色，反而越来越浓。 承玺每天跟着祖父身边学一些东西，这孩子跟他父皇小时候差不多，都是少年老成的性子，但因为隔辈疼的原因，容毓对他比以前对昊儿温和许多。 瑾瑜就是整日窝在祖父怀里不下来，东珠则更喜欢黏着祖母，每每让祖母讲故事给她听。 三个孩子各有自己的性情，容毓和南曦乐得纵容，并尽可能地满足他们的一切喜好。 唯独一个容战，整天被鹿鹿追得满山跑，照理说，容战好歹也是东陵强国大将军，掌几十万兵马在手，怎么也不可能败在一个小姑娘手里。 奈何鹿鹿姑娘轻功好，眼睛也厉害，不管容战躲在哪个犄角格拉，鹿鹿都能及时“看”到他所在的位置，并精准地找过去。 因此谢锦还一本正经地取笑容战：“幸亏眼下各国相安无事，这要真是上了战场，战王殿下这拙劣的藏身术只怕直接让敌方弓箭手把你射成了筛子，群龙无首，你手下的将士可就惨喽。” 容战还没说话，鹿鹿就开始护夫：“敌方哪有我这么厉害的千里眼？容战叔叔娶了我，我就是他的贤内助，到时候可以把敌方主将射成筛子。” wap. 容战听到这句话，居然觉得很有道理，于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没错。” “这么快就妇唱夫随了？可喜可贺，看来离成亲不远了。”谢锦靠着一处峭壁，诚心建议，“我觉得吧，主上以后得全心全意养孩子，来回长途跋涉也不容易，索性就在这里把婚事办了，虽简单了点，但在场的宾客可都是重量级人物，也算是给足了你们面子。” 鹿鹿连连点头：“我同意。” 给不给面子不重要，在场的这些宾客甚至也不重要，只要容战答应跟她成亲，父王和娘亲愿意给他们主婚，其他人有没有都无所谓。 “你同意什么？”容战皱眉，“我还没同意了，哪轮得到你同意？” “战儿这话说的，当心你父王赏你一顿鞭子。”南曦牵着东珠走过来，“既然鹿鹿姑娘对你一心一意，你就从了她，省得我总是担心你孤独终老。” 鹿鹿走过来，热情地拉着南曦的手：“娘亲您太好了，神仙无敌美丽高贵——” “这都是什么乱夸一通的马屁精？”容战伸手把她拽过来，“这是我娘亲，不是你的，别乱认娘亲。” 鹿鹿委屈地憋着嘴：“娘亲，容战叔叔欺负我。” 南曦叹了口气：“稍后我会转告容毓，让他父王教训他。” “那不行！”鹿鹿惊吓了一跳，连忙摇头，“我开玩笑的，千万千万不能让父王教训他。” 南曦一本正经地笑道：“没事，男人皮厚肉糙，不听话的人就该时不时地教训一顿，况且容战跟你如此亲密了却不想负责，不断地找理由推诿，实在该打。” “娘亲，我开玩笑的啦。”鹿鹿连忙补救，“容战叔叔没有占我便宜，是我一直在占他便宜，这一路走来，我们也没有过分亲密的举动，都是我胡说八道，千万不能打他，打坏了……人家会心疼的。” 说到最后，居然害羞起来了。 南曦失笑：“真的没有占你便宜？” “没有没有，真的没有。” “不该打？” 鹿鹿连连摇头：“不能打不能打，千万不能打。” 容战瞧着这小妮子护犊子的架势，嘴上忍不住嗤笑，心里却意外的觉得有些受用。 好吧男人至死都是个孩子，需要一点呵护。 他就是从小承受父王太过严苛的教导，留下严重的心理阴影，所以迫切的需要别人来给他一点关爱。 想起前些日子两个人的君子约定，容战觉得娶了她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免得她想不开，真的去给人当十八房小妾。 第634章 我错了行不行? 这个约定不止容战记得，鹿鹿也记得清清楚楚——如果离开苍云山之前，他没对她动心，不愿意娶她，那他们就此分道扬镳。 虽然那天晚上容战随口应下可以娶她，可连续数日相处下来，容战总是模棱两可的态度还是让鹿鹿没底，有时候她也会静静思索一会儿，反省自己是不是太霸道，太不懂矜持。 如果容战确实不喜欢她呢？ 强扭的瓜不甜。 碍于他父王和娘亲都在山上，他可能连拒绝都不太敢明目张胆，可如果他内心真的是不喜欢她，鹿鹿其实也不愿意强人所难。 鹿鹿一个人走在山间，遥望着广袤辽阔的山脉，独自安静了一会儿，随即走到一块巨石上坐了下来，目光微抬，望着远处山巅云雾缭绕的美景，托着腮，整个人显得特别安静。 如果容战真的不喜欢她，她也许该早些离开这里。 “怎么了？”容战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都看了这么多天，景致还没看够？” “大自然的成就真是让人惊叹。”鹿鹿眼底浮现赞叹惊艳之色，“山峦险峻，连绵不绝，得多少年才能形成这样一座广袤巍峨的苍云山？” 容战没说话，只觉得她说这番话有点傻。 鹿鹿忽然开口：“我要走了。” 记住网址http://wap. 走？ 容战皱眉：“去哪儿？” “天下之大，到处走走。”鹿鹿惆怅，目光里浮现些许怔忡之色，“一个人无牵无挂，游历四海，去看看人间百态。” 容战诧异地看着她。 “这些日子打扰你了。”鹿鹿转头看他，面上浮现几分歉意，“我不该给你造成太多困扰，也不该强求一些你不愿意的事情。” 说着，她站起身，朝容战深深鞠了个躬：“抱歉。” 容战心里怪不是滋味的，轻咳一声：“其实……如果你真喜欢这里，可以让娘亲收你做义女，这样就可以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鹿鹿摇头：“这里可以当做是一个美好的回忆，毕竟世上这么多人，几人能有幸跟曾经名震天下的摄政王和女皇陛下同桌共膳，还相处了这么多日子？又有几个人可以同时跟两位天子一起共处？我已经满足了，余生可以好好回味。” 容战眉头皱了皱，却没说话。 鹿鹿见他如此，心头微沉，轻轻吁了口气：“我去收拾一下东西，明日一早就走。” 容战沉默地跟在她身后，一路无话。 “怎么了？”鹿鹿不解地看着他。 容战挠了挠鼻子：“我觉得你可以再考虑考虑。” 鹿鹿道：“考虑什么？” “考虑做我父王的义女。” 鹿鹿笑了笑：“我就是个孤女，哪能攀得上父王和娘亲这样尊贵的人物？” 容战心里刺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间有了一种类似于心疼的感觉，酸酸的，涩涩的。 鹿鹿表情倒是洒脱，很快从惆怅中回过神：“不管怎么说，还是很高兴认识你，容战叔叔是东陵身份最高的将军王爷，我这辈子也算是没来人世间走一遭。” 容战动了动唇，欲言又止。 鹿鹿开始收拾她的衣服，其实也没多少东西，她来的时候带的衣服就少，收拾起来不费什么事。 简单整理了包袱，鹿鹿独自站了一会儿，目光出神般落在包袱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没过多久，她转头看着容战，有些歉然：“我去跟他们告个别，谢谢他们这段时间的招待，对叨扰他们的行为，我表示歉意。” 容战道：“我父王和娘亲都不会在意的，你不用抱歉。” “抱说声抱歉是我的礼貌，不在意是摄政王大度，不能混为一谈。”鹿鹿摇头，迟疑地看着他，“那……我先过去了。” 容战看着她擦肩而过，看着她举步往外走去，眼看着她真要往主殿方向而去，情急之下连忙开口：“等等。” 鹿鹿转头看他：“还有别的事情？” 容战不自然地清了清喉咙，以乌龟爬一般的速度朝她走过去：“那个……我仔细考虑了一下……” “嗯？”鹿鹿不解，“考虑什么？” 容战抬头望天，望远处山峦与天相接的地方：“仔细考虑了一下，我的年纪确实也不小了……” 鹿鹿哦了一声。 “的确到了该成亲的时候。”容战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如常，“如果你不介意，我们可以……” 鹿鹿盯着脚尖下的平地，不知道有没有听清楚。 “你愿意吗？” 啊？ 鹿鹿抬眸看他：“什么？” 容战表情微顿，眉头缓缓皱了起来：“你没听见？” 鹿鹿抱歉：“我刚才在想事情。” 容战抬手抹了把脸：“我说既然男未婚，女未嫁，索性让父王和娘亲给我们把婚事办了，以后就是一家人了，苍云山你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 鹿鹿哦了一声：“苍云山以后会是西齐小女皇的，还真不是谁想来都能来。” “现在她不是还小吗？苍云山还不是她的。”容战说道，随即皱眉，“苍云山是谁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愿不愿意？” 鹿鹿眨眼：“愿意什么？” 容战忍不住又抹了把脸：“愿不愿意跟我成亲？” 鹿鹿开始翻旧账：“可是你说不喜欢我，不愿意跟我成亲，还说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愿意。”容战语气简洁明了，“那天晚上我不是跟你说了愿意？” “哪天晚上？” “就你说……要给人当十八房小妾的那天晚上。” “哦，我以为你是糊弄我的。”鹿鹿撇嘴，“这两天你一直在否认我们的关系，还说我都是胡说八道。” 容战叹气：“是我胡说八道。” “你还说——” “我说的都不算数。”容战打断了她的话，“今天之前说的话都不作数，今天开始说的才是真心话。” 鹿鹿语气一顿，哦了一声。 容战紧张地看着她：“你的答案呢？” “我没什么答案。”鹿鹿转头看着山峦，心里明明是窃喜，面上却做出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你还是再考虑考虑吧，不必因为我要走就急着做决定，人生大事不能冲动。” “我没有冲动。”容战正色说道，“我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可是我年纪这么小。”鹿鹿撇嘴，“跟了你不是很吃亏？” 容战表情微僵：“你不是说就喜欢我这样的？” “可是你今天之前说的话都不作数了，那我今天之前说的话也不作数了。”鹿鹿道，“今天之后说的才是真心话。” 容战：“……” 这是上天故意派来折磨他的妖精吧？ “我错了行不行？”容战皱眉，“我以后一定好好喜欢你，绝不会再口是心非，保证一辈子对你好，行不行？” 鹿鹿哦了一声：“那我考虑考虑。” 容战身姿高挑挺拔，浑身充满着常年浸淫军营历练出来的气势，此时站在她面前，明明一只手就可以把她提起来，却还得耐心的跟她哄着，“你要考虑多久？” “你很急吗？” 容战点头：“很急。妹妹这个月就要回西齐去了，皇兄和皇嫂也要回东陵，他们都走了，见证我们婚礼的人就更少了。” 顿了顿，“万一我被父王责罚，连个求情的人都没有。” “父王好好责罚你干什么？”鹿鹿脱口而出，慢半拍才意识到自己又“口误”，“我说的是，你父王好好的又责罚你干什么？” 第635章 好事将近 容战忍不住扬唇：“父王责罚还需要理由？” 鹿鹿皱眉：“父王不是霸道不讲理的人，你别没大没小。” 容战嘀咕：“明明比我小那么多，说起话来却总带着教训人的语气，也不知养成的什么习惯。” “我已经二十八岁了。” “骗鬼去吧。”容战伸手捏着她的脸颊，吹弹可破的肌肤粉嫩得十足是个少女，“就你这样子还敢说自己二十八？都跟你说了很多次了，二八年华指的是十六岁，不是二十八岁，真不知道你脑子里装了什么。” 鹿鹿抬眸看他，眼底带着几分狐疑：“你真心想娶我？” “废话。”容战不知道哪来的底气，傲娇气十足，“我还能骗你不成？骗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说不定只是想尝尝我这颗小仙草。” 容战嗤道：“本王身为东陵皇帝唯一的胞弟，享一等亲王爵，府中婢女无数，手掌四十万兵马大权，整个帝都皇城想嫁给我的女子多如过江之鲫，本王需要骗你这颗豆芽菜？” “你才是豆芽菜。” 容战无奈的：“行吧，我是豆芽菜。” http://wap. 鹿鹿冷笑：“既然这么多女子等着嫁给你，那你去娶她们好了。” 容战理直气壮：“我不喜欢她们。” “那你喜欢我？” “当然。”容战想都没想地点头，“不喜欢你我娶你干什么？放在家里一天三顿打？” “你敢打我试试，我告诉父王。”鹿鹿冷哼一声，嘴角却有可疑的弧度上翘，“看在你喜欢我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了，就答应你了吧。” 