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橱窗里的人偶》 Silhouette 1.白屋 我关上水龙头,取了架子上的一条毛巾,将脸上的水珠擦去。 “光枝,这周你值日,要快点出门喔!” 妈妈在门外喊道。 我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一如既往的拿起梳子,将长扎成一股马尾放在脑后。 “好――” 今天是社团要开始排练话剧的第一天,作为学园祭的其中一个节目。 “今天的便当拿好喔”,妈妈将包裹好的便当递给我。 “谢谢妈妈。”我将便当放进包内。 “好像要下雨了,”我穿好鞋,站起身拉开门。 果然,本应是放晴的天空,现在遍布乌云,偶尔会有两滴雨打在干燥的地面上。 离开家后,我如同往常,徒步走到车站。 这期间,时不时的会有几滴雨水打湿我的校服。 不过还不至于打开伞。伞面会遮住天空。 我喜欢天空,无论是晴天还是阴天,天空始终给人一种很宽广的感觉。 在车站等了没一会儿,电车来了。 我所就读的高中在市区内,而我家离市区的距离还是算偏远的,所以每天都要徒步走上个十分钟到车站,再坐电车。 在安静的电车里,我的目光越过拥挤人群的肩头,朝窗外望了望。 窗外乌云密布,黑压压的一片。 果不其然,我一出车站后,雨就开始下了。 大雨瓢泼,远处的天空还出现了树枝状的白色闪电,将灰色的云团照的好亮。 出了车站之后也要走十分钟的路――学校与车站隔了两条街。 我撑开伞,捂着包,踏上了满是积水的街道。 雨越下越大,我感觉头顶上薄如纸的伞面会被这滂沱的大雨击穿。 走到十字路口前,等待红灯的时间足够久了。 时不时吹来的风将雨带往倾斜的角度,不仅打湿了我的校服,还吹乱了我额前的碎。 绿灯! 我快步在人流之间穿行,很快的过了马路。 马路这头是林林总总的商铺,花花绿绿的橱窗。 我偏过头,边走边看着每间商铺的橱窗玻璃。 平时也都会有这种下意识的举动――女生都喜欢这么做,透过玻璃的映射能看到自己的身影。 玻璃上的自己,头很凌乱。 到了下一个十字路口的街角,我收起伞,躲在了街角店铺檐下。 一些人也和我一样,正在屋檐下躲雨。 雨势太大了,天空雷电交加。 我转过身,看着店铺的橱窗。 挨得近了,反而看不清玻璃里自己的样子了。 不过还是拨了拨自己额前的碎,将它们别在耳后。 这时我现,橱窗里的内容好像和往常的不同了―― 好多洋娃娃! 我向后退了一步,抬起头看了看店铺的招牌。 “白屋。” 原来是新搬来的店铺,好简洁的店名。 和其他店铺的橱窗不同的是,这家店的橱窗没有五彩缤纷的灯光。 透过橱窗看进店内,可以现店内的灯光十分幽暗暧昧――与店名完全不相符的感觉。 我弯下腰,开始观察着橱窗里的娃娃们。 这些娃娃,每一个的面容都十分精致,甚至堪称完美。 一点都不同于普通的娃娃,它们就像缩小的真人,穿着华丽的服装,摆着人类的姿势,在橱窗内被放置着。 它们的头如光滑的丝绸,柔顺的能出光泽;一双双好像水晶般通透的,不同色彩的眼睛在注视着对面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它们的皮肤有着无法喻的厚实感――有的如桃花般粉嫩,也有的如咖啡般暗沉。 一个穿着蜜色蛋糕裙的女娃娃撑着小伞,踩着很高的高跟鞋,站在橱窗里。她的头微微上扬,蜜色的嘴唇微微成圆形,深蓝如湖水的眼睛望向远处;在她身旁的另一个女娃娃,穿着华丽的睡衣,躺在微型的欧式碎花沙上。她的眼帘微闭,眼皮上却有着一层浓厚的褐色眼影,并不像要睡觉的样子;一个男娃娃坐在地上,倚在这个沙的角边。他的鼻梁上架着眼镜,盘着的腿上放着一台迷你的笔记本电脑模型。他的手就放在电脑的键盘上,仿佛真的在浏览屏幕上的内容。 数了数,一共有十个洋娃娃在橱窗里。 正觉得新奇时,刹那间,我的眼球被它们中的一个慑住了。 他的妆容十分英气。黑色的眼睛如缀满繁星的夜幕,白如雪的肤色,血红的唇间露出两颗雪白尖锐的獠牙,嘴角却有微微上扬的弧度。他的金微鬈,披散着耷拉在肩头。 一只银色的耳钉在他的右耳处,不断着微弱的光芒。 他那强壮的身体就是黑色的长袍的人台,袍子的边缘缝制着金色的古老花纹。 相比其他娃娃,他显得更高大一些,安静的在橱窗里站着,却有着和其他娃娃不一样的气质。 古典?欧式? 说不上来。 可他就像是欧洲名著中刻画的中世纪吸血鬼,那么高贵迷人。 我不经意的伸出手想去触碰他有棱角的脸庞,指尖却只碰到了冰凉的玻璃,落了个空。 “叮~~” 包里的手机不合时宜的响了。 我回过神,转过身面向雨幕,从包里掏出了手机。 “喂喂?” “喂个头啦,笨蛋!你在哪呢!这周是我们两个当值日生呢!不是说好提早二十分钟到学校吗!” 好友兼同班同学平良舞子正在电话那头对着我飙。硕大的雨声也遮不住她十分有特点的嗓音。 “抱歉抱歉,马上就到了……” 我用耳朵和肩膀夹着电话,双手撑开伞。 “雨下的好大喔……” “嗯……那光枝路上小心点,我在教室等你啦~” 虽然着飚,舞子其实是个十分善解人意的女生。 舞子挂了电话。 我将手机放回包内。 正准备打着伞再次闯进雨幕中时,我还是忍不住回头,望了眼背后橱窗里的世界。 橱窗里的他微微笑着,独独唇边两颗雪白的獠牙与血红的嘴唇在颜色上做了明显的反衬,让人心生畏惧。 不知是因为沾湿的校服十分冰凉,还是因为什么,我打了个寒颤。 我快步迈进雨幕中。 过了马路再回头,街道因为大雨而冒着白烟。 而那扇橱窗已经在雨幕中消失不见。 Silhouette 2.校园 “清水光枝,不要呆!” “是!” 我赶紧将舞台配乐的音量调小。 社团正式进入话剧的排演阶段了。 光是在社团内选举演员就很不容易了。这一次的学园祭,社团打算在学校的礼堂内上演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故事。 扮演朱丽叶的女生正是和我同班的舞子。 舞子本来是合唱部的成员,因为合唱部里要参加学园祭的成员太多,舞子就放弃了演出的机会。 刚好戏剧社选举不出女主角――女生们不是怯场,就是经验不足,而我在女生之中是作为后台人员,所以在我的热推荐下,社长才同意让舞子作为特邀成员,将她的名字加入了演出列表。 然而舞子的实力是的确值得称赞的。舞子本身的声带条件非常好,加上后天受过专业的嗓音训练,所以一开口的底气非常足。 即使不用麦克风,也能十分清楚的听见她富有磁性的嗓音。 我站在台下,抬头望着正在认真排练的舞子,不禁替她觉得高兴。 “中场休息十分钟!” 我舒了口气,却未现社长朝台下的我走来。 “真是的,清水君,排练的时候不要老是走神啊!” 西川正夫在舞台上蹲下了,握着剧本,一副抱怨的神看着我。 “对不起对不起!”我吐了吐舌头,将背景音乐的关掉后,摘下了耳朵上的耳机。 “真是的,正式开演的时候要是音乐和剧对不上就……” “好了,社长,不要再抱怨啦~” 西川社长还未抱怨完,舞子从台上走下来,从地上的箱子里拿出一瓶矿泉水,抛给台上蹲着的社长。 舞子笑着,又递给我另外一瓶水。 西川社长接过水,也不好再说什么。他推了推鼻梁上的圆框眼镜,勉强笑着撇撇嘴,站起身离开了。 “谢谢舞子~”我拧开瓶盖,喝了起来。 “我只是替某某人表达他的心而已。” 我顺着舞子的目光寻过去。 台下,扮演罗密欧的井上森杉也在朝我这边看着。 井上森杉是高我们一个年级的学长,也是社团的老人了。井上学长平时并不怎么说话,但是西川社长在关于社团的事宜上,都会咨询他。 他是个懂得很多的人。我初入戏剧社时,是他教会我如何做好后台工作(控制灯光、音乐等)的。所以当社团面临演出而人手缺乏时,我就必须承担这些工作量了。 这次的社团选举男主角,大家都毫不犹豫的选了井上学长。确实,学长无论是从长相还是舞台经验来说,都很出彩。 “嗯?什么意思?”我收回目光,表示不解。 “所以啊,就是……” “光枝!” 还未等舞子说完,我听见门口有人在叫我。 “怎么啦?”我跑到门口处。 是同班的绚美和奈美,和我关系很好。 绚美和奈美是一对很漂亮的双胞胎。 她们开学时被分到了一个班,所以无论是老师还是同学们,都是通过带来辨别二人的――妹妹绚美喜欢在头上绑着带,而姐姐奈美则相反。 “要不要一起去个好玩的地方?”头上绑着粉色带的绚美拉住我的手。 “哪里呢?” “去了才知道。”奈美的性格相对绚美来说比较沉静。 “话是这么说,”我回头看了眼在舞台上忙碌着的成员们。 “但是我这边还不知道排练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呢。” “好吧。”绚美撅着嘴。 看着两姐妹离开后,我合上了门。 好玩的地方? 我耸耸肩,走向舞台。 “只有你的名字才是我的仇敌;你即使不姓蒙太古,仍然是这样的一个你。姓不姓蒙太古又有什么关系呢?它又不是手,又不是脚,又不是手臂,又不是脸,又不是身体上任何其他的部分。啊!换一个姓名吧!姓名本来是……” 舞子在认真的与井上学长进行对白。 我目不转睛的盯着台上的二人。 学长和舞子的台词都背的很娴熟,不过比起舞子,井上学长似乎不是那么入戏。 这场对白已经进行三次了,我能体会二人的嗓子现在是多么干渴。 “cut!今天就练到这!”在我身旁的西川社长举起剧本示意结束。 “累死了!” 舞子伸了个懒腰,赶紧从舞台走下来。 井上学长尾随其后。 “全员集合,开会!” 在舞台另一端的配角和其他成员们,都聚集了过来。 “现在开始要准备服装了,但是我们的社团里现在缺了个服装助理,有谁愿意担任吗?”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想要担任的意思。 “清水君?”西川社长突然望向我。 “干什么?”我诧异道。 “麻烦你了!”西川社长眯着眼,朝我点点头。 “诶?!”我还没应过来。 “等等拿上社团的经费,租服装的事就拜托你了~” 我顿时觉得自己成了社团内的杂工。 “可是我不知道要租怎样的服装……” “上网查一下就好了,十天内解决。以上,散会!” 我顿时石化。 傍晚,天边大片大片的玫瑰云穿梭在在城市建筑的上空。夕阳橙红的光泽将街道上每个人的脸颊都照射的红扑扑的。 毫无雨后的样子,只有地上的积水还有着雨的痕迹。 “舞子,”我握着手机,和舞子一起走出校门。 “你说该租用什么风格的服装好呢?” 我低着头,用手机查着服装资料。 “罗密欧与朱丽叶的话……是莎士比亚的作品,去查英国晚礼服就好了吧?” 舞子将头凑过来,看着我的手机上显示的资料。 “也是呢。”我点点头。 校门口处。 “那就这样啦,光枝路上小心,明天见~” “明天见~” 和舞子分别后,我往车站方向走去。 “英国晚礼服吗……嗯……英国晚礼服……” 我边走着,边喃喃自语。 突然,我的脑海中闪过一幅画面。 来到白屋的橱窗前,我突然现,早上看到的,那个很像欧洲吸血鬼的男娃娃,不在橱窗里了。 而其他的娃娃,依然在橱窗里被好好的摆放着。 “想进来看看吗?” 一个突然出现的声音吓我一跳。 从店里走出来的一个笑眯眯的,戴着黑框眼镜的青年男子十分和善的看着我。 “不过要关门了喔~” Silhouette 3.游乐园 我回到家里。 进了卧室后,我仰着倒在床上――社团排演话剧的第三天,演出服装还没有着落呢。 然而自从那天下雨的早晨,接下来的两天里无论是上学和放学,我都没有再见到那个橱窗里的,酷似吸血鬼的娃娃。 那次虽然被十分年轻的店主邀请进店参观,结果因为尴尬,还是选择直接回家了。 感觉有点微妙呢…… 我盯着天花板。 “叮~~” 手机响了。 “喂?”我坐起身,接了电话。 “光枝,后天我们一起去游乐园吧!” 舞子的嗓音突然从话筒中传来,差点刺穿了我的耳朵。 “笨蛋,说话小点声啦!”我赶紧将手机拿开,揉了揉耳朵。 “哎呀,不好意思啦~”舞子的说话的音量这才变小了很多。 “你在哪呢,怎么这么吵?”我再次将手机贴近耳边,听到了十分嘈杂的背景声。 “卡拉ok!本来想叫上你的,没想到你溜的这么快!” 舞子是个很爱玩的女生,所以人缘非常好。 “我现在在和戏剧社的人在卡拉ok唱歌呢!”舞子重新解释了一遍。“大家都打算后天去市中心的米德兰游乐园好好放松一下,光枝来吗?” “戏剧社的人都去吗?”我又趴倒在床上。 “有几个成员说要在家复习功课,其他都去喔!” “这样啊……”我在心里想着。 “别跟我说光枝也要在家复习功课!” 被舞子说中一半了。不过不想去的原因是要准备服装罢了。 “我又不是好学生,不会复习的……” “那就这么说定了!后天早上九点,游乐园门口见啦!” 电话那头没了声音。 “光枝!这边这边!”马路对面的舞子朝着我喊道。 今天的天气很好。 抬头看看,蔚蓝的天空下有一条白色的痕迹――那是飞机划过的,所留下来的飞行云。 我用手扶着头顶上的米色草编礼帽,避免它被微风吹落。 “走吧~” 过了马路走到游乐场入口处,舞子推着我的肩就要去售票处。 “可是人还没来齐呀。”我回过头看了看。 想象中应该是起码会来二十多个人的。结果除了我们两个、井上学长和西川社长,只剩下几个不认识的,但是挺眼熟的男女生。 “他们是茶道社和动漫社的,前天和我们一起去卡拉ok了,后来听说要去游乐园,于是决定一起来了~戏剧社的另外几个同学后来都有自己的事,就没再强迫他们了~” 舞子解释完后,笑着将我推到售票处。 “光枝,我都忘记和你说了~前两天我和井上学长,还有乐器社的一个女生一起组建了乐队,以后我们会在学校旁边的格温酒吧驻唱挣钱喔!是很安静的一个酒吧~” 进了游乐园后,舞子边走边小声的对我说。 “很好诶~”我看了看进了游乐园后,和其他人一起走在前面的,井上学长的背影。 “他很厉害喔,弹吉他的技巧很高!我就负责唱歌,另外的那个女生是鼓手~” “真好。”我连连点头。 “前天晚上我们第一次登台试唱,很多人都说不错喔~” “嗯…...”我正想象着他们在台上演唱的画面,一定很棒! “我们主唱爵士乐,光枝下次要不要来听我们的弹唱呢?” “嗯,有时间就去。”我还没听过舞子唱爵士乐,不过一定很好听。 “你就不问问为什么我老在你面前提起他!” 舞子突然故作生气的一问,顿时让我摸不着头脑。 这么说起来,前两天也是,排练戏剧的时候记得舞子好像说了一句什么话来着……? 只是替某某人表达心……还是什么?记不太清了…… 那时候舞子还故意将目光望向井上学长那一边,似乎想暗示着什么? 良久。 “舞子,你喜欢井上学长呀?” 舞子显示一副惊愕的表,随即用手扶额。 “败给你了……” 我还没开口问是怎么一回事,舞子突然停下了脚步。 “嘿,社长!”她朝着前面的西瓜头喊了一声。 前面的众人停下了脚步。 西川社长回头。 舞子拉着我上前。 “这孩子想去坐摩天轮,我们一起去吧!” “啊?!”我惊呼。 我坐在摩天轮的一边。 坐在对面的,是穿着黑色衬衫的井上学长。 我无奈的看着手机屏幕上,舞子在我们上了摩天轮之后来的短信。 “作为你答错的惩罚,哈哈~” “真是的……” 意识到对面还坐着学长后,我连忙吐舌头笑笑。 “我在说舞子呢,学长不要误会……” 井上学长反而露出了平时难见的笑容。 “没事。我也是被她拉来的。” “舞子?” 摩天轮开始缓缓转动后,我侧着脸贴着窗户,看见了在下方车厢的舞子。 舞子正在十分开心的朝我挥手。 感觉被戏弄了(虽然之前就有这种感觉)...... 我转过身,坐回椅子上。 “平良君有和你说……我们一起去酒吧驻唱的事吗?”井上学长先开口,打破了僵局。 他看着窗外,像是随口一问。 “嗯,舞子刚刚和我说了。我觉得学长你们很厉害喔~”我如是说。 “你会来看吗?” “嗯……嗯?” 怎么今天老是被奇怪的问题缠绕呢? 我还没缓过神。 “没事。”井上学长貌似叹了口气。 我站起身,用手扶着门,看着窗外的景色。 随着摩天轮的缓缓上升,地面上的景观渐渐缩小,一览无遗。 下了摩天轮后,舞子坏笑似的朝我挤眉弄眼。 “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我皱着眉毛看着她。 “你个呆子,”舞子用手撩了撩她褐色的短后,抓着我的手腕向前走去。 “去哪?!” “厕所啦,厕所~” 男生们貌似去了别的娱乐设施地点,连茶道社和动漫社的四个女生也离开了。 我站在洗手间的外头,等着舞子。 洗手间的后方,是被麻绳围起来的小山崖。 我走到山崖边缘,扶着一旁的老树,往下望了望。 山崖到山脚的距离差不多有十多米。越过麻绳下去,是一片湖。 湖水好美。被金色的阳光照射着,湖面上泛起波光,有些刺眼。 我放下背包,将手伸进背包里要掏出手机,将这一幕照下来。 不料钱包随着我握着手机、要伸出来的手,掉下了山崖。 Silhouette 4.黑盒子 我一路从山崖处滑到山脚下。 山脚。 我用手支撑着身体,让自己坐起来,随后看了看自己的小腿。 今天因为穿的是裙子,小腿被树枝划了好几道口子,正在从皮肤表面渗出一滴滴血珠。 裙子的也有几处破损了。 我从身旁的背包里掏出手帕,擦去了伤口上的血迹。 身体里的血小板在作用着――血流的不是很多,很快伤口将会凝血。 我勉强站起身,脚踝处却传来一阵刺痛,让我不得不再次坐下。 在四处张望之下,我现自己的钱包掉落在不远处的一块石头上。 我缓缓爬向那块石头后,拿起了摔落在上面的钱包。 钱包里没有很多钱,但是因为习惯,放了很多家人、朋友的照片。 这对于自己来说是不可丢失的物品。 将钱包放回背包内后,我突然现在眼底下的石头,似乎压着什么东西。 在石头底下的尘土和砂砾中,隐隐露出一个黑色的角,像是盒子的一端。 我用手指轻轻拨开了掩盖在上面的树枝和沙子。 果不其然,一个近半米的长方形黑色盒子被埋在了土里。 我将盒子从土中拿出来。 盒子的重量似乎有两三瓶水的总和一般。 这里面是什么呢?感觉是被人故意埋起来的…... 出于好奇,我缓缓将盒子的盖子掀开…... “光枝,你吓死我了!” 我看着舞子。 舞子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眉头都皱成一团了。 舞子打给了我将近二十多通电话。 因为手机在随着我摔下山崖的同时,静音的按钮被触碰到了。 许久,我才感觉到手机在一旁振动着。 联络不上我的期间,舞子将井上学长和西川社长找了回来。 在我终于接通电话后,舞子立即找工作人员要了绳子。 井上学长抓着绳子下来了。 他背着我,抓着绳子,缓缓爬上去。 “我送你回家吧。” 我趴在井上学长的身上,嗅到了他身上好闻的香味。 “清水君?” “……嗯?” 我这才意识到,井上学长在和我讲话。 他的声音很轻却很清晰,如微风一般。 “我送你回家吧。”井上学长又重复了一遍。 “……” “那就麻烦学长了~” 还未等我说话,舞子就连忙替我答应了。 我连忙朝着舞子做了一个要拒绝的眼神。 舞子倒是没了刚才那么担心的表。 她拉着西川社长,笑着挥挥手示意告别后,二人立即消失在游乐园的人群中。 井上学长背着我,慢慢的走出了游乐园。 我微微回头,看了眼身后的背包。 “你是怎么摔下去的呢?” “啊?嗯……钱包掉下去了,想下去捡来着……” 井上学长背着我,走在街上。 午后的阳光穿透头顶树叶与树叶之间的缝隙,撒下来,在地上形成了点点光斑。 时不时的,我能感受到路人们投来的,那诧异又暧昧的目光。 但是我的思想已经被背包里的东西占去了一大半。 现在只想快点回家。 快点。 再快点。 “我送你到家门口,叔叔阿姨不会说些什么吗?” “啊?嗯……不会的……” 回过神来,我突然现学长是个很会关心人的男生。 “我爸爸不在家,妈妈这个时候在工作呢……谢谢学长。” “没关系的。” 井上学长背着我,直到进了电车,才将我放下来,搀着我,让我在座位坐下了。 午后时分,乘坐电车的人不是很多。 车厢很空。 “话剧的服装准备了怎么样了?”学长在我身边坐下来。 我笑着,将额前的随撩到耳后。 “还在查资料呢,大概知道要什么风格的了,不过怕在花色或是款式方面租错了,成员们会抱怨。” 我将背包放下来,抱在胸前。 “或许你找到图样后可以给我……和平良君参考。”学长的语气稍有停顿。 “嗯,不过现在只是稍微有想法了而已…...英国晚礼服,大约是这样,是舞子告诉我的,不过在主角和贵族的服饰上都有考究,还是多考虑的好,防止出错……另外还有仆人、教士、卖药人这类角色的服装也要考虑……” 我还未说完,眼前便出现了井上学长的手机屏幕。 “我的邮箱地址,”井上学长的语气十分平和。 “如果有图样了,可以给我看。” “嗯……好。” 果然是个很认真的人啊。 顿时,我感觉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在催促着我快点将事做完,避免拖泥带水。 但我知道井上学长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想帮忙罢了。 我抿了抿嘴唇,伸手拉开背包的拉链,要掏出手机。 然而当我触碰到包里的东西时,我猛的将手缩回来。 “怎么了?” “没……没什么。” 在避开学长诧异的眼神后,我赶紧将手机掏出来,拉上了拉链。 “in……”我边念,边对照着屏幕上的地址,将井上学长的邮箱保存到手机上。 “谢谢学长。” “伤口疼吗?”学长似乎又是随口一问。 他将手机放回口袋内。 但是我听出来了,他语气中夹杂了些不同的感觉。 “还行,能忍。” 我攥着手机。 二十分钟后,电车到站了。 为了避免尴尬,井上学长听了我的提议,让我的胳膊搭在他的肩上,扶着我,一步步走回家。 在家门口目送井上学长的背影离开后,我进了房间,将药箱拿出来,给自己的腿部上药。 在擦完药后,我慢慢的爬楼梯,回到了卧室。 合上了卧室的门,我将背包取下来,轻轻放在床上。 然而背包里的东西似乎正在吸引着我,让我迫不及待的想将拉链拉开。 Silhouette 5.梦魇 教室。 我倚在窗边,吹着微风。 “光枝,你知道bjd娃娃吗?” 绚美走上前,兴奋的拉住我的手。 现在对于“娃娃”这两个词,听一次,我的神经就会绷紧一次。 “那是什么呢?” “就是啊……” 在我面前的绚美,神突然有些不对劲。 绚美缓缓低下头,厚重的刘海遮住了她的眼睛。 “绚美,你怎么了?” 我突然感觉到,在手掌中的,绚美的手,渐渐变的冰凉。 绚美突然像是失去支撑的娃娃,猛的栽倒在地上。 “绚美,绚美!”我在绚美面前蹲下,扶住了她瘦弱的肩膀,拼命摇晃着她。 “怎么了?” 头顶上方,传来了奈美的声音。 “奈美,绚美她……” 我寻求帮助似的抬头。 在看见奈美后,我惊恐的捂住了嘴巴。 “我的妹妹怎么了?” 奈美用十分冰冷的眼神看着我。 她的身体关节如同玩偶般被拼接起来,以及其僵硬的姿势站立在我眼前。 我睁眼,从床上坐了起来。 凌晨三点。 在黑暗中环顾四周,在确认自己好好的在家里的卧室里后,这才松了口气。 我看了看床头的他。 黑暗中,还是能看到他一直睁着眼――他那如午夜般漆黑的眸子,此时如同黑色的宝石一般,在月光的隐射下,微微泛着光。 但并不是在看着我。 午休时间,我和舞子坐在校园一角的草坪上,正在吃着从家里带来的便当。 在我们的身后,有一颗高大的椴树,正在为我们遮荫。 草坪上,椴树树叶的影子在微风中不时摇曳着,重叠着。 我微微抬头,盯着头顶上的绿荫,不禁有些愣。 “光枝今天的状态似乎很不好喔~” 我刚缓过神来,舞子夹走了我的便当盒里的一个青瓜细卷寿司。 “看你上课的时候都没什么精神呢。还好我坐在你旁边,老师提问的时候才没有遭殃~”舞子咬了一口,咀嚼完后说道。 “阿姨做的寿司真的很好吃呢!”舞子看着被筷子夹着的青瓜寿司,表示十分赞同的点点头。 “是吗……”我随便应付了一句,缓缓夹起了便当盒中的一个饭团,却没有吃的胃口。 “说实话,是前天井上学长背你回去的时候,你们生了什么吧?”舞子坏笑似的,用胳膊肘捅了捅我。 我这才想起,上次被井上学长送回家的事,还没向对方道谢呢。 “才没有呢,他只是把我送到家门口就回去了。舞子你在想什么呢,真是的……”我轻声抱怨道,咬下一口饭团。 “那今天的光枝为什么给人的感觉很无精打采呢?”舞子疑惑道。 是啊,为什么呢? 我也不清楚。 仿佛心里有一块地方,不愿意被人窥探,甚至连我自己都不敢承认。 “不会是因为话剧的服装问题吧?”舞子又问道。 “嗯…...”我连忙点头,表示同意。 想不到别的原因,只好先以这个理由来搪塞了。 “不过井上学长有帮我做参考……昨天我找了不少的服装资料,然后邮件给他看了,他也给了我不少建议。” 舞子一听,脸上突然出现一副十分怪异的表――说不清是惊讶,还是抱怨。 “你怎么不将资料给我看呢,真是的,还是不是死党了!”舞子故作生气,撅起了嘴巴。 “女生服装的部分也给你看了呀,是你的邮箱自动将我的邮件当作垃圾邮件过滤掉了吧?因为没有像平时一样自动回复呢。”我一口将饭团吞下。 “啊――?!”舞子听后,连忙将便当盒放在草坪上,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在经过一番确定后,舞子合上双掌,一副憨笑的表对着我,表示乞求原谅。 “不过真的很漂亮呢,这些服装,真的能租到吗?”舞子的手指在键盘上,上下来回移动着。 她正翻看着我给她过去的服装资料。 “还不知道呢,我打算这个周末去新宿看看。井上学长说我们这个镇子里没有经营类似服装的店铺,不过他也推荐了几家店,都在新宿,说不定就能租到呢。毕竟在网上租服装,我还不是很放心。” 我瞄了瞄舞子的便当盒――已经被她吃的精光了。 “西川这个家伙,”舞子合上手机,开始抱怨了,“真是懒人,周末的时候也把他带上,让他自己挑!不过……” 舞子停顿了一下。 “光枝,你真的没现,井上学长对你很好吗?” “嗯?”我吞下了便当盒里的最后一个生鱼片寿司。 “之前一直没机会和你说,学长一直很注意你呢~” 我听了,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我从袋子里掏出手帕,擦了擦嘴角。 “应该是学长很会关心人吧……倒是舞子,你不是喜欢井上学长吗…...?” “真是笨蛋呀~”舞子很八婆的笑着,将便当盒的盖子合上。“我都有男朋友了~” 如果这时候我在喝水,一定会被呛死。 “真的假的!”我惊呼,一边也将便当盒装进袋子内。“你怎么从未和我提过!” “刚交到的啦,一周都不到~”舞子眯着眼,傻笑着挥挥手。 一阵微风拂来,使草坪如海洋一般,泛起了一阵阵绿色的波浪。 课间。 我靠在教室的窗边,享受着从窗外吹来的和煦微风。 我看了一眼走廊上的舞子。 舞子正在打着电话,脸上是十分幸福的模样。 “光枝~” 是绚美的声音,甜甜的。 我回过头,可爱的绚美正站在我面前。 今天绚美的马尾上,绑着一根桔黄色的带,显得充满了活力。 “光枝,你知道bjd娃娃吗?” 绚美兴奋的拉住我的手。 我怔了一下。 “那是什么呢?” 问题不禁大脑的过滤就脱口而出。 十分可怕,这个场景和昨晚的梦境一模一样。 但是,在手掌中的,绚美的手,依然是那么温热。 “是很漂亮的球形关节娃娃喔~”绚美高兴的解释道。 “学校前面的街上开了一家新的店铺,里面全是这种娃娃~放学之后光枝和我们一起去吧,就是我和奈美,加上光枝,刚好今天没有社团活动~上次就想找光枝一起去的,可是光枝还在排练,于是我和奈美就先去了,是很棒的一家店喔~而且…...”绚美看起来十分兴奋,正在滔滔不绝的讲着。 “嗯……好……”我连忙点头答应着。 值得庆幸的是,这幅场景并没有顺着我梦到的剧演变下去。 我的目光越过绚美的肩头,看了看奈美。 奈美正坐在座位上,安安静静的复习着功课。 直到下一秒我才猛然意识到,绚美口中所描述的店铺,正是上次我被那个青年店主邀请,却未踏进去一步的…… 白屋。 Silhouette 6.发现 下午四点的阳光不断撒着金色的光辉,映照在一栋栋建筑物上。 镶着玻璃窗的建筑物,正隐隐反射着斜晖。 我和绚美、奈美,来到了“白屋”的门口。 “这家店的关门时间比其他的店铺早的多,所以要提前来才行呢~” 绚美在路上,边蹦跶边兴奋的说着。 站在店外,我瞥了一眼店铺的橱窗。 这时候看到的橱窗内部,和以往我见到的不太相同。 在娃娃们的头顶上,多了一块黑丝制的丝绸。光滑的黑色丝绸如同帐篷一般,四周分别用条形木块撑了起来。而多余的部分则垂在了地面上。 在丝绸下面的九只娃娃,丝毫没有被移动过的痕迹,十分安静的被搁置在那里。 然而,唯独那只酷似吸血鬼的娃娃,已经不在原地了。 我这么想着,不禁深吸了口气。 “光枝,快进来~” 绚美半推着门,站在门槛处,招着手朝我喊道。而奈美已经先进去了。 “嗯。” 店铺的门设计的十分有欧式洛丽塔的味道。我握着雕满花纹的褐色门把手,跟着绚美进了店内。 头顶上,传来一阵清脆的风铃声。 在进门的右边,是收银柜台。一个穿着露骨的女人正坐在柜台的背后。 她靠在椅背上,右手五指在空气中伸展着——她正涂着指甲油。 “欢迎光临…...” 她慵懒的声音在我进门后响起。 那个青年店主不在吗…... 未必人家就是店主,也许是在这打工的呢。 我这么想着,感觉松了口气。 朝柜台后的女人微微点头后,我这才将注意力从她身上移开。 店铺里的灯光和我在那个雨天——透过橱窗看到的一样,昏暗又暧昧。但店铺的面积比我想象中的要大很多。 墙角里的音响,正单曲循环着一清冷的英文歌——我听过这歌,女主唱低沉的声音配合着伴奏,就像是在施着一个又一个魔法。 然而我却不记得它的名字了。 环顾四周后,我现店内的客人只有我们三个,显得十分空寂。 这时我看到了,靠墙的架子上,摆满了和橱窗里一样的娃娃。 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在我面前的,是一个接近半米的女体娃娃,正以极其诡异的姿势坐在架子上。她没有衣服遮体,只有一头金色长,披散在雪白的胸前。 她的一双碧色眼睛,正盯着我看——十分空灵的目光。 受不了这种能看透人心的眼神,我赶紧避开了她,走到了绚美身旁。 绚美正弯着腰,打量着另一具没有衣服遮体的躯壳。 “是不是很漂亮,光枝?”绚美这么问我。从语气里,能感觉到绚美十分的高兴。 然而绚美的注意力仍然在那个娃娃上。 我看了看那个娃娃,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这个娃娃没有戴上假,甚至没有眼睛——眼眶后面,是黑乎乎的空洞。 从脸庞上看,再和周围的其他娃娃相比,这个似乎是个小孩子。 我在勉强的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后,转身走到了中间的衣架处。 令人惊奇的是,中间放置的一排排衣架上,挂的都是和人的尺寸相符合的衣物。 奈美正站在衣架的对面,举着一条洛丽塔款式的黑色连衣裙看着。 这时我才现,衣架上都是类似风格的裙子及上衣。 “感觉很好呢,如果奈美穿上了那条裙子~”我看着奈美举着的那条连衣裙,不禁轻声说道。 奈美听了,朝着我淡淡的笑了笑。 感觉的出,奈美很喜欢那条裙子。 “光枝,”绚美凑上来,拉住我的手,示意我朝她的那个方向看去。“我想接这个孩子呢。” “嗯?” 我一时没听懂,回头一望,还是刚刚看到的那个娃娃。 “绚美,你想买它吗?” 绚美一听,赶紧摇摇头,但并不表示否认。 “光枝,不能说买这个字喔,是接喔~”绚美在纠正着我的说法。“bjd可是和其他普通的娃娃不一样的存在呢~” 我点点头,有些似懂非懂。 “bjd可是和其他普通的娃娃不一样的存在呢~” 绚美的话在我的心头盘绕着。 那他呢? 绚美正弯着腰,在看着娃娃身下的标价。 “好贵喔……”绚美低声嘀咕着。 我凑上前一看。 18294円。 我顿时感到从额头上滴下来的一滴冷汗,正在缓缓划过脸颊。 “不过还是很想买呢~”绚美直起腰板,笑着看着我说道。 “为什么会这么贵呢?”我看了看其他的娃娃,标价就更高了。 “这可是艺术品呢~”绚美说着,掰了掰自己的手指头,在数着什么。 “看来要去打工了,养一个孩子是很花钱的呢……” 绚美朝着我,竖起了四根手指。 “要打上四个月的工,才能接到这个孩子的身体。加上衣服、假、妆容什么的,可能又要更多了……” 绚美叹了口气。 我看着绚美走到柜台前。 “喂,姐姐,”绚美向个小孩子一样,手臂平放在柜台上,“能打折吗?” 我本以为柜台后坐着的那个女人,在听到绚美的问题后,会哼笑起来。 但她没有。 “不能喔,小妹妹。”女人依然在椅背上靠着,伸着右手,在等着涂好的指甲油被风干。 “不过如果你真的喜欢的话,我可以帮你留着,但是要交定金。价钱是你看中的娃娃的百分之三十。”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女人的语气里,我听出了丝丝暖意。 绚美听了,显得十分高兴,她跑到奈美的身边。 “我可以借你一半的零花钱。” 绚美还未开口,在一直在打量着那条裙子的奈美说话了。 我看着她们,不自禁的笑了笑后,走到了店铺的另一边。 出乎意料的是,在最后一排衣架所在的地砖后方,有一个开口十分狭窄的地下道。 眼前的地下道并不是十分隐秘的。黑色的阶梯通往地下,却没有盖子将这个阶梯的入口遮掩住。 我回头,看了眼坐在柜台后的女人。 女人似乎完全的将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指甲上了。就连相隔几排衣架的绚美和奈美,也并未现我站在这里。 是囤积货物的地方吗?我心下想着。 突然,一股莫名出现的吸引力涌上了我的心头。 是什么? 无意识中,我竟然迈出了一只脚,踏上了第一级阶梯。 Silhouette 7.地下室 夜晚。 我将他拥在怀里,坐在床头边缘。 窗外,树上的虫儿们鸣叫着,一遍又一遍,仿佛从未厌烦过。 漆黑的房间里,只有地上如积水似的月光,撒在在房间的地板上,静止着。 “我尊贵的客人,欢迎你的到来…...” 那个戴着黑框眼镜的青年穿着一身雪白的和服,正坐在树上,嘴角微微上扬着。 他的怀里,有一个半米高的娃娃――四肢不完整的娃娃。它只有一头黑色的长,还有一双如午夜般漆黑的眸子。 那双眸子,似乎正在打量着作为闯入者的我。 在我有意识后,才现自己已经身处于“白屋”的地下室了。 然而这个地下室,简直就是另外一个世界! 就像是童话书中的故事一般,我正身处于一片樱花林之中,脚下踩着柔软的青苔,仿佛稍不注意,就会深陷其中。 眼前的那个青年,正坐在树上,为怀中的娃娃温柔着梳着头。 我望向前方――满是樱花树的花枝,似乎已经挡住了去往前方的路。 我在做梦吗? “是你把那个孩子找到了吧。”青年又开口了。 出于警惕心理,我下意识的退后一步。 “无须害怕,你能来到这里,就是机遇。”他始终没有看我一眼,而是一直将注意力放在怀中娃娃的一头长上。 “机遇……?” 我回头看了眼,现进来时的入口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数的樱花树。 盛放着的樱花树,在不断飘零着唯美的樱花花瓣。 有几瓣,落在了我的头顶上。 “因为你找到了被人抛弃的弗拉德。” 青年说完后,将娃娃放在了树枝上。他轻松的从树上跳了下来,站在我面前。 我微微抬头,看着这个五官秀气的男人。 而他一直在对我友善的微笑着。 “我是丹。” 我并不在意眼前的人叫什么,而是我终于知道了,在床头被我摆放着的,那个脸庞与身姿酷似吸血鬼的娃娃的名字――弗拉德。 “弗拉德被人抛弃了……?什么意思…...” 我忽然现,从自己的口中说出这个名字时,不仅是觉得新鲜,更是有一种别样的心在作怪。 丹似乎对我直切话题的打招呼方式题感到有些意外。 或许他觉得,出于友好,我也应该先自我介绍一下。 不过他并没有感到反感――起码表面上还是十分友善的。 “是的。” 丹先对我的问题做了一个肯定的回答。 然而在下一秒,他伸出左臂,微微屈身,让出了前方的道路,似乎想邀请我一同进入眼前的樱花林。 既然退路已经消失了,我只好顺势,缓缓的迈出了一只脚。 在看到对方有意与我并肩同行时,我才放开了步子。 似乎是错觉一般,前方的樱花树自动的让出了道路。 前方道路上的青苔,被更多零落的樱花覆盖着,形成了绿与粉相拼接的景色。 “不久前,一个顾客从我这里接走了弗拉德,却因为害怕,而将他抛弃了。”丹在我身旁,以十分柔和的语气说着。 “…...为什么?”我用手,拿下了掉落在头顶上的粉色花瓣。 “想知道原因吗?” “嗯。”我点点头。 丹领着我,继续向前走。 我们穿过了看似无止境的樱花林,来到了一片沙滩上。 我回过头,现樱花林与沙滩衔接的地方,如同进来时的入口处一般,消失了。 然而在看到眼前的景象时,我实在抑制不住自己的惊讶,不禁瞪大了眼睛。 沙滩上,数不尽的娃娃们在自立行走着,玩耍着。 它们就像是真正的人类,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然而在这种季节,夏装无法完全遮住它们身体的关节。仔细观察,会显得有些不协调。 我和丹站在它们的面前,如同巨人一般。 然而它们似乎对我们视而不见。 有些娃娃扎堆成一群,在沙滩上玩着排球――那是多么小的一颗球,甚至比人类的乒乓球还要再小一些;有些娃娃在和异性牵着手,吹着咸咸的海风,漫步于沙滩的边缘,让海浪尽打湿着自己的脚踝;有些身材十分矮小的娃娃,一个浪打过来,身影就被淹没于海水中。然而不一会儿,它们又会浮于海面上,像人类一样在海里游着泳。 然而海平面上,乌云密布,仿佛将有一场暴风雨来临一般。 “不用担心,在你面前的场景都是幻象,无论是天空,还是海水。”丹似乎知道我的心思。“bjd娃娃是不能晒太阳的,否则会黄化,因为它们是用树脂做成的。” “为什么……”过于惊讶的状态下,我几乎连话也说不完整了。 “它们是更高一等的娃娃……或者你可以将它们叫做半生物。” “我不明白……” 这时候,有两个少年少女模样的娃娃,朝着丹跑了过来。 它们拽起了丹的和服下摆。 丹蹲下身子,微微的用大拇指,接连抚摸着它们的脑袋。 “仔细观察它们的脸,看看它们是否完全一样?”丹对我说。 我学着他蹲下来,开始盯着这两个娃娃。 很明显的,女娃娃的脸庞十分精致完美,并且具有一种奇妙的吸引力;相比之下,男娃娃的脸庞更趋向于普通的人类,平淡无奇。 “我既是人形师,也是能赋予它们新生命的魔法师。”丹说道。 我惊讶的看着丹的侧颜。 魔法? 在我生活的这个看似科学高度达的世界里,竟然会存在的魔法……吗? “在我们的手里接了娃娃的每一位客人,我们都会向它们推荐一项服务――以交易来换取娃娃们一天、一个月、甚至是一年的生命,这取决于他们肯付出的多少。” 我的胃正在翻腾着。 “但这是完全值得的,因为娃娃在拥有生命后,会变成一个活生生的人类。然而当他们的身上不再有值得交易的东西时,我们会推荐给他们另一项服务――将他们变成有生命的娃娃,于是就有了你现在看到的这幅场景。” 我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变成了娃娃的客人们,能够自由行走,甚至和自己心爱的娃娃一起待在这个世界里生活着。但是它们和最先被我们创造出来的娃娃一样,无法说话,也无法做任何表,因为这些东西早在它们生前的时候,被交易了。” 我看了眼依然在拽着丹的和服下摆的两个娃娃。 确实,与其说它们像是真正的人类,不如说它们和人类相比,还是有差别的――它们的面部僵硬,始终都是一个表――在被创造出来时的表:或笑,或是根本没有表。 “那…...抛弃了弗拉德的人的那个人呢?”我试问着。 “那个女孩子只是以试用者的身份,出了两倍的价钱,带走了弗拉德。”丹的语气还是那么柔和,似乎我问的这个问题的确在理之中。然而,我还是可以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一丝嘲讽。“我们在和客人做交易的时候,是会签合同的。然而那个女孩子没有签合同,只是以两倍的价钱,来换取弗拉德三天的新生命。” 用那么高的价钱……而只有短短的三天? “那个女孩子生怕我们在试用期过后,会强迫她签下合同,于是私自将弗拉德抛弃了。” 明显的,从丹的话语中,我听到了十分憎恶这种行为的语气。 “按照规定,在娃娃被抛弃的七天内,我们不会对其进行回收,因为在此期间内,也许主人会后悔他的行为,或者有人现了被抛弃的娃娃,将它带回了家。” 丹转过头,看着我,示意我正属于那后者。 “那个女孩呢?”我用食指,在沙粒中缓缓划着。 “和我们做交易的客人们,无论有无签下合同,在进行着正常人生活的时候,他们都无法开口泄露关于这场交易的任何一个字――身为魔法师,这属于我们的能力范围之一。” 我停下了指尖的运动。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么多呢…...仅仅是因为我将弗拉德带回了家吗?” 话音刚落,一阵咸咸的海风扑面而来,吹乱了我额前的碎。 在我在用手拨开遮挡住眼前视线的碎后,看见了丹的薄唇,微微一动。 丹笑的十分灿烂。 “因为想让你,和我们做交易呀。” Silhouette 8.思考 “因为想让你,和我们做交易呀。” 丹笑的十分灿烂。 我猛地从沙滩上站起身,感觉浑身都在战栗着。 “开什么玩笑,我要回去了!” 没想到的是,在我十分气愤的说完这句话之后,包括丹,眼前的场景忽然如镜子般破碎了。 取而代之的是从地下室出来后,店铺内的样子。 “……” 我还未缓过神。 “光枝,我们回家吧~” 耳边,传来了绚美十分甜美的声音。 我缓缓回头,看见绚美和奈美朝着我走了过来。 “怎么了?”奈美的语气淡淡的,但能听出来她语气中的关心。 我愣在原地。 刚刚在地下室待了…...起码有一个小时吧…… 然而现在从橱窗往外看,还是四点多钟的世界――阳光依然高照着。 那个坐在柜台后的女人,开始涂着左手的指甲油,似乎完全没有现,我闯入了地下室。 “绚美还买……接那个娃娃吗?”我木讷的开口。 “嗯~等过几天,我就会来这里交定金喔~”绚美十分愉快的说道。 看来连她们也没有现,我失踪了一个小时。 真的是我在做梦吗?还是说…… 下一秒,我意识过来,可爱的绚美将会成为他们的下一位客人。 “光枝!光枝!” 我回过神来,而刚刚想的,已经是三天前的事了。 舞子正站在我身边,拼命摇着我的肩膀。 “清水光枝!” “是!”听到西川社长在舞台上的一声怒吼,我才完全清醒过来。 西川社长不禁用手扶着额头。 “中场休息十分钟!” 我看着西川社长,从台上跑下来。 “清水君……”西川社长以十分怨念的眼神看着我。“如果你是身体不适的话,可以现在回家休息……” “我没事,谢谢社长关心……” 西川社长听完后,表渐渐由怨念,转变成无奈。 “还不都是你,”在一旁的舞子走到西川社长身旁,叉着腰,像是要开始训话的样子。“让光枝一个人负责服装,她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听课了!” 我看着面前的二人。 连舞子都觉到,我现在上课在经常走神了…… 然而这并不是因为戏剧服装的原因。 至于是什么原因,我很清楚。 “好啦好啦……”西川社长最怕他人的数落,尤其是像舞子这种类型的。“服装租到了没呢?其实可以找人帮忙的……” “光枝打算周末去新宿区租服装,你必须跟去!”舞子叉着腰,一本正经的命令式说道。 “是是是……”西川社长扶了扶他那带有比牛奶瓶底部还厚的镜片的眼镜。 我看着他们,不禁在心里默默的笑着。 “清水君。” 我回头,井上学长走了过来。 “啊,那个,谢谢学长上次的帮忙。”我连忙对着学长,微微鞠了个躬。 “不用放在心上。”井上学长似乎并不在意。 “看你最近没什么精神。”他低头看着我,轻声喃喃道。 我腼腆的笑了笑。 “叮~~” 我的手机在口袋里响了起来。是妈妈打来的。 我离开学长的身边,走出了练习室。 “喂,妈妈?” “光枝呀,妈妈要去北海道出差一周,原本以为是下周的,没想到提前了……妈妈现在在机场。”妈妈温柔的声音在话筒那头响着。 “嗯,好,妈妈路上小心。”我抿了抿嘴唇。 “家里剩下的食材不多了,光枝可能要自己出去买喔,这一周照顾好自己,就这样,妈妈先挂了~” 电话那头,传来了掉线的声音。 我叹了口气,合上手机盖。 妈妈和爸爸因为工作量过多,感渐渐出现了裂痕。最终,他们在两年前离婚了。爸爸每个月都会从美国寄来一笔不少的赡养费,却从来没有要回日本的意思。 妈妈相比离婚前,就更忙了。所以像这样子突然出差,已经不是罕事了。 我一个人在回家的路上走着。 夕阳的红光打在我的侧脸上,有些烫。 我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影子――被拉的好长。 路过“白屋”时,我看见店铺的欧式大门已经上了锁。橱窗外,多了一层卷帘门。 和其他仍在营业的商店相比,“白屋”显得十分冷清。 我故意加快了脚步。 回到寂静的家里,我直奔卧室。 弗拉德正安静的坐在床头边。 每天出家门前,我都会将卧室的窗帘拉上一半,为弗拉德制造出了一个不会被阳光照射到的角落。 我将弗拉德放在书桌上,自己则坐在了书桌前,开始凝视着他。 这个穿着黑色长袍,十分带有古欧味道的男娃娃,此时似乎也在望着我。 但我知道,他的眼睛永远只能盯着前方。 除非有了生命…… 我愣了一下。 多么可怕的想法! 弗拉德如同雪白的雕塑一般,静止不动。淡妆将他的欧式五官变得更加轮廓分明,令人忍不住想去触摸。 但我没有,生怕碰脏了他的妆容。 如果他是活生生的人呢? 我的脑海中再次出现了这个想法。 “谢谢惠顾。” 我提着装满了三明治和牛奶的塑料胶袋,走出了便利店。 傍晚,天边的红霞已渐渐褪去。 街边的路灯出了柔和的光,将我的影子拉的老长。 路过一片空地时,我看见一个大概十二、三岁女孩子,正一个人蹲在空地上,端着相机,似乎在给什么拍着照。 随着角度的迁移,我隐隐看到,那是个娃娃,正坐在一棵倒在地上的枯木上。 我不禁停下了脚步。 女孩子在给娃娃变换了几个造型,连拍了几张后,忽然现了正站在远处,在看着她的我。 她见状,立即抱起了娃娃想要离去。 我立即上前,表示并无意打断她。 “你在给娃娃照相吗?”我弯下腰问她。 女孩子点点头。 我看了看她怀中的娃娃――是很普通的洋娃娃,但可以看出来,女孩子在很用心的打扮她。 “为什么不在家里给她照相呢?”我歪着头,表示不解。 女孩子见我并无恶意,这才放下了警惕。 “家里人不给玩洋娃娃,他们都说玩洋娃娃很幼稚…...”女孩子一幅十分委屈的表。 在和女孩子告别前,我为她和她的娃娃以夕阳为背景,拍了一张照片。 在一个人吃完自己做的饭、洗完了澡后,我回到了房间。 穿着黑袍的弗拉德依然静静的站在书桌上。 我将弗拉德拥入怀中,回到床上,拿起床头柜上的书――《德古拉》,翻到了之前看到的那一页。 那天在山脚下现弗拉德时,他十分安静的躺在黑色的盒子中。 他的身下被铺垫了许多白色的棉絮。身旁,有一两片白玫瑰花瓣。 “之前在你身边的那个女生一定也是很喜欢你的,弗拉德。”我自自语道,丝毫未看进书中的半个字。 弗拉德在我怀里,静静的躺着。 Silhouette 9.舞蹈 世界史课。*** “在此期间,英国工业革命……” 我端着书本,觉得盯着字里行间的眼睛有些干涩。从窗外送来的一阵阵带着热度的微风,轻轻抚弄着我的脸颊。 然而我的耳边正在不停回响着讲台前,老师那如同从天边般传来的催眠声。 斑驳的树影映在我的课桌上,我的睡意愈来愈浓。 “光枝……光枝……喂――” 似乎有人在轻声呼唤着我,而我的脑袋正不自觉的一遍遍的往下点着。每一次,都离课桌更近一分。 “……从这之后,圈地运动进一步高涨起来……” 老师如同诵经般的声音仍为停止。 圈地运动吗…… 我的脑海中开始代入一只只在排队跳着栅栏的白色绵羊。 “光枝……!” 有人拿着什么东西,戳了我一下。 我被惊吓到了,赶紧清醒过来。 原来是相隔一条过道的舞子。 舞子手里正握着一支笔。 “舞子,你吓死我了……”我轻声抱怨道。“还以为又被点名了……” “抱歉抱歉……”舞子端着书,身体前屈贴着课桌边缘,书便遮挡住了她的脑袋。“听课实在是太无聊了……” 我打了个哈欠。 确实,大家看起来都不在状态,只有老师,仍在滔滔不绝的讲着课。 “对了,光枝,今天戏剧社不排练,我们要不要去舞蹈社看看,他们今天放学后有活动呢~”舞子十分有精神的样子。 “…...你不会是想去偷看别人的排练吧?”我低声问道。 舞子听了,连忙挥手表示否认。 “才不是呢!” 我被舞子说话的音量吓了一跳。 讲台前方,老师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扭头,将目光投向我和舞子这边。 我和舞子连忙将头埋于书中。 整个教室在沉寂了一会儿后,老师授课的声音才继续响起。 “就是说……”舞子压低声音,继续和我交谈起来。“舞蹈社今天有活动,其他学生都可以去参观喔~” 听了舞子说的话后,我眨了眨干涩的眼睛。 我并没有去过学校的舞蹈室。 