容战沉默地看着她：“确定？” “确定。” 容战眼底生出一丝丝怀疑之光：“鹿鹿，我问你个事。” “说。” “你是不是故意给我下套？” 鹿鹿皱眉：“谁给你下套？你爱娶不娶。” 容战瞬间歇火：“娶。” 算了，圣人都说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他也是无聊了才跟她较这个劲。 容战说做就做：“既然你同意了，我就让娘亲帮你准备嫁衣。” 鹿鹿迟疑一阵：“听说嫁衣是女子自己准备的，而且需要她们一针一线亲自绣出来才行，我这么笨，肯定绣不出来的。” “指望你绣嫁衣？”容战冷哼，毫不留情地嘲弄，“只怕你等到八十岁都嫁不出去。” 鹿鹿咬牙：“你说什么呢？” 容战揉了揉她的头，“行了，跟我去见父王和娘亲，让皇兄和妹妹晚几天再走，我们早点把婚事给办了。” 鹿鹿本来挺大胆一小姑娘，整天追在容战身后跑，叫嚣着要嫁给他也从来没见害羞过，这会儿真要去见父王娘亲，正式商议成亲一事，突然间还有点紧张。 不过容战才不理会她紧不紧张，拉着她的手，强制性地带她去见爹娘。 厅里几个人早就算到了似的，齐齐坐在那里，容战二人一进去就收获了七八双平静的眼神，连瑾瑜都从祖父怀里抬起头，送给二舅舅一个接近于鄙视的眼神。 “看来好事将近。”谢锦端着茶盏，“我们是要留下来吃完喜酒再走？” “不但要吃喜酒，还要准备份子钱。”轩辕昊偏头看向他，“锦叔和曜叔想好送什么了吗？” 谢锦淡定：“皇上放心，早准备好了。” “锦叔来苍云山之前，应该没有提前料到我会成亲吧？”容战狐疑，“贺礼这么快就准备好了？我怎么没看到？” “我准备的东西别具一格，不需要费心思，也不需要提前知道。” 容战看着他，非常怀疑他给准备了什么。 “我跟谢锦共送一份应该可以。”轩辕曜征求众人意见，“毕竟贺礼是小事，完成了终身大事才是大事。” 轩辕昊失笑：“曜叔怎么越来越抠门了？跟锦叔在一起久了，学会了勤俭持家？” “皇上这句话说得不对。”谢锦悠悠反驳，“是跟曜曜在一起时间久了，我学会了勤俭持家，曜曜年轻时候就是个节俭的性子，每次去我家吃饭都不许铺张浪费，这些年可是把我约束得够呛。” 轩辕昊笑了笑：“锦叔嘴上抱怨，实则不也乐在其中？” “我们做爹娘的，是不是应该准备一份丰厚点的贺礼送给容战和鹿鹿、”南曦沉吟，转头看向容毓，“你觉得呢？” 南曦开口，容毓从来就没见反驳过，闻言看向容战：“你想要什么？” “藤条。”谢锦接口。 轩辕曜附和：“一桶藤条。” 扶苍轻咳一声：“一桶有点多了，半桶就可以。” “还是我家扶苍心善。”楚青凰啧了一声，“二哥以后对扶苍好一点。” 容战脸黑黑的：“你们都是什么恶趣味？”就这么喜欢看他挨打？ ”行了。“南曦开口救场，“不许再欺负容战。” “还是娘亲疼我。”容战带着鹿鹿走过去，恭敬地行了个礼，“父王，娘亲，之前是儿子不好，不该抗拒感情，抗拒成婚，更不该拒绝鹿鹿这么好的姑娘，还请父王和娘亲做主，给我们主婚。” 南曦目光落在他脸上：“婚姻大事不是儿戏，你当真想好了？” 容战点头：“想好了。”再不想好，媳妇都该跟他分道扬镳了，说不定下次见面，已经成了不知哪个老头的十八房小妾。 南曦转而看向鹿鹿：“鹿鹿，你也想清楚了？” “回禀娘亲，我也想好了。”鹿鹿坚定地点头，“看在容战叔叔诚意十足请求我嫁给他的份上，我勉为其难地同意了。” “什么叫勉为其难？”容战转头瞪她，表情不满，“应该叫欣喜若狂。” 鹿鹿嗤笑。 “容战确实是欣喜若狂，说话都不利索了。”谢锦嘲笑，“这么多大的人了，还整天让长辈操心，就应该被好好教训一顿。” 容战深深吸了一口气，很想让锦叔出去找个地方凉快一下。 ……不对。 他应该礼尚往来，送些东西给曜叔才是，比如说搓衣板，金算盘，还有皮鞭镣铐？ 第636章 欣喜若狂 容战深深吸了一口气：“启禀父王。” 容毓目光微抬。 “谢锦叔叔身为东陵朝廷命官，如此不稳重的态度，实在应该好好教训一顿。”容战恭敬地说道，“还请父王不吝动手，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靠山。” “这两天容战大喜，谁都不许再欺负他。”容毓发话，“否则家法伺候。” 容战差点没感动哭了，父王终于为他做主了…… “我提议可以把藤条送给锦叔。”楚青凰坐在一旁，平平淡淡地开口，“锦叔最近好像闲得发慌，不是欺负扶苍就是欺负二哥，就该好好给他一些事情做。” 说完，转头看向轩辕昊：“这次回去东陵之后，皇兄还是让谢叔叔能者多劳吧，别总是想着欺负小辈。” 扶苍小小声开口：“我同意暖暖的意思。” 容战附和：“我也同意。” 轩辕曜叹气：“谢锦，你惹了众怒。” “不是惹众怒，而是人家关系厚。”谢锦目光微抬，“曜曜都不给我撑腰。” wap. 轩辕曜摇头：“撑不起来。” 人家一家子联手，上有主上压着，旁边还有一个需要他们效忠的皇帝陛下，他跟谢锦区区二人岂是对手？ 就算现在主上不管事了，回去之后皇上一声令下，能直接让他们忙到死。 轩辕昊性子到底沉稳些：“暂时先让父王和娘亲主个婚，把大礼简单办了，等回去东陵，我再给你补一次隆重一点的，凤冠霞帔，十里红妆，一样都不能少，你们觉得如何？” 容战点头：“还是皇兄最疼我。” “不嫌肉麻。” 傅丹歌温柔地笑了笑：“皇上确实最疼战王。” 楚青凰挑眉：“嫂嫂不吃醋？” 傅丹歌点头：“偶尔会，所以战王此番成亲，我也跟着松了口气，以后有自己的媳妇宠着，就不必跟我一起抢皇上了。” 容战长长叹了口气：“你们就取笑我吧，使劲笑吧。” “不会的。”鹿鹿握了握他的手，“皇兄皇嫂和妹妹他们都是替你高兴呢。” 南曦瞧着他们俩交握的手，打心眼里高兴，只是一想到这姑娘看起来年纪这么小，就觉得有些愧疚。 战儿以后一定要好好补偿人家才行。 “婚期就定在三月初三。”容毓做了决定，目光看着鹿鹿，“三月初三之前，鹿姑娘随时有反悔的机会。” 反悔？ 容战脸色一变：“父王说的哪里话？鹿鹿做梦都想嫁给我，怎么可能反悔？” 容毓瞥他一眼，眼神带着些许微妙。 鹿鹿安安静静地浅笑着。 今天是个好日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肯定不会跟他顶嘴的，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何况成亲之后他就是她的夫君了，外人面前一定要给他撑面子。 “此事就这么说定了。”南曦略做思忖，“苍云山该有的东西都有，明天让人去买一些成亲用的物具，嫁衣现在缝制已经来不及，且临时去买一身穿着，等回了东陵，让你们皇兄皇嫂正式给你们操办一次。” 容战是东陵这一辈唯一的一等亲王，他要娶妻，王妃的嫁衣肯定用宫廷里最好的料子，外面想买都买不到，一件嫁衣需要顶级绣娘绣上几个月，时间也是成本。 “凤冠霞帔，玉佩头面，都让丹歌给你们操办。” 丹歌温柔地笑了笑：“娘亲放心，我和皇上一定给他们办得风风光光，” 鹿鹿拧了拧眉，她其实想说不需要太过铺张，简单走个形式就行，可是皇族亲王娶妻，应该有着严格的规矩流程，她擅自拒绝可能会被认为是不懂事。 于是她只安静地听着，能不插嘴就尽量不插嘴。 接下来容毓和南曦就着成亲事宜商议了一番，南曦命人去把她珍藏的几套首饰拿了过。 “不用娘亲破费。”容战连忙阻止，“等回了东陵，儿子会给她多准备一些，娘亲的首饰自己留着。” 娘亲年轻时做女皇，她珍藏的首饰都是顶级的珍贵，容战不敢要。 南曦笑道：“我收藏的那些都是年轻的款式，适合小姑娘，放在那边也是白白搁置着，不如送给鹿鹿。” 容毓道：“给你们就留着。” 容战点头：“谢娘亲。” 鹿鹿跟着说道：“谢谢娘亲。” 南曦首饰很多，有一大半甚至从来没有佩戴过，各种凤冠，发钗，簪子，步摇，容毓送给她很多，大周甚至还有一座奢华的珠宝阁都是容毓送给南曦的礼物。 她出手大方，鹿鹿却并不贪心，只挑选了几件适合自己的颜色款式，其他的就不要了，“我平时不爱戴太多头饰，觉得累，成亲的时候有个仪式就行，多谢娘亲。” 南曦听出她说的是真心话，于是也没再勉强。 在场的其他两个女子一个是皇后，一个是女皇，平日里最不缺的就是珠宝首饰，所以南曦也没问她们要不要。 第637章 够吹一辈子 虽然成亲仪式观礼的人少，各项流程也不如在皇城全面，但该有的一样不少。 三月初二，楚青凰带着鹿鹿下了山，租了城中最好的客栈，次日一早在客栈天字号房里完成了对她的梳洗打扮，一身嫁衣明艳如火，凤冠尊贵奢华，看着真是夺目耀眼。 “二嫂今天很美。”楚青凰打量着眼前这个比自己还小的女子，“除了年纪小点，其他样样都不错，尤其眼光独到，摔进湖里都能让二哥给你救上来。” 鹿鹿睁着一双美眸凝视着镜子里的自己，凤冠霞帔，感觉跟以前素面朝天的自己完全不一样，像换了个人似的。 “我也觉得自己样样都好，人美心善，年纪还小，让他这个老牛吃到了嫩草。”鹿鹿托着腮，像是梦幻美人似的，“容战能娶到我，真是他前世修来的福气。” 楚青凰嘴角一抽，实在对这个小嫂子服气了。 苍云山上的高手今日皆是一身青袍，胸前裹着一根红绸，抬着八人大轿，喜气洋洋踏着轻盈的步伐过来接亲。 楚青凰透过窗户看向长街上热闹的场面，淡笑：“虽然在山上举办婚礼没有皇城繁琐浩大，但能让苍云山上这些高手给你抬轿子，也算是古往今来头一人。” “错。”鹿鹿又一次施展她那无人能及的异能，“娘亲当年成亲的时候，可比这个风光多了，那时从苍云山一路抬到了大周皇城，不但抬轿子的都是高手，护送的也都是个顶个的高手。” 楚青凰缓缓点头：“行吧，你是第二个。” “第二个也够我吹一辈子。”鹿鹿笑道，“妹妹想不想知道父王和娘亲的故事？” 记住网址http://wap. 楚青凰眉眼微动：“你全都知道？” 鹿鹿沉吟：“倒也不是全部，过去了太久的事情只能依稀看到一点，将来的事情也不是桩桩件件都看得那么清楚的，只能是命中比较重要的一些大事会看得更清楚些，因为琐碎只是取决于人，大事走向取决于天。” 说着，怕楚青凰听不懂似的，解释得更细致些：“比如妹妹今天要吃什么，穿什么，跟皇夫大人去哪里玩，参加了什么宴会活动，这些都是自己决定的事情，随时都可能发生变化，我肯定没办法看到。我看到的是女皇陛下什么时候登基，什么时候遇到劫难——这只是打个比方，陛下的劫难已经过去了，这一生不会再有劫难。寿命有多长，这些都是可以看到的。” 楚青凰嗯了一声：“我明白你的意思，不需要解释的太详细。” 她又不是三岁稚儿，还能听不懂话？ “那父王和娘亲的事情你想知道吗？” 楚青凰沉默片刻：“你觉得我应该知道？” “这个也没什么。”鹿鹿抬头，“反正我们现在没事可做，就闲聊一下。” 楚青凰嗯了一声。 “娘亲其实做了两世女皇。” 楚青凰微讶：“两世？” “是呀。”鹿鹿点头，“父王跟娘亲是经历过两世姻缘的人，所以父王对娘亲的感情有一股执念在里面，别看娘亲现在这么温柔，没有野心抱负，整个人活得无欲无求，其实父王两辈子都是为了娘亲而活。” 楚青凰沉默着。 父王对娘亲的在乎确实执着得让很多人不解，毕竟在天下权贵眼中，父王是个强大到随时可以做天下共主的男子，可他心里，天下共主的至尊之位和流传千古的史书歌颂，也不及他对妻子的感情。 作为子女，没人会觉得父母感情好有什么不妥，毕竟谁不喜欢一家和睦，夫妻恩爱，母慈子孝？ 况且父王对娘亲的爱并不是文人的风花雪月，浪漫柔情，而是强大的庇护，从最初到现在，三十多年下来，从不会让娘亲有机会面对一点点风险，这种方方面都保护到了极致的布局，绝不是一个沉溺于风花雪月的人可以做到的。 “我很敬佩父王，也喜欢娘亲。”鹿鹿眼里带着憧憬，“他们是这个世上最般配的人。” 楚青凰抬眸，正要说些什么，外面进来一个女子，恭恭敬敬地道：“姑娘，外面的公子传话，说是吉时到了，让您即刻起身入轿。” 按照礼仪，新娘子应该由兄弟背着出门，脚不沾地地坐进轿子里，不过鹿鹿没有兄弟，也没有亲人。 楚青凰眉头一挑，征求她的建议：“你是想被背着，还是抱着？” 鹿鹿抬眸：“妹妹背我？” 楚青凰点头：“抱着也可以。” 