舞子带着我推门而入后,我才现学校的舞蹈室十分的宽敞。 木制的地板,四周都是镶着镜子的墙壁,还有那供拉筋练习用的栏杆……一切在我的眼里是多么熟悉又亲切。 舞蹈社看起来的确在举办小型的活动――角落的音响在放着十分流行的欧美音乐,音量开的非常大;穿着社团练舞服装的十几个男女生围成一个大圈子坐着,在看着中间的三个学生跳舞。 圈外,还站了几个非舞蹈社的女生,在看着舞者的表演。 在室内的另一边,也有几个在练习着古典舞的女生们,似乎对于其他人的举动并不关心。 舞子在四处张望着。 “人呢人呢……” 一个戴着黑色鸭嘴帽的瘦高男生看到我们站在门口,立即从人圈中站了起来,朝我们走来。 “平良君!”他朝着我们招手,而他的声音几乎被背景音乐给吞没了。 其他人的注意力仍然集中那三个舞者身上。 “我们是过来玩的~”舞子笑着,推着我走上前。 我有些眼熟这个戴帽子的男生。 “她是清水光枝,和我一个班的死党,上次和你提到过~”舞子十分兴奋,说话的音量不觉提高。 “你好,我是舞蹈社的社长,赤木渊,是高你们一个年级的学长。”他爽朗的朝我点点头。 果然,舞子的人际关系十分达。我在心里默默惊叹着。 “有没有多余的练舞服,我们也想跳舞呢~”舞子拉着我,问着赤木学长。她显得十分兴奋。 我惊讶的看了眼舞子,心里不禁“咯噔”一下。 赤木学长让我们稍等。 他走到一个女生旁,蹲下和女生说了几句后,那个女生起身,朝我们走来。 “我记得上次出去比赛的时候,社团里购置了一批女生服装…...虽然被穿过一次,你们不介意吧?”女生看起来十分热。 我站在更衣室,手里捧着女生给的舞蹈服。 心跳的好快啊…… 我如此感受着。 我撩开帘子,走出了更衣室。 “光枝!”穿着相同服装的舞子,在看到我后,惊呼。 社团里购置的女生服装是普通的t-恤――舞子身上穿着的是黄色,而我的则是粉色;再搭配一条宽松的黑色裤子。 我在t-恤的一角上打了个结――这是以前的习惯。 “怎么了……?” 我的心在上下大幅度跳动着。 舞子看上去十分惊讶。 “感觉你很适合这身衣服诶!尤其是现在将头披散下来了……” 我将头偏向一边,看着镜中人。 多么熟悉的自己…… 角落的音响,突然开始了一鼓点非常强的欧美音乐。 在镜中,我看着自己的四肢和躯体,跟随着十分又有节奏的音乐,开始不自禁的因为惯性而舞动起来。 “要跳好powerjazz,你的控制力与爆力,都必须好好的由自己掌握。” 舞蹈老师的话语再次从记忆的深海中浮现在脑海中。 直至音乐结束时,我才感觉到自己额前碎正紧贴着脸颊――已经满头大汗了。 这时我才现,舞蹈室内的人们都将目光投了过来。 更令人尴尬的是,井上学长,正站在门边望着我。 我顿时觉得,一片红晕渐渐浮在了面颊上…... 突然,室内爆出一阵掌声。 “光枝…...!”舞子走上前看着我,似乎已经惊讶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然而舞子在看到站在门边的井上学长后,一幅“你终于来了”的神。 舞子突然推着我的肩头,将我推到了他的身旁。 “光枝,和学长合跳一支舞吧!”舞子拍拍手,表示十分赞同。 “你的腿伤已经完全好了吗…..”我听到在头顶上方,学长轻声惊叹的声音。“从不知道你会跳舞啊…...” 爸妈在还未离婚前,我利用周末的时间一直在外学着舞蹈,一学就是五年。 现在想想,这段时光已经逝去两年了。 窗外的夜空上,繁星点点,在释放着自己独有的光辉。 清冷的老月光依旧倒映在卧室的地板上。 树上的虫儿们也在各自啼鸣。 我坐在床上,怀里是安静的弗拉德。 结果下午和井上学长即兴合跳的那支舞,我跳的非常糟糕――我从未有过和他人合舞的经验。 虽然学长跳的十分帅气,然而因为我的加入,让那支即兴舞蹈成为了败笔。 “不过呢,弗拉德,”我看着躺在怀里的弗拉德,开始轻轻用指尖抚顺着他的一头金色鬈。“赤木学长说两个月后,在涩谷会有一场舞蹈比赛,他建议我和井上学长作为搭档一起参赛呢……”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井上学长那张俊秀的面庞。 “井上学长真的很厉害,会弹吉他,又是舞蹈社和戏剧社里的前辈……不过呢…...” 我想起了舞子之前的多次暗示――井上学长对我有好感。 “学长毕竟是学长,教会了我很多东西,而且还在上次遇见你的时候帮助了我……” 下意识的,我停下了抚摸他那头金色鬈的指尖,转而掀开被子,借着月光,看了看上次被树枝划伤而流血的小腿。 之前扭伤的脚踝已经没事了。小腿上几道细长的伤口,也结了痂。 这算是想要再次遇见你,甚至是拥有你的代价吗……弗拉德? 我抿了抿干涩的嘴唇。 然而,苍白的弗拉德并没有听见我在心底的问。 他是那么的安静,一如既往。 Silhouette 10.惊恐 周六。 在结束了上午的课程后,我和西川社长相约在校门口见面了,然后一起走去车站。 舞子本也想与我们同行,不过在通完电话后,以临时有事的理由拒绝了——脸上是按捺不住的开心。 “其实舞子是去见男朋友吧~”我边收拾着东西,边打趣道。 在我说完这句话后,看到了素日里性格十分爽朗的舞子,脸颊竟然有些微微泛着绯红。 如同井上学长送我回家的那个午后,电车内的人并不多,显得有些空荡。 我正在用手机翻看着,之前井上学长来的邮件——上面是新宿区的几家做相关服装的店铺地址。 “那个,清水君……”坐在我身旁的西川社长开口了。 “嗯?”我继续盯着手机的屏幕,手指在键盘上滑动着。 “你和舞子……我是指平良君……你们的关系很好吧……” 我察觉到西川社长语气中,有些迟疑。 “嗯,”我点点头,“我们从国中开始就在一个班了,是一生都会要好的挚友喔~” 西川社长缄默了一会儿。 我合上了手机盖,将手机放回口袋内。 “西川社长很关心舞子吗?”我试探性的问道。 西川社长在听到我这么问后,忽然装模作样的咳嗽了两声。 他推了推鼻梁上,那幅带有活像牛奶瓶底部那么厚的两个镜片的眼镜。 “只是作为社长,对成员的关心罢了……虽然她也不算是我们社团的成员……” 我再次点点头,但并不表示完全同意。 “社长也觉得舞子是个很好的女生吧,感觉很会为人打抱不平~” 西川社长默不作声。 但我知道,他心里是十分赞同的。 “我在国中的时候就经常受舞子的照顾呢。”我抬头,盯着电车车厢内的顶部。 也不管西川社长是否在听,我开始缓缓的叙述着,过去和舞子的事。 “有一个冬天,我和家人闹别扭,就离家出走了,躲在一个废弃的仓库里。舞子知道后,就将自己剩下的零花钱全部花掉,买了很多食物给我…...不仅如此喔,她还从家里偷偷拿钱,给我买了一张很厚的毛毯……后来啊,”讲到这里,我不禁笑了出来,“她偷偷拿钱的事被她的家里人现了,而且她的父母还误会她是拿钱去乱花了,于是舞子就哭着跑来找我,说要将毛毯拿回家,但也要我到她家去住……之后我为了不让舞子难堪,自己抱着毛毯回家了。在和爸妈说清楚事实后,我拿着爸妈的钱,去了舞子的家……后来我和舞子还经常去对方家玩呢,直到国中毕业,我搬了家后……” 我瞄了眼在一旁的西川社长。 他似乎真的在听我讲着,关于我和舞子的故事。 我不禁替西川社长感到有些难过。 舞子已经有男朋友了,就不会再注意一直不能好好表达自己感的他了——讽刺的是,他还是戏剧社的社长。 “我第一次见到平良君,就觉得她是个值得交的朋友。”西川社长终于再次开口。 确实,舞子那一头棕色的短,加上十分爽朗的性格,一接触就会给人感觉是个好女孩。 除了有时候的八婆性格,让人有些受不了…… 想到这,我扑哧一笑。 西川社长在刹那间,抛给我一个十分怨念的眼神。 我立即收敛了笑容,但心里依然充满着笑意。 “对了,”西川社长的神恢复了常态,“下个月底是井上学长的生日。” 下个月底?记得昨天赤木学长说过,涩谷的舞蹈比赛也是在下个月底进行…... “清水君有什么提议吗?怎么帮井上学长庆祝呢?” “诶?” 我的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怎么问我?” 西川社长耸了耸肩。 “听社团的成员们私底下都在议论,井上学长貌似在追求你。” 西川社长在看到我的脸色渐渐变绿后,连忙改口。 “我只是听说,实际上并不是很清楚……” 我开始觉得,车厢里的氧气有些不足。 “不过井上学长的确是个很出色的男生,我一直都很佩服他,他……” 在看到我一副快要晕厥的表后,西川社长这才闭上了嘴。 来到新宿后,我们先在车站附近找了间餐馆,解决完午饭的问题。 吃过午饭后,因为体力恢复了,我们的行程速度便加快了许多。 虽然还没逛完井上学长推荐的所有店铺,我和西川社长还是决定在其中的一家预定服装——价格上相对便宜许多。 3:00p.m. 店内。 西川社长边拿着一张纸看着——上面记着所有演员各自的穿衣尺码,边挑着衣架上的服装。 最后,西川社长挑出来了一沓衣服,多的遮住了他的脑袋。 我赶紧上前,帮他分担了一些。 “这些衣服加起来的租金是……”柜台前,十分友好的老板娘边看着柜台上摊着的十多件戏服,边用手指敲着计算机,“一天是8284円,如果要预定的话,定金算租金的30%……2485円。” “社团的经费够吗?”我盯着眼前的一条米色的古典风格长裙——那是舞子的戏服,看起来和舞子棕色的短十分相配。 西川社长在一旁,边掏着钱包,边连连点头。 “学校也赞助了我们一些经费,不过我打算拿学校给的经费去准备场景道具。” 我跟着点头。 预定完服装出来后,我们并没有要在新宿逗留的意思。 5:50p.m. 我一个人站在电车的车厢里——西川社长已经在前一个站下车了。 车厢内的乘客相比午后,已经多了些,位置都被坐满了。 我站在门边,准备随时到站后下车。 盯着窗外,可以看见外面的景物在高速移动中。 我眨了眨干涩的眼睛。 电车渐渐的放慢了速度,停靠在通往学校的一站。 上下车的人们和我擦肩而过。 我将目光伸向电车门外的车站。 来来往往的行人们,正穿梭在车站内。 我将目光缓缓挪向,车站一角的一对男女。 女生背对着列车,似乎正在和面前,高着自己一头的男生说着什么。 女生穿着校服,拎着包,一头棕色的短…… 我瞪大了眼睛。 舞子?! 这时,面前的男生抬头,朝我这边望了一眼。 我捂住了嘴巴。 下一秒,电车的门不适时合上了。 我拿着钥匙,在几次因为手的颤抖而让钥匙对不上锁孔后,终于打开了家门。 我的心脏正在身体里大幅度的跳跃着。 然而当我上楼,一如既往的要进卧室后…... “啊——” 我对着正坐在房间窗台上的人,十分惊恐的大叫出来。 Silhouette 11.带走 丹依然身着上次见面时,穿着的雪白和服。 他的怀里,是如雕像般肃静的弗拉德。 他坐在窗檐上,面朝着我微笑着。 我惊恐的大叫一声。 因为在前十分钟,丹还在车站。 和舞子在一起。 丹在我尖叫了几秒后,从窗檐上跳下来。 他脚下的木屐与房间的地板碰撞,出了结实的声音。 “突然来访,吓着你了……”丹抱着弗拉德,走上前一步。 我惊恐的退后,扶着门边。 “你看见我了,”丹笑着,走回到窗边,“在车站的时候。” 我的脑海里缓缓浮现出放学前,舞子和我说再见的时候,脸上按捺不住的幸福表。 丹在看到,我面不改惊恐的表后,又补充道:“身为魔法师,瞬移也是能力之一。” 但他似乎误会了,我如此惊恐的原因。 “你就是舞子口中的男朋友……吗?” 我鼓起勇气,走到他面前。 丹抱着怀中安静的弗拉德。 他一边微笑的看着我,一边抚摸着弗拉德的金色鬈――如同我平时做的一样。 “你放心,我不会伤害她的,因为她对娃娃们并不感兴趣。”丹倒是不再对我的单刀直入感到惊讶,十分温和的说道。 “什么?”我似乎没听明白,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她知道我开了一家玩偶店,也进去看过一两次,但她并没有购买娃娃的**。对于没有**的客人,我们是不会对其提出任何交易想法的。” 我皱着眉毛。 “舞子对你来说,只是客人?还是女朋友?” “我喜欢她的歌声,仅此而已。”丹的语气平缓。 我听后,不知道是应该替挚友松口气,还是应该更加绷紧大脑中的神经。 “我不是为了舞子来的,”丹开口道,“是为了你和弗拉德。” 我和弗拉德? 我渐渐将目光移向他怀里的弗拉德。 在弗拉德苍白俊美的脸庞上,那双黑亮的眸子,此时似乎也在看着我。 “弗拉德是个好孩子,”丹说道,“我在制造他的时候就一直希望,有个人愿意付出自己的一切,来让这个孩子拥有生命。” 丹缓缓将目光瞥向《德古拉》――我放在床头柜上,每晚睡前都会读的书。 “我也借鉴过这本书的原型――德古拉伯爵。” “可是我身上没有值得交换的东西…...如果你真的是魔法师,随便调查一下后就应该很清楚我的况……”我如是说着。 丹听完,笑着摇头。 “每个人生存在世上,都会有十分珍贵的东西,并且不只一样。” 我不语。 “按照规定,若是在七天内有人现被抛弃的娃娃,并将其接走,那么上一任主人所拥有的服务,将会自动过渡到这一任的主人身上――签下合同以进行之后的交易。” 丹巧妙的岔开了话题。 那么按照丹所说的,他来找我的目的就是为了向我说明:我现在拥有着能和他进行交易的权利。 “在我上次和你见面的时候,你不就已经表明,想和我进行交易吗?” 我以强硬的语气反问道。 丹在推了推高挺的鼻梁上,泛着白光的黑框眼镜后,嘴角渐渐浮出了一抹阴柔的笑容。 “但是我们还有另外一项特殊的条例,”丹补充道,“对于正在犹豫不决或是有意拒绝的客人,我们会对其所拥有的玩偶,赠送一个月的生命。” 赠送生命……吗? 我的胃开始剧烈的翻腾起来。 “毕竟是陪伴自己的玩偶变成人类生活一个月的过程,有些客人会觉得十分可怕,宁愿用钱去换取娃娃的两三天新生命进行尝试――比如弗拉德上一任的女主人;而有些客人在一个月过后会转变态度,认为这是非常值得的,要求和我们签下正式的合同以进行长期交易。” 此时,我感觉全身的细胞都在不安份的颤抖着。 “魔鬼……” 我的齿间不禁缓缓蹦出这两个字。 下一秒,丹在依然十分温和的笑容之下,从容问了我一个问题―― 一个让我思考了许久的问题。 “你会那么残忍的去剥夺弗拉德…...生的权利吗?” 丹这么问道。 窗外,夕阳点点金色的光照进了房间里,打在丹雪白的和服上。 丹抱着安静的弗拉德,用自己的身躯帮弗拉德挡住了,夕阳那刺眼的光辉。 然而天边泛紫的晚霞,送来了一阵阵带有丝丝凉意的微风,一次次吹乱了我额前的碎。 你会那么残忍的去剥夺弗拉德…...生的权利吗? “这是什么意思……?” 我突然有些心虚,不敢再看弗拉德一眼,将目光移向了窗外。 “被身为人形师兼魔法师的人所制造出的玩偶们,都是非常幸运的,”丹看着我,向我解释道。“如果单独作为人形师,他所制造出来的玩偶,并没有接受魔法师赋予其生命的权利;反之,若单单只是魔法师,也没有给人形师所制造出的玩偶们提供生命的义务。” “而弗拉德就是幸运儿之一。”末了,丹补充一句。 周一。国语课。 “长跪读素书,书中竟何如……” 老师站在讲台前,一字一句念着中国的古汉诗。 我低头盯着书本,愈觉得书上的黑体字正在一点点变的模糊…... “我会带走弗拉德一周,为他进行正常的维护保养。在这段期间内,希望你能好好考虑。如果你执意拒绝,我依旧会归还弗拉德,因为你是他的第二个世界,我无权将他从你身边带走,但他永远就是个没有生命的玩偶了,光枝…...” 丹离开前的一席话,不停的回响在我耳边。 他带走了弗拉德。 是啊,我凭什么剥夺弗拉德活的权利,我不过在尘土里现了他,将他带回家了而已…... 而我竟是弗拉德的世界…… 我……到底在怕什么? 我将胳膊肘放在了课桌上,缓缓捂住了耳朵。 是啊,我的世界里会不断的出现很多人,而弗拉德今后的世界里却只会有我一个…… 可是,即使弗拉德拥有了生命,我们将会如何展下去…… “光枝,光枝……” 我听见有人在轻声叫我。 我放开了捂住耳朵的手。 “光枝……?” 舞子伸出胳膊轻轻推着我,却现转过头的我,眼眶早已被泪珠浸湿。 Silhouette 12.鼓励 “给,”舞子从袋子里拿出一个便当盒递给我,“最近光枝的午餐总是三明治配牛奶啊,阿姨又出差了吗?” 今天的天气阴沉沉的,分散着的层层乌云遮蔽着天空。 我和舞子一如既往的,坐在了校园一角——那棵高大椴树下的草坪上,准备享用午餐。 微凉的风吹拂着,令我和舞子身下的草儿们开始泛起一阵阵绿浪。 我接过舞子递来的便当盒,打开了盖子。 便当盒内的空间被分割成两半——一半盛着米饭,一半盛着菜。 感觉又回到了国中——妈妈经常出差的时候,舞子都会拜托她的家里人,为我多做一份便当。 “嗯,”我点点头,“不过再过两天就回来了。” 舞子递给我一幅筷子。 “阿姨真的好忙喔……”舞子打开了自己的便当盒,开始吃了起来。 “对了,你上课的时候怎么了?”舞子在吞下一口饭后,问道。 我的脑海立即浮现的是,丹和弗拉德的面庞。 我张口,正想对舞子说我的事时,突然感觉喉咙被抑制住了一般——按照丹所说的规矩,不管交易与否,客人们都是无法说出这件事的。 即使能说出来,舞子或是其他人听到了,也许会觉得荒唐又可笑吧…... “嗯?”舞子未察觉到我的异样。 “没呢,”我改口,“那时候眼睛进沙子了……” 我嚼着西兰花。 “啊,对了,赤木学长让我转告你,涩谷的那场比赛定在下个月的最后一天了。”舞子边含着食物边说着。 “嗯?嗯……”我装作漫不经心的点点头。 “和井上学长去参加比赛吧,光枝!”舞子说的含糊不清,但显得十分热。 我摇摇头。 “为什么啊?!”舞子立即一副十分失望的神。 “上次在舞蹈室合跳的时候舞子不是也看到了吗,我这种人不适应和别人合作舞蹈的……”我叹了口气。 “那是即兴啦,即——兴——”舞子加大音量强调着。 “而且那天是井上学长的生日喔~”舞子笑着,眼睛眯成了一条线。“要是在学长生日那天,光枝能和他一起去比赛,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我被一口米饭噎住了。 舞子连忙拍了拍我的背。 “笨蛋呀…...”舞子有些无奈。 我深吸了一口气。 “就算是作为上次学长背你回去的谢礼,你也不妨考虑一下?”舞子给我提了个建议。 我不明白,为什么舞子似乎很支持井上学长。 但舞子立马看穿了我的想法。 “哈哈,”舞子爽朗的笑着,“我当然希望,光枝是被一个很出色的人照顾着啦!” 我顿时语塞,不知道该哭还是笑。 “说真的,光枝,”舞子的神变得正经了,“准备舞蹈的时间不只一个月呢,你和井上学长一定可以合跳出一支很棒的舞蹈!赤木学长和井上学长是很好的朋友,他也希望能看到你和井上学长合作,就凭那天你在舞蹈室里跳的那么精彩~不过……”舞子撅起了嘴巴,“怎么你会跳舞的事从不和我说呢,真是的!” 我憨笑着。 国中的时候,我从没有参加舞蹈活动,所以舞子不知道我会跳舞是很正常的。 “等戏剧社的节目排练的差不多了再说吧,不然井上学长也会忙不过来的……”我搪塞着。 舞子表示赞同,点了点头。 我夹起一口米饭,送到口里咀嚼着。 刹那间,丹和弗拉德的面庞再次浮现于我的脑海中。 …... “对了…...舞子,”我缓缓开口,“你…...和你的男朋友相处的怎么样…...?” 舞子听到后,被筷子夹起的西兰花又掉回到便当盒内。 “吓我一跳,难得光枝会问起这个啊~”舞子坏笑着,用胳膊肘捅了捅我。 “好奇了还不行呀…...”我有些心虚,低头看着便当盒。 “安啦安啦,我们很好~” 我能感受到舞子在提起对方时的语气里,愈充满着蜜糖般的甜蜜。 “他是个很温和的男生喔,不过不是井上学长那种类型——有点冷冷的感觉,他很亲和~” “嗯……” 的确,丹在和我交谈的时候,永远都是微笑着的——虽然看不透是真笑,还是假笑。 “他在读哪所学校呢……?”我装作不在意的继续问道。 舞子摇摇头。 “他已经大学毕业了,最近开了一家玩偶店…...对了,就在我们学校前面的那条街上,光枝应该知道的~不过他只是雇了人在经营店面,自己很少去罢了~” 我浑身颤抖了一下。 “那……舞子喜欢里面的玩偶吗?”我结巴的问道。 舞子咧嘴笑着,耸耸肩。 “还行,做工很漂亮,不过我看了下价钱,太贵了!”舞子说话的音量不觉提高。“一个小小的娃娃就要一万多円,我可买不起!” “嗯……那,他会送你吗?”我继续问着。 舞子连忙摆手,表示否认。 “他送我,我也不敢要,太贵了!即使是男女朋友也不能欠对方这么多,况且我和他在一起还不到两周呢~” 我这才真正地松了口气。 没错,只要舞子没有购买的**,丹就不会对舞子提出交易之类的要求。 但是,丹真的是因为单纯的喜欢舞子的歌声吗…… 他可是人形兼魔法师啊,为什么会喜欢上平凡的人类呢…… “说起来,我和他的相识还挺巧合的呢~”舞子将便当盒的盖子盖好,将它放进了袋子里。“那天是我们组建的那个乐队——就是我、井上学长和乐器社的一个女生组建起来的乐队,之前和光枝提过的~那天是我们在格温酒吧驻唱的第一天喔,他就坐在吧台上听我们的演唱。后来中场休息的时候,我碰巧坐在他旁边向酒保要饮料喝…...后来我们竟然交谈起来了!” “嗯……真好……”我在恍惚中,点了点头。 “虽然和他认识的时间很短…...反正现在开心就好啦,什么事都是需要尝试的,以后会怎么样,还不知道呢~” 舞子一向乐天派,这时候又开始挥起她的乐观精神。 不过舞子的这句话,确实打动了我很久。 没错,开心就好了,何必在意之后的事呢? ”什么事都是需要尝试的…...” 我的耳边,不停回响着舞子这句看似简单的话。 没错,不尝试,自己会后悔的。 我合上《德古拉》,将它放回床头柜上后,关掉了床头灯。 刹那间,只剩下淡淡的银色月光,还在房间里静止着。 一个人静静的侧躺在被窝里,睁着眼,看着窗外的树影与明月——无论日夜,我都习惯将窗帘拉开着,为房间灌入光亮。 向夜空中望去,此时的圆月已被蒙上了一层浓浓的月晕。 弗拉德…… 我缓缓合上双眼。 Silhouette 13.启示 “难道你这样穷苦,还怕死吗?饥寒的痕迹刻在你的面颊上,贫乏合迫害在你的眼睛里射出了饿火,轻蔑和卑贱重压在你的背上;这世间不是你的朋友,这时间的法律……” 我站在台下,望着台上的井上学长,正在十分认真的和其他演员对戏――虽然没有聚光灯,也没有任何道具,学长的表演依旧是那么出彩。 “把这一服药放在无论什么饮料里喝下去,即使你又二十个人的气力,也会立刻送命。”饰演着卖药人的学生,也在入戏的回答着井上学长扮演的罗密欧。 “这儿是你的钱,那才是害人灵魂的更坏的毒药,”井上学长的语气十分夸张,“在这万恶的世界上,它比那些不准贩卖的微贱的药品更会杀人,”他加上了肢体语,“你没有把药卖给我,是我把毒药……” 在台下看着,会现台上的井上学长的表,比现实中实在丰富很多。 我配合着剧,切换着配乐。 “啊,我的爱人!我的妻子!”井上学长饰演的罗密欧高呼道。 “死虽然已经吸去了你呼吸中的芳蜜,却还没有力量摧残你的美貌;你还没有被他征服,你的嘴唇上,面庞上,依然显着红润的美艳,不曾让灰白的死亡进占……” 我不禁怔了怔――我想起了已分别三日的弗拉德。 “提伯尔特,你也裹着你的血淋淋的俭衾躺在那儿吗?”学长仍在继续着台词。“啊!你的青春葬送在你仇人的手里,现在我来替你报仇来了,我要亲手杀死那杀害你的人……” 从剧开始到现在,井上学长的台词非常多,但他非常入戏,将每一句台词所需要的语气和肢体动作,都表演的十分到位。 “啊!卖药的人果然没有骗我,药性很快地作的。我就这样在一吻中死去。” 学长饰演的罗密欧因为饮下了毒药,倒下了。 我切换了配乐。 之后,舞子饰演的朱丽叶醒了,并来到罗密欧身边。 “啊,人声吗?”舞子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在舞台上。“那么我必须快一点了结。啊,好刀子!” 舞子假装地上有一把刀,将刀捡起。 “这就是你的鞘子……”舞子装作将刀子插入心脏。 “你插了进去,让我死了吧。”舞子倒在了井上学长身上。 “cut!” 在我身旁的西川学长大喊暂停。 我将配乐的音量缓缓减小后,关闭。 “剩下的最后一部分明天继续,大家辛苦了!” 在台上躺着的井上学长和舞子睁开眼睛,纷纷站了起来,走下台。 我赶紧拿了地上箱子里的两瓶矿泉水,递给他们二人。 这时我才现,井上学长已是满头大汗――他的角色台词和需要的肢体动作都非常多。 “光枝,我表演的怎么样!”舞子边大口喝着水边问我,还摆动着手掌,给自己扇着微弱的风。 我笑着点点头。“很好看喔~” 舞子听到后,咧开嘴笑了。 而我的确很期待,在学园祭上,穿着戏服表演的舞子会是什么样子。 