鹿鹿短暂地害羞了一下：“那还是抱着吧。” 楚青凰点头，打横把她抱了起来：“走吧，今天我就是你临时的娘家人。” 鹿鹿乖乖地靠着她肩膀：“能被女皇陛下抱一次，我此生无憾。” “说什么傻话？”楚青凰轻轻松松抱起这个未来二嫂，“跟二哥白头偕老，才是让你此生无憾的事情，其他的都是小事。” “妹妹说的对。”鹿鹿点头，“不过妹妹和妹夫本就是幸福之人，被妹妹抱着进花轿，我跟容战以后也会是幸福之人。” 楚青凰把她抱进轿子里，长街两旁围着看热闹的人群，楚青凰抬手招了招，一个手下走过来听候吩咐。 “轿子抬起来就开始撒喜钱和花生枣子。”楚青凰今日要做一回散财童子，“把昨天换来的碎银子和铜钱全部撒出去，但是一定要维持好秩序，防止踩踏事件，也防止有人欺行霸市，必须杜绝任何一个人因为银子的事情而闹出不愉快。” “是。” 轿子被抬起，送亲的队伍开始启程，沿途有临时雇来的八个喜娘身穿红衣挎着花篮子，花篮里放着红枣花生和铜钱，一边走一边撒，场面格外热闹。 楚青凰安排了人维持秩序，就算百姓们因为抢拾银子和花生枣子而引发一些混乱，也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 炮竹声响，锣鼓喧天。 队伍一路吹吹打打出了城，往郊外苍云山方向而去，喜娘在城门外停了下来，楚青凰命人给她们发了丰厚的赏银，喜娘们心里虽纳闷没有送到新郎官家里，却还是兴高采烈地拿着银子千恩万谢。 队伍继续前行，一直抵达苍云山脚下。 第638章 她也是拼了 容战一身红色喜袍，等候在山下。 轿子落地，他走上前，掀开轿帘看着坐在轿子里的新娘子，嘴角扬起：“美丽的姑娘今天嫁人喽。” 鹿鹿坐姿端庄，安静地看着他，见他伸手，正要起身走出去，却见容战直接伸手把她抱了出来，“新娘子脚不能沾地。” “只是上轿之前不能沾地。”鹿鹿纠正，“等会要拜堂，难道也要抱着拜？” “这倒不是。”容战轻轻松松抱着她，不见丝毫费力，“等上了山，踩上红毯就可以自己走了。” 南曦原本是想让人把红毯一路铺到山下的，但容战说不需要，自己的媳妇可以自己抱上来，只在即将抵达主殿的那道石阶上铺了一路。 南曦自然成全他。 于是容战抱着自己的小媳妇，一路踏着山间小路往上走，迈出去的每一步都像是他们以后的人生。 不管是因为年岁的差距，还是容战的性情所致，这辈子他娶了这个小妻子，就会把她娇宠起来，尽一切努力让她活得潇洒惬意，不会因为嫁了人就受到束缚，只会多几个疼爱她的家人。 “容战。”鹿鹿依偎在他怀里，带着喜悦的目光看着容战，“我会爱你一辈子。” 容战脸红了一下，眼睛直视前方：“嗯。” http://wap. “你‘嗯’什么？”鹿鹿脸颊贴着他的脸，“你会不会也爱我一辈子？” 容战虽然人长得温文尔雅，俊美贵气，不是军营里的大老粗，但是做武将这么多年，跟军营里那些崽子一起打交道，常年不近女色，何曾把情啊爱的挂过嘴边？ 此时被她这么一问，骤然间还有些难为情了起来：“这……” “说嘛。” 容战咳了咳：“会。” 鹿鹿哦了一声：“我相信你。” 容战忽然反应过来，拧眉看着她：“你不是能看出我们的将来吗？” 鹿鹿的表情看起来理所当然极了：“那我还是想听你亲口说出来嘛。” 容战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可能这就是小姑娘的思维方式。 就算如何聪明的女子，也喜欢让人哄着，喜欢听甜言蜜语。 行吧，她喜欢听，他就尽量满足她。 上了山，走上红毯，容战把她放了下来，牵着她的手走进正殿。 殿阁内外张灯结彩，挂满了红绸。 主殿内，容毓和南曦坐在主位，安静地看着容战和鹿鹿两人一身红衣相携而来，年轻充满着朝气的明媚容颜，浑身。 谢锦和轩辕曜坐在左侧，轩辕昊和傅丹歌坐在右侧，待新人进殿，谢锦起身充当司仪，“吉时到，新人拜堂——”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送入洞房！” 走完简单的成亲流程，容战和鹿鹿很快被送去新房。 南曦看着相携而去的两人，嘴角微扬：“总算是完成了战儿的人生大事。” 她以前还总担心这孩子会孤独到老，如今算是放下了一颗心。 轩辕曜目送着一对新人走远，面上泛起狐疑：“鹿姑娘真有二十八岁？” “返老还童有可能。”谢锦语气闲适自在，“但是若真能达到返老还童的境界，她至少应该有七八十岁了吧。” 所以她的年纪绝对是骗人的。 “分明是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非得说自己二十八。”楚青凰叹气，“为了嫁给二哥，她也是拼了。” 南曦眉眼浮现深思：“鹿鹿是个奇妙的姑娘，有时候很聪明，有时候又憨憨的，大多时候都符合这个年纪小姑娘该有的乐观善良，偶尔也会通透得让人心惊。” “撇开武力不谈，我们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是她的对手。”楚青凰平静地说道，“她可以看到每一个人的过去和将来，只凭这一点，去任何一个国家做个国师都会被君王权贵供起来。” 此言一出，南曦微讶：“每个人的过去和未来？” “嗯。” 楚青凰想到鹿鹿说的话，面色转柔，“不过越是看得多的人，可能对这些事情反而越能平淡视之，甚至觉得跟吃饭喝水一样稀松平常，不觉得有什么稀奇。” 鹿鹿跟他们说到这些的事情，完全没有一点神秘的感觉，甚至连故弄玄虚都没有，可见她早就坦然淡定了，不过以后还是得让她注意一点，不能出去乱说，免得招惹麻烦。 第639章 特别的礼物 新房里，容战看着坐在床沿的鹿鹿：“你觉得我们应该今晚就洞房，还是等到回了东陵之后，举办过正式的婚礼之后再洞房？” 鹿鹿端正地坐在床沿：“听你的。” 容战纠结：“还是等等吧，等到回去东陵再说。” “佳人在怀，战王居然能把持得住？”窗外一人说话声传来，并有一个东西自打开的窗户递了进来，“这是叔叔送给你的新婚贺礼，不用谢我。” 容战纳闷，走到窗前把小册子拾起来，翻开一看，顿时俊脸爆红，差点把册子扔出去。 这是什么玩意儿？ 他转头看去，幸亏鹿鹿的脸挡在盖头下，什么也没看见。 容战握着烫手山芋一般的小册子，不知道应该把它扔出去还是…… “容战，你在干什么？”鹿鹿问道，“谢叔叔送了什么给你？” “没……没什么。”容战把册子藏到身后，期期艾艾地走到床前，“那个你先坐一会儿，我出去敬酒，一会儿回来。” 鹿鹿哦了一声：“你先去吧。” wap. 成亲之日新郎确实需要敬酒，但是…… 容战赶紧走到外殿，把册子翻开看了看，越看越是脸红，胡乱翻完之后，随手找了个地方塞了进去，然后正了正表情，转身回了内室。 鹿鹿听到他的脚步声，忍不住想掀开盖头盖头：“怎么又回来了？” 容战连忙伸手阻止了她的动作，平静地说道：“我觉得还是应该留在这里陪你，外面宾客也没什么外人，都是自家人，不在乎这些虚礼。” 鹿鹿哦了一声，“那你现在是要挑开我的盖头吗？” “嗯。”容战转头看了看，把喜秤拿了过来，挑起她的红盖头，露出盖头下明艳动人的脸。 本就生得明艳动人的少女，此时脸上添了妆，更显得娇艳美丽，光芒四射。 鹿鹿抬眸看着容战，四目对视，有种无声旖旎的气息在流动。 “我们现在应该做什么？”鹿鹿羞涩地垂下眼，“天还没黑……” “祝新郎新娘早生贵子。”谢锦在外面悠哉说道，声音慵懒戏谑，“春宵一刻值千金，别虚度了良宵，战王年纪也不小了，赶紧生个小世子才是正事。” 容战脸色一青，把盖头挑起放在一旁，转身走到窗前，打开窗户看过去：“锦叔能不能走远一点？” 三句不离他的年纪，他真有那么老吗？ “你这孩子真是不识好歹。”谢锦靠着一棵大树，“本来成亲应该有喜娘的，喜娘会提醒你新房里的流程是什么，但这是在苍云山，外人不可入的地方，我这是给你充当红娘来着，你应该好好谢谢我才行。” 容战拧眉，咕哝了一句：“我又没成过亲，怎么知道有什么流程？” “我不是来提醒你了？” 容战暗道，就你整天没个正形的样子，谁知道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 关上窗户，容战回到内室，想着成亲还有什么讲究，目光落在床上，伸手把被子掀开，果然看到床上有花生、枣子、桂圆。 他把这些东西都收拾了起来，枕头和被子里也清理干净，然后转头看向鹿鹿：“你饿不饿？” “不饿。”鹿鹿看着他手里的枣子，“你想让我吃这些？” “不是。”容战把收拾出来的东西都放在托盘里，“这些是寓意，不是让吃的。” 鹿鹿哦了一声，目光落在容战脸上：“容战叔叔长得真好看。” “这里好看的人太多了，我排不上号。” “不。”鹿鹿坚持，“在我眼里，容战叔叔就是最好看的。” 说完，她斟酌问道：“我是不是该改口了？叫容战哥哥？” 容战：“……” “夫君？” 容战面皮一抖，“你可以直接叫我名字。”今天不是已经开始叫名字了？ “哦。”鹿鹿默了默，“我叫鹿鹿，你就叫战战吧。” 战战？ 容战嘴角又是一抽，突然间想敲开她的小脑袋瓜，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 不过最终他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行吧，随便你。” 鹿鹿低眉看着自己的手，有些紧张的开口道：“那我们现在……” 容战瞧了瞧外面天色：“天还没黑。” 鹿鹿声音一顿，默默哦了一声，没再说话了。 按照一般的成亲流程，这个时候新郎官不应该待在房里，而是该出去招待宾客，但今天给他们主持婚礼的都是自家人。 自家人在一块吃个饭，不需要容战特意出去敬酒，可眼下又没到就寝的时间，两人一同待在新房里，气氛不免就有些尴尬。 “饿不饿？”容战又问了一遍。 鹿鹿点头。 于是容战连忙让人出去拿些吃的过来，他从早上忙到现在也没怎么吃东西，此时正好可以安安静静地填饱肚子。 下人很快送来了丰盛的食物，容战和鹿鹿坐在桌前，还没开动，外面又传来悠哉悠哉的声音：“多吃一点，吃饱了才有力气。” 容战深深吸了一口气，“你先吃着，我出去一下。” 鹿鹿哦了一声，乖乖点头。 容战起身走了出去，出了门径自走到庭院里一棵大树下，仰头看着躺在枝杈间的谢锦：“锦叔到底想干什么？” “战王没成过亲，我不是担心你没有经验，所以过来提点一下，又没打算扰你的洞房……”谢锦皱眉，“好心没好报？” 真好心还是假好心，他们彼此心知肚明。 容战直接谈条件：“锦叔今日放我一马，等回去东陵，我可以替曜叔练兵一个月，让皇兄给他一个月假期。” 谢锦挑眉：“这是利诱？” “诱到你了吗？” 谢锦认真地考虑了一会儿，缓缓点头：“既然战王觉得不需要我提点，那我就不在这里招人嫌了，战王这么有诚意，作为叔叔自然也识趣。” 容战道：“多谢锦叔。” 谢锦啧了一声，潇洒地从树上一跃而下：“刚才见战王怒气冲冲地出来，我还以为你要跟我拼命呢。” 容战沉默片刻，“有父王在的地方，我还不敢以小欺大。” 他确实想找他拼命，可是今天是个大喜日子，他才不会大动干戈。 不过嘛…… 谢锦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眯眯地说的：“告辞。” 容战目送着他的背影，冷冷一哼，他说给曜叔假期，可没说给锦叔假期。 今日这么捉弄他，就让他一个月忙得脚不沾地好了。 容战心里做了决定，转身返回新房，看到坐在桌前等着他的鹿鹿，容战才想起还没把她头上的凤冠取下来。 “这个凤冠挺重的吧？”容战伸手把它拿下，“累不累？” 鹿鹿托着腮看他：“还好。” 还好？ 容战把凤冠放好转，回头盯着她纤细的脖子，“我都担心会把你的脖子压断。” “我的脖子哪有那么脆弱？”鹿鹿动手给他夹了点菜，“谢锦叔叔送给你什么贺礼？我怎么没看到？” 容战表情一僵，随即淡定的在她身边坐下来：“他的礼物不值钱，没什么好看的。” 鹿鹿哦了一声，也没在意，反而是抬眸看着他：“回东陵之后，我是不是就不能这么乱来了？” “为什么？” 鹿鹿撇嘴：“你是东陵王爷，皇族好像有很多严苛的规矩。” 容战挑眉：“你既然知道，还吵着闹着要嫁给我？” “谁吵着闹着要嫁给你了？