这时,舞子看了眼站在一旁的井上学长。 “学长,要不要趁现在和光枝商量一下,下个月舞蹈比赛的事?”舞子突然朝对方提议道。 在一旁的井上学长听到舞子的提议后,拧上了瓶盖,看了我一眼。 我赶紧将目光移向舞子。 舞子的目光不停的游走在我们两人之间。身为挚友,我很了解她一定正在心里默默偷笑。 “你想参加的话,就跳你喜欢的爵士好了。” “诶?” 我望向井上学长。 他漫不经心的用手捋了捋一头乱糟糟的黑,没有再看我,但的确是在对我说话。 “可是上次的合舞就被我弄的一团糟了……”我低声说道。 井上学长听后,淡淡的笑了笑。 “清水君不一定要参加,”他走到我身旁,“但是要知道,舞蹈是磨合出来的――无论是独舞,还是合舞。” 井上学长与我擦肩而过。 而这时,我再次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香味。 我转过身,望着学长颀长的背影,渐渐离我远去。 学长离开了练习室。 “光枝,”舞子凑到我身后,轻声说道,“学长喜欢你是一回事,但能和学长共舞又是另一回事喔。” 我惊讶的回头,看着舞子。 本以为舞子又要继续扬她八婆的一面了,但舞子这回并没有。 “笨蛋呀,”舞子拍了拍我的肩头,“既然学了舞蹈,为什么要放弃和他人共舞的机会呢?尤其是像学长那样出色的男生?” 机会……? 我想起了和丹的初次见面时,他也说过一个意思相近的词――机遇。 难道我经常让机会从身边溜走吗? 我怔怔的看着舞子,有些无以对。 4:50p.m. 我和舞子在校门口分别。 我边以缓慢的速度在街道上移动着,边低头在手机上编辑着邮件。 “学长,我想和你作为搭档参加比赛……” 我觉得有些别扭,便赶紧将这行文字删掉了。 “学长,我想参加比赛……这样说会不会显得太笨拙了?” 我再一次删掉了屏幕上的文字。 在缓缓的走了一段路后,我的手指开始重新在键盘上移动。 “学长,谢谢你告诉我的道理,我想我的确需要接受新的尝试……不过我不会选曲子和编舞,还是要麻烦学长了。” 在深吸一口气后,我将这封邮件送了出去。 很快的,对方传来了回复的邮件。 “不用客气。我选好曲子之后会告诉你的,舞步这方面我也会尽量融合,不用担心。” 真是封令人心安的邮件……我释然的笑了,将手机放回口袋内。 站在街角的信号灯处,我望着马路的对面。 “白屋”就在对面街道的拐角处。 信号灯仍未变绿,如川流般的车辆在马路之间,来来往往的穿行。 这时,站在信号灯下的我,看到一个头上绑着粉色带的女学生,正推开着白屋的欧式大门。 绚美……?! 仍然穿行在马路上的车辆,接连挡住了我的视线。 直到那个瘦弱的背影,消失在白屋的大门外。 Silhouette 14.魔鬼 我缓缓推开白屋的欧式大门。*** 头顶上,传来一阵清脆的风铃声。 “光枝!” 刚走进店门的绚美,在看到我跟着进来后,高兴的跑上前来。 “刚好看到绚美走在前面,我就跟来了……” 我朝着绚美笑了笑后,瞥了眼在一旁的柜台。 还是上次在店里的那个女人――穿着依旧那么的妖冶。不过她并没有搭理我们――连“欢迎光临”也没说,而是慵懒的靠在欧式碎花椅子的椅背上,手里捧着一本书,似乎在十分认真的读着。 我深吸了一口气――《巴黎圣母院》。 店内,还是那支熟悉的歌,在单曲循环播放着,却有种令人百听不厌的魔力。 “…...奈美回家了吗?”我将注意力从那个女人身上移开,环顾了店内四周。 丹并不在店内,而我心里大概清楚了他的去向。 “嗯,今天家里没人,她就先回去了~” 绚美挽住我的胳膊,将我拉到她上次看中的那个娃娃面前。 “我已经攒够定金了喔~”绚美的表如同孩子得到了一块甜甜的糖果般。她不知是对我说,还是在对着架子上的娃娃说着。 “嗯……真好……” 我点点头,心里却并不完全认同。 我看向在店一侧的橱窗――弗拉德并不在那。 弗拉德…… 我眨了眨干涩的眼睛。 绚美捧起了架子上的娃娃,朝柜台方向走去。 我见状,便赶紧悄悄的走到了数排衣架的后方――地下室入口处的位置。 我本以为,那个狭窄的入口,会像上次那样敞开在我面前。 然而,衣架后方,本应该是敞开着一个狭窄通道的地面上,此时在其上的红砖竟然是全部铺满的状态…... 我瞪大了双眼。 地面上的一块块红砖,的确是像我刚刚看到的那样,有序的排列着――仿佛本应是如此。 我缓缓伸出脚,用脚尖踩了踩原本应该是入口的地面――我正在做着无用功。 但我并不甘心。 我蹲下身子,细细看着红砖的排列,并用指尖碰触着地面。 地上并没有任何接缝,更不用说会有盖子之类的东西,将通道遮掩住了。 我的胃一阵翻腾。 这算什么……? 我皱了下眉头。 “光枝,你在哪儿?” 我的耳边,传来了绚美甜甜的声音。 我愣了愣,从衣架后方站起身。 “光枝在那里做什么呢?”绚美看到我后,走上前,探头探脑的问道。 我心虚的摇摇头。 “没什么呢……” 我朝着柜台方向瞥去。 女人似乎没有注意到我的怪异举动,仍然坐在柜台后,捧着书看着。 我松了口气。 “我交完定金了喔~” 然而,绚美的这句话,再次让我的神经绷紧。 “是,是吗…….” “不过之后还要打好久的工呢~”绚美朝我吐吐舌,无比欢快的笑着。 绚美拉着我走出店门前,我回头望了眼被排排衣架挡住了的那个地方。 是啊,这算什么? 你可以随意的去我的住所带走弗拉德,我却连想见上弗拉德一面都是这么的难…... 魔鬼! 我坐在床头前,捧着《德古拉》。 边上的床头灯,正着暖暖的鹅黄色,照亮着我的书本。 “那么现在就开始写吧,我年轻的朋友,”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手重重的搭在我的肩膀上,“给我们的朋友或者其他什么人写,如果你愿意的话,就说你会在这儿陪我待上一个月。” “你希望我待这么久吗?”我问道,因为我的心在听到这句话时向下一沉。 我闭上眼,掐了掐自己的鼻梁。 德古拉伯爵在变相地将地产商人乔纳森,囚禁在自己的城堡内。 然而我对书上写的“一个月”这几个字眼,顿时感触极深。 这几天,我渐渐的现了,现在只要是和弗拉德有关的一切,即使是区区几个字、一句话,还是一个动作,都能让我联想到他。 为什么呢?弗拉德不过是一个玩偶而已……即使他是由丹――人形师兼魔法师创造出来的。 如果我接受了丹的赠礼,就意味着我能将真正成为活生生的人的弗拉德,留在身边一个月了。 如果我愿意的话,或许还会更久。 可我到底在顾虑什么…... 难道是担心自己,会变成像那天在地下室里看到的娃娃们吗? 我睁开眼,继续顺着字里行间往下看着。 那个漂亮女孩风骚的大笑着,转向他说:“你自己从来没有恋爱过,从来没有!”其他几个女孩也加入进来,一阵坚硬的、无的笑声回荡在屋子里,几乎使我不敢去听,这像是真正的快乐。 我顿时感觉到,书中的那三个年轻的女人正在嘲笑着我――我就如同这书中的德古拉伯爵――那么糟糕,并且脑子里充满着不为人知的想法。 我打了个寒颤。 如果弗拉德拥有了生命,那他会是正常的人?还是……吸血鬼? 这是我第一次想到了,这个听起来有些可笑的问题。 确实,我甚至连很多最基本的问题都没弄清楚,比如一个月过后,我若是有继续交易的想法,该拿什么去交换?......成为了真正的人类后,弗拉德该如何在这个世界里生活? …….然而,我从来都没有思考过这些。 我一直是个喜欢逃避问题的人。 但当我终于想迈出步子,主动去争取机会的时候,机会消失了。 我合上书本,将它放回了床头边后,关掉了床头灯。 我将盖在身上的被子向上拉,捂住了头。 顿时,眼前一片漆黑。 被窝里,我倾听着自己的呼吸声。 其实根本不用这么在意的吧…… 我合上双眼。 还有几天,弗拉德就会回来的……或许是我太自作多,但是丹不可能不关心我的想法…… 你后悔将弗拉德带回家吗? 我睁眼――我听到了自己心底的声音。 好闷。 我掀开被子。 窗外,雨声渐渐的从无到有,淅淅沥沥的,在我耳边回响着。 你后悔吗? 在我心底的声音重复了一遍。 我侧着身,看着窗外夜空上,相隔一层朦胧雨幕的圆月。 Silhouette 15.落雨 周三。***音乐课。 我和其他同学们围坐在音乐教室里。 我捏着两页纸的边缘――纸上,一排排的简谱与日文相交错着。 “今天继续学习《倘若世间唯有卿》这曲目,先把上次学过的复习一遍。” 音乐老师坐在钢琴前,开始弹奏起伴奏。 我跟随着伴奏,缓缓张口,混在同学们之中,小声的唱了起来。 “神佑我们离开苦楚…...我倍受怜悯……” 我听到了自己跑调的声音,不禁低下了头。 “卿若与我为伴……我必生死相依……” 舞子在我身旁。她磁性的嗓音在整个音乐教室内回荡着。 我渐渐感觉到,同学们的目光纷纷投来我和舞子这边。 “爱是恒久忍耐……归于无有……” 舞子仍在十分投入的唱着。 我将头低的更往下了,边轻声对着口型,边盯着纸上的黑字。 “倘若世间唯有卿,我愿与卿相伴……” 我低声唱着,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声音,手上的纸张在我的眼里开始渐渐模糊起来――我走了神。 每次唱到这句歌词的时候,我总能感觉到自己的眼眶在变得湿热――然而我却不知道是这是为什么。 钢琴声缓缓的消失了。 “这节课要学的是下半部分的歌词…...咳,还有,”老师起身,咳嗽了一下,“有些同学唱歌的确很好听,但是也要顾全一下大局,不要让自己的声音盖过别的同学了。” 周围的同学都偷着笑了起来。 我身旁的舞子腆着脸笑着,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唱歌容易太投入是她从小到大的毛病。 老师坐回了琴凳上。 “这歌是我们班作为学园祭的表演曲目,大家一定要好好用心学啊!” 老师开始授课。 “光枝,”舞子将身子贴过来,轻声在我耳边说道,“今晚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格温酒吧?” 我回过神来。 “舞子今晚要过去唱歌吗?”我低声问道。 舞子高兴的点头。 “嗯……我想想……” 我抿了抿嘴唇。 去格温酒吧,是不是存在能遇见丹的可能性?舞子说过,丹和她经常在那见面。 但是见到了又能如何呢?难道能在舞子的面前大谈关于交易的事吗? 我倒吸一口凉气。 4:50p.m. “cut!大家辛苦了!”西川学长朝着台上台下的成员们喊道。 我将音乐的音量调小至关闭。 “清水君,能不能留下来一下,我有事和你商量…...”西川社长走到我身边,轻声对我说道。 我还未点头,舞子立即从台上冲下来。 “社长,不能明天再说吗!”冲下来的舞子朝着西川社长大呼道。 我和西川社长被突然出现的舞子吓了一跳。 “是很要紧的事……”西川社长看着舞子,似乎在冒着冷汗。 我拉住了舞子。 “你们先去吧,我等等就跟上~”我朝着舞子点点头。 舞子听后,又开始四处张望着,棕色的短在空中左右甩着。 “井上学长怎么这么快就走了…….”舞子在找不到对方后,转过身来对我说,“那我先和那个隔壁班的女生去了,光枝你要快点来喔!” 舞子说完,拔腿就跑出了练习室。 我笑着,舒了口气。 “……” 西川社长呆着站在一旁。 此时,练习室的成员们都走的差不多了。 “舞子和井上学长现在在酒吧驻唱呢~” 我走到舞台前,将音乐设备的电闸关掉了。 “嗯…….嗯…….”西川社长在一旁,木讷的点头。 在将设备放置好后,我走到他身边。 在我看到了西川社长充满无奈的表后,我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眼前的这个人了。 “除了在社团的时间,我几乎和她搭不上话…...”西川学长凝望着练习室的大门,在自自语着。 如果面前的人是女生,或许我还有办法安慰对方。 而现在,我的脑袋里是一片空白。 “或者……社长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格温酒吧呢…...?” 5:30p.m. 我独自一人,站在教学楼的屋檐下,看着眼前的瓢泼大雨。 每一滴雨打在地上,就像是声声强有力的心跳。 天色随着雨声,渐渐由暗变明,但再过不久也将会被夜空的黑色幕布笼罩。 在陪着西川社长伤心了一阵过后,他还是决定自己回家了。 我有些理解他的心。 说实话,我宁愿舞子和相貌并不出众的西川社长在一起,也不愿意让她身边有个丹的存在。 丹…… 我咬着嘴唇,跑进了雨幕中。 舞子所说的格温酒吧,貌似离学校差不多有五百米的距离。 我将拎包顶在头上,在纷纷的落雨中跑着。 不管怎么说,如果有能见到丹的可能性,我就愿意去。 我听到了自己的鞋子,在街道上不停踩着雨水的声音。 街上打着伞的路人,纷纷朝着我投来诧异的目光。 妈妈不在家的时候,我总是忘记雨天带伞。 我跑的更快了。 街道两旁的路灯,纷纷亮起了柔和的白光。 从马路对面驶来的车辆打着车灯,形成了一道道或白或黄的光柱。 我觉得有些刺眼,不禁眯起了眼睛。 如瀑布般的雨水在毫不留的,击打着我的拎包。 我跑进了路边的一个电话亭内。 雨水划着电话亭的玻璃。我站在电话亭里,看不清玻璃外的景象。 我用手擦了擦风涂抹在脸颊上的雨水后,不觉打了个喷嚏。 “叮~~” 手机在我的口袋里响起了。 “喂?舞子?”我将手机贴着耳边。 “光……你在哪……我这边…...都要开始了……” 手机的信号很不好。话筒的那一头,舞子的声音断断续续的。 “我应该快到了,舞子那边要开始了吗?”我在急雨声中不觉提高了音量。 “就要开……但……井上……出去了……”话筒那头,舞子的声音十分模糊。 “舞子,我听不……” 我还没说完,电话就被切断了。 无奈之下,我将手机放回口袋内,顶着拎包,再次闯进了雨幕中。 终于到了前方路口的红绿灯前,却没看到想象中应该在那头街道上的,格温酒吧的招牌。 是我认错路了吗……? 雨水正肆虐的在我的脚边捶打着地面。 模糊的雨幕中,一切都像油画一般,美好却朦胧。 我站在红绿灯下,一时不知该去往何处。 突然,有人从我身后将我揽住。 头顶上,多了一把深蓝色的大伞。 Silhouette 16.学长 7:00p.m. 格温酒吧。 我坐在吧台上。双手中,是一杯渐有凉意的温水。 玻璃杯中的水随着我的手的缓缓晃动,跳跃着浓浓的鹅黄暖色――酒吧天花板上的灯光。 格温酒吧与其说是酒吧,其实更接近咖啡馆的格调――安静。 小小的酒吧内,简单的装饰,几张舒适的桌椅摆放在舞台下,吧台后的酒保大叔在默默调着酒。 年轻的侣坐在座位上,相隔着放了高脚酒杯的桌子,在低声私语着。 空气中虽然夹杂着一丝暧昧,但也令人十分安心。 舞子站在舞台上,握着麦克风,让其贴近着自己的嘴唇。不同于音乐课或者排练话剧的时候,舞子在一种更为低沉的,磁性的嗓音哼唱着,如咖啡般浓厚的爵士乐。 舞子的英文音很好――“在专业的学习唱歌中,学会正宗的英文音也是十分重要的环节”。 这是舞子对我说的。 我不禁将井上学长给我披着的外套,往身上拉了拉――衣服上,那股熟悉的香味正包围着我。 果然不是我想的那样――丹没有来。 弗拉德…... 我干涩的笑了笑,将目光移向井上学长。 台上的井上学长,抱着一把原木色的木吉他,坐在舞台的高脚椅上。 舞台上的灯光,给他俊秀的脸庞打上了一层阴影――使我不知道他的目光定在了何处。 我喜欢学长弹的吉他――漂亮的指弹,出彩的技巧――能使人心平静的力量,如同他本人一般。 在一旁打爵士鼓的女生,在她鼓槌下的每一声鼓点,都仿佛打进了我心中。 我闭上眼。 有一瞬间,我感受不到了身上的寒意。 饱满的女声、低语的吉他、深沉的鼓点…… 如果允许的话,我很愿意在这样的环境中,昏昏睡去。 “学长……?” 红绿灯下,学长从我身后,将我揽入怀内。 “你果然没有带伞。” 学长在我头顶上方,轻声叹气。 我看着头顶上,那把深蓝色的大伞――遮住了整个天空的雨伞。 又被井上学长帮了一次啊…... 我不禁觉得有些晕厥。 7:30p.m. “光枝?光枝?” 有人在摇着我的肩膀。 我睁眼。 舞子看到趴在吧台上的我醒后,在我身旁坐下了。 “大叔,给我杯饮料…...顺便给这孩子的杯子里加点热水~” 酒保大叔笑着点点头。 我瞥了眼舞台――休息时间,乐队可以下台小憩。 “你应该直接回家的。”井上学长站在一边,手里握着一瓶矿泉水。 “来都来了……”我僵硬的给了他一个笑容,摇摇头。 我来的时候的确没有走错路,而是不知道格温酒吧就在红绿灯的后方街道上,并不用过马路。 “淋了雨还要在这里睡觉,会着凉的呀,笨蛋!”舞子将我身上的――井上学长的外套,拼命的往我身上拉了拉。 我点点头,看着酒保大叔拿着玻璃水壶,缓缓地往我的玻璃杯里倒水。 顿时,手掌处又传来一丝暖意。 我想起了什么。 “舞子……”我凑近舞子的耳边问道。“怎么没见到你的男朋友…...?” 似乎每当我一问及这种问题,舞子总是先要吃惊一下。 “光枝这么想见他呀~”舞子咧嘴笑着。“他有时候没时间,就不会来……不过他要来的时候,一般都会短信告诉我的~” 我的心突然沉了一下。 “我们差不多还有一个……一个半小时就可以走了,”舞子看了看手机,“学长,又要拜托你把这孩子送回家了~” 舞子对着在一旁站着的井上学长说道。 我的脸不禁微微泛红。 井上学长没有说话。 9:40p.m. 我和井上学长又像那天午后一样,坐在人少的车厢里。 然而车厢内的空气中,多了一丝尴尬的气息。 “那个…..”我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谢谢学长……” 明明是感谢的话,我却说的如此结巴。 “嗯。” 井上学长的语气淡淡的。 车厢内,除了电车与铁轨摩擦的声音,我还能模糊的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参加比赛的歌曲选好了,我回到家后用邮件给你。”学长的语气,淡如茶水。 但我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目光,正注视着我。 “嗯……谢谢学长……” “你吃过晚饭了吗?”学长突然问道。 “嗯?嗯……吃过了……” 这时,我的肚子不适时的叫了一下。 其实学长自己也知道,他问了一个根本不需要答案的问题。 我的脸再次微微泛红。 井上学长打着伞,送我回到了家门口后,离去了。 “记得吃饭。”学长叮嘱道。 在进了家门后,我第一件事就是直奔浴室,洗了个热水澡。 之后,我将自己被雨水淋湿的校服,和留下的学长的外套在一起,放进了洗衣机――洗干净,晾干后还给对方,这是基本的礼仪。 随后,我进了厨房,从橱柜里拿出煎锅。在点燃了煤气炉后,放了些许油在锅里。 我从冰箱里拿了两个鸡蛋,在油开了后,将它们磕碎,下锅。 刹那间,摊开在锅里的鸡蛋上,冒出了几个油泡。 鸡蛋在锅里,泛着金黄色的光泽,让我的味蕾顿时有了反应。 我将煎熟的两个荷包蛋从锅里倒出在盘子上,淋了着些酱油。 “……” 我坐在餐桌前,嚼着自己煎的荷包蛋。 家里非常安静,我能十分清楚的听见墙上挂钟的分针,在走动的脚步声。 水龙头处,一滴滴水珠每间隔着些许时分,就会滴进水槽内,出“啪嗒”的声音。 我愣着神,嚼着一口又一口的荷包蛋。 好寂静啊…… 叉子和餐盘相碰的声音、窗外雨声拍打着树叶的声音、我的牙齿在咀嚼食物的声音…...都被我听的一清二楚。 我的眼眶不觉一热。 弗拉德…… 我放下刀叉,捂起了脸。 因为在刹那间我感觉到,有一股温热的液体,似乎要从眼眶中溢出。 没什么好难过的…… 我仰起头,让温热的液体倒流回眼眶后。 Silhouette 17.梦境 周四。***清晨。 “铛――” 云端,渐渐传来了阵阵扰人清梦的钟声。 我蒙上头。 “铛――” 扰人的钟声仍在响着。 半在睡梦信中的我不耐烦的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摸向床头边――我的手机闹钟正在不断的响着。 “…...” 我拿着手机,在与半睁开的眼睛相隔很近的距离,硬是将闹钟关掉了。 “……” 我躺在床上,持续了五分钟半睡半醒的状态后,缓缓睁开双眼。 每天睁眼,映入眼帘永远是头顶上,呈拱形的天花板。 窗外,和煦的阳光照射在我的床头,还有小鸟在枝头上叽叽喳喳的叫声。 天晴了啊…… 我在皱着眉毛,眯了眯眼后,决定起床。 我坐起了身。 下一秒,我惊叫了起来。 “…...” 我捂住了嘴巴,顿时睡意全无――一个金鬈垂至肩膀,身穿黑色长袍的高大男人,此时正坐在我的床边。 他回过头,用夜空般漆黑的眼眸看着我。 我不可置信的瞪大了自己的双眼。 “弗拉德…...?是你吗……...?” 眼前的男人,五官轮廓是那么的深刻又精致……浓密的眉毛、深陷的眼窝、英挺的鼻梁、上下两片泛着微红的薄唇,白如雕像的皮肤…...除了少了两颗白而尖锐的虎牙,他的一切都与我的弗拉德无异。 “弗拉德……” 我久久凝视着坐在床边的,如同活生生的从欧洲古典小说中走出来的面前的男子。 他的眼角弯了弯――他笑了。 我愣着,跪坐在床上。 “mizu……e” 他的嘴唇微微一动,似乎在尝试着叫我的名字――音却不是完全的到位。 而我已然被这份惊喜而感动的无以对。 我爬上前,缓缓地拥住了他…... “叮~~” …… “叮~~” 我睁眼。 映入眼帘的,是头顶上,呈拱形的天花板。 侧过头看向窗外,雨声击落在树叶和地面上,啪哒啪哒的声音响彻在我耳边。 灰色的团团乌云,不放过任何一丝间隙的遮蔽住了天空。 这使得我的卧室十分昏暗。 “叮~~” 我看了眼床头。 手机的翻盖上正在亮着光――有来电了。 我拔下充电器的接头,将手机拿下来,贴着耳朵。 “光枝,你生病了吗?怎么没来上学呢?” 刹那间,舞子富有磁性的声音掩住了窗外的雨声。 我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钟。 10:00a.m. “等等……” 我想从床上坐起来,却现头晕的很。 “可能今天我去不了学校了……舞子帮我请个假吧……”我无力的躺回在床上。 “果然呀!”舞子的语气里似乎有些在责备自己。“昨天我竟然没现你没有带伞,还让你去酒吧……烧了吗?” “安啦安啦……”我闭上眼睛,用手背贴了一下额头。“额头有点烫而已…...我在家睡一天就好了……” “要吃药喔!我放学去看你…...要上课了,你好好在家里休息!” “好…...” 我放下电话后,瞥了床头边一眼。 “……” 我将被子往身上拉了拉。 “叮~~” 有讯息。 我缓缓翻开了手机――是妈妈来的。 “光枝,妈妈明天就回家了喔。” 妈妈温柔的声音仿佛在回响着耳边。 突然,我的嗓子一阵干痒。 我忍不住的咳嗽一声。 “好~” 我回复了妈妈的短信。 诶? 手机中有一封未读邮件。 是昨晚的邮件――井上学长来了一曲子……对了,昨天在电车里,他说过已经选好舞蹈比赛的曲子了…… 我将音乐文件点开。 是一法语歌――mathieuedward的“entretoimoi”。 我躺在被窝里,静静的听着这歌。 深沉的鼓点、有些令人忧伤的调子、男主唱入的歌声、配合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滴…...竟然显得无比协调。 听着听着,我的眼眶再次有些湿热了。 醒来之前,看见的、听见的、感觉到的,都是一场梦啊…… 可是为什么,有一种无比怀念的真实感……. 我擦了擦眼角。 11:00a.m. “学长,我听完你过来的歌曲了,很好听喔……” 我坐在床边,给井上学长编辑着邮件。 “我也会尽力去想想舞步的,谢谢学长…...” 在确定编辑的内容没有打错的地方后,我将邮件送了出去。 已经五天了…… 我起身,打开卧室的门,拖着沉重的步子,缓缓下楼。 丹和弗拉德,如同我人生中的两个过客――突然出现,转瞬即逝。 我在药箱里找到了退烧药。 如果七天一过,即使丹再次出现,弗拉德也将永远是个安静的玩偶了……可我不想。 我走到厨房,接了一杯水,和着药吞下。 没错,清晨的那个梦彻底的将答案告诉了我。 不管一个月内会生什么,都必须去试一试…… 我打开了冰箱。 土豆、火腿、沙拉酱……看来中午只能吃土豆沙拉了。 我将盛了三分之一清水的锅在煤气炉上点着后,拿出砧板和刀,开始不紧不慢的切着土豆。 也许我并不该那么在意,顺其自然不就好了吗…...?如果弗拉德只是个普通的娃娃,丹也只是个普通的人形师,而我做到的只是将被抛弃的弗拉德带回了家,在往后的日子里,像对待玩偶一样对待他罢了…… 我将切成丁状的土豆,倒入滚着热水的锅子里。 可是自己很不甘心啊……明明机会就在眼前,为什么我会选择逃避……我到底在躲着什么? 我看着锅里在随着热水翻滚的土豆丁,放了些许盐。 “叮~~”手机在围裙里响起来。 是井上学长回复的邮件。 “记得吃药和按时吃饭。” 在看到邮件后,我的心不禁加快了跳动的速度。 也许令我逃避的原因,还有一个。 我在回复一句“谢谢学长关心”后,将手机放回口袋内。 想也不用想,舞子将我生病的事告诉了他。 我将火腿切成块状,放进了另一个锅里蒸着。 从相识开始,井上学长就在不断帮我,一次又一次――或者说,是我在不停的生状况。 唉。 我从锅里捞出了煮的酥酥的土豆丁,将它们和蒸好的火腿放进了碗里,淋上了沙拉酱后,搅拌。 Silhouette 18.感觉 周五。***练习室内。 “井上学长…...” 学长正在和别的成员说着话。听到我的声音后,他转过身。 “谢谢学长的外套!” 我将装进袋子里的外套,递给井上学长。 他点点头,接过纸袋。 “病好了吗?”学长用十分温和的语气问我。 我抬头,对上了学长略带关切的目光。 “嗯……” 我木讷的点点头。 井上学长又欲张口。 “全员集合――” 西川社长将剧本围成筒状,抵着嘴部,朝练习室的成员们喊道。 我在对着井上学长做了个无奈的表后,立即离开他身边,自己先走上前。 成员们围绕着西川社长形成一个圈,纷纷坐下了。 “离学园祭大约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关于场景道具的问题,我想征求一下大家的意见……”西川社长扶了扶眼镜,将剧本打开――他习惯将备注记录在剧本上的空白处。 “之前学校批给了我们一些经费,但如果是要外出租道具的话,可能经费会不够,因为我们内部的经费已经全部花在租用服装上面了……”西川社长拿着笔,在空中划着线条,“反之,如果我们自己动手制作的话,将会节约很多成本,但这就需要大家愿意在业余的时间去参与了……” 成员们开始在私下议论着。 我非常理解西川社长的计划――上次同西川社长到涩谷租服装,他已经有自己掏钱去填补经费不够问题的打算了――只是为了将学校批下来的经费留给场景道具上。 “然后我再说一下具体需要的道具,听完之后大家自己考虑……”西川社长将剧本翻了一页,又扶了扶眼镜。“最大的问题是制作阁楼和墙壁的问题,如果我们购进了木板,螺丝和油漆,就可以自己动手制作了……其他的相对之下就简单很多,比如配剑、玫瑰花、墓碑之类的小物件……估计在阁楼和背景墙的制作上会花不少时间…...大家意下如何?” 成员们议论的更大声了 “光枝,感觉你和井上学长的气氛不错呀,刚刚的时候……” 舞子坐在我身边,凑在我的耳边,开始不合时宜的轻声八婆道。 我坚定的摆摆手。 “舞子真是的……什么都没有呀,只是把前天学长借给我的外套还给他而已…...” 舞子五指并拢,坏笑似的捂着嘴。 我眯着眼,朝她吐了吐舌头。 “社长,我觉得还是自己动手制作道具的好!” 成员之中,饰演卖药人的学生举起了手,大声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周围的几个成员们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是啊,只要每个人都分工合作就好了!” 饰演少年贵族的成员也高声表示赞同。 大家的脸上,都带着一幅表示愿意尝试的神。 我正被一种不清实质的感觉包围着。 “大家都这么认为吗?”西川社长显得很高兴。 根本没有参与进讨论之中的我和舞子,连连跟随着周围的成员们点头附和。 “那我现在来说一下购置了木板等之类工具之后的安排…...”西川社长起身,走到舞台上。“我打算购进的木板大约会是两米高…...”西川社长握着剧本,在舞台上比划着。“因为可能不会有现成的,所以购置回来的木板需要我们自己拼接……” “西川社长真的很认真诶……” 舞子看着舞台上正在卖力描述的西川社长,不禁感慨道。 我看着舞子的侧颜,又看了看在舞台上的社长,微微点头。 “因为背景墙和楼阁这两块是整体,不可能让大家分解带走,在私下各自布置……”西川社长继续说着。 成员们在舞台下笑着。 “为了不耽误大家的时间,在社团内排练戏剧的时间我会尽量缩短,留出来让大家一起制作道具……” “社长,没关系的!我们愿意留下来!”饰演仆人的成员立即朝舞台上的西川社长喊道。 大家都在纷纷点头。 那种道不清的感觉,随着大家热的高涨,愈来愈浓厚。 是什么呢,那种能让我全身颤栗的感觉? 我边走在通往车站的路上,边低头思考着。 4:40p.m. 天空阴沉着,没有放出一丝光亮。 我站在“白屋”前。 橱窗里,还是那九尊外形靓丽的娃娃,在安安静静的被摆放在里面。 似乎是阴天的时候,他们的头上就不会有,能为他们遮住阳光的黑色丝绸。 我深吸一口气,握住了雕满花纹的褐色门把手,缓缓推开了欧式的店铺大门。 头顶上,熟悉的风铃声依旧随着门的开合,出了十分清脆的声音。 “欢迎光临……” 柜台后,还是那个穿着妖冶的女人,依旧慵懒的靠在欧式碎花椅子上。 她在瞥了眼来人后,又将注意力放回在手中的书上――依旧是《巴黎圣母院》。 我在朝她微微点头后,走进了灯光暧昧又昏暗的店内。 耳边,还是那么熟悉的,那支有些清冷的英文歌。 我环顾店内四周――相比之前来店里的时候,此时多了两三个国中的女学生,正围在靠墙的架子上,饶有兴致的观赏着每一个造型怪异的娃娃。 我放轻了脚步,绕过她们。 我再次来到挂满洛丽塔风格衣物的衣架后方。 如果手中有锤子,那么此时的我将会无比乐意的朝着地板上的红砖砸去――那个原本应该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地下室入口,此时如同之前我进来时看到的一样,变成了一排排排列有序的红砖。 我皱了皱眉毛,不甘心的拔腿跑出店铺。 “谢谢回顾……” 仿佛是幻觉,在我带上店门的那一刹那,我听见了柜台后女人那慵懒的声音。 5:20p.m. “光枝回来了呀。” 在我的钥匙对准家门的锁孔,正要探进去时,门后传来了妈妈温柔的声音。 妈妈推开门。 “我回来了……” 我勉强的给了妈妈一个笑容。 妈妈大概是看出来了,在她不在家的一周,我的饮食是多么的不规律――我苍白的脸色已经证实了这一切。 然而妈妈不知道,这一周以来的每日,我的思想在做着无数的斗争。 妈妈回到厨房继续做饭,我也则回到了自己寂静的卧室。 “……” 阴沉的天空,没有给我的房间带来一丝丝的光明。 我放下拎包,趴倒在床上…... Silhouette 19.醉酒 7:00p.m. 卡拉ok包厢内。 “youweresittingthecoffeetablewhereyourereadingkierkegaard――” 舞子站在沙前,握着话筒,看着墙边点歌机屏幕上的字幕,轻快的唱起了英文爵士乐。 坐满了十多个人的包厢内,在舞子磁性的声音响起后,瞬间安静了下来。 社团每个月都会在卡拉ok里,举办一两次小型聚会。虽然能来的成员并不会多,但是起码能来的每个人,都已经很尽兴了。 我坐在沙上,边喝着饮料,边享受着舞子的歌声。 “wecanitalltogetherfromthecoldsthepolesthetropicsborneo……” 我在幽暗的灯光下,微微闭上了眼。 舞子的英文歌储备量非常大,尤其是爵士乐。 耳边,舞子唱的这歌的调子非常轻快。我听得出,舞子将自己无比愉快的心融入在这歌之中。 是因为丹吗? 我的肩头不禁一颤。 “很冷吗?” 井上学长走过来拿水杯,却看到了我的颤抖。 “wecanbuildourownlittleworldwhereoneelsecahrough――” 舞子在我身旁,仍在十分投入的唱着。 “不冷~”我连忙对着井上学长笑着摇头。 的确,包厢里的中央空调开的有些大了。但我并不冷。 学长在缓缓点头后,拿着水杯,回到了位置上。 我叹了口气。 “letspackourbagsandlietheeasystream――” 舞子跟随着轻快的伴奏,重复着副歌部分。 我喝了口玻璃杯中的冰水。 平时的社团聚会,我都会选择待在家里――然而这次我却主动跟来了。不为别的,和大家一起出来聚会,总比待在家里一个人胡思乱想的好。 待在家里,我只会在卧室里等着丹的到来――来将仍是玩偶的弗拉德还给我。 丹在上次见面时,口中所说的“一周”――如果精确到分秒计算,现在已经过了他所说的时限。 也许,他已经将弗拉德放在了我的床边,趁我不在的时候。 我的鼻头一酸。 我无法面对仍是个玩偶的弗拉德――在今后的时间里,他将会带给我深深的自责感,让我后悔为什么机会就在眼前的时候,却没有立即接受能让他拥有生命的赠礼。 我不明白为什么过了这个期限,貌似就永远失去了和丹进行交易的期限――我总是这样,只会逃避,而在事后才想到理清思绪,却现似乎来不及了。 “光枝!”舞子的一声呼唤,将我拉回现实。“我唱的好不好听?”舞子将话筒递给别的社团成员,坐回到我身边。 我赶紧笑着点点头。 “好想喝酒!”舞子拉着我的手,似乎绪上来了。 不一会儿,卡拉ok里的服务员进了我们的包厢,放下一箱啤酒后,出去了。 舞子上前,将箱子拆封后,递给了我一罐。“今天周末,不怕的!”舞子开启了手上的一听啤酒,饮了一口。 我已经习惯了舞子这种有时候会十分男孩子气的性格。 我看着手中的啤酒罐。 其他人见到有啤酒,纷纷上前拿出一瓶又一瓶,互相传递着。很快的,箱子就被清空了。 我拉开了瓶盖,仰着头喝了一口。 有些苦涩…...不过似乎能暂时让自己不去想太多。 我开始喝着一口又一口。 8:00p.m. 我靠在沙上,手握着即将喝尽的第二罐啤酒。天花板的吊灯在我的眼里,正着美好的紫色光晕――虽然给人的感觉有些幽暗与暧昧。 “光枝,一起唱歌吧!”舞子将一支话筒塞进我怀里。 舞子似乎很精神。她起身,又将另一支话筒递给在一旁的井上学长。 “学长,光枝,我们来合唱吧――”舞子边在点歌机边上操纵着,边用着话筒朝我们二人说道。 还未等我反应过来,歌曲的前奏已经开始在包厢间响起。包厢间,顿时变得安静下来。 舞子站在点歌机前,并没有要回来坐下的意思。 “关于你的事,直到现在,我的思念还在延续,不管时间如何地流逝,我永远都在你身边――”舞子唱起了前奏。 在听了前奏和舞子声音的数秒后,我才反应过来是青山黛玛和soulja合唱的“留在我身边”。 “……都与你同在,但仍会很寂寞,所以亲爱的,只请你,快点回来…...” 舞子向我眨眼,示意我接下去。 “babyboy,我就在这里,等候在此哪都不去…...”我将话筒离了嘴边有一定的距离,否则我一定会被从音响里出来的,自己跑调的声音给折磨到晕过去。 “youknowdatiloveyou,所以,不用担心就好……” 舞子说是三人合唱,而她只唱完前奏后,包厢内剩下的,只有我十分干涩的声音。 “你知道我想说的话吧?我一直都在等着你……”唱完副歌后,我放低了话筒。 “比你这样的事,你现在还好吗?” 井上学长接了下去。他的音质十分纯净,如同平时说话的时候一般。 “有好好地吃饭吗?可恶,果然还是说不出口,给你的信还是下次再寄吧。” 我突然感觉,这歌与我和井上学长是多么贴切――然而他等待的人是我,我等待的却是让我充满歉意的弗拉德…… “光枝?”舞子放下话筒,到我身边坐下。 我回过神,继续盯着屏幕上的字幕开始唱着。 “时光一去不复返,想君恋君咫尺间……” 光线十分亮的屏幕,将我的眼睛照射的有些干涩。 我开始觉得有些头晕。 “我开始选择逃避,但是,闭上眼睛的时候,睡觉的时候,逃不了的,全是关于你的事,每当想起这些,只有一人独自流泪……” 歌词淡淡的旋律,配合着忧伤的歌词,无疑是在不断的提醒我,这就是我在这一周内所过的生活。 我继续唱着副歌,喉咙干涩的感觉愈来愈强,而眼眶却有些变得湿润了。 “不争气的我,在远处的你,”井上学长纯净的嗓音接了上来,“想表达的心还没有说出口,你就已经离去,现在留下的,也只有在影集中的你。” “在影集里面,整理着我和你的回忆……”我继续盯着屏幕唱道。 包厢内的其他人似乎都在认真的听我和学长的合唱,这使得我愈觉得,包厢内多了一丝尴尬的气息。 舞子倒是在一旁,恶作剧成功似的嚼着薯片。 “我哪里都不去,一直在此守候,”井上学长继续说唱着,纯净的声音里似乎有一丝漫不经心,又似乎与这歌的心十分融合,“继续寻找,你的脸庞,即使是现在,也想让我的思念,伸出手,抚摸你的笑颜。” “关于你的事,直到现在,我的思念还在延续……”我继续唱着副歌。 不得不说,唱着这歌的时间仿佛就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尤其是旋律独自进行时,气氛越显尴尬――这是我的想法。 “虽然我心里,无论何时,都与你同在,但仍会寂寞,所以亲爱的,只请你,快点回来……”我以干涩的声音结束全曲。 包厢内,涌出了零零碎碎的掌声。 我放回话筒。 头好晕啊…… 我感觉有些缺氧,便拿上手机,一个人离开了包厢。 卡拉ok的过道内,是一股暧昧的香味――如同淡雅的香水般。 我靠在转角处了墙边,翻开了手机盖。 9:00p.m. “舞子,我先走啦!”我拎起包,向身旁的舞子挥手。 正在收拾东西的舞子立即朝井上学长的方向望去――井上学长正推门而入。 “你喝了那么多酒,没关系吗?”舞子又回过头问我。 “没事没事,现在清醒的很!我走了,下周见啦!” 我朝着舞子笑了笑,走到门口处,却碰巧对上了井上学长无比温和的目光。 “学长再见!” 还没等井上学长开口,我朝他点点头,夺门而出。 9:10p.m. 我站在出了卡拉ok之后,所在大厦的楼下。 夜晚,微凉的风在高楼间吹拂着。每间商铺那五彩斑斓的广告灯,附和着街道两旁着白光的路灯,无疑对于在黑暗中待惯的人显得有些刺眼。 终于呼吸到新鲜的空气了……我深吸口气后,头晕着,朝着车站方向走去。 9:40p.m. “我回来了~” 我推开了家门。 妈妈迎了上来。 “和同学玩的开不开心呀?”妈妈接过了我的拎包。 “嗯!”我坐在玄关上脱鞋子。 “妈妈,我先回房间躺一会儿,等等下来洗澡~”我匆匆的上了楼梯――生怕被妈妈闻到身上的酒味。 离房间还没几步,我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头晕恶心的感觉了。 我闭上眼,捂着嘴,迅速的推开了房门。 “砰――” 霎那间,我撞上了一堵柔软的墙。 Silhouette 20.真实 我靠着这堵柔软的“墙”,坐在房间的地上。*** 而这堵“墙”似乎还会伸出双臂,拥住了我。 我缓缓抬起眼帘。 借着窗外银辉的月光,模糊中,我隐隐的看到自己正靠着的这堵“墙”,有着一头金色的鬈――然而相比弗拉德,他的鬈更为短了,有些乱糟糟的感觉。 “…...弗拉德?” 我离开了这个男人的胸膛,而他也轻轻的松开了拥着我的双臂。 我转而直视着他。 昏暗的房间里,只有月光充当着我的照明器。 眼前的男人,一半的五官被阴影遮挡着,而另一半的五官则清晰的呈现在我眼前――浓密的眉毛、深陷的眼窝、英挺的鼻梁、上下两片泛着微红的薄唇,白如雕像似的皮肤…...除了嘴唇边少了两颗白而尖锐的獠牙,多了那一头有些乱糟糟的金,他的一切都与我之前在梦中所梦见的弗拉德无异。 我暂停了思绪,缓缓拥住了他。 希望这一切不是梦吧…… 我跪坐在地上,额头抵着他的肩头。 上帝啊,如果你听得见我的倾诉,请你让梦境的时间过得慢点…...我宁愿在现实中沉睡上那么几天,也不愿在第二天清晨中的失望中醒来。 “mi…..zu,e……” 再次拥住我的他,在我的耳边轻声喃喃着我的名字――如同梦境中一般,用着如同海绵般磁性的嗓音。 此时,我的眼眶已经处于无比的湿热之中。 我在他的怀里点点头。 “咚,咚。” 什么声音…...? 我从弗拉德的怀里离开,抬头,望向出声响的窗外。 是丹! 丹貌似正悬浮在窗外,用手指的关节轻敲着窗户。 我深吸了一口气,起身,走上前开窗。 丹以及其优雅的姿态,越过窗台,站在了我面前。 “送给你的赠礼,还满意吗,客人?”穿着一身黑色和服的丹,眉宇间满是笑意的看着我。 我回头,望了眼在门边的弗拉德。 一头金色短的弗拉德从地上站起来,黑如夜空的眸子与我对视着。嘴角边,带着一抹如冬日阳光般温暖的笑容。 这时我才现,眼前的弗拉德已然不是那个穿着黑色袍子,安安静静的弗拉德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看上去更为开朗的金男子。 他穿着黑色的深v衬衫,月光将他的胸膛照耀的,如同会出光泽的玉石一般――他的身材十分高大。 我的酒意顿时全无。 “这算什么……?”我转过头,瞪着丹。“你没有征求我的同意就……” “但你已经同意了,客人,”丹笑着看着我,“难道你忘记了,前天清晨做的那个梦吗?” 我怔了一下。 “我们操纵客人的梦境,从客人的潜意识来决定是否要赠送这一个月的期限,而你已经在梦境中同意了,不是吗?” 是啊,那幅在清晨中,与弗拉德在床边相拥的画面,我永远都忘不了…... “好好珍惜这一个月吧,”丹笑着,语气仍然那么温和,“从即将到来的零点开始计算,直到三十一天后的正式见面,就是真正的合同问题了,客人。” 我倒吸一口凉气――十月三十一日吗…… 丹将目光投向站在门边的弗拉德。 “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是没有吸血鬼存在的,为了让这孩子看起来与现代人无异,我将这孩子的外貌稍微的做了一下改变,希望你不会介意,客人。” 当然,不用他说,我心里已经有底了――原先的弗拉德有着垂至肩头的金色鬈,还有一对裸露在外的獠牙――做出改变固然是符合时下生活的。 “谢……谢谢……”我看着丹,有些生硬的说着。 丹的脸上充满着十分和善的笑意。 “或许这一个月内,我们还会见面呢,客人。” 我还未反应过来,丹已再次优雅的越过窗台,纵身跃下。 我上前,扶着窗台向地面望去――已不见他的人影。 “……” 我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着一丝暧昧的气息――弗拉德依旧在门边站着。我能感受到他的目光,正注视着我的背影。 现在,我能彻底的确定这不是梦境了。从窗外送进来的凉风,不仅吹走了我所有的酒意,还让我变得更加清醒。 “光枝――洗澡水放好了喔――”妈妈在楼下喊道。 我转身,对上弗拉德的目光。 “好的,我马上下去――”我打开门,朝着楼下回应了妈妈。 我将门又合上了。 “那个……”我看着弗拉德,“你……就那个……” 弗拉德并不知道我想说什么。他用一双黑色的眸子疑惑的看着我,像是无法理解大人说话的孩子。 其实就连我自己也十分迷茫。 说实话,这份惊喜太过突然,令我有些措手不及…… 我深吸一口气,抓住了弗拉德的手腕。这时候我才觉,他真的很高。 我将他拉到床边,让他坐下。 “待在这个房间,不许出来……知道了吗?”我觉得我在用着哄小孩子的语气,和面前的弗拉德说话。 弗拉德却牵住了我的手。 顿时我感受到了,一股属于人类的热度。 我们四目相接。 “我要下去了……”我用几乎只能自己听见的,微弱的声音说着。 弗拉德不说话,只是在用十分真诚的眼神,静静的看着我。 窗外,阵阵微风送进房间内,吹乱了我额前的碎,也微微吹拂着弗拉德的金色短。 我的眼眶再次变得湿润了。 10:40p.m. 浴室。 我泡在浴缸里。 这是真的吗?这是真的吗?我一遍遍在心底里问着自己。 一个月就这么开始了吗……?在这一个月期间,我该如何与弗拉德相处呢…... 但是能看到成为了人类的弗拉德,我实在是按捺不住的高兴啊…... 我捧起浴缸中的一汪水,往自己的脸上拍着。 弗拉德现在就在我的房间里……如果他被妈妈看见了,会怎么样……? 我打了个寒颤…...但渐渐取而代之的,竟然是一丝丝想去冒险的兴奋…... 11:15p.m. “光枝?”妈妈在浴室的门外敲门。 “妈妈,怎么了?”我泡在在浴缸里,立即回道。 “还以为你洗着洗着晕过去了,没事~”妈妈离开了。 我不禁笑了笑。 从浴室出来,和妈妈道晚安后,我心忐忑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一直坐在原位,似乎纹丝未动的弗拉德在看见我进来后,借着月光,我看到了在他轮廓分明的欧式脸庞上,挂上了无比温暖的笑容。 “那个……”我回应了他一个尴尬的笑容,缓缓在他身旁坐下了。 “我还要回去丹的身边。” 我转过头,有些惊喜的看着他如刀刻出来般的侧颜――弗拉德终于开口说话了,虽然他的日文音并不是那么的好。 然而在我反应过来他所说的话后,不觉心里一沉。 “丹说,晚上的时候你需要睡眠,不能打扰你。”弗拉德用着如海绵般磁性的嗓音解释道。 我愣了愣,随后释然的点点头。 “嗯……” 弗拉德不需要睡眠,因为他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人类――我在心里十分清楚。 “我能叫你的名字吗?”弗拉德问了个听起来很傻的问题。 但我竟然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在微微泛着红晕。 “当然可以……”我不由自主的站起身,离开他身边,绕到了床的另一边。 弗拉德起身,跟在我身后。 “你什么时候离开呢…...我是说,去丹那边……”我弯下腰,整理着床铺。但我能感觉得到,弗拉德正站在我身后,注视着我的背影。 “我可以现在就走。”弗拉德十分直率的说道。 “等等……”我立即转过身,额头却贴上了弗拉德白如玉石般的胸膛。“我是说……不用这么急…...” 我离开了弗拉德的胸膛,转过身,将手机插上了充电接头。 手机翻盖上的屏幕在接上电源的一瞬间,亮了起来。 11:40p.m. 我将手机放回床头柜上,自己钻进了被窝里。 站在床边的弗拉德,在我的床边坐了下来。 从窗外投射进来的清辉月光,微微的移动了位置,打在弗拉德深邃的五官上。 整个晚上,我都没有打开床头灯――能在朦胧的月光下,在弗拉德深邃目光的注视下渐渐进入梦乡,已然是一件十分美好的事了。 Silhouette 21.转变 周日,我在满怀期待中醒来。然而,昨夜还在床边伴我入睡的人,已经不在了。 天空倾泻着道道金色的光柱,照射进了我的房间。窗外,小鸟在树梢上欢快的跳跃着。 我将手伸向床头柜,拔下了手机的接头,翻开了手机盖。 十月一日,8:12p.m. 我起床,换好衣服,如同平时的周末一般,缓缓走下楼。 妈妈不在家,而精致的早餐已经摆放好在餐桌上了。 我在餐桌前坐下,拿起盘子中的一片烤好的面包,抹上了些果酱。 “光枝。” 我望向厨房门口。顿时,一口面包把我噎住了。 面容俊朗的弗拉德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门边。今天的他换上了件米色的衬衫,将他的皮肤衬的雪白。 我赶紧拿起盛着牛奶的玻璃杯,喝了一口,将卡在喉咙里的一块面包咽下。 “打扰你了吗……?”弗拉德似乎有些请求谅解似的看着我。 “没有!”我起身走到他面前,带着他,让他在餐桌的另一边坐下了。 “弗拉德是怎么进来的…?”我坐回了原位。 “丹赋予了我瞬移的能力,打开你房间的窗子就好了。”弗拉德开朗的笑着,耸耸肩。 我缓缓点头――可想而知,昨晚我睡着了后,弗拉德就和丹一样,选择跳窗离开…...还真是个不错的能力啊…... 我从盘子里拿起一片面包,抹上了果酱,递给弗拉德。 “要来一片吗?”我笑着问他。 弗拉德接过,先是打量了一番,然后将抹了果酱的烤面包靠进鼻子,嗅了嗅。 “这是什么?”弗拉德看看手中的面包,又看看我,饶有兴致的问道。 “面包~”我咬下了一口,咀嚼着。直到将面包吞下去后,我才想到,弗拉德也许是不需要吃饭的…… 然而,弗拉德学着我,也咬了一口面包。 他咀嚼着。 “……好吃吗?”我有些怀疑的问道。 弗拉德竟然笑着点了头。 “丹说,我也可以吃人类的食物,虽然我并不需要。”弗拉德似乎很享受的,咽下了最后一口吐司。 我先是愣了愣,不过还是开心的点了点头。“要再来一片吗?” 我双手撑着脑袋,看着弗拉德。他边吃着烤面包,脸上边露出温暖的笑容。而在我没遇到他和丹之前,这是不可想像的――甚至是将还是玩偶的弗拉德拥在怀里时,也不敢想象如今的场景――有些温馨,有些淡淡的幸福。 9:30p.m. 我带着弗拉德,去了离家不远的室津公园散步。 