别往自己脸上贴金。”鹿鹿抬手，作势想打他，“明明是我来拯救你孤独一生的命运。” 容战扬唇：“这么说来，我还得感谢你？” “那当然。”鹿鹿凶巴巴地看着他，“还不赶紧谢谢我。” 容战沉默片刻：“你先叫一声’夫君‘给我听听。” 鹿鹿表情一顿，夫君？ “怎么？”容战挑眉，“不敢？” 谁不敢？ 鹿鹿清了清喉咙，硬邦邦地对着空气说了两个字：“夫君。” “你喊谁呢？”容战皱眉，“朝我看。” 鹿鹿转头看他，对上他那张俊美得人神共愤的脸，一时心头小鹿乱跳：“那个……等我先适应一段时间再说。” “害羞？”容战取笑她，“之前吵着闹着要——” “你烦不烦？”鹿鹿笑意一收，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想跪搓衣板是不是？” 容战微愕，搓衣板？ 这又是什么东西？ 第640章 瑾瑜随了父亲 次日早，容战和鹿鹿起身去给爹娘敬茶，容毓和南曦递给他们一人一个红封。 “成了亲就是一家之主，要有身为丈夫的担当，不管在外面做什么事，都需要考虑到家中妻子的立场。”容毓语气淡淡，“感情上更容不得乱来。” 容战恭恭敬敬地听着：“是，谨听父王训示。” 鹿鹿也跟着道谢。 不过容战到底也三十几岁的人了，并不需要像个孩子似的被教训，所以容毓并未多说什么，很快结束了这个流程。 敬茶之后，一家人在一起吃了个早饭。 膳后，鹿鹿忽然看向傅丹歌，“嫂嫂。” “嗯？”傅丹歌正在照顾女儿，闻言抬眸，“怎么了？” “我有话跟嫂嫂说。”鹿鹿看了一眼桌前的众人，目光很快转回傅丹歌脸上，“单独说。” 话音落下，轩辕昊和容战齐齐抬头。 傅丹歌虽是不解，却也很快应下：“好。” 记住网址http://wap. 鹿鹿举手保证：“大皇兄别担心，我就是有几句话想跟嫂嫂说一下，绝对没有恶意。” 轩辕昊失笑：“我并未怀疑你有恶意。” 鹿鹿带着傅丹歌神神秘秘地走了出去。 这一大家子的人除了南曦，个个都是高手，鹿鹿担心被他们听到，还特意走远了一些，确保不会有人听到她们的谈话，才寻了一块石头坐下来。 “这里的风景真好，嫂嫂也是第一次来苍云山吧？” 傅丹歌嗯了一声，放下在宫里长久维持的端庄高雅，跟着坐在她身边：“能来一次已经是幸运了，女子一旦入了宫，有的终其一生都出不了宫，何况长途跋涉来这么远的地方。” 别说皇后，就算是历代皇帝，又有几个可以随意出宫离开皇城？ “皇兄对嫂嫂很好。” 傅丹歌一怔，随即缓缓点头，眉眼柔和许多：“皇上是个很好很好的男子，不管是做皇帝，还是做丈夫以及做父亲，都完美得无可挑剔。” 完美到她时常半夜醒来，总觉得自己配不上他。 “嫂嫂这些年，还时常受梦魇的折磨？” 傅丹歌脸色一变：“你知道？” “看得出来。”鹿鹿笑容如清风朗月，让人不自觉地放下戒备，“不过嫂嫂其实不用担心，那只是梦魇，不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傅丹歌沉默地看着远方：“那样的梦魇若是说出来，只会让人觉得荒谬。” “皇兄带嫂嫂出来来苍云山，应该并不单纯是为了看望父王和娘亲，而更多的是想让你看到他们一家在一起相处似的信任和轻松温馨。”鹿鹿声音沉静，“帝王之家，这样的场景很难得。” 傅丹歌点头：“确实很难得。” “他们可以接受很多不同于世俗的事物，远比你想象的还要开明，心胸广阔，格局远大，就像眼前这一座座广袤的山脉。” 鹿鹿目光远眺，“他们能接受许多一般人不能接受的事情，就像你并不知道妹妹为什么是西齐女皇，父王为什么对娘亲数十年如一日的深爱，为什么有那么多权倾一方的人物对父王死忠。” 傅丹歌沉默不语。 鹿鹿转头看她，声音带着一种自然而然的安抚魔力：“世间难题那么多，很多都无法得到解答。每个人身上都有着自己的秘密，这个秘密不一定非得让其他人知道，但是当你受到这个秘密折磨困扰的时候，其实应该选择跟自己最深爱并信任着的人一起分享。” 傅丹歌默然片刻，“此前我跟他说过一次。” “可你还是受到梦魇的困扰。”鹿鹿皱眉，“这样不好，会让你的幸福感打折，就算皇兄一生不离不弃，你内心里也总会惶惶不安。” 傅丹歌摇头：“我惶惶不安的原因不是因为怀疑他。” “这不重要。”鹿鹿一语点破关键，“皇兄爱着你，愿意倾尽一切让你感到幸福，如果你的幸福感和安全感都打了折扣，便是他的付出被打了折扣。” 傅丹歌微微一震。 “我现在明明白白地告诉嫂嫂，你梦中出现过的一切都是假的，永远都不会发生，皇兄也是个有福之人，他这一生会跟东陵社稷一样安稳顺遂，直至终老，这个命格是已经定下来的，不会改变。” 傅丹歌目光微抬，眼底有着明显的动容：“真的不会改变？” “真的。” 随着这两个字落音，傅丹歌骤然松了口气，仿佛长久以来紧绷的那根弦突然松懈下来，一时竟有些疲惫。 目光安静看着远处，她真心实意地开口：“鹿鹿，谢谢你。” “都是一家人，不用客气。”鹿鹿笑容干净明媚，“等回到东陵，如果有人欺负我，嫂嫂记得给我做主就行。” 傅丹歌笑了起来，从所未有的轻松：“行。一定给你做主。” …… 忙完了容战的婚事，就到了离别的时候。 政务繁忙，楚青凰和轩辕昊作为两国君王，不能在外面逗留时间太久，三月初六他们决定打道回国。 “承玺和东珠要不要留在苍云山住一段时间？” 轩辕昊摇头：“承玺有课务在身，东珠年纪小，留在这里只会打扰到瑾瑜，不敢让父王和娘亲分心。” “没那么严重。” 傅丹歌笑道：“其实是我舍不得东珠，她现在就是我的贴心小棉袄，平日里就指着她给我解闷呢。” “行。”南曦摸了摸东珠的头，“以后想来玩就让父皇和母后带你过来。” “祖母，我会想你的。”东珠亲了亲她的脸，转头看向容毓，“祖父，我也会想你的。” 容毓伸手摸了摸她：“乖。” 唯独瑾瑜坐在祖父怀里，朝爹娘挥着小手：“你们要是想我了，就来看看我。” “这小没良心的，你怎么不说回去看看我们？” 瑾瑜一本正经：“祖父和祖母年纪大了，要留在山上，长途奔波太辛苦。” 轩辕昊不解：“扶苍和暖暖都是寡淡性情，怎么瑾瑜这么会说话？” “扶苍是因为从小被换了身份，否则谁知道他是不是也这么会哄人？”楚青凰轻笑，“说不定瑾瑜就随了他。” 扶苍暗自点头，暖暖说得还真有道理。 如果不是他自小被调换了身份，在暗阁里被抹去了七情六欲，受训这么多年，说不得也跟卫妆那个憨憨一样。 若是这样，他被调换身份也许反而是一件幸运之事。 “父王，娘亲，你们多保重。”楚青凰转头容毓和南曦，“等瑾瑜可以独当一面，我跟扶苍退位来苍云山伺候爹娘。” 南曦失笑：“突然变得这么惆怅干什么？你跟扶苍过得好，我们就心满意足了，哪需要你们伺候？” 一代人又一代人的生活，做爹娘的永远最牵挂子女，好在儿女一个个都能独当一面，让他们少操了很多心。 跟二老告了别，楚青凰、扶苍、轩辕昊和傅丹歌一起往山下走去。 “时间过得真快。”谢锦站在山上，看着一行年轻人渐行渐远，“转眼儿子辈成年了，孙子辈都这么大了，岁月不饶人。” 轩辕曜点头：“嗯。” “曜曜跟我在一起这么年，有没有过后悔的时候？”谢锦偏头看他。 轩辕曜皱眉：“每次看到别人儿女成群，我就非常后悔当初选择了你这个不能生的。” 谢锦嘴角一抽：“你能不能说点好听的？” “你不喜欢听这些，偏偏还喜欢问我。”轩辕曜瞪他一眼，“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你现在问我这些，不觉得无聊？” 谢锦叹气：“是我不该。” 承受过内心煎熬，面对过流言蜚语，克服过重重阻碍，他们在一起这么多年确实不容易。 多少人曾怀疑他们感情不会持久，过了年轻时候的新鲜刺激，早晚会败于世俗眼光和非议，可谢锦和轩辕曜两人用时间反驳所有人的质疑。 “我们明天也要回去了。”谢锦转身往山上走去，“容战说回去之后替你练兵一个月，到时候我跟皇上告个假，陪你去看看岳父大人怎么样？” 轩辕曜诧异：“替我一个月？” 谢锦点头。 “你又对他做了什么？” “也没什么。”谢锦语气淡定，“就是在他成亲那晚去闹了个洞房。” 轩辕曜表情古怪：“你是长辈，去闹小辈的房，臊不臊得慌？” 谢锦耸肩：“又不是真闹，分寸我还是有的。” 轩辕曜于是没再说什么：“是该回去看看了，主上都做了祖父，家中二老年岁越来越大，我还真有点不太放心。” 虽然有弟弟轩辕晖守在跟前，但到底相隔两地，难免牵挂。 一行人到了山下，到了真正分道扬镳的时候，轩辕昊看向楚青凰，有些不舍地道：“保重。” 楚青凰点头，一时居然也有点伤感：“皇兄也多保重。” “扶苍。”轩辕昊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知该说些什么，“暖暖交给你了。” 扶苍沉稳地点头应下：“大师兄放心。” 轩辕昊皱眉：“怎么还叫大师兄？” 扶苍抿唇，敛眸：“皇兄放心。” “嗯。”轩辕昊转头，吩咐随行侍女把丹歌母女扶上马车，随后他跟着翻身上马。 轩辕昊挥了挥手，队伍浩浩荡荡而去。 楚青凰转头看向山上，父王和娘亲已不见身影，她叹了口气：“突然走了两家，不知道父王和娘亲会不会不习惯。” “二皇兄夫妻二人会留在上面多住几天，多陪陪师父师娘。”扶苍安慰，“而且有瑾瑜在，师父和师娘不会冷清的。” 楚青凰点头：“也对。” 谢锦和轩辕曜打算跟容战一起走，为的就是让容毓和南曦适应这突然下来的冷清。 楚青凰和扶苍翻身上马，缰绳一甩：“走吧。” 第641章 番外:傅丹歌 我叫傅丹歌，兄长傅丹青，是皇上的从小到大的伴读，深得皇上器重。 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我就见过他。 可那时年纪小，不知情滋味，只觉得太子像是天神一样，小小年纪便有了不同于同龄人的气度和威压。 兄长最崇敬的人就是太子。 我知道太子以后是要做皇上的，他也很快就做了皇帝。 十七岁成为一国之君，统御万民，尊贵无双。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皇帝，就像古画卷里走出来的贵公子，有着翩翩公子的俊美高贵，却比贵公子更多一种磐石般的气度。 哥哥从小就是他的伴读，跟他一起做伴读的还有其他三个人。 但凡伴读家中有喜事，皇上总会亲自过来道贺，君臣之间的情谊让人艳羡。 来的次数多了，我见他的次数也就多了。 不过女儿家不能见外男，我偶尔会站在屏风处偷偷地瞧，瞧着让兄长敬佩如神的皇上究竟是什么样。 http://wap. 后来一次次瞧着，不小心就有些情窦初开。 然而打十几岁开始，我夜里就总是做着同样一个梦，隔三差五，断断续续，梦中的场景似真似假，让我日夜难安。 我梦见自己成了皇后，梦见父亲成了权臣，后来成为奸臣，他们甚至想弑君…… 我开始生出焦虑和不安，这个梦像是一座大山一样压在心头，让我分不清真假，让我喘不开气。 以至于后来每见皇上一次，都让我有一种沉重的负罪感。 他是个光风霁月的男子，是个德泽深厚的帝王，他的威压，他的气度，都让我敬爱不能自拔。 可我知道，我跟他没有结果，也不能有结果。 自从被梦魇缠绕之后，我就害怕再看见他，每次他来家中，我就躲得远远的，我怕梦中的事情成真，不敢冒险。 偶然一次听见他问大哥：“你不是有个妹妹？怎么每次来都不见人？” 她的大哥答：“可能是害羞的。” 我忍不住心慌，连忙躲了起来。 母亲看出了我的心思，想方设法制造我跟他的见面，我抗拒她的想法，却无法避免她每次制造的偶遇。 那一次，我慌张的神色引起了皇上的怀疑。 他眼里隐藏的关心和担忧让我心虚，我于是躲得越发慌不择路，可彼时我不知道，越是如此，反而越是让他心里牵挂，继而生出狐疑。 有一段时间，他甚至怀疑我在家里是遭了虐待的，否则一个大臣家中嫡女，没道理如此惶惶不安。 他是一个仁慈宽容的君王，从不会擅自猜忌怀疑，只会以为我遇到了难以解决之事。 可那个梦，那个梦说出来，会不会是妖言惑众？会不会牵连傅家全族，会不会牵连到兄长？ 会不会让傅家陷入万劫不复？ 我不敢冒险。 哪怕他那么好，那么好，好到足以让我每个晚上独自心痛，也不敢把一点点伤害带给他。 后来事情的发展还是脱控了，我无法自拔地爱上了他，心慌意乱，紧张不安，担忧焦虑，都是因为他。 心里的秘密没办法跟任何人说。 我一天天变得失去了自我，直到那年父亲寿辰，我又一次见到了他。 他的语气那么温柔：“若是有什么难处不方便跟家里人说，可以跟朕讲一讲，说不定朕可以帮到你。” 我逃了，逃得狼狈。 没有看见身后他紧锁的眉头，和眼里的隐忧。 可那晚到底还是没能逃过一劫。 母亲在我的食水中下了药，并设计引皇上过去。 迷迷糊糊的，我失身了。 有那么清醒的一瞬间我想抗拒，可短暂的自私以及药性的驱使，让我选择了放弃。 只知道半夜醒来，我还在恐惧于他会如何看我，却听到他的声音依然那么温柔包容：“朕娶你入宫，封你为后，你觉得可好？” 作为一个帝王，在臣子家中遇到这样的事情，他不先质问这是谁的阴谋诡计，反而过来安抚我的情绪，不知道这是一个拥有着怎样心胸气度的男子。 那一瞬间，我深深地自惭形秽。 我知道我配不上他，他这样站在云端无双尊贵的男子，应该配一个同样高贵的女子。 如果梦境是真的，我也许会将他置于险地。 “不！”我脱口而出的拒绝，显然出乎他的意料。 他脸上难得浮现愕然的表情，不过很快的，轻轻问我：“为什么？” 我低着头，不敢让他看见我的仓皇和狼狈，力持镇定：“这只是一次意外，皇上不必放在心上。” 不能进宫，不能为后，绝不能让梦中的一切发生。 就这样吧。 阴谋诡计也好，心甘情愿也罢，我身上已经有了他的印记，从此以后不会另嫁他人，只愿守着这一方小天地，安安静静地过自己的日子。 他会娶一个端方高贵的大家嫡女为后，可以册封六宫，宠幸一个臣子女儿不算什么。 对于帝王来说，这样的事情真的不算什么。 可是他说：“朕家规极严，跟你有了肌肤之亲，却不给你名分，若是让朕的爹娘知道，后果会很严重。” 女皇陛下和摄政王退位早，我知道的，但家规这种事情我却完全不清楚，闻言下意识地做出保证：“此事你知我知，绝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皇上请放心，臣女绝不会透露给任何一个人，连兄长和爹娘也不会知道。” 皇上以一种沉默而探究的眼神看着我，良久才道：“你一个冰清玉洁的姑娘失了身，该如何跟外面的人解释？” 我回答：“不用解释，不会有人知道的。” 可是天不遂人愿。 当葵水延迟了半个月没来时，我心慌意乱，整日魂不守舍，延迟了两个月没来，并伴随着恶心呕吐……我知道自己有孕了。 这个结论像是一记闷棍，砸得我头晕眼花。 食欲不振，经常嗜睡，闻不得荤腥。 母亲是过来人，很快就察觉到了我的异常，她逼问我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并带着一种胜券在握的眼神，“是皇上的孩子？” “不是。”我坚决不会承认。 那天晚上她给我下药一事，彼此都在装糊涂，可既然那层窗户纸没有捅破，我便没有理由承认孩子的父亲是谁。 母亲不死心，一次次逼问威胁利诱，甚至不惜施展苦情计。 她明明知道是谁，却非得让她亲自说出来。 想让她亲口承认？ 她偏不如她的愿。 “这个孩子不是皇上的，母亲若是透露了一点口风，欺君之罪是要诛灭九族的。”我第一次如此冷漠地跟她说话，“父亲的仕途，大哥的仕途，都会就此断送。” 母亲悻悻而去。 我轻抚着小腹，一时间心乱如麻，心头百般滋味发酵，既有酸涩又有甜蜜。 皇上很快也知道了这个消息，夜深人静时分，他在兄长的掩饰之下过来见我：“有孕了为什么不跟朕说？” 我看着年轻君王清贵俊美的脸，恨不得扑到他的怀里，若是可以，谁不希望能跟心爱的郎君一起柔情似水，日夜相伴？ 但是我不敢。 不敢答应他，我知道他是个值得托付终生的人，帝都皇城多少女子对他钟情，天天盼着入宫侍奉君王？ 我不该自私地把他置于险境，不该带着患得患失的心情霸占他后宫的位置，哪怕那个梦魇也许只是假的，哪怕即便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他也会有掌控全局应对一切的能力。 可我依然不敢冒险。 “朕封你为后。”皇上如此说道，“丹青是朕信任的臣子，你的父王官位也足够了，你腹中的孩子不能没有名分，朕也不能让你这么没名没分地承受异样眼光。” 我还是拒绝，摇头成了我唯一能有的回答：“我不进宫。” 皇上皱眉，“为什么？” “我不想进宫。” “你有什么隐忧，有什么顾虑，都可以跟朕说。” 我该怎么说？ 说我进了宫，父亲成了国舅，以后会野心膨胀成为奸臣？ 这样没有根据的事情，我不敢说，说了就是置傅家于死地，可万一，梦中的事情真的发生，又该怎么办？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陷入危险，也不愿看着傅家万劫不复。 进退两难，只能一次次拒绝。 “你是不是不喜欢朕?皇上看着她，忍不住生出这个猜测，“那天晚上有人算计你。” 我摇头：“喜欢。” 算计是真的，喜欢也是真的。 他不会知道我对他的喜欢有多深多沉，不会知道我喜欢他喜欢了多久，就是因为太喜欢太喜欢，把他的眉眼都刻进了心扉。 明明喜欢，却偏偏不愿意入宫。 纵使是聪明睿智的皇帝陛下，也着实无法闹明白我在纠结什么。 我以为他会很快放弃说服我，待后宫有了皇后嫔妃，有了三千佳丽，他就可以忘记我这个不识抬举的女子，可是我如何也没有想法，往后数年，历经生子、名节损毁、被人嘲笑、承受着流言蜚语……种种让人心力交瘁的事情，他却始终不离不弃，一直不曾放弃说服我进宫。 甚至不厌其烦地一次次想弄清我不愿意进宫的原因。 可是我心里的秘密没有跟任何人说过，他又如何会知道？ 独居一方院子，我守着小小的孩子，每天教他读书写字，看着他，我的余生仿佛也有了寄托，外面的流言蜚语伤害不到我，因为我足不出户。 母亲因为我的固执而失去耐心，也不再来打扰我，我享受清静，享受着跟这个容貌酷似他的孩子相处的时光，从儿子的眉眼间，我时常能看到他的影子，这足以让我感到一丝小小的满足。 他给孩子取名叫承玺，仿佛在通过这样的方式告诉我他的态度。 那一年，西齐女皇的到来让我人生有了转折。 事情原来是可以解决的，我不明白她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怎么能那么睿智，我纠结了数年，曾让自己无数次痛苦煎熬的难题，她似乎浑然不放在心里，几句轻飘飘的点拨就让我茅塞顿开。 其实只要把父亲放在一个虚职上，不给他机会膨胀，不让他有擅权跋扈的机会，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既然爱他，就应该予他以信任，明明可以一起解决的问题，为什么要独自承受，还要让他牵肠挂肚，担忧焦虑？ 他是一国之君，他在庙堂之上一言九鼎，他可以轻易决定天下人的生死，胸有成竹，帝王威仪让人敬服。 有什么事情是他解决不了的？ 我幡然醒悟，原来事情可以这么简单。 我做了他的皇后，虽然这些年偶尔还是会梦到那样的场景，让我半夜醒来恐惧不安，可我清醒地意识到，父亲只是个挂名的国舅，他没有实权，不会发生梦里的事情。 夫妻恩爱，儿女成双，是我梦中想象了多少次的幸福，如今幸福美满，我最该感谢的人是西齐女皇，我的妹妹，第二该感谢的是鹿鹿，她给了我一记定心丸，告诉我梦魇只是梦魇，永远不会发生。 压在心头多年的巨石落地，我终于可以彻底松下一口气，并在心里告诉自己，余生一定要加倍地爱他，补偿他，把前些年因为自己的愚蠢和固执浪费的青春统统用爱来弥补。 我庆幸自己爱上了这么一个心胸如山高海阔的男子，我为儿子和女儿有这样一个父亲感到高兴，我更庆幸自己有这样一个圣明果决的女皇妹妹，有一个聪慧善良的妯娌。 拥有他们，是我这一生中最大的财富，我想，我上辈子一定是个行大善之人，此生才有这么大的幸运和福气。 第642章 番外:乌龙绣球1 三月底，楚青凰和扶苍两人经过一个民风淳朴的小城，名叫汝安，城中有员外家女儿抛绣球招亲。 那条小街上挤满了人，都是年轻公子哥。 楚青凰觉得挺有趣，决定和扶苍去凑个热闹，并且今晚就落脚在小城中休息一晚上。 这次回京因为把瑾瑜留在了苍云山，两人骑马赶路，为了方便，楚青凰这一路都是男装打扮，此时下了马，跟扶苍一起走到人群拥挤的地方，几乎没人注意到他们。 众人的视线都汇聚了二楼即将抛绣球的女子身上，因为楚青凰一身男装，就算有人偶然一瞥，也只是以为他们都是来抢绣球的男子。 于是楚青凰跟扶苍顺利站在了拥挤的街道上，抬头看向二楼那个手抱绣球的年轻姑娘。 第一印象挺美的。 这样的女子需要抛绣球来招亲？ 楚青凰只是单纯地凑热闹，没有要跟旁人抢绣球的意思，但是拥挤的人群中没有在意她跟扶苍，不代表二楼的那个小姐没有注意到。 站在高处视线佳，一眼就望到了人群中最优秀出众的两位公子。 容貌那么出色，气度也好，让人一眼就生出了惊艳之感。 wap. 扶苍敏锐地察觉到了姑娘视线停留的地方，眉心微蹙，正要转头说些什么，却见那个红色绣球像是长了眼睛似的，往楚青凰这边飞射而来。 楚青凰下意识地伸手一接，然后才察觉到不对劲。 她接了绣球？ 转头对上扶苍愕然的双眼，楚青凰一时跟着错误，场面仿佛瞬间安静下来，原本闹哄哄伸手抢绣球的男子们，齐刷刷转头朝他们二人看了过来。 更无语的是，这家子很快就出来了几个人，一窝蜂地涌向楚青凰。 “请问这位公子尊名大姓，来自何处？” “公子好气度，好容貌，一定是出身富贵之家吧，不知公子来自何处？可否报上名姓出处？” “这位公子面生得很，不是汝安人士吧。” “我家小姐有请。” “公子接了绣球，以后就是我家姑爷了，还请公子入内讲话。” 在场的男人们都用一种羡慕嫉妒恨的眼神看着楚青凰，很想着知道这是哪里来的臭小子，居然敢劫了他们的好事？ 在员外家家丁下人们期盼和旁边围观的众人记恨的眼神中，楚青凰生平第一次有了种搞了乌龙的感觉。 “那个……”忽然觉得手里的绣球像是个烫手山芋，楚青凰开口，“这是个误会。” 话音刚落，扶苍直接把绣球拿了过来，抬手朝二楼一扔，眨眼之间，那绣球就像是长了眼睛一般，重新飞到了那个小姐的怀里。 扶苍拉着楚青凰的手：“她不是你的良人，这是一次错误的选择，小姐可以重新再抛一次。” 家丁们愕然，旁边围观的众人也愕然，大概谁都没有料到会发生这种情况，纷纷叫嚣：“你们这是干什么？故意来捣乱的？” “既然无意娶林家小姐，又为什么要接绣球？” “简直莫名其妙。” “不行！这位公子既然接了绣球，就证明你是我家小姐命中注定的夫君，公子必须让了这个亲，否则只怕出不了我们这个城。”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匆匆走到楚青凰面前，抬手一挥，身后的家丁瞬间全涌了出来。 居然有七八个人。 好吧，民间小城上员外家境算是不错的，但是比起帝都世家权贵那些正儿八经的护卫，这些家丁委实不够看的。 “这位公子。”管家见两人容貌出色，气度卓绝，先是有礼地客气了一番，“我家小姐抛绣球之日走上这条街的人，就默认为是来抢绣球的，公子既然接了绣球，就理该我家小姐成亲。” 扶苍断然拒绝：“不行。” 楚青凰挑眉，看着眼前这乌压压的阵仗，虽说有一点搞了乌龙的无语，但是这些男人们都是什么眼神？ 像是嫉妒她抢了绣球，又愤怒于她不愿意娶林家小姐？ “把他们拿下！”管家冷冷吩咐，“接了绣球的公子，如果不愿意娶我家小姐，就按照规矩棍棍打死得了。” 乱棍打死？ 扶苍眉目骤然一冷，杀气瞬间浮现，森冷的气势让对面的管家和爱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后退两步。 “你……你想干什么？拿我家小姐开玩笑，你们还有理了是吗？我告诉你——” “闭嘴。”楚青凰轻轻抬手，平平静静地两个字出口，目光里的威压就让对面管家不自觉地住了嘴。 “此事是我们闹出的乌龙，我可以去跟你家小姐解释清楚。”楚青凰道，“我们也可以做出一些补偿。” 毕竟他们确实理亏在先，而且接了绣球又不愿意娶这个举动可能会损害到女儿家的名节。 楚青凰自己不在乎名声，但她知道天下的女子把名节看得比命还重，所以该给人家一个交代，就得给一个交代。 “唯一的补偿就是你娶了我家小姐。”管家寸步不让，“请公子即刻入内，与我家老爷商谈跟小姐的成亲事宜。” 站在二楼栏杆后面的林小姐抱着去而复返的绣球，安静注视着楼下的楚青凰和扶苍，视线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若有所思：“我知道他为什么不愿意娶我了。” “小姐？”林小姐身边的丫鬟为她抱不平，“镇上多少男子做梦都想娶小姐为妻，这个人简直不识好歹。” “可能他真的不是故意的。”林小姐为这位俊美公子的行为找到了一个合理的借口，“你看这两个人的容貌这么好看，像是画中走出来的贵公子，我们这里没有这样的人，所以他们应该是从别的地方过来的，也许只是碰巧路过，不太了解我们这里的习俗。” 丫鬟愤怒不平：“可是他接了绣球，不娶小姐的话，小姐会让人笑话的。” “哪有那么严重？”林小姐目光里流露出几分异样的色泽，“我不能因为一个绣球就拆散人家一对有情人。” 有情人？ 丫鬟不解。 林小姐努了努下巴：“你看他们两个紧紧交握的手，看着就是一对有情人，而且感情特别深。” 丫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一见果然如此，瞬间惊愕地张大了嘴，“这……” 他们都是男的呀。 “世间感情有很多种，这种不畏世俗走在一起的，也许真的是因为爱的太深太沉。”林小姐自动在脑子里勾勒出一出轰轰烈烈的分桃之恋，并真心佩服他们的勇气，“他们可能经历了许多困难阻碍，承受了世俗异样的眼神和谩骂，历经重重艰难险阻才走到一起，我不能做一个拆散他们的恶人。” 丫鬟表情简直一言难尽。 她家小姐想法总是稀奇古怪，明明是世俗不容的一件事，在她看来却成了情比金坚，让人感动。 不过小姐是个心善的。 以后谁能娶了他家小姐，那真是福泽三代的事情。 林小姐很快吩咐：“你让管家把这两位公子请到茶室喝茶，态度好一点，我稍后就过去。” 丫鬟皱眉：“那今天的抛绣球怎么办？” “改天再抛呗。”林小姐转身走进屋，显然不以为意，“城里那么多人想娶我，我又不是嫁不出去了，想什么时候抛绣球就什么时候抛绣球。” 丫鬟叹气。 都是老爷把自家小姐惯成了这个样子，简直无法无天，连终身大事都这么散漫随意，一点都不着急。 还有城中这些公子哥们，把小姐当成女神似的供着，隔三差五过来献殷勤，把小姐都惯坏了。 以后也不知哪家公子娶回去，当成心肝宝贝疙瘩似的哄着，供着，宠着。 真是叫人头疼。 第643章 番外:乌龙绣球2 楚青凰和扶苍很快被管家请到了茶室。 随着一阵噔噔噔的声音响起，林家小姐踩着木质楼梯走下来，眉开眼笑地看着两位公子，“两位公子请喝茶，放心放心，我不会在茶里下药的，今天抛绣球的事情公子也不必放在心上，我绝不会强迫公子娶我——” “小姐。”管家打断了她的话，愤怒不平，“这两人太可恶了！既然没有娶小姐的心，为什么来接绣球？这不是成心捣乱吗？” 楚青凰叹气。 这要是在帝都皇城，在宫里，谁敢这么跟她说话？ “此事是个误会。”扶苍冷冷看着暴躁的管家，“我们可以补偿你家小姐，需要多少银子尽管开口。” “我家小姐缺的是银子吗？她缺的是夫君！” 林小姐无奈地开口：“管家，你去把我爹请过来。” 再这么暴躁下去，好脾气的贵公子只怕都要生气了。 管家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家小姐，转身离开。 “管家不懂事，让两位公子受惊了。”林小姐亲自斟了茶，端起来向两人赔罪，“抛绣球这个事，两位不必放在心上，反正每隔一段时间我都会举办一次这样的活动，虽然这位公子是人中龙凤，一表人才，让我心动，但是我不会做棒打鸳鸯的事儿。” 记住网址http://wap. 楚青凰和扶苍沉默对视一眼，暗道这林家小姐看起来还是个有趣的女子。 不过…… “每隔一段时间就举办一次？”楚青凰挑眉，“抛绣球招亲，不是招到了就算？” “城里那么多男子等着娶我，若是绣球被一个我不喜欢的人接到了，怎么可能会嫁给他？”林小姐的语气太过理所当然，以至于楚青凰感觉自己置身于另一个国度，“反正他们也不介意嘛。” 楚青凰道：“有人接到绣球，你若是不嫁，他不会生气？” “应该不会。”林小姐笑着说道，“他们都更愿意看到我嫁给一个自己喜欢的人，虽然到目前为止，那么多男子之中，还没有一个让我一见倾心的。” 原来如此。 那他们就放心了，扶苍轻咳一声。 楚青凰闻声知意，很快站起身：“既然如此，我们就先告辞了，今天就权当是一个误会——” “公子请稍等。” 不用等了。 楚青凰和扶苍两人极有默契的往外走去，身后林小姐追出来喊：“公子，我不会拆散你们的，我很佩服你们的勇气！” 两人健步如飞，很快走出了林家大门，几个足尖轻点，越过那些看热闹的人群，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原本打算在汝安歇脚一晚的计划就此打消。 林小姐踩着小碎步追出来，却只看到两匹马儿疾驰而去的身影，她纠结了一会儿，“我都说了不会拆散你们，走得这么急做什么？好歹留下来吃顿饭再走啊。” 她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如此优秀出色的男子。 “小姐。”丫鬟跟着追出来，见她如此，以为她是难过，“如此不识好歹的人，小姐不必为他难过。” “你不懂。”林小姐惆怅，“我没有难过，就是希望他们能留下来吃顿饭再走，毕竟我这辈子我还没见过两个男子如此光明正大的感情……” 林小姐的惆怅已经落在了身后，楚青凰和扶苍自然没听见。 两人一路疾驰二十里路才放慢了速度，扶苍握着缰绳，转头看向楚青凰，楚青凰也看着他。 噗嗤一声，两人笑了出来。 “没想到有一天暖暖还能被一个女子一见钟情。”扶苍有些吃味地开口，“以后能不出门尽量别出门了。” 楚青凰斜睨着他：“林小姐把我们俩当成了断袖。” 扶苍愕然：：“啊？” “你没听出来？” 扶苍沉默片刻：“我还在疑惑她怎么会说出‘棒打鸳鸯’这句话，原来如此。” “怪我气势太强。”楚青凰摸了摸自己的脸，“所以女扮男装一点违和都没有。” 扶苍偏头，目光里带着笑意：“暖暖气度强大，女扮男装时没有会认为你是女子，做女子打扮时男人也要臣服。” “就你会说话。”楚青凰难得傲娇，“会说话就多说点。” “遵命。” 于是一路上扶苍绞尽脑汁拍马奉承，只把楚青凰夸得一个天花乱坠，像是地下仅有天上无双的传奇神女。 楚青凰听着也受用，完全抛开女皇陛下的威严，把皇夫大人仅有的词汇量压榨了一个干干净净。 第644章 不想死 四月中旬，楚青凰和扶苍回到了西齐。 天气渐热，路上行人已经脱去了春衫换上夏装，贵公子清一色飘逸轻袍，女子们则飘逸裙装，各色颜色款式，长街上风景靓丽，衣着鲜艳，跟数年前相比，长街上明显多了许多闺阁女子走动。 “女皇陛下当政，就算没有明文律法规定，无形中对女子的地位也是一大提升。”扶苍看着街道上车水马龙的画面，男女皆有，再也不是以前女子足不出户的时候，“可见这些年女子们内心里是愿意接受改变的。” 楚青凰没有登基之前，各大世家的女子们唯有在宴会场合或者有人举办的诗词歌赋活动中才会露面，通常都只能借着一次次诗会、茶话会、赏花宴出来放松一下，平日里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偶尔能逛个集市的都是家中父亲格外开明了。 而如今，街上随时可见女子出来闲逛，胭脂水粉铺子，成衣铺子，珠宝阁，随处可见年轻女子的身影。 甚至连医馆里都能招收女学徒，而不会再有人指责他们不守礼教抛头露面了。 两人很快抵达宫门外，远远就看到了站在宫门前等候他们的楚玄弈，他的身后站着一众禁卫。 楚青凰和扶苍二人骑马走近，禁军们还一脸戒备地看着他们，直到近前认出了扶苍，再看到女扮男装的女皇陛下，一时间齐刷刷跪下：“参见女皇陛下，参见皇夫大人！” 楚青凰翻身下马，抬手示意：“免礼。” 楚玄弈护送两人进宫，边走边不赞同地说道：“陛下和皇夫大人出远门，身边带的人太少，万一路上遇到了危险……” “目前来说，只要不是有计划的刺杀，这世上能同时胜过我跟扶苍的高手只怕还不存在。”楚青凰说道，“不用担心。” http://wap. 她没有补充的是，就算存在，那也都是自家人。 如今天下各国相安无事，西齐各大皇子没了挣扎之力，能准确得知楚青凰和扶苍行踪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所以综合之下可以得出结论，刺杀这种事情几乎不会发生。 所以带那么多高手做什么？ 楚玄弈知道自己不是女皇陛下的对手，可还是忍不住道：“以防万一还是有必要的。” 楚青凰点头：“朕下次会注意。” 楚玄弈于是闭了嘴。 “最近朝中有什么事情发生？” 楚玄弈道：“朝政一切正常，不过齐陵将军命人送了份奏折过来，父王看了之后放置在一旁暂未处理。” 荣王虽暂代朝政，但边关将领回京一事非同小可，他无权做主。 况且齐陵回来要见的人是女皇陛下，女皇陛下不在宫中期间，他回来也见不到人。 楚青凰问道：“奏折上说了什么？” 楚玄弈道：“他想回京述职，顺便请求陛下给他赐婚。” 楚青凰微微感到意外，随即点头：“朕知道了。” 驻守边关的主将若无旨意，寻常情况下不能擅自回京，回来之前必须请示，或者有君王旨意召回。 齐陵顶了他父亲的官职之后，其间仅回来过一次，是在打败北疆大军之后回来述职，在皇城内住的时间也不长，把边关情况如实做了个陈述之后，很快又返回了边关。 抵达长明宫，楚玄弈没再跟着进去，元宝远远带着宫人迎了出来：“女皇陛下，皇夫大人，您们可回来了！奴才想死——” “你想死？”扶苍皱眉。 元宝一噎，连连摇头：“不，不想死。” 他想说的是，奴才想死您们了，但皇夫大人好像不太吃这一套，于是元宝连忙吩咐宫人沏茶，准备水和毛巾，伺候女皇陛下和皇夫大人洗漱更衣。 楚青凰倒是听出了元宝想说什么，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走到窗前锦榻上坐了下来。 “陛下累了吧。”元宝走过来，殷勤地给她捏着肩膀，“奴才伺候陛下。” “不必你伺候。”扶苍走过去，把他朝旁边一拽，“我来就好。” 元宝僵了僵，他这不是见皇夫大人也辛苦嘛，所以才想着让皇夫坐在旁边休息一下，哪成想殷勤又用错了地方。 好吧，皇夫大人醋意太强，他早该知道的。 “行了。”楚青凰抓着扶苍的手，目光微抬，唇角扬起一抹笑意，“风.尘仆仆地回到宫里，第一件事自然沐浴净身。” 扶苍抿唇，唇角泛起一丝笑意：“我伺候陛下。” 楚青凰于是吩咐元宝：“热水准备好了？朕和皇夫先沐浴，你负责把膳食准备好。” “奴才遵旨。” “另外，让御书房里的三个人准备一下，朕一个时辰之后去跟他们议事。”楚青凰吩咐，并补充，“传荣王进御书房。” “是。” 第645章 不免怅然 楚青凰和扶苍刚沐浴结束，打算用膳时，就接到红羽回到皇城的消息，他单枪匹马而来，顺利入宫之后，第一时间抵达长明宫求见女皇陛下。 楚青凰回京之前就收到了他的信，并不意外他突然回来，让红羽进殿之后，第一眼的印象，只觉得这个离开两年多的少年……如今说是青年更合适了。 一身白衣胜雪，整个人看上去像是多了几分以前不曾有的气息，眉眼恬淡平静，充满着无欲无求的感觉。 “臣参见陛下，陛下万岁，皇夫大人千岁。” “起来。”楚青凰端详着他，“别来无恙？” “端木无忧死了。”他如此说道，声音也听不出特别的情绪波动，“死于三个月之前。” 楚青凰蹙眉，示意他坐下说：“怎么死的？” “算是病死的吧，但我知道她是命数已尽。”红羽坐在椅子里，皱眉叹了口气，“她死的时候正好在一处山清水秀之地，可能预感到了自己死期将至，所以特意选了那处地方去玩，死之前让我一把火给她烧了就行，就当她从来没来过这人世间。” 楚青凰不知该说些什么好，沉默了好半晌：“你是不是对她动了真情？” 红羽一怔，柔若无骨地斜倚在椅子里：“真情可能有一点，但还不至于让我要死要活，就是有点伤感。” 确实只是有点伤感。 wap. 