室津公园内满是树林,抬起头,可以看见不知名的鸟儿从头顶的树的间隙中飞过。 “空气真好――”我站在一棵树下,用手指摩挲着树上的纹理。 弗拉德并没有回应我,而是在环顾着四周,似乎对这个新世界充满了好奇。 我看着弗拉德的侧颜――从树的缝隙之中投射下来的阳光,打在了他的身上――他是那么的能吸引他人的注意力。 “妈妈,是外国人诶!” 我寻着声音,回头望去。一个小孩子正指着弗拉德,朝着他的妈妈高呼道。 小男孩的母亲在不好意思的对我们笑笑后,牵着小男孩的手,赶紧走开了。 弗拉德显然是听到了小孩子的高呼,他回过头。但他的脸上的神在表示,他并不明白“外国人”和“本国人”之间的定义区别――他就像个刚出生的孩子,一切都需要别人的教导。 “叮~~”手机铃声在我的口袋里响起来。 我掏出手机,翻开盖子。 “光枝,妈妈中午不回家了,午饭自己解决喔。” 不知道为什么,在读到这条短信后,我反而有些高兴。 “好的~”我回复了妈妈。 合上手机盖,将手机放回口袋内后,我看见弗拉德背对着我,正盯着前方某处。我顺着他的目光方向望去――一对侣靠在不远处的一颗树上,正在拥吻着。 我立即抓住了弗拉德的手腕,拽着他向反方向走去。 “怎么了?”弗拉德反而毫不在意。 “走啦!”我的脸颊微微泛着红。 室津公园的中心,有一片十分美丽的湖泊。我拉着弗拉德,来到了湖泊旁。 “怎么了?”弗拉德被我拉着,仍然不解。 我停下了脚步,独自靠在树上。 “别人在…...那什么的时候,最好不要一直盯着…..”我感到脸颊一阵烫。 弗拉德用手,向后捋了捋满脑袋的金,一脸疑惑的盯着我――显然,我说的太含糊不清了,他不理解。 “反正…...”我的目光投向了面前深蓝的湖泊。“就是侣之间会做的事……” “侣是什么?”弗拉德仍然不依不饶。 我若有所思的眨了眨干涩的眼睛。 “怎么说呢…...就是比朋友的关系还要好的男女……” “我们是吗?”弗拉德走到我面前,用那副纯净的黑色眸子看着我。 我深吸了一口气。 “我们…...”刹那间,我觉得我的脑袋里所学的一切书面知识,在这一瞬间化为乌有。 弗拉德依然未放弃。有一瞬间我觉得,眼前的这个弗拉德,和我在那个雨天里,在橱窗外见到的弗拉德完全是不一样的――眼前的弗拉德更有一丝生活的气息,而第一眼在橱窗里见到的弗拉德,更趋向于完美的书中人物。 这时,树林的另一头,送来了阵阵清风。清风吹拂着湖泊,令深蓝的湖面顿时泛起了层层波纹。 我不自禁的迈出一只脚,伸出双臂,拥住了弗拉德的颈部――如同昨夜的相遇一样。 弗拉德有些未反应过来。 “弗拉德是弗拉德,对于我来说,是不可替代的存在吧…...”我轻声地喃喃道,也不管他是否听得清。 微风吹起了湖面上的波纹,也吹动了头顶上交错着的树叶,出一阵“簌簌”的响声。 我感觉到了弗拉德的双臂,此时也轻轻的放在了我的后背上――如同昨夜如梦的相遇一般。或许他还不是很明白相拥的意义,不过我并不在乎,因为我不可能再像之前那样,将弗拉德拥在怀里――眼前的弗拉德,虽然不需要睡眠,不需要食物,但他在外表和思想上已然是个活生生的人类了。 11:00a.m. 我和弗拉德回到了家里的厨房。我让弗拉德在像早晨一般,在餐桌前坐下。 我取下了挂在墙上的围裙,系在身上后,打开了冰箱的门。 “白菜、鸡蛋…...”在清点了冰箱里的所有食材后,我拿出来了一盒牛扒。 “等等喔,给你煎牛扒,让你试试我的手艺…...”我像是在对着小孩子说话。但我并没有将目光投向弗拉德――因为我知道,他的目光从来没有离开过我。 我将装着牛扒的盒子上的保鲜膜揭开,用筷子夹出四片后,将剩下的牛扒重新包好,放回冰箱里。 这是我第一次给别人做饭。尽管我心里明白,对方并不会感到饥饿。 Silhouette 22.生活 周一。 依然是校内草坪的一角,我和舞子坐在椴树下,准备吃午饭。 我打开了便当盒的盖子。 “阿姨出差回来了呀~”舞子凑上来,笑着问我。 “嗯~”我笑着点点头。 舞子突然用诧异的表看着我。 “怎么啦?”我用筷子夹起盖在寿司上的一片鳗鱼,咬了一口。 舞子含着筷子,摇摇头。 “感觉光枝的心很好诶!”舞子挑着眉毛看我,眼神中充满暧昧。 我朝她吐了吐舌。“什么嘛――” 舞子收回了暧昧的目光。 “前天你突然就走了,井上学长还有些担心呢,毕竟你喝了那么多酒。” 我心里咯噔一下。 “没有喝很多啦~”我纠正道。 舞子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我。 “但是对于从小就没怎么沾过酒的光枝来说,两瓶啤酒还是会头晕的吧~” 被舞子说中了。 我无所谓的耸耸肩。 舞子偷偷从我的便当盒里夹走一个三文鱼寿司。 我正笑着,突然感觉对面教学楼的转角处,有一个东西在空气中着光。 我眯了眯眼,努力望那个方向看着。 “舞子,我去一下洗手间……”我起身放下便当盒,跑出了草坪。 “光枝,洗手间不是在那头吗――”舞子在我身后的草坪上喊道。 我跑到了教学楼的转角处。 “弗拉德?”我探出了脑袋。 弗拉德像个孩子似的,转过身,温暖的朝我笑着。而刚才在空气中着光的,就是他那头金色微鬈的短。 “不知道为什么,想见光枝了――”弗拉德如海绵般舒服的嗓音响了起来,即使他的日文音听起来还是那么奇怪――如同外国人一般。 我仰起头看着他,不禁觉得有些高兴。 这时,有两个学生抱着书本,正往这走来。 我赶紧拉着弗拉德,躲到了高大的樟树后。 “不可以喔,以后不能来学校了……”我轻声对他说,“会被别人现的。” 弗拉德显得有些失望。 我连忙改口,“下午学校放学了,我会马上回家~” 温暖的笑容又重新回到了弗拉德的俊朗面庞上。 我叹了口气――就像是照顾小孩子一样。 “对了,”弗拉德将手伸进口袋里。 我惊讶的看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部白色的智能手机。 “这是丹给我的,说是光枝看到了,会很高兴的。” 我看了,不得不感慨,丹的“售后服务”做的是多么周到――人类不像魔法师,两地分离的时候必须有电波,才能及时的互相沟通。 “你知道怎么用吗?”我笑着,拿过他的手机,并掏出了自己的。 弗拉德显然是对此一窍不通。 我拿着弗拉德的手机,往其输入了自己的电话号码,然后拨通。过了几秒后,我的手机在手中振动起来。 “看着喔,我现在拿你的手机,拨通了我的手机号码,”我走到他身边,给他看着他的手机的屏幕,“以后你要是找不到我了,就打我的电话,也可以给我短信……丹也会教你的,如果你问他的话…...” 弗拉德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我抬起头看他,现他的注意力一直在我身上。 “真是的,听懂没呀――”我抬起胳膊,用手抚弄着他的一头乱糟糟的金。 从树叶的间隙之间撒下的日光,让弗拉德的金熠熠生辉。 我收回了胳膊――他太高了,令我做这个动作的时候,胳膊有些酸。 弗拉德先是木讷的点点头。但随即给了我一个如阳光般美好的笑容。 3:50p.m. “光枝?光枝?” 我回过神,身旁的舞子在叫着我。 “怎么啦?” “笨蛋,螺丝上错了,应该用这个――”舞子捏起一根比我手上小一号的螺丝。 我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木板和螺丝。果然,我手中的螺丝比木板上钻的孔大了很多。 “抱歉抱歉……”我拿过舞子递给我的螺丝,用螺丝刀开始一点点往木板里拧着――这块木板将成为阁楼的一部分。 今天是戏剧社的排练时间。按照上次西川社长所安排的,将一部分排练的时间用在全员制作道具上。现在,社团的成员们都在围着一块块木板,有的在上色,有的在拼接。 “平良同学…...”西川社长在我们身旁,正在用木棍搅拌着一桶油漆。“辛苦你了,虽然你不算是我们社团内的一员……” 我看着他们两个。 “没事的啦~”舞子像往常一样,爽朗的摆摆手,“都让我出演朱丽叶了,这点小事不算什么~”舞子说完后,继续将注意力放在木板上。 我的目光越过舞子身后,朝着西川社长笑了笑。 西川社长也高兴的点点头,继续搅着油漆。 我起身,拿着钉好的木板,走到负责拼接的成员面前――井上学长正和几个成员在那。 “学长,”我边将木板递给他们,边朝着井上学长问道,“我们的舞蹈该怎么练习呢?” 井上学长先是沉默了一会儿。 “如果你有时间的话,”他以平和的语气开口道,“结束了社团后,可以一起去舞蹈室,赤木愿意将场地借给我们。” 5:00p.m. 我跟在井上学长身后,走进了舞蹈室。 “哟,来啦!”赤木学长在看到我们进来后,停下了舞步。 和上次来的时候相比,此时舞蹈室内的人少了很多。室内,也没有再用音响放着流行的欧美音乐。 “你们这时候来刚好,成员们都差不多都回家了。”赤木学长十分热。 5:10p.m. 我换上了之前在舞蹈室内穿的舞蹈服――在赤木学长知道我要和井上学长来舞蹈室练习后,他特地为我留下的。 在换衣间内,我听见了音响开始放起了“entretoimoi”――我们要用来参加比赛的音乐。 我赶紧走出换衣间,看见井上学长自顾自的对着镜子,跳了起来。我开始惊叹,井上学长的自编舞步十分潇洒帅气,甚至还融入了爵士的部分――我一直在跳的舞种。 井上学长在看到我从换衣间出来后,停了下来。 “学长,那个……”我走上前,不敢直视着他,“我还没想好自己的部分…...” “不用着急,可以一起想。” 我抬起头,对上学长温和的目光。 学长将音乐停了下来,开始自己喊着拍子。 “一,二,三,四……”他先合着拍子,自己跳了前奏的部分给我看。 我在脑海里一遍遍回顾着自己以前跳过的舞步。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我根据脑海里,歌曲的调子,配合着学长的动作,自己跳出了前奏的部分。 井上学长在一旁看着,点点头后,示意让我配合着他,一起将前奏的前两个八拍跳出来。 7:00p.m. “我回来了――” 妈妈闻声迎上来,现推开家门的我是满头大汗。在我和妈妈说了月底要参加舞蹈比赛的事后,妈妈显得十分高兴。 “光枝先回房间休息一下吧,等等晚饭就好了。”妈妈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柔。 我点点头。在离开妈妈的视线后,我加快了上楼的脚步。 我迅速的打开了房间的门。 弗拉德正安静的坐在我的床边。我的心头顿时涌上一股十分安心的感觉。 看到我进门后,弗拉德俊朗的脸上再次露出了温暖的笑容。 “抱歉,我回来的晚了――”我关上门后,对着弗拉德乞求原谅式的轻声说道――为了不让楼下的妈妈听见。 弗拉德从我的床边站起身。而我却累的背靠着门,缓缓往下滑着,最后坐在了地上。 为了更早一点回家,我几乎是以飞奔的速度跑到了车站――然而在舞蹈室里排练,就已经消耗了不少体力。在下了电车后,我用着剩下的最后一点体力跑回了家。 弗拉德在我面前跪坐下,轻轻拥住了我――这个动作似乎已经成为了我们的寒暄方式。 我靠在他怀里。顿时,十分温暖的感觉油然而生。不知道弗拉德还是个玩偶的时候,躺在我的怀里,会不会有这种感觉呢? 我赶紧将这种荒唐的想法从脑海中驱赶出去。 Silhouette 23.他 夜空中的繁星点点,银色的光芒时隐时现。***窗外,不知名的虫儿们正在树上不知厌倦的鸣叫着。 房间内,我和弗拉德盘腿正坐在床上。 弗拉德看着我。我正在剪裁着手上的红色皱纸。 “这个能做什么?”弗拉德用着如海绵般舒服的嗓音问道。 “是我们社团学园祭时要用到的道具喔~”我按照皱纸上面提前画好的铅笔纹路,将皱纸剪出了一片片如玫瑰花瓣般的形状。“等剪下来的这些纸片,”我指了指面前已经剪好的皱纸,“一片片的黏在铁丝上,”我又指了指在一旁的花艺铁丝,“最后就会像玫瑰花一样了。” “为什么不去用真的花呢?”弗拉德继续问道。 我撅了撅嘴巴。“价钱贵呀,社团的经费已经不多了,不能将钱用在这些小道具上,而且这些自己动手就可以完成了~” 弗拉德微微点头。“我也喜欢玫瑰,”他说道,“白色的玫瑰。” 我抿了抿嘴。那天在山脚下现弗拉德躺在盒子里的时候――弗拉德还是个玩偶的时候,他的身旁的确有两片白玫瑰花瓣。那是前任主人放在他身边的。 “白玫瑰也很好看,”我点点头,“很清淡,又高雅。” “红白玫瑰战争。”弗拉德突然蹦出这么一句话。 我惊讶的抬头。“……原来你知道这个?” “当然了,红玫瑰ncaster家族的标志,而白玫瑰则是york家族的――”弗拉德笑着,话语中还夹杂着英文名词――他的英文音如同外国本土人一般正宗。但他显然没有意识到他在将日英两种语混用。他用手,将向后捋了捋乱糟糟的金。“我感觉我的脑袋里装了很多关于历史的东西,虽然有时候并不会放在心上。” 我不禁微微感慨。无论是上日本史还是世界史课,我从来都是在睡觉中度过的,所以关于历史这方面的知识记忆,我很羞愧。但……弗拉德在此之前只是个玩偶,难道是丹给他灌输了这么多的史学知识,以及如本土人一般的英语能力?既然如此,我认为丹应该多让弗拉德掌握一些现代生活必须用到的技能。 弗拉德并不在意。他瞥向我的床头――《德古拉》被我随意的摆放在那上面。 我微微笑着,边用快干型胶水涂着皱纸的边缘,边时不时的抬头看弗拉德几眼。 弗拉德随便翻开了一页,开始念道: “他的白头和白胡须变成了铁青色,面颊饱满了,白皮肤下透着血色。嘴巴比任何时候都要红,因为嘴唇上有鲜血的气味……” 听到弗拉德念着书中文字,我握着胶水瓶子的手,不禁抖了一下。 “我也借鉴过这本书的原型――德古拉伯爵。”丹的原话浮现在了我的脑海里。 “他像一个邪恶的吸血鬼一样躺着,在吃饱肚子后筋疲力尽,”弗拉德没有察觉到我的异样,继续用奇怪的腔调念着,“鲜血从嘴角顺着下巴和脖子滴下来。甚至是那一双深陷的、燃烧的眼睛都好像血肉鲜活……” 我怔怔的看着弗拉德,全然不顾皱纸上涂好的胶水,马上就要干了。 “眼皮和眼袋都肿胀起来。这个糟糕的生物仿佛全身充满着血液。他像一个邪恶的吸血鬼一样躺着,在吃饱肚子后筋疲力尽。” 念完这段话后,弗拉德才现我一直在看着他,以一种无法形容的表。 弗拉德立即将书合上,放回了床头柜――他以为我在害怕。 沉默了一会儿后,我缓过神。“弗拉德才不像呢…...”我喃喃道。 的确,在弗拉德还是个玩偶的时候,看起来就和欧洲吸血鬼一般,有着几乎令人畏惧的外表与神。而现在,他已然是个给人感觉十分温暖的大男孩了。 我低下头,继续做着道具。 “光枝害怕了吗?”弗拉德轻声的问道。 我将一片剪裁好的皱纸,黏在了花梗状的,细细的铁丝顶部上。 “没有呢~”我黏好后抬起头,笑着看着弗拉德,“继续念吧,我想听~” 弗拉德听后,雕塑般精致的面庞上,再次露出了开朗的笑容。 “我颤抖着弯下腰摸着他,我的每一条神经都在拒绝碰触他,但是我必须找到钥匙……”弗拉德继续轻声的开始念道。 弗拉德所念的片段,是主人公乔纳森在现自己成为德古拉伯爵的囚徒后,为了让自己活下去,而冒险来到德古拉的房间,揭开了装着德古拉的棺材,拼命在德古拉身上摸索着能让他逃出城堡的钥匙。 之前读着这本书,我一直觉得自己是那可怕的德古拉伯爵,也许弗拉德就是我的囚徒。然而现实并不像我想象的那样――我和现在成为了人类的弗拉德,是朋友,并不是主人与玩偶之间的关系。虽然没有当面问过弗拉德的感受,但我一直都有这种感觉,我很高兴。 世界史课。 “十三世纪末,文艺复兴在意大利各城市开始兴起…...”老师一如既往的站在讲台前,讲解着历史。 我并不想和教授这门课程的老师作对,但我一上世界史课,眼睛就渐渐的睁不开了。 文艺复兴…...?我想起了裸着的,白如玉的雕塑,还有那一幅幅看不懂的名作。 窗外,时不时的送进来一丝有些凉意的风,吹拂着我额前的碎。我的上下眼皮时不时的自动粘在一起,每一次都必须费好大的力气,才能将它们分开。 “但丁、彼特拉克与薄伽丘,是这一时期的先驱……” 我的脑海中渐渐浮现了,三个长得各有特色的外国伟人…… 外国人吗…...我的脑袋时不时的,与课桌上的书非常接近。我想起了有着一张欧式面孔的弗拉德,想着现在每天回家、每夜直至进入梦乡,都能看到他温暖的笑容,不觉心里有些平静…...但在这个时候,睡意逐渐的占了上风。 “嗡――”我的手机突然在口袋里振动起来。 在一下子就被惊醒后,我赶紧掏出手机,翻开手机盖。 是弗拉德打来的电话!我的心脏不禁开始在大幅度的跳跃着。虽然很高兴,我还是按下了挂机键。 “笨蛋,”我低着头,将手机放在课桌下,边注意着老师,边低头看着屏幕的短信编辑一栏。“我还在上课呢,不能给我打电话喔……” 也不管弗拉德会不会看短信,我将短信送了出去。 “文艺复兴提倡了复兴与人权……”老师的声音依然在讲台前,不紧不慢的响着。 我舒了口气。而弗拉德的一通电话已经逐走了我的浓浓睡意。 Silhouette 24.公寓 “我出门啦――” 如往常一样,我从家里走出来,往车站方向走去。***因为不想在早上起床后,匆匆忙忙与弗拉德分别。所以我和弗拉德约定了,除了周末,我们只能在放学――我回到家之后见面。 这几天,弗拉德已经学会使用手机了。他甚至会在短信中使用文字表,这使我很高兴。然而在与弗拉德的相处中,我愈来愈觉得弗拉德似乎在古欧洲生活过似的――对于欧洲某一时段的历史,他几乎可以脱口而出的为我讲解,并且是以十分民俗而非书面上的方式。他的英语十分流利。他甚至能将《德古拉》这本书以日译英的方式念出来。虽然我听不太懂英语,但是他的嗓音十分令人舒服。有时在我入睡前,他也会用英语给我念上一小段――如同戴上耳机,听着有声书一般。 车站里,来来往往的人们还是不少的。我按照秩序排着队,等着电车的到来。 不一会儿,电车来了,和着车轮与铁轨摩擦的声音。车门一开,人们都开始往上涌。 “……”我在人群之间被挤着。 突然,我感觉脚下站不稳了――貌似有人在身后推了我一把。 我的身体刚要向前倒去。刹那间,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了我的手腕。我抬头,对上一张巧克力色,但五官犹如弗拉德般精致的面孔。 他朝着我笑了笑,仍然抓着我的手腕。我被他拉着,终于上了车。 “咔嚓”,车门合上了。 我抓住了头顶上的扶手,随后用目光寻找着刚刚拉我上电车的男孩子。 他就站在我身后。 “谢谢你……”我回过头,朝他笑了笑。然而这时我才现,他身上也穿着和我一样的校服。可我从来没有见过他。 “不用谢。”巧克力肤色的他似乎毫不放在心上的耸耸肩,随即将深邃的目光投向车窗外。 体育课。 我和同学们一起,在跑道上跑着步。 “光枝!”舞子边回头叫我,边放慢了脚步,等着在她身后缓慢跑着的我追上她。 此时的我正觉得,自己的肺部似乎使不上呼吸的力气。“怎……么了?”我边喘气,边问着舞子。 舞子倒是看起来十分轻松的样子。“知道吗,”她边回头看着我,边一边说道,“隔壁班转来了一个学生诶!” 我努力将自己的步伐迈到最大,才尽量的与舞子保持平行。“怎么……现…...在才转来?”我上接不接下气的问道。 舞子边跑着,边摇摇头,这使得她的一头棕在空中乱甩着,有些搞笑。“但是……!”舞子的语气变得十分兴奋,“是个外国人诶!”舞子用一口气说完。 我顿时想起了今天在电车上遇到的那个,巧克力肤色的男生。 “好像是…...从中东来的…...是哪国…...人就不知道了……”舞子接连着说了一句,语气中也开始稍带喘息。 “那我…..应该……见…...过他了…..”我感觉肺部已经像要爆炸了一样的说着。 “什么时候!”舞子边跑,边以极其惊讶的表盯着我看。 我努力的深吸一口气,“今早……在电车的时候……”此时的我感觉脚像是灌了铅一样的难受。 “有和他…...说上话吗…...?”到了终点处,舞子弯下腰,手撑着膝盖,侧着头问我。 我用手抚着胸口,尽力让自己的气息快点平静下来。“我快…...摔倒的时候,他拉了我一把……我向他道谢,他说不用谢,就没有了……” “诶――”舞子边喘着粗气,边失望的长叹一声,“就这样啊――” 我点点头。 “对了,”舞子直起腰板来,“光枝放学后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我男友的出租屋?” 我的心不禁沉了一下。 丹? “干嘛摆出这么奇怪的表呀――”舞子挑起眉毛看着我,“他这两天回四国了,出租屋就拜托我照看了,钥匙都在我那呢~” “是吗……”我僵硬的笑了笑。 “所以放学后,我要去他的出租屋打扫喔~”舞子突然掩着嘴,露出一副在偷笑的表,“其实我是想让光枝一起帮我打扫啦!” 我在心底盘算着。难道弗拉德口中所说的,每天晚上要回去的地方,就是这个出租屋? 而在我下课后借口去上洗手间,实际上是和弗拉德通电话证实后,我有些释然了。没错,在白屋内的地下室更适合娃娃居住,成为了人类的弗拉德,只能像人一样,住在房子里。 4:30p.m. 我和舞子借口有事,早一步离开了社团。 没想到的是丹的出租屋,就在离我家相隔两个站的距离。也就是说,从学校出来后,相比到我家,去丹的出租屋要多坐上两个站。 我倒吸了口凉气。所以上次会在电车上,看到丹和舞子在车站里。原来离我家这么近啊…... 出了车站后,我和舞子踏上了干净的人行道。街上的路人很少,显得整个区域十分安静。 “他家原本是在四国喔,”舞子在人行道上倒退着走着,脸上是十分甜蜜的神。她抬头看着头顶上的林荫,连语气中都充满着笑意,“后来想到来学校附近开玩偶店,于是就在那家店的附近,租了这套房子~” 我盯着自己的脚尖走着,默默点点头。 步行了五分钟,我们来到了丹的出租屋所在位置――一栋看起来十分普通的门廊外露式公寓。 丹所租的住房在三楼。 到了门前,舞子从拎包里摸出了钥匙。我跟在舞子的身后。舞子缓缓的推开门。 舞子将门廊的灯打开。顿时,房间敞亮了很多。 好素雅的房间…… 在脱了鞋,进了客厅环顾一周后,我现这的确是一间很平常的住房。原木色的墙壁、奶油色的布艺沙、木色的圆形茶几……小小的空间里,仿佛一切都是素色的。 我又现,在我的视线可及范围内,连一只娃娃都没有――只有一些干花被安静的插在玻璃花瓶内,摆在了书架或是茶几上。 “好像也没沾什么灰嘛――”舞子走到电视机柜前,用手指轻轻抹了一下电视机的表面。 我笑了一下,走到落地窗前,将白色的窗帘拉开。顿时,太阳的金色光辉撒进了房间内。 “真是的――”舞子随意的躺在了奶油色的布艺沙上,“本来还想好好表现一回的――” “安啦安啦,”我望着窗外。窗外楼下的景色,是一个种着些许花朵的小花园。“他才离开了一两天,房间里不会积太多灰的~” 而且因为每夜弗拉德在我入睡后,都会回到这里,所以根本不用担心积灰的问题…… 我正在心里默默想着。然而下一秒,我听见了什么声音,从门口处传来。 我转过身,看了看舞子。 舞子显然也听到了这个声音。她赶紧从沙上坐了起来。 “咔”。 是钥匙与门锁契合的声音。 Silhouette 25.温暖 “咔”。*** 是钥匙与门锁契合的声音。 我和舞子大气不敢出的盯着那扇门。 从门后,先是迈出来了一只穿着运动鞋的脚。随后,一个有些满头金色微鬈短的脑袋探了进来。 弗拉德!我差点就大叫了出来。 “你们是谁?”弗拉德假装不认识我。但明显的,他的演技十分生硬――我在他的黑眸里看到了,十分迫切想和我说话的感觉。 “我是住在这里的人的女朋友…...你呢?”舞子试图反问道。身为舞子的挚友,我可以从她的语气里听出,她在因为来人是个外国人而感到吃惊,又有些惊喜。 “我是他的朋友……” 还没等弗拉德回答完,我已经拎起包,走到门廊处,将鞋子穿好。 “舞子,我家里有事,先走一步了!”还没等舞子反应过来,我已经出了门。 但我没有下楼,而是躲在了楼梯的转角处。果然,弗拉德在里面待了还没有五分钟,就追出来了。 “……” 在弗拉德看到我,正在楼梯间等他时,他一副十分高兴的神,像孩子一样。 我赶紧将食指放在唇间,示意他不要出声音。我们像玩捉迷藏似的,偷偷的离开了这栋公寓。 虽然这么做,可能会有些对不起舞子。不过我更想与弗拉德一起回家,在这仅有的时间里。 “出来了!”在出了公寓后,我几乎高兴的要搂着弗拉德的脖子跳起来。弗拉德并没有作声。但我知道,他和我一样高兴――大概,此时我们的心思是一样的。 “你吓我一跳!”我和弗拉德走在宁静的街道上。此时,我们的手不知不觉的牵在了一起。我感受到了弗拉德的体温,是如常人一般的温热,真好。“我还以为是丹呢。” “我觉得你会来,我就来了。”弗拉德如同孩子般,开朗的笑着。“刚刚我没说错话吧?”他问道。 我有些感动。