毕竟月老牵的这根红线，他跟端木无忧谁也没有当真，出去的这段时间，红羽大多都是在劝她行善，到底是想让她多活几年的。 可端木无忧很多时候并不太愿意搭理他，我行我素得很。 红羽心里不是不难过，可他也不知道难过的是端木无忧的死，还是她直到死都不愿意改变的固执。 明月给他呈了盏茶，很快退到一旁。 “我其实是很想度化她的。”红羽端起茶盏，敛眸盯着盏中色泽清透的茶水，“佛家常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善事是一件件做出来的，并非说放下屠刀就真的能成佛……她以前做过那么多不该做的事情，我想着能弥补一点是一点吧，可惜最终发现我是徒劳无功，她根本就没有那种活的念想，没有欲.望，一个人无欲无求，生无可恋，怎么可能会愿意违背自己的原则去做善事？” 他甚至感觉得到，端木无忧根本连所谓的原则都没有。 她不会考虑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不会考虑做一些事情的意义或者缘由，甚至说，连高兴、喜悦、开心这种情绪都是没有的。 无所求的时候，跟她待在一起感觉还可以，一旦有所求，想让她改变，那无疑会让人生出一种强烈的无力感。 楚青凰沉默地打量着眼前的红羽。 跟以前完全不一样的气息，曾经那个乐观鲜活的少年两年之间成长了许多，变得成熟、稳重、淡泊。 他可能对端木无忧确实没到用情至深的地步，但端木无忧让他体会到了一种无能无力的感觉，这种感觉会让人消沉，对自己的认知产生怀疑。 她想到了鹿鹿的话。 很多事情都是命中注定的结果，大事天注定，如何强求也无用。 可不免还是感到怅然。 眉心微锁，她淡淡道：“当初端木无忧要是不来西齐，说不得你们两人就能避免相见。” 红羽喝了口茶，缓缓摇头：“我还是庆幸她来了西齐，她那样一个女子，若是留在北疆，死的时候也是孤独的，说不得连最终的愿望都难以达成。” 宫廷之内，不管是公主权贵还是奴仆下人，死之后都没有火烧一说，不是入土为安就是丢去乱葬岗，焚烧尸体对皇族来说是一种诅咒，没人会以身试法。 “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红羽想了想：“过几天先回家一趟，看看爹娘，然后再回来，余生可能会留在钦天监，替陛下和西齐百姓祈福。” “不打算找个女子成亲？” 红羽摇头：“没有这个想法。” 楚青凰默然。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了结果，不是事先听过鹿鹿的说法，楚青凰也许会劝说红羽成亲，毕竟男子成家立业才是最终归宿，可鹿鹿说他命中注定会孤独一生，既然如此，也许她的不参与才是最好的决定。 明知道改变不了的事情，劝说也没什么意义。 “陛下不用担心我，我已经看开了很多事情。”红羽笑了笑，眉眼郁色尽褪，“感觉自己这一生可能都要跟天道牵扯不清，既然如此，索性就更纯粹一点，用心钻研，好好为天下人祈福。” 楚青凰嗯了一声：“朕尊重你的决定，不过若什么改变主意了，就跟朕说一声，或者看上了哪家姑娘，也可以跟朕说，朕给你赐婚。” “陛下这两年是不是也热衷于做红娘？”红羽挑眉，“温湛成亲了，沈重锦正在跟那个女扮男装的漆月如胶似漆，齐陵听说也快回来了……如今好像就剩下我一个孤家寡人。” 说到这里，他不免有些不平：“当初陛下要是肯多看我两眼，多宠宠我，说不定我现在也成了皇夫。” 扶苍默默看他一眼，难得没有充满敌意的眼神，大概是明白红羽此时故作轻松的心情，所以懒得跟他计较。 “真把你收进后宫，说不定你什么时候连小命都保不住。”楚青凰挑眉，“你的武功是扶苍的对手？” 红羽皱眉：“陛下难道就由着他对我下杀手？” “帝王后宫历来就多冤魂，难不成都是皇帝的责任？”楚青凰反问，“皇帝也不想，但阴谋诡计是拦不住的，只要他想弄死你，你就活不长。” 红羽无言以对。 扶苍暗自点头。 “况且就算你有未卜先知的能力，这种能力在自己身上也不起作用，没办法提前预料到自己什么时候被杀。”楚青凰语气闲适，“这能怪我吗？” 红羽叹了口气：“要说责任，其实还是皇帝的责任更大些，要不是皇帝风流好色，弄那么多女人进宫，后宫里哪来那么多冤魂？” 一窝蜂的女人抢夺一个男人，怎么可能不打得头破血流？ 楚青凰从善如流地点头：“所以啊，朕只要扶苍一个人，可以避免很多人成为冤魂的可能。” 红羽彻底无言以对。 “赶路也累了，先去休息吧。” “嗯。”红羽站起身，微微躬身，“臣告退，陛下也早些休息。” 楚青凰走出去，看着他离开，“这个时候反而希望他对端木无忧别投入太多感情。” 没有感情，就不会有太多悲伤，余生还能好过一点。 “红羽素来是个没心没肺的，希望这次也是。”扶苍揽着她的肩膀，“他会看开的。” 楚青凰嗯了一声，只能这么想了。 “陛下。”元宝躬身行礼，“漆月大人，余秋白大人和陆深大人在御书房，女皇陛下和皇夫大人可以过去了。” 楚青凰转身走去，一袭明黄龙袍倾泻尊贵色泽，眉眼间很快恢复了属于盛世天子该有的雷霆气度。 第646章 西齐第一位女官 五月齐陵回京，一身戎装沉着稳重，锋锐杀伐之气尽皆内敛，让人感受到了一种如山岳般的安全感。 踏进大殿，他单膝跪地：“臣齐陵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参见皇夫大人，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身。”楚青凰坐在龙椅上，目光沉定，“待在边关数年，这气势果然不一样了。” 齐陵起身，面对满朝文武的打量也径自淡定从容：“多谢陛下夸赞。承蒙陛下器重厚爱，臣才有今日之功勋，臣该感谢陛下赏识。” 朝中大臣颇为感慨。 他们此时才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个问题，女皇陛下以前做长公主时，后院里的几位侍君除了貌美之外，每个人的本事好像也都不错。 温湛和沈重锦入了朝，在朝中混得风生水起。 湛红羽拥有未卜先知之能。 齐陵领着大将军之职，驻守边关，开疆拓土，使得西齐疆域扩大不说，并让西齐从此不必再受北疆威胁。 如今个个都是独挡一面的厉害人物。 于是他们忍不住怀疑，究竟是女皇陛下有识人之明，当初故意利用“风.流好.色”的假象蒙蔽世人，实则把这些有能力的人早早安排到了自己身边，还是果然应了那句天降神女，得上天庇佑，连随手强抢入府的侍君都是有能之士？ 记住网址http://wap. 这些念头闪过脑海之后，大臣们忍不住又想到这几位的父亲也实在是幸运之人，养出了这么优秀的儿子，而且还都是庶子。 众臣再想到自己家中庶子，不由暗自嘀咕，或许他们回去之后也该敲打敲打家中嫡子，让兄弟和睦相处，若以后嫡子资质平庸，说不定也能靠着庶子撑着门面。 比如温大人，哪怕嫡子像个草包，还连番闯祸，女皇陛下都能看到温湛的面子上，对温家嫡子从轻发落，连温大人都没怎么受到牵连。 大殿宽阔，朝臣众多。 楚青凰坐在龙椅上，听着大臣们又开始发挥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古怪地沉默片刻，命令道：“稍后去御书房议事。” 齐陵领命：“臣遵旨。” “今日有件事顺便跟各位爱卿宣布一下。”楚青凰目光环视大殿，用平静的声音扔下了一记惊雷，“去年的头名状元漆月是个女儿身，也是我朝有史以来第一任女状元，朕会把她放在身边做贴身女官，并从下一次科举开始，西齐将允许有学识、心怀大志的女子参加科考，正大光明地入仕为官。” 什么？ 满朝文武大惊，随即面面相觑，漆月是个女子？ 这…… “朕在此提醒诸位爱卿，科举是从天下各地一层层凭真才实学考进来的学子，各乡、各州、各城但凡有女子心甘情愿参加科考，任何官员不得以任何理由加以阻拦干涉，若有人从中作梗，发现一例，直接以欺君和扰乱科考两重罪名处置！谁敢以身试法，朕决不轻饶！” 大臣们还来不及抗议，雷霆旨意已经颁下，大臣们只得跪下领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抵达御书房，见礼之后，楚青凰命齐陵坐下说话。 元宝命人奉了茶水，齐陵随手脱了披风坐在一旁，身体稍稍放松下来，把边关布防做了简单的陈述。 楚青凰和扶苍都安静地听他说完，就着绵州和北疆交界的城池作了一番调整任命，该议的正事议完之后，楚青凰道：“你要成亲？” 齐陵点头：“是。” “人没带回来？” 齐陵眉心微皱：“她身体不好，受不了长途跋涉颠簸的辛苦，此番臣之所以赶回来请求陛下赐婚，就是因为她身体太弱，总是以不愿意拖累臣为由拒绝臣的求娶，臣也是实在没办法了。” 楚青凰皱眉：“身体弱？” “是。”齐陵有些发愁，“几乎常年以汤药为伍。” “你一个大将军，怎么会想到娶这样的女子为妻？” “就是遇上了，然后就喜欢上了。”齐陵苦笑，“臣喜欢她，奈何她的身体也太弱，当地人都叫她‘病仙子’，喜欢她的人很多，但敢娶她的没几个。” 楚青凰沉吟片刻：“你考虑清楚了？” “臣考虑得很清楚。”齐陵语气很认真，“她是个善良女子，除了身子弱，没别的毛病。” “行吧。”楚青凰缓缓点头，“朕会给你一道赐婚圣旨，以及内库有些珍稀的药材你有用得着的，也带一些回去，给她补补身子。元宝，这件事你跟陈总管说一声。” “奴才记下了。” 楚青凰问道：“当地可有名医？” 齐陵摇头。 边关之地不如其他富庶城池，医术精湛的大夫不是没有，但大多以外伤药、内伤药、风寒一类为主。 “朕写封信给楚陵川，让他抽空去一趟，看能不能给她调理一下。”楚青凰道，“朕没见到她的面，不知到底是什么情况，只能让陵川过去对症下药了。” 齐陵站起身，跪下行了个礼：“谢陛下恩典。” “你替朕保家卫国，守护边关，朕做一点也是应该的。”楚青凰起身，“走吧，一起吃饭。” “是。” 第647章 山河盛宴 大结局 七月初八是皇夫卫扶苍出生的日子，自从去过炎国见过扶苍的父母之后，楚青凰就把这件事记在了心上。 整个夏天在忙忙碌碌的政务之中过去，七月初宫宴就开始筹备，七月初八这日，楚青凰给皇夫大人办了一次隆重的生辰宴。 扶苍起初并不同意：“你的生辰在七月十二，到时候陛下的生辰宴就是我的生辰宴，中间只相隔四天，没必要大费周折。” “有必要。”楚青凰并不理会他的反对，“我的生辰年年都办，大宴小宴从没缺着过，今年给你隆重地办一次，让天下臣民都知道，朕的皇夫是独宠，也免了他们再生出其他的心思。” 回宫数月，朝中又有些大臣动了心思，上一批过了年纪的世家公子陆陆续续成了亲，新一茬的年轻公子哥们又起来了，其中不乏清秀俊美的少年郎。 一天坐在女皇之位上，就无法避免下面的人蠢蠢欲动，纵然严令之下皆有所克制，却始终无法彻底打消他们的念头。 所以女皇陛下不介意让所有人看到她对皇夫的重视。 扶苍皱眉：“可是……” 楚青凰补充道：“我的生辰宴今年就免了，简单吃个饭就行。” 扶苍一点都不在乎生辰不生辰，比起那么多人一起热闹，以及宫外的戏班子进宫来咿咿呀呀地唱，更愿意跟暖暖独处，哪怕说一天情话或者做一些比较让人快乐的事情，不比大费周章来得好？ 但是楚青凰已经决定的事情，容不得他反对。 http://wap. 毕竟楚青凰以前就对他说过，“大事我做主，小事你做主。” 只要是楚青凰决定的事情，那就都是大事，扶苍只有服从的份，所以此事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下来。 宫里已经许久没有这么热闹过。 楚青凰一贯不是喜欢热闹的性子，除了登基大典和成亲大典之外，其他节日大多是能简则简，连自己的生辰也不例外。 这一次宫宴是久违的隆重，让满朝文武都颇感讶异，毕竟女皇一直崇尚节俭，不喜铺张浪费。 生辰宴在广阳宫举办，朝中五品以上的官员，以及宫内外所有五品官员的家眷，不管是正室夫人还是子女，都可入宫参加宴会。 场面极为宏大。 楚青凰特地命人请来京中有名的戏班子搭台唱曲，台上的伶人甩着水袖，唱着最动听的戏曲，身姿轻盈灵动，举手抬足皆是风情。 女皇陛下和皇夫大人并坐在高高的御台上，手持美酒，愉快地共饮。 御台下左右两侧，皇亲贵胄，权臣官宦，内宅夫人，世家嫡子嫡女……每次不经意的抬头，都能看到明亮的灯火下，女皇和皇夫大人温馨恩爱的场面。 如璧人般的一对，身份高贵，容貌绝美，气度出众非凡，西齐天下最尊贵的两个人，感情如此深浓，根本容不得任何人插足进去。 席间大臣们各有所思，但是不妨碍贵女们对女皇和皇夫投以仰慕艳羡的眼神。 仰慕女皇陛下圣明无双，开创西齐盛世，艳羡女皇和皇夫恩爱有加，如神仙眷侣。 “有女皇陛下这样一个君王，乃是西齐之幸。”楚云瑶端着酒盏，声音里隐藏不住敬服，“这段时间西齐风气有很大的改善，那些臭男人们再也不敢随意贬低女子，整日把三从四德挂在嘴边了。” 温湛拿过她手里的酒盏，“你身子特殊，最近不要喝酒。” 楚云瑶娇嗔：“还不都是怨你？” 温湛浅笑，眉目温润平和：“是。都怨我，所以暂时就别喝酒了。” “你以为我喜欢喝酒？”楚云瑶撇了撇嘴，“今晚不是高兴吗？” “再怎么高兴也要以自己的身体为重。”温湛耐心地哄着，“况且你明天不是还约了闺中密友一起喝茶？” 楚云瑶瞥他一眼：“你知道我们在一起喝茶都说些什么吗？” 温湛自然知道。 无非就是谁家的夫君迂腐固执整天，天天对妻子喝三道四，又说谁家的丈夫温柔体贴，是前世修来的好男子。 还说谁家男子风流好色小妾娶了一个又一个，结果被突然变得彪悍的妻子治得服服帖帖…… 自从女皇陛下地位稳固，提出了一项项措施之后，内宅夫人和闺阁女子们茶余饭后也多了许多话题可聊。 间接的也算丰富了她们的生活。 当然，现在有女皇陛下撑腰，女子们底气也足了，该抨击男子的时候那是一点都不留情，恨不得把三从四德的制度倒过来，让男人也享受享受三从四德的滋味。 不过温湛还是适时地装傻：“你们女子之间的话题，我怎么会知道？” “那你感不感兴趣？”楚云瑶问他，“你叫我一声好姐姐，今天晚上我讲给你听。” 不知道是不是女子有孕之后性格都会变得古怪，云瑶以前是温柔善良的典范，处处对夫君体贴入微，走进走出都夸自家夫君好，长得，好脾气好，又年少有成，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嫁了个好夫君。 可是自从有了身孕之后，她隔三差五生出一些古怪的想法，尤其是一些闺房乐趣，实在让人哭笑不得。 不过温湛觉得这样的改变也不是坏事，索性都由着她，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搁下茶盏，他抬起手把云瑶脸颊上的一缕发丝拨到她耳后，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触到脸上的指腹带着些许温热感，让楚云瑶不自觉地心跳加快。 “好姐姐，能告诉我你们闺中姐妹在一起都聊些什么？”温湛开口，声音低沉悦耳，带着丝丝蛊惑人心的魅惑，“这样可以吗？” 太可以了。 要不是场合不对，楚云瑶现在就能把他就地正法。 脸颊泛起些许红晕，楚云瑶端起茶盏，掩饰似的喝了口茶，转头四看，幸好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边。 不过对面他的兄长不知道正低头跟嫂嫂说了什么，嫂嫂安静地点头，两个人亦是珠联璧合的一对。 视线左转，席间多少成双成对的年轻夫妻眉眼间都带着笑意，像是对如今的生活感到充实美满。 楚云瑶目光定格在对面，看到了吏部侍郎沈重锦悄悄从席间离开，楚云瑶拧眉：“沈大人这是要干什么？” 温湛闻言抬眸，看着沈重锦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地转头看向御台上。 原本站在女皇陛下身侧的女官漆月低声跟女皇陛下禀报了什么，得到允许之后，行了个礼，恭敬地告退。 温湛顿时了然。 “去约会呢。”他说道，语气有些微妙，亏他之前还以为沈重锦对漆月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原来人家的癖好很正常。 反倒是自己，连男女都没分清。 “我好羡慕漆月女官。”楚云瑶托着腮，眼里流露出艳羡之色，“以一介女儿之身，在众多男子之中拔得头筹，做西齐第一女状元，还能跟在女皇陛下身边做事，可以毫无顾忌地与跟满朝男子官员打交道，若是以后表现得好，一直得陛下重用，也许还能让史官写入史书，博一个流芳百世的声名。” 温湛揉了揉她的头：“这世上让你羡慕的人太多了，你不知道有多少人也在悄悄羡慕你呢。” 楚云瑶缓缓点头。 是啊，她羡慕旁人有勇气，有抱负，有学识，旁人也在羡慕她出身好，有三个厉害的兄长，嫁得一个如意郎君，一辈子平平顺顺，享受荣华富贵。 这世间的人都有着属于自己的幸福，当然，不幸的人也有。 大多人都会无意识地羡慕强于自己的人，不一定非得是羡慕旁人的荣华富贵，也有可能是才华、气度、智慧、勇气，甚至是运气。 往往他们羡慕着旁人的同时，也在被人所羡慕着。 时间一点点过去，台上戏曲唱罢。 官员们依次上前献上贺礼，恭贺皇夫大人生辰喜乐，歌颂女皇陛下圣明无双，祝愿西齐国祚绵延，万寿无疆。 当今女皇治国有方，一来提倡节俭，二来严厉惩治贪污受贿。 所以今晚的贺礼肉眼可见，几乎全部都是自己动手制作的“心意”，或是一幅国泰民安的画，或是一幅盛世江山的绣图，或是一篇歌功颂德的华丽文章。 当然也有一些家底厚些的权贵送上一对玉如意，祝愿皇夫大人和女皇陛下事事如意。 楚青凰坐在龙椅上，眉眼高华，气度卓绝，声音平静隐含威压：“各位爱卿和夫人们的心意朕已经收到，皇夫大人也感受得到，贺礼事小，有心意就成，国泰民安事大，朕唯愿倾毕生之力，给西齐开创一个百年盛世，还望诸位爱卿与朕一同见证盛世的到来！” 气氛到了这一刻才燃至最高点，大臣们站起身，朝着御台方向躬身施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夫大人千岁，千岁，千千岁！” “臣等愿与陛下一同开创西齐盛世，祈愿西齐国祚绵延，国泰民安！” “愿陛下龙体安康！愿皇夫大人健康长寿！” 绵延不绝的祝福声此起彼伏，气势高昂，声音洪亮直逼云霄。 纵然是素来冷清的楚青凰，此时也不免被眼前的气氛所感染，面上泛起动容激荡之色。 转头看向扶苍，她笑道：“今晚的生辰宴，皇夫感受如何？” “得暖暖所爱，是我毕生之幸。”扶苍握着她的手，肺腑连同四肢百骸都流淌着热气，“若有可能，吾愿下辈子，下下辈子都能够暖暖白头到老，开创家国盛世。” “你还真是不贪心，这是想世世代代都做皇帝？”楚青凰失笑，“下辈子再有选择，我可不一定选择再做女皇。” “为什么？” “做女皇很累，别看眼前歌功颂德的场面有多震撼人心，让人几乎把持不住，开始飘飘然忘乎所以，可是想要维持盛世局面，想要当得起这样的歌颂赞美，就得殚精竭虑，勤政爱民，不容丝毫差错。”楚青凰叹了口气，“这辈子多辛苦一些，换取下辈子无忧无虑、安享富贵多好。” 扶苍把她拥入怀里：“下辈子我一定变得很强大很强大，把暖暖宠成一个小女子。” 楚青凰挑眉：“就这么说定了？” “一言为定，绝不食言。” 临近子时，盛宴的气氛渐渐缓和下来。 楚青凰从容站起身，身姿纤长挺拔，眉目清冷温和：“夜深了，各位大人、各位夫人和公子姑娘们可以回家了，朕和皇夫先行离开。” 众人起身恭送，又是一番震慑人心的行礼声。 去往长明宫的路与出宫的路相反，楚青凰和扶苍渐渐远离人群，远离喧闹，回归安静。 夫妻二人手挽着手，沿着静谧的宫道慢慢走着，宫人们在身后远远跟随，不打扰两人享受繁华之后的宁静。 两人一直走一直走，宫灯照着两人并行的影子，把他们的身影拉得长长的，像是在预示着他们长长的一生。 “扶苍。”楚青凰开口，在极致的安静中，声音格外柔和。 “嗯。”扶苍应着，同样温柔。 “扶苍。” “在。” 只要她开口，他就一定在，此生此世，不离不弃。 …… …… ps：这本书写到这里就结束了，番外有点乱，想到哪写到哪，算是尽量给所有配角一个完整的交代吧。 作者不喜欢虐，喜欢让所有正派人物都有个完美的结局，所以可能有些地方完美得不太真实，就当做这是我们对美好生活的一个期盼。 感谢所有喜欢这本书的读者，感谢所有在这本书中送过礼物的读者，是宝子们的一路追随支撑，让我有动力写完这本书。 两本完结书都是有褒有贬，每个人口味不同，对这本书喜欢或者厌恶的程度也不一样，都可以理解。 写的时候自己察觉不到什么问题，过段时间自己回头看，会发现很多剧情可以处理得更好。 不过作为一个作者，还是希望宝子们评价的时候，言语平和，尽量避免攻击作者，攻击主角，每个读者的口味都不同，没有一个作者能做到让所有人满意。 好在不管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到此都结束了，每完结一本书，都会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下一本书大概五月份开，不再写续集了，瑾瑜的故事就留给宝子们一个想象的空间吧。 新书已经有了初步的构思，在我自己看来，是比前面两本书还要带感的，不知道你们喜不喜欢。 五月份见吧。 第513章 唯美的说法 扶苍转身离开，不大一会儿，不但拿来一根藤条，还把棋盘也搬了过来。 “我想跟陛下对弈一局。” “对弈？”楚青凰嗤笑，“就你那手破棋艺，确实不是找虐？” “陛下不正好想虐我吗？”扶苍从善如流，“正好我许久没跟陛下对弈了，若输了，也能满足陛下的乐趣。” 楚青凰沉默片刻：“若是我输了呢？” “陛下输了，就任由我为所欲为。”扶苍抿唇，答得毫不迟疑，“总之得有点彩头。” 楚青凰只考虑了一小会儿，觉得偶尔放纵一下也没什么。 于是窗边摆开棋局，一整个半天两人就在对弈和吃干抹净、对弈和某种乐趣中度过。 扶苍输了三局，劲瘦的身躯上留下了一道道爱的印记，而楚青凰不知是故意失手还是真的意乱神迷，竟也难得在扶苍这个榆木的手下输了两局。 夫妻二人你来我往，尽情地享受着大好时光。 每每体会到狼崽子凶狠的霸道时，楚青凰都忍不住问他一句：“你不疼？” http://wap. “属下皮糙肉厚，陛下又不是不知道。”狼崽子闷笑，声音缱绻，“若这点疼都不能忍，大概该回炉重造了。” 刀山火海中练就出来的体质，别说藤条的力道，就是钢鞭酷刑也承受过不知多少，这点挠痒痒似的疼痛哪值得放在心上？ 然而回想起曾经在暗影阁训练的那段地狱时光，仿佛离他早已久远，这会儿再回想起来，不知是不是被温软情意包围，扶苍竟觉得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楚青凰冷哼一声：“那是因为我对你手软。” “属下以前就说主子是个小仙女。”扶苍偏头看她一眼，嘴角噙着几分笑意，“虽然表面冷漠，实则温柔心软，狠不下心。” 此时楚青凰慵懒地斜倚床头，打量着扶苍这张精致俊美的脸：“扶苍，我想在你身上烙下一朵莲花。” 扶苍诧异：“莲花？” 陛下这是什么癖好？ 要烙也是烙个凶兽什么的才符合他的身份嘛。 “烙在这里？”修长手指抚上扶苍敏感的腰间，“你是想在后腰印一个，还是想印在腹部？” 扶苍沉默了片刻，微微抬头：“只能印莲花？” “你想印什么？” “我想印暖暖的名字，这样可以宣示主权。”扶苍斟酌着提议，“我是属于暖暖的，把暖暖的名字印上，表示我这辈子只属于暖暖一个人。” 楚青凰想了想：“听起来也不错。” “印在腹部吧，或者胸口也可以。”扶苍道，“这样每次……的时候，主子就可以看见自己的名字。” 楚青凰挑眉：“每次什么的时候？” 扶苍轻咳一声，想了个比较唯美的说法：“共赴巫山云雨之时。” 楚青凰沉默片刻，有感而发：“曾经武力强悍心思单纯的狼崽子，彻底一去不复返了。” “都是陛下教得好。” “是吗？”楚青凰坐起身，拿过藤条，“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决定好好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