弗拉德是知道的,不能让我身边的人知道我们相识。否则一旦提及这个问题,涉及到的就不只是简单的感方面了……感?我现我用了一个奇怪的角度来阐述这个问题……为什么呢? “光枝?”弗拉德把我拉回了现实。 “你做的很对~”我笑着点点头。 我们牵着手,来到了车站。短短的五分钟,包括在车站里,看到我们的路人都在投以十分暧昧的目光。但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觉得半点尴尬,反而认为这是理所应当的。 我帮弗拉德买了车票。不出我所料的话,这应该是他第一次做电车。果然,弗拉德在电车到站,甚至是上电车之后,黑色的眸子里一直充满着好奇。 我们坐在座位上。此时,电车上的人并不是很多,显得车厢空荡荡的。 “等等我到家后,你要爬窗了喔,”我低头,一边盯着与弗拉德相牵的手,一边对着坐在身旁的弗拉德缓缓说道,“不能让妈妈看见你呢。” “她不在家。” “诶?”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弗拉德倒是十分坦率的点点头。“她下午就出去了,还拿着个手提箱。” 我听后,心脏突然开始快了半拍的在跳动着。出于直觉,我用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果然,有一条妈妈来的短信。因为下午还要上课,所以我的手机调了振动模式,导致我并没有注意到有短信传来。 “光枝,妈妈又要出差了,去名古屋。可能又要一周左右的时间。光枝要照顾好自己喔~” 默读完短信后,我突然感到,心里有按捺不住的喜悦。妈妈不在家,意味着我和弗拉德,不用偷偷摸摸的在我的房间里聊天了。而是可以正大光明的在家里的每一个角落,和他待在一起。 除了车站,我们牵着手,慢慢的走在回家的路上。如果弗拉德是一个人,大概他在一秒之内就可以来到我家。但是他的身旁有一个只是个平凡人类的我,他没办法带着我以秒速进行移动。 5:40p.m. 直到不得不掏出家门钥匙的那一刻,我和弗拉德牵着的手从未分开过。 “那你在晚上的时候,都是待在丹的公寓里吗?”我边带着弗拉德进了厨房,边继续着刚刚在路上的话题。 “嗯,”弗拉德站在厨房门口,捋了捋满头金色的乱。“他最近都不在,所以一直是我一个人。” 的确,我想像不出丹能作为一个普通人,在那间屋子里生活着的样子。但他将公寓的钥匙都给了舞子,是为什么呢?明明弗拉德在晚上的时候会回去啊…… 我系上了围裙后,打开了冰箱。妈妈买了很多食材贮藏在冰箱里。看得出来,她没有上次离开家的匆忙。 我从冰箱里拿出一袋意大利面。 弗拉德凑了上来。“又要做好吃的东西了吗?”弗拉德好听的嗓音在我身后响起。 我将锅里盛上了清水,放在煤气炉上煮着。“意大利面喔~”我用剪刀,将成袋的意大利面的包装剪开。 等沸水开了后,我将面条下进了锅内。 6:20p.m. 我坐在弗拉德的对面。我有些惊讶――餐桌前,弗拉德看起来十分熟练的用着叉子。就连上次吃牛排时也是一样,如同英国绅士般,有礼仪的使用着刀叉。而在此之前,只是教他使筷子就差不多用了二十分钟。 “好吃吗?”我看着他。 弗拉德笑着,朝我点点头。 每一次看着弗拉德吃饭,我都会觉得自己的生活突然变得很充实。 11:00p.m. 我靠在床头上。床边,弗拉德低着头,在用左手翻着《德古拉》――他正准备向之前的几个夜晚一样,用地道的英文读上一小段,伴我入睡。 我们的手在相牵着。 “你今晚要回去吗?”我用十分轻的声音问着弗拉德,虽然这个问题听起来有些奇怪。 弗拉德抬起头,黑色的眼眸里是我的倒影。“我可以不回去,如果光枝希望的话。”弗拉德温暖的笑着。 而我最喜欢的,也正是能看到他的笑容。 Silhouette 26.酒吧 4:40p.m.舞蹈室。*** 我和井上学长一边互相配合着,一边听着音乐的鼓点,将之前编排好的舞步对着镜子跳出来。 舞子盘腿坐着一旁的地上,玩着手机。又时不时抬头看看我和井上学长。她在等着我们排练完后,一起前往格温酒吧。 “siastantbesointalibertéisse-moifiertémementirdeprier……”在跳完这一句之后,我们停下了动作。接下来就是进入歌曲的副歌部分了。总的来说,我和井上学长排舞的速度还是很快的。但是我觉得自己根本没在编舞这一块上,挥了什么作用,只是将以前学的舞步拿过来套用罢了。 “编舞就是这样的。”井上学长经常这么安慰我说。 我在舞子身旁坐下了,拧开了一瓶矿泉水。 “光枝,我觉得你和井上学长合舞的时候,好像保持了不少距离诶――”舞子贴着我的耳朵说道。 我喝下了一口水。“会吗?” 舞子撅着嘴点点头。“合舞不应该多一些互动的动作吗?在我看来是这样的~” 我笑了笑。“再说吧,整支舞蹈才编了三分之一还不到呢。” 舞子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对了,”舞子把玩着手机,“昨天你怎么突然就走了!而且感觉那个外国人像是要出去追你的样子――”舞子用胳膊肘捅了捅我,开始挥她的想象力,“难道光枝和那个人认识?” 不得不说,舞子每一次猜的都很准。 我心虚的摆摆手,表示否认。“昨天是真的有事啦!我妈妈短信过来,让我赶紧回家……”我的声调在不自觉的上扬着。 舞子点头,接着掩着嘴偷笑。“不过那个外国人真的长的好帅诶!我男友从没和我提过,他认识外国人。” 丹没有和你提到的事实在是太多了……我在心里叹气道。不过,与其这么说丹,我又何尝不是如此? “不过光枝不认识他的话,就很奇怪啦…...”舞子继续说道,“昨天你走之后,我和他说了几句话。但他好像迫不及待的要走出去……真是不懂得和女生交谈的家伙!”舞子握着拳头抱怨道。 “是吗?”我用瓶子贴着自己微微烫的脸颊。瓶子里的凉水能使我镇定一些。“你们说了什么?” “没什么啦~”舞子随意的耸耸肩,“问他是不是每天都会去公寓而已……我现他的声音很好听诶!”舞子又兴奋的点头。“而且他长的好高……总之我觉得这个人蛮不错的!” 我听到舞子在称赞着弗拉德后,不觉心头渐渐有一丝自豪感。弗拉德是个很坦率又开朗的人。只要和他聊过天的人,应该都会现他的优点。 6:00p.m.格温酒吧 我还是很高兴来到这间酒吧的。 酒吧内,暖暖的鹅黄色灯光衬托着环境,显得十分安静。因为这间酒吧没有夜场,与咖啡店十分接近,所以舞子他们在五、六点钟开始演唱,八点半至九点就可以各自回家了。 “我晚点回去,弗拉德要在家里等我喔~”我将短信送了出去。 “光枝,你和我们一样不吃晚饭,没关系吗?”站在酒吧入口处,舞子朝我问道。 “安啦安啦~”我摆了摆正握着手机的手。“我回家还可以再自己做饭的~” 要来酒吧唱歌演奏挣钱的这一天,舞子他们都是不吃晚饭的。 “我很怀疑喔――”舞子拉长了语气,“今天光枝的午餐又是三文治,阿姨又出差了吧?” 舞子虽然性格很爽朗,但绝对是个很细心的女生。 “我自己会做饭的啦!”我笑着,推着舞子进了酒吧。 和我上次来的时候相比,酒吧里的客人并没有增加。 “而且还有常客喔~”舞子对我说。 舞子和学长,加上另外一个打鼓的女生走上了舞台。学长在一旁,拉开了琴袋的拉链,将原木色的木吉他慢慢的从袋子里拿出来。舞子在和另外的那个女生低声细语――看得出,随着不断的合作,二人的友谊也在不断加深。 我如同之前一般,坐在了吧台上。“大叔,我要柠檬茶~”我笑着,朝着酒保大叔说道。 之后我才知道,酒保大叔也是这家店的店主。大叔的性格非常好。他似乎并不以盈利为目的,只是单纯的喜欢开一间安静的酒吧。 大叔微笑着点点头。他转过身,开始从架子上取制茶的材料。虽然我不是在这打工的人,大叔却并没有说什么,对于我的茶水也是免费对待。 舞子站在前面,细微的对麦克风作出调整。 随后,井上学长轻缓的吉他声,伴随着干净的鼓点响了起来。很清爽的前奏。 “itsalwaysbeenaboutme,myself,andi――ithoughtrtionshipswerenothingbutawastetime…...”舞子磁性的嗓音透过麦克风,在酒吧内的每一个角落回荡着。 “嗡――”这时,我的手机在口袋里振动起来。我掏出手机。是弗拉德的回信。 “知道了。”弗拉德的回信很简短,但是在文字后面,还带上了个很可爱的文字符号。小孩子啊……我笑着,合上了手机盖。 cantlivewithoutit,icantletgo――oohwhatdidigetmyselfinto?……”舞子的声音附和着干净利落的伴奏,听起来很有活力。我觉得自己此时的心就如同这歌一般愉快。虽然听不懂歌词大意,但感觉歌词在叙述着很温馨的内容。 “youmakewannasayido,ido,ido,ido,ido,ido…...loveyou――”随着舞子嗓音的减弱,今天晚上的第一歌唱完了。 “给,”在吧台后的大叔将调制好的柠檬茶递给我,“柠檬茶~”大叔似乎也十分高兴。 我笑着接过来。玻璃杯的杯壁口处上,大叔还特地夹上了一片薄薄的柠檬。玻璃杯里,有一块很大的冰块,让柠檬茶在灯光下,看起来如同酒一般的诱人。我抿了一口,好酸甜。 在安静了一分钟后,在舞台上的井上学长开始奏起了,如上一支曲子般轻快的伴奏。随后,在一旁的女生也轻轻打起了鼓。 “byebyelove,byebyehappiness,helloloneliness,ithinkimgonnacry――”舞子开始唱起歌词。相比上一支曲子,这支曲子在欢快的调子中,隐隐透着点漫不经心与忧伤。 我边撑着头,边十分享受的看着台上的他们。要是弗拉德也能来听一听就好了……我默默的想着。 这时,在我身后传来了,椅子缓缓在地上挪动的声音。 “欢迎。”大叔和蔼的声音在吧台后响起。 “一杯马丁尼。谢谢。” 在听到这个声音后,我不禁缓缓直起了腰板。 Silhouette 27.艾什 听到身后人的声音后,我不禁直起了腰板。 “又遇见你了。”身后人说道。 我坐在高脚椅上,缓缓转过身。 果然是他!之前在电车上遇到的那个巧克力肤色的男孩子! 他没有看我,而是胳膊肘撑在吧台上,散漫的坐着。他应该是回家换过衣服后才过来的――他并没有穿校服,而是穿的一身黑色休闲装,但看起来又稍微觉得有些成熟?......或者说是正统? 他的眼睫毛十分浓密又纤长,在灯光下,随着眼帘上下扇动着。 “真巧啊……”我不自然的笑了笑,抿了口柠檬茶。 “hadcausetwassweetcherrypie――”台上的三个人,仍然不紧不慢的在演奏、演唱着自己的音乐。我渐渐的感受到身上的一阵不自在,与他们正在表演的爵士乐十分不搭调。 “我叫艾什,你呢?”他懒散的问道。 “清水光枝……”我盯着杯中茶。茶面上倒映着头顶鹅黄色的灯光。 “噢?”艾什心不在焉的样子。 酒保大叔正在为他调着酒,完全没注意到我们之间的气氛十分尴尬又沉寂。 “你常来这里吗?”我装作并不在意的,随口问了一句。 “今天是第一次。”艾什的嗓音有些低沉。 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没有说话。 “上面站着的,是你的同学吗?”艾什问道。但他的目光仍盯着某一处,从未转移。 “……嗯。”我望向了舞台上。 此时,舞子他们已经完成了那不知名的爵士乐。我看见舞子和井上学长在朝我这边望过来后,神色略微生了变化――一个惊讶,一个疑虑。但他们的中场休息时间还没到,所以只能继续演奏和演唱。 我将目光收了回来。 “你是中东来的吗…...?”我开口问道,又立即补充了一句,“我听同学说的……” “算是吧。”在灯光下,他的头显得有些微微偏向古老的棕铜色。“埃及和中国的混血儿。国籍在埃及。” 埃及…...?在上世界史课的时候,唯有埃及的历史,我会尽量去认真听。埃及的尼罗河、埃及的金字塔、埃及的历任法老王……每一样都是如此吸引让人魂牵梦萦…… “你在日本待过吗……?感觉你的日语很标准……”我的心里愈开始好奇起来。 “待了很久了。”艾什似乎在叹气。 “马丁尼来了。”酒保大叔盛着酒的高脚杯放在吧台上,缓缓递向他。 高脚杯里的醇醇液体,正浮动着淡淡的青绿色――十分诱人的色泽。 “谢谢。”他懒散的,将撑着头的手放下来。他将递过来的高脚杯挪至自己面前。 酒保大叔在对着我做了个诧异的表后,边擦着玻璃杯,边转过身。他对着酒架,又忙碌回了自己的事。 我尴尬的朝酒保大叔笑了笑。“对了,”我岔开话题,“上次和你在车站碰巧遇见了,还要谢谢你的帮忙……你家也在那附近吗……?” 艾什转过头,一双深邃的黑色眼睛在慵懒的看了我一眼后,随即又将目光缓缓收回去。他举止优雅的端起高脚杯,微微的品了一口马丁尼。 “算是。”他含糊不清的说道。 我敷衍的点点头。和这种男生的聊天方式,真是太累了。这时,我对于弗拉德的想念在不断地加深。 同样是外国人…...即使弗拉德在此之前是个玩偶,为什么两个人的差别就这么大呢…...?其实艾什的说话方式和井上学长有些相似――都是那么的简短。但井上学长的语气里是微微透着关心的,起码对我而。 而眼前的这个男生,态度不能说是傲慢,但一定有十分随意懒散的味道。这令和他说话的人会感觉到,他对于每一件事、每一个话题,似乎都不太关心。 心底里,我对于身旁这个男生的看法在不断的往外蹦着。也许我天生的不适应和这种男生打交道――这令我浑身都不舒服。 “或许我们可以时不时的见面?”艾什突然蹦出一句。 “啊?”我十分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还是产生了幻觉?对于见面只有两次,连朋友都称不上,对于他的印象只有“隔壁班的外国学生”的我来说,这个提议略显突兀。 “嗯?”艾什并不在意我是否听清楚了,而是在直接的征求我的同意。他再次转过头望着我,深邃如黑洞般的眼睛里,隐隐透出一股不符年龄的味道。 我没再看着他,而是将目光放回在手中握着的玻璃杯上。 “貌似我的请求要被拒绝了。”艾什的一边嘴角微微上扬。他的语气里,隐匿着一丝轻佻的感觉。 “只是觉得太唐突了……”我看了他一眼,又将目光放回在玻璃杯中的液体。 艾什轻轻的从鼻腔里哼笑了一声,似乎在自嘲。“也对。请原谅我的无礼。”他的话语里,仿佛真的有道歉的意味。 我不自然的笑了笑。“没关系的,不用在意……” “不过,”他懒散的,用食指指尖在高脚杯上,缓缓沿着杯口处划着。“我觉得我们将会经常见面。”他的语气十分肯定,貌似预料了未来似的。预见未来?我在心底里默默觉得好笑。 “当然了,我们都是一个年级的。”我想当然的回答。“而且家又离的那么近…...说不定呢。” 艾什轻声的笑了笑。尽管我不知道这句话可笑的地方在哪里。 灯光下,他的一头铜棕色头十分美丽。即便如此,我更宁愿看到像个孩子一样开朗的弗拉德。起码和弗拉德在一起,我感觉到很亲切,很自在。 艾什慢慢的品酒。但显然,高脚杯中的酒有些少,他在两歌的时间内,将酒喝完了。因为酒保大叔是店主,所以他直接和大叔将账结了。 “对了,”他看着我,似乎想说些什么。在沉默一会儿以后,他从高脚椅上缓缓的下来了。“…...没事了。谢谢你陪我聊天。”这时我才看到了他的正脸――巧克力色的皮肤,将他的五官衬托的精致又妖娆。 妖娆?我想不出能比这个形容词更贴切的词语。 他在向我点点头表示谢意后,转身离开了酒吧。 真是一个奇怪的人啊……我坐在吧台前,大口的饮下了柠檬茶。 Silhouette 28.目光 十月的第一个周末。*** 在结束了上午的课程后,我赶紧收拾着拎包,拔腿从教室里跑出去。 “诶诶!光枝不和我一起走吗――”舞子在我身后大喊道。 我站在教室门口回头,对舞子笑着挥挥手后,便立即从她的视线里消失了。 11:50a.m. 我在充满着日光的街道上奔跑着。时不时的,街道两旁的路人纷纷向我头来诧异的目光。然而我并不在乎他们是在嘲笑我的跑步姿势太丑,还是好奇我要去哪里、做什么。 我跑到了车站。“呼――”我停下了脚步,不禁靠在自动贩卖机的一旁,大口喘着粗气。 “光枝。”弗拉德在自动贩卖机的另一旁,探出了满是金的脑袋。 我回头,惊喜的笑了。“我还以为能比弗拉德早到呢!” 昨晚入睡前,我和弗拉德约好了――今天中午要在车站见面,然后一起去新宿区吃饭。这是我第一次和弗拉德一起出远门,因此我非常兴奋,也觉得这是值得珍惜的。我的零花钱并不多。然而在玩偶所需要的开销方面,丹作为魔法师,有这个能力解决――从弗拉德每天不同的穿着上,也可以看出来。 “你都出汗了。”弗拉德直接伸出手。他在轻轻拭着,从我额头上渗出的几滴汗珠。 “没关系的啦……”我轻轻抓住了他的手腕,转而牵住了他的手。 我带着弗拉德,走到了自动售票机前。弗拉德的记忆力很好。在他看到我上次帮他买车票的流程后,就已经知道如何给自己买车票了。 我们牵着手,进了电车。在外人看来,我们就像是一对恋人。 恋人…...?我现自己在阐述问题的时候,总是喜欢用一个很奇怪的形容词……不过这并不重要。 “我们去吃什么?”我们坐在座位上。这时,弗拉德好听的嗓音在我耳边轻声响起。 “还不知道呢~”我用空闲出来的左手,在拎包里摸着手机。“上次和社长去新宿租服装的时候,我看到了几家不错的店呢,等等我们去看看吧~” 弗拉德点店头。下一秒,电车的车门合上了。脚下,渐渐传来了车轮与铁轨摩擦的声音。 我又从拎包里摸出了白色的耳机。“弗拉德喜欢听音乐吗?” 我本以为弗拉德会好奇的问我,什么是音乐?......但他没有。 “古典。”他笑着答道。 我有些惊讶的扬起眉毛。“嗯……”我微微点头。接着,我用左手,将一只耳机塞进他的右耳上。 “这是什么?”果然。弗拉德虽然知道音乐,但对于耳机,他还是第一次接触。 “等等喔――”我边缓缓的说着,边盯着手机屏幕,翻着曲库。“找到了――”我将耳机接头插进手机的接口处后,按下了播放键。 缓缓的,从耳机里传出了一阵安静的钢琴声。 弗拉德并没有十分惊讶――事实上,他对于这个新世界的每一样事物,都已经习惯了需要惊讶的过程。 “sometimeswhenifeelbad,andthingslookblue――”一阵有力却不失柔的男高音,附和着优美的钢琴声响起。 “我听过的古典乐不是很多喔……”我抬起头,看了眼弗拉德。因为我平时听的音乐是能用来做舞蹈伴奏的,所以古典乐的储备量相对较小。 弗拉德并不介意。他在对我做出一个无比温暖的笑容后,将眼帘微微的合上了。看得出,他很享受这段音乐。 “ifyouweretheonlygirltheworld――andiweretheonlyboy――”耳机里的男声,正在富有感的吟唱着副歌,如同听着歌剧一般。在我第一次听到舞子练习这歌时,只有这一句歌词是我完整的听出来了的。然而,每次听到这一句歌词时,我的心里似乎会适时的,泛起一阵阵难以平息的波澜。 gardeneden,justmadefortwo――withnothingmarourjoy……” 我看了眼在身旁的弗拉德。弗拉德那一对在眼帘后的眼球,仿佛正在微微转动着,嘴角边还挂着一丝令人温暖的弧度。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知道,此时的他在想些什么。 算了。我也微微闭上了眼睛。只要能和弗拉德待在一起,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1:00p.m. 我红着脸,和弗拉德牵着手,走出了车站。 在电车上,我听着歌就睡着了。等我醒来时,虽然电车还没有到站,但我现自己正被弗拉德,用他空闲出来的右边胳膊环着――看来我的睡相太差了,从靠着弗拉德的肩头开始一路往下滑,最后几乎是被他抱在怀里。 我们走出了车站。 午后的太阳,将道道金色光柱倾斜在了繁华的新宿街头。那些个数不清的华丽招牌、穿着时尚的少男少女与车水马龙的街道,在不断的充斥着我的眼球……顿时,我觉得有些眼花缭乱。 本来在这种天气下,我应该会觉得有些炎热。 “…...”然而,我的背后不禁传来一丝凉意。我打了个寒颤。 我回头看了一眼。 忙碌的街道,密集的人群……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协调…...看来是我想太多了。 “想吃拉面吗?”我回过神,抬头,朝着身旁的弗拉德问道。 在阳光的照射下,弗拉德的一头金色头显得愈耀眼,而他的皮肤是那么的白皙,如同雕塑一般。 “都可以。”弗拉德低头对我微微笑着。 我和弗拉德牵着手――与其说是在找餐馆,倒不如说我们在午后的街道上漫步着。我不必在意弗拉德饿不饿,因为他其实并不需要食物。 最后,我们进了街边的一家拉面馆。 “欢迎光临~”服务员热的声音,在我们进店后响起。 店面并不大。在店内四周充满和风的壁画下,摆放着数十张西式的木制桌椅。店内的天花板上,投射下来了盏盏鹅黄色的灯光――与格温酒吧有些相似。店内的角落,隐约传来着无人演唱的和式音乐,仔细听起来会让人十分舒服。 店内的客人并不是很多。在可以选择的况下,我和弗拉德坐在了不会被人打扰的位置――店内的角落处。 年轻的服务员为我们端上来两杯温热的大麦茶。 “一起吃拉面吧~”我在笑着看了眼弗拉德后,将搁置在一旁的菜谱拿了出来。 1;30p.m. 我边缓缓咀嚼着有劲道的猪骨浓汤拉面,边看着弗拉德。对于筷子的使用,弗拉德显得实在是无能为力。但这丝毫不影响他和我对于美食的分享。 “叮~~”在餐桌上放着的――我的手机响了。 我翻开手机盖。是舞子来的短信。 “光枝,来卡拉ok唱歌吗!你要是不来,我就是一个人了!”我感到舞子高声乞求般的声音,正在我的耳边响起。 我笑着,右手边举着筷子,左手边在给舞子回着短信。 “上周不是刚去过吗,等下周再说啦~”我将短信送了出去。 “舞子真是的――”我笑着,将手机放回了桌上。 然而,在我刚准备再次夹起拉面时,我又感受到了,那股从脊椎骨处传来的丝丝凉意。 “啪哒。”筷子被我一时的失神,搁在了盛着面的大碗上。 我盯着碗里的拉面――来自何人的目光,使我不敢再次回头。 坐在对面的弗拉德在拿纸巾擦了擦嘴角后,现了我的异常。 “怎么了?”他放下筷子,伸出左手,将手掌覆盖在我的手背上。 我转而握住了他那只温热的左手。 而此时,我的额头上,正在渗着滴滴冷汗。 Silhouette 29.月夜 11:00p.m.新宿区。*** 我和弗拉德正站在公园内的木桥上,吹着微凉的风。 “好舒服――”我趴在木桥的栏杆上,边感受着风在吹拂我的碎,边低头,看着桥下的河水。 月光透过层层树叶的间隙,令平缓着流淌的河水,看起来就如同银丝带般。耳边,可以听到一只只秋蝉在附和着河水流淌的声音,交错鸣叫着。 “不回去吗?”弗拉德如海绵般令人舒服的嗓音,在这月夜之下显得愈迷人。他背靠在栏杆上,正望着天边的一轮银色的圆月。 “不想回去……”我懒懒的笑了笑。“难得周末妈妈不在家,一定要好好的放松一下――”我伸了个懒腰后,继续趴在了栏杆上。 “下午的时候,你怎么了?”弗拉德转过身。 我抬头,对上了他的目光――月色下,弗拉德的目光似乎少了份如阳光般的温暖,多了份如水深般的温柔。 我的心脏不禁开始快了半拍的跳着。 我移开目光。“感觉有人在盯着我们看……不过是我想太多啦…...出了拉面馆后,就没这种感觉了……”我说话的音量渐渐在减小,最后消失在这蝉鸣中――弗拉德俯下身。 我们的距离突然变得好近。 “真的?”他用那双如夜空般漆黑的眸子注视着我,语气里满是温柔…...数不尽的温柔。 我似乎听到了自己十分有力的心跳声。 “真的……”我的声音几乎要被这桥下的潺潺流水声淹没。 弗拉德轻轻的将我拥进怀内。我松了口气,很自然的贴在他结实的胸膛前。或许在这种状况前,我真的没有说谎的天赋。 事实上从拉面馆出来后,不论是和弗拉德在街道上散步,或者是坐在咖啡厅外的露天座位喝着下午茶,那个令人心神不定的目光一直都有出现过。我很害怕。但我并没有让弗拉德察觉到我的不对劲。 到底是谁呢……也许真的是我的错觉?除了出车站后察觉到的第一次以外,我再也没有回头看过。除了害怕,如果对方有心不让我们现,即使回了头,对方也会将自己匿藏于茫茫人海间吧。 我靠在弗拉德的胸膛前。在听到他有节律的心跳后,我突然决定摒弃一切的杂念。 就当做是幻觉吧,即使被人一直跟踪着,又怎能是我能察觉出来的呢?能这样子和弗拉德在一起,我觉得自己很幸运。想太多事只会搅乱了自己的好心。 “我很高兴。”这时,在我头顶上方,传来了一阵温柔又富有磁性的海绵嗓音。 “嗯?”我缓缓闭上眼,准备好好听着弗拉德接下来要对我说的话。 “在我并不是人类前……可能直接说‘玩偶’这个词,会让你好理解一点,”弗拉德继续说道。 而他的这两句序令我感到有些吃惊。但我还是闭着眼,不想打断他。 “你一定不知道我作为玩偶的时候,是有一些意识的。” 是吗……?直至这之前,我确实是不知道…… “我一直很感谢你,那天现了在盒子里的我,将我带了回家,光枝。”弗拉德的语气十分坦诚。这是第一次。弗拉德第一次以这么温柔又有些忧伤的语气和我说话。我以为他永远都是那么的孩子气――令人温暖又开朗。 “之前将我接回家的那个女孩子,她太胆小了。”弗拉德的语气中,完全听不出没有憎恨对方将自己抛弃的意思。他反而像是在感慨,在为对方叹息。“在你将我带回家后,虽然时间很短暂,并且我的意识属于时有时无,但我十分感谢你。” 我在他怀里,缓缓的点点头。 “所以在我是人类的这段期间,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让你开心。这并不是报答,而是我将心里想的付诸实践而已。” 我的眼眶不禁有些湿润。天啊,如果丹在那天对我说,弗拉德因为我的犹豫,将永远只是个玩偶了……果然,一念之间能决定的事,实在是太多了…… “听着,光枝,”弗拉德怪异的日文腔调,在这时却令人感觉有些正式了。他放开我,转而扶住了我的肩膀,注视着我。他温柔的双眸中,似乎透着一丝如刀锋般锐利的光――我从来没见过弗拉德这样。“一个月过后,我将永远是你的玩偶了。” 我瞪大了眼睛。“弗拉德……你在说什么……?” “听着,”弗拉德放在我肩头的手,不禁施加了力量。“和丹做交易,只会害了你自己。并且这也不值得。” 我皱着眉毛看着他。“不值得……?” 他中伤了我。 “噢……不……”我觉得有些可笑的摇摇头。“决定是否该和他做交易的人是我……” “但……” “够了!”我挣开他,捂住了耳朵。“不要再提这件事了!”我的高声乞求并没有打破月夜下的宁静。而我的眼眶却在阵阵热着。 这算什么……?不值得……?不!绝对不是这样的! “光枝。”弗拉德上前,轻轻拥我入怀。 我感觉自己的带着体温的眼泪,正不争气的如刀锋般划过脸颊。 “你为什么要提这个呢……”我在他怀里,用双手掩着面,竭力在掩盖自己的哭腔。“不要再提了……好不好……”我哭着恳求他。“一个月的时间还有很久……不要这么早提这件事……弗拉德,我求你了……” 直到冷静下来后我才现,我还是在逃避自己不愿意面对的事实。 11:55p.m. 我和弗拉德,在喷泉旁坐着。身后,是公园里的喷泉的,静静的喷水声。我的脑袋靠在他的肩头上。 我并没有在啜泣,只是静静的靠着他,仿佛刚才的谈话从未生过。我们的十指相扣。掌心处,是他的体温。我的眼皮半开半合着,看着夜空中,那轮朦胧的银色圆月。 “明天回去了,光枝要做什么呢?”弗拉德的语气又如孩子一般了。 我耸耸肩。“可能要在家里练习编舞了……周一放学后,还要和井上学长排练呢。” 弗拉德应该是是知道井上学长这个人的――在他还是玩偶的时候,我将他拥在怀里,向他倾诉过。但前提是弗拉德在那时候是有意识的。 “我也想学跳舞。”弗拉德的嗓音再次有了阵阵暖意。 我笑了笑。“我连自己的舞步都没编出来呢……” “光枝学了多久的舞蹈?”弗拉德又问道。 “五年呢……”的确,在那五年里,舞蹈占据了我一半的生命。 “五年啊。”透过弗拉德的语气,我感觉到他似乎在回想着什么。 算了。我合上眼,将朦胧的月夜景象挡在眼帘外。就这样就好了,安静的和弗拉德在一起。 Silhouette 30.转学生 8:10p.m. “早上好――” “早上好――” 早晨的教室里,传来了一阵阵同学们友好的寒暄声。*** “为什么光枝的运气就这么好呢――”舞子靠在教室的窗边。她撅着嘴,垂头丧气道。 我坐在座位上,微微笑着。“是吗……” “看吧看吧,”舞子抬起头,扬起眉毛看着我。她八婆的问道:“和那个转校生是不是聊的很开心呀――” 我皱着眉毛,又笑着看着舞子,“哪里呀……再说了,那个人给我的感觉也就一般而已……” “一般?”舞子侧着头看我,“我看他还不错吧?感觉是个很健谈的人!” 我耸耸肩。“谁知道呢,反正我觉得他就是一般,说不上来的感觉。” 我正和舞子聊着隔壁班的转学生艾什。舞子从那天回家后就一直在后悔:要是那天借口去上厕所,下台和艾什互相认识一下就好了――舞子对于长相出众的男生一直都持以有好感的态度,不管她是否有男朋友。 “哼,”舞子挥了挥拳头,表示自己的立场十分坚定,“下次如果再在酒吧遇见,就算是那天的工资不要了,我也要和他搭讪!” 我不禁笑了出来。“舞子你至于嘛――” 舞子在我身后的空位坐下了。“当然至于了!”舞子神坚定的说着,还轻轻的捶了一下桌面。“和他切磋一下英语也好~” 我转过身,手撑着头,边笑边看着舞子。“我倒不见得人家的英文会说的很好呢。他说他是埃及和中国的混血。” “那就学埃及语?或者是汉语?”舞子侧着头看我。 沉寂几秒之后,我和舞子都开始为这个可爱的想法而笑了起来。 “反正我不管,光枝下次也要和我一起去酒吧!”舞子边咧嘴笑着,边自顾自的点头。 “为什么呀?”我不解。 “沾染点光枝的运气不好吗!”舞子仍在缓缓点着头。 我笑着,胳膊越过课桌,推了推她。 “不过话说…...”舞子的神色变得正经起来。 我歪着头。 “那时候,井上学长好像…...不太高兴?”舞子恢复了神――她又在开始挥她的八婆风格了。 “不高兴就是不高兴呀…...怎么舞子的语气像是在问我呢?”我垂下眼帘,盯着桌面。 “哎呀,”舞子摆摆手,“我也说不上来,感觉怪怪的!不过也对啦――”舞子若有所思的拉长了语气,“自己喜欢的女生在和另一个长的不比他差男生说话,他肯定不会高兴啦!” 我看着舞子,有些无奈的撇了撇嘴。“哪有啦,都是舞子自己认为的而已……” “看吧看吧,心虚了是不是~”舞子在偷笑着。 “舞子真是的――” 我和舞子又笑了起来。 这时,班长突然冲进了教室,在教室里大声喊着―― “我们班要有转校生来了!” 顿时,教室里的同学们开始几个几个的聚在一起,纷纷在私底下议论着。 “转学生?”舞子看着我疑惑道。“怎么这时候会有这么多转学生呢?” 我耸耸肩,表示同样的不解。 “嘿――班长!”舞子扭头,朝着班长招手。 班长闻声,走了过来。 “你有见到那个转学生吗?”舞子问道。 “在办公室看到背影了,是个身材高挑的女生~”班长倒是显得很高兴。 “啊――女生啊――”舞子趴在了桌上。“没意思……”舞子似乎整个人都泄气了。 我和班长对视,不禁无奈的笑了笑。 班长高兴的走开了。 “怎么啦!”我笑着,推了推趴在桌上的舞子。 舞子显得十分无精打采。“为什么我们班的转学生就是个女生呢――”舞子抱怨道。“早知道我应该去隔壁班上课的――” 我听到舞子的想法,不禁更觉得好笑了。 “老师来了――”班长喊道。 我转回身子,在位置上坐好。舞子也赶紧回到了座位上。 同学们齐刷刷的将目光移向教室的门。 “哇――”底下的男同学们在看到迈进教室的一只长腿后,纷纷感叹道。 但在下一秒,高挑的女生进了教室的门后,教室里突然变的鸦雀无声。 “…...” 我和舞子互相对视了一眼。 “这位是从日本九州来的林岚。”老师介绍着女生的名字。 “大家好,我是林岚,请多指教――”林岚热的声音在整个教室内回荡着。 老师的目光在教室内一扫而过。 “林岚同学,就坐在…...清水同学的后面吧。”老师盯着我身后的空位。 林岚点点头,朝我这边的方向走来。 “清水同学?”身材高挑的她从我的身边走过。 我还没反应过来。 随后,我的身后传来了椅子在地上拖动的声音。 “请多指教。”林岚将书包放在课桌上后,轻声喃喃道――用着只有我们二人才能听到的音量。 我的脊椎骨处不禁传来一丝凉意。 这是什么感觉……? 午休。 “光枝,走吧!”舞子在门边朝我招着手,准备一起下楼吃便当。 “马上就来~”我从拎包里拿出便当。 “清水同学?” 我怔了怔,回头。 “我能和你们一起吃午餐吗?”林岚端着便当盒,友善的笑着。 椴树下。 我抬头,看了看天空。 天空阴阴沉沉的,被乌云团团覆盖,仿佛又要迎来一场瓢泼大雨一般。天边,送来一阵阵阴郁的微风。 再回过神来,我现在我身旁的舞子和林岚都很沉默,在自顾自的吃着便当。 “对了…...”我打破了僵局,“林岚同学的名字,有点像中国人的名字呢…...” “对啊对啊!”舞子在听到我的话后,果然按捺不住自己,也附和着我问道――舞子绝对不是能在沉默中存活的人。 林岚抬起头,朝我们两个礼貌的笑了笑。“我的父母都是中国人,只不过一家人后来在九州住了很久而已。” “那你认识隔壁班的那个混血儿吗?”舞子继续问道。“感觉你们在身份上挺像的诶!” 林岚笑着,微微摇摇头。“不认识喔。我昨天才刚来到这个镇子上,没有什么认识的人。” 我咀嚼着青瓜,旁听状的点点头。 舞子倒是变得活跃了。“你的中文讲的好吗?我对中文也很感兴趣呢~” 林岚笑着,在用筷子夹起了一口白饭后,细细咀嚼着。咽下后,她才答道:“我可以教你们中文。” 舞子边咬着从我的便当盒里夹走的青瓜寿司,边十分兴奋的点点头。 “比如,平良同学的名字在中文里就是pingliangzi。”林岚笑着,说出了舞子名字的中文念法。 “ping……liang……”舞子显然没有反应过来。她的眼睛向上翻着,在回想下一个字的音。 “wuzi。”林岚笑着,替舞子补上了后半部分。“清水同学的名字就是qingshuiguangzhi。”林岚念出了我的名字。 我深吸了口气。“好难念的样子喔……” “jingsui……”舞子试着重复我的名字。但显然,她的舌头对于汉语,并不像英语般敏感。 我们三个人坐在草坪上,不禁各自的笑了起来。 “再比如说,你好的中文就是nihao。”林岚又举了个例子。 舞子听后,用手拨了拨她的一头棕色头。“中文真的好难诶……” 我笑着看了舞子一眼,又将目光移向林岚。 在这么近的距离,就更能看清楚林岚的面庞了。林岚的五官长的很漂亮,加上一头黑色的齐刘海长――如果不是她的右脸颊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她就是完美的。那道蜿蜒的疤痕从嘴角延伸至太阳穴。结痂了的疤痕中间似乎还有些新的抓痕。在近看之下,疤痕上的抓痕样在微微泛红,显得更加骇人。 “清水同学在看这道疤痕吗?”林岚注意到了我的目光。她笑着,微微侧过脸,似乎毫不在意的将它展示出来。 我赶紧收回了目光。“对不起……” “不用在意。”林岚丝毫不介意。她微微笑着解释道:“这是之前和恋人争吵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脸划到桌沿了。” “林岚同学有男朋友吗!”舞子丝毫没注意到话题的重点。她激动的问道。 我朝着林岚,做了个无奈的表。 “以前有。”林岚笑着低下头,用筷子轻轻拨着便当盒里的白饭。“现在没有。不过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我再次望向林岚。这时的林岚微微抬起头。她眯着眼,褐色眼眸在看着远处的天空。 “一个可望却不可即的人。”林岚在用我听不懂的中文喃喃着。 Silhouette 31.心结 5:00p.m. “光枝,岚,我走啦,明天见――”在校门口,舞子朝我和林岚挥手。*** “明天见――” “明天见――” 我和林岚异口同声道。 今天是林岚转学来的第三天了。岚是个很和善的女生,我和舞子都很喜欢和她温和的个性。 我们出了校门,踏上了街道。天边的红霞在空中静止着,橙色的夕阳将街上行人的面庞,印的通红。 “岚怎么想到今天要和我一起走呢?”我看着岚的侧颜。 “刚好要去拜访在这里的一个朋友。”岚微笑着答道。 “嗯……”起初我还以为,岚在这里并没有朋友。 “光枝和舞子都是戏剧社的吗?”岚侧过头问道。 我点点头。“不过舞子只是因为学园祭,过来帮忙而已。我在社团里也就是个杂工。”我吐吐舌头。 “那也很好了。”岚的声音十分温柔。从她的语气里能感觉的到,她似乎很羡慕我们。“我没有什么爱好。” “没有爱好吗……”我喃喃道。 岚微微点了点头。“刚刚我去茶道社了,社长也十分欢迎我加入。不过既然对茶道没什么研究,我想我还是要考虑一下。” 我笑了笑。“没关系的,兴趣可以慢慢培养的。” 岚听后,缓缓的摇头。“对我而却不是。” 我不解。 岚的褐色眸子,正望向街道的前方。“我一直没有找到能让自己感兴趣的事物。” 我深吸了口气。 “即使有,也会被剥夺。”岚似乎在自自语着。她回过神,礼貌的朝我笑了笑。“不要介意。” “岚在中国的时候,也是这样吗?”我问道。 岚微笑着,抿了抿嘴唇。“可能不会这么夸张,毕竟是故乡。” 我点点头。“岚是中国哪个地方的呢?” “北京。”岚简洁的答道。 我再次点了点头。在我的印象中,中国的神秘不次于埃及。那些个穿着传统古朴服饰的人们,用复杂的中文交流,也十分吸引着我。 红绿灯处。 我看着岚,现她的目光集中在了马路对面的某处。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白屋。 我深吸了口气。 绿灯。我和岚快步的穿过了马路。 过了马路后,岚的脚步逐渐停了下来――她在看着白屋的橱窗。 白屋啊……我不禁感慨道。自从上一次为了见丹与弗拉德而来到这,我就再也没有进去过了。每天上学放学,也只是匆匆的望了一眼。我深知,在这个月的最后一天来临之前,也许我都不会再有机会,踏进这里一步。 橱窗里,九尊娃娃还是那么安静的被摆放在那里。它们的头顶上,黑色的丝绸仍然在为他们遮挡着灼热又刺眼的光线。 “这些娃娃们很漂亮,不是吗?”在一旁的岚似乎在问着我,又似乎在自自语着。 透过光线的反射,我可以看见岚在橱窗里的倒影――她完美的身材。若没有脸上的那道丑陋的疤,或许岚可以和这些娃娃们有的一拼。 “岚喜欢它们吗?”我试着问道。 岚轻轻的笑了。“谁不喜欢呢?走吧。” 5:20p.m. 岚坐上了反方向的电车离去了。 我站在车厢的中央,抓着扶手。从电车的车窗看向窗外,那些楼房、树木、电线杆正处于让人眼花缭乱的倒退之中。我凝望着,不禁有些茫然。 到了站后,我低着头,走出了电车。 “光枝――”我闻着那个海绵般的嗓音来源望去――弗拉德正在车站的另一头等我。 看见弗拉德后,我感觉自己的嘴角正在渐渐幸福的上扬。 我奔向了他。 “怎么了?”弗拉德对于我的突然拥抱而感到意外又惊喜。 我在他怀里,笑着摇摇头,没有吭声。 车站来往的路人,都在各自奔往回家的路,并没有注意到我们。 5:35p.m. 到了家。 “光枝?”弗拉德在我身后,试着轻声叫我。 “嗯?”我笑着走进厨房,将墙上挂着的围裙取下来,系在身上。 “有什么高兴的事吗?”弗拉德在餐桌前坐下了。 我拿起煎锅,面对着他――像个家庭主妇一般。“就是高兴呀~” 下一秒,我和弗拉德相视着,纷纷笑了起来。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坦说,在电车上的时候我心并不好,似乎心里有一块隐藏着的心结。然而在我看到弗拉德来车站接我后,心结莫名的又消失了。 我高兴的打开了冰箱的门。 冰箱里,只剩下一盒鸡蛋。我叹了口气。这几天一直没有去超市,冰箱里的食材已经不够吃了。 弗拉德离开餐桌,走上前来。“需不需要我去买?”弗拉德一眼就看出了,我在为食材而犯愁。 我关上了冰箱的门,转过身,笑着看他。“你会吗?” 弗拉德像孩子在炫耀一般,微微扬起了下巴。“你将需要的写在纸上交给我,我就会。” 我笑出了声来。“好~”我从拎包内,拿出了笔记本和笔。 我在餐桌前坐下,从笔记本的中间撕下一页。 弗拉德站在我身旁。 “鸡蛋就不用了……”我用笔戳了戳自己的脸颊,在努力回想着需要的食材。“嗯……两棵西兰花――”我在纸上写下菜名,还在一旁画了个简图。但显然,我的绘画功力十分差,连弗拉德看到了都在一旁忍笑着。 “这是菜吗?”下一秒,弗拉德的笑声在我的头顶上方爆出来。 “真是失礼啊――”我故作生气,抬头看着他,“难道是蘑菇吗!” 但我的演技十分拙劣。在仔细的看了一会儿后,我也被自己的画给逗乐了。 “哼,”我继续在纸上写道,“西兰花……然后是猪肉……”但我也不可能再画头猪在纸上了。 全部写好之后,我将纸张递给弗拉德。 弗拉德扫了一眼纸上的内容。“五个三明治?八瓶牛奶?”他疑惑道。 我站起身,将笔放回了拎包内。“还不知道妈妈什么时候回来呢,我又懒得做便当,中午就这么凑合一下了。” 弗拉德在皱着眉毛看了我一眼后,将清单塞进夹克的口袋内。 “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我笑着将围裙摘下,挂在了椅背上。“可能会很重喔~” 弗拉德听后,反而将我拉到椅子前,让我坐下。“就这样坐着就好了,别忘了我的能力。走了。” 弗拉德在笑着对我说完后,离开了厨房。我听到了家门的开合声,在不过一秒的时间。 我笑着,将手肘轻轻放在餐桌上,用手托着腮。等待的期间还真是缓慢呢…… 我听到了墙壁上的挂钟里,秒针在悄悄走动着的声音。 6:05p.m. “叮呤――”家里门廊处的电话,打破了这短暂的宁静。 “来了――”我赶紧跑出了厨房。 我接起了电话。 “喂?” 6:20p.m. 我趴在餐桌上。这时,耳边传来了家门的开合声。 “光枝,我回来了――”。 弗拉德走到了厨房门口。 然而,在他看到我抬头的那一刹那,他放下了怀里装满食材的纸袋。 Silhouette 32.电话 6:20p.m. 厨房。 弗拉德单膝蹲在我面前。 他握住我的双手。 “弗拉德……我好想去医院看妈妈……”我带着哭腔,低头盯着我们相握的手。 弗拉德一直紧紧握着我的手。 北海道的一家医院来了电话――妈妈在那边出了车祸,现在正处于进行手术中。 我的身体不由得开始颤抖着。 “我代你去。”弗拉德突然说道。此时,他的海绵般嗓音里,似乎有一股能让我平静的魔力。 我惊讶的抬起头,对上弗拉德黑亮的眼眸。 弗拉德露出了像孩子般令人温暖的笑容。他抽出一只手,轻柔的替我拭去了我眼角处的泪痕。 “光枝希望我去,我就去。”弗拉德承诺似的看着我。 我听到后,不禁破涕而笑,随后揉了揉朦胧的双眼。 11:00p.m. 一个没有弗拉德的夜晚。 房间里是那么的安静,只有清冷的银色月光洒在地板上,还有窗外树上仍在不知疲倦鸣叫着的秋蝉。 我握着手机,坐在床头。 “叮~~”手机刺耳的铃声划破了这如跨世纪般的寂静。 我赶紧翻开手机盖――是弗拉德的短信。 “伯母的伤势不严重,已经做完手术了。她现在在病床上休息。” 读到这里,我松了口气。 “为了保证不出意外,我今晚就留在医院里了。不要熬夜,好好睡觉,记得盖好被子。” 弗拉德……我的心里突然有一种无法用语形容的感动。它正在令我的眼眶再次湿润。 有你在的日子,我总是能这么安心。但如果有一天你不在了…… 我该怎么办……? 周四。世界史课。 从窗外送进来的,阵阵带有凉意的微风,正吹拂着我额前的碎。 我盯着课桌上的教科书。书上,用黑墨印刷出来的字里行间令我有些眼晕。 “由于两个封建集团的争斗,并且以蔷薇为标志,固又将这场战争称为蔷薇战争,又名玫瑰战争……” 我一下子被老师所讲的内容而吸引住,顿时回过了神。 “以红蔷薇为标志的兰开斯特家族为一方,另一方则是以白蔷薇为标志的约克家族……”老师在不紧不慢的教授着内容。 书中的文字,在我的眼中突然变得清晰起来。 “当然了,红玫瑰ncaster家族的标志,而白玫瑰则是york家族的…...我感觉我的脑袋里装了很多关于历史的东西,虽然有时候并不会放在心上。” 弗拉德对我说过的原话,在我的脑海中浮现了一遍。他那如海绵般磁性的、令人舒服的嗓音,在我的耳边回响着。 我握着笔。然而在我渐渐走出心中的回忆后,我现自己无意识的在书页的一角上写下了……“d。” “d”是弗拉德名字的英文写法。他说过,他的名字正是来源于吸血鬼德古拉伯爵的原型――弗拉德三世。但在我听完弗拉德对于他的名字来源的解释后,我当着他的面,不禁笑了起来。 “弗拉德一点也不像那个弗拉德三世啊…...”记忆中,我在弗拉德的面前笑着,还模仿他所说的,做着鬼脸。 “如果我是,你会怕我吗?”弗拉德倒是很好奇的看着我。 我扬起眉毛。“不告诉你――”我朝他吐了吐舌头。 我想到这些,不禁在座位上笑了起来。 “咳!”老师在讲台前,突然大声的咳嗽了一声。 我赶紧回过神,装作在认真听着课。 “某些同学,上课不要走神――” 我心虚的低下头。 这时,旁边的舞子和我身后的岚,都暗自的笑了笑。我朝她们两个回头,分别对她们做了个鬼脸。 课间。 “光枝,上课的时候你在笑什么呢?”舞子倚着窗边,一边编辑着短信,一边时不时的看我。 “没有啦……”我将书合上,伸了个懒腰。 只是想到与弗拉德在一起的点滴,我就能笑出声来,完全将妈妈仍在医院的事抛在了脑后……我不禁有些愧疚。 “应该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吧。”在我身后坐着的岚,正温柔的笑着。 我摇摇头。“真的没什么啦……” “诶――”舞子在拉长了语气后,将注意力完全的放在了手机上――她的手指正飞快的在手机键盘上移动着。 “舞子在干什么呢,这么专注?”我趴在课桌上,微微半睁着眼,看着舞子和她身后窗外的树木。 “给男朋友短信呢――”舞子在说完后,将手机盖合上。她攥着手机,手做成拳头状的样子。“真是的,说好这周回来的,结果又说要过两天才能决定了!”舞子的棕,被从窗外送来的微风轻轻吹拂着。 我趴在桌上,眼帘低垂着望向岚――我和岚相视一笑。 “他有事要做吧?你也不用这么生气。”我懒懒的劝着舞子。对于我来说,听到丹不回来的消息,无疑是值得高兴一番的。 舞子在听到我的劝说后,反而像是沮丧的叹了口气。“才没有生气呢!只是在抱怨他不告诉我,他在外面做什么。” “这样啊……”我喃喃道。估计丹在四国也是在做着和娃娃有关的事…...甚至就连他去四国这个理由都令人值得怀疑――身为魔法师,他可以去任何他想去的地方。 “真是的――”舞子长叹一声,“真是个神秘的家伙――” 午休。 我在座位前弯下腰,正要将三文治从拎包里拿出来。 “嗡――”手机突然在我的口袋内振动起来。 我边拿着三文治,边掏出手机。 是弗拉德! “光枝,下课了吗?来上次和你在学校里见面的那个地方,有东西要给你。” 弗拉德回来了吗?我不禁有些高兴。 “光枝,走啦――”和岚在门边等着我。舞子朝着我催促道。舞子和岚在门边等着我。 “嗯…...”我快步走到她们身边。“舞子,帮我把三文治拿下去,等等我就来……我去一下洗手间!” 在将三文治递给舞子后,我从教室里跑了出去。 “这孩子,怎么老要去距离远的洗手间呢――”身后,传来了舞子的诧异声。 我笑着,奔跑下楼。 没错,弗拉德正在我们第一次在学校里见面的那棵樟树下等着――在远处看,他那一头金色的短鬈,正在温暖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在听到了我的脚步声后,弗拉德转身。他露出了孩子般开朗的笑容。 “弗拉德――”我气喘吁吁的跑到他面前。在平息了自己的气息后,我将他拉到樟树后方。“我妈妈怎么样了?” “她很好,”弗拉德伸出右手,替我轻轻拭去了额头上渗着的汗珠。“她的头和身上缝了针,现在在医院里休息。” 缝针……我听到后,几乎要晕过去。 “对了,”弗拉德的左手从背后伸出来――在这之前,一个巨型的便当盒正被他藏在身后。 我惊喜的瞪大了眼,接过这份“礼物”。 “中午不能只吃三文治。” “这是你做的?”我揭开盖子――各式各样的寿司,正静静的躺在便当盒里。这一份便当已然是相当于我一天的食量了。 我的眼眶不禁有些湿热。 “别管,快去吃午饭吧,我走了。”弗拉德的语气微微带着些佯装似的成熟。 我抬头,和他对视着。然而下一秒,我们不禁各自的笑了起来。 “知道啦――”我捧着便当盒走到他身后,轻轻推了推他,“走啦!” 弗拉德回过头,抛给我一个无比温暖的笑容。 我们正要从樟树后走出来。 艾什正站在我们眼前。 Silhouette 33.惊喜 我和弗拉德正要从樟树后走出来。*** 艾什正站在我们面前。 “那个……”我慌了,赶紧站了出来,想挡住弗拉德――然而这是不可能的。“他是……”我的大脑正在高速旋转,妄想找到一条可以搪塞过去的理由。 弗拉德却抓起我的手腕,将我拽回了他的身后。 “诶?”我抬头,看着弗拉德的背影。 弗拉德的手并未离开我的手腕。 我有些尴尬的看了看艾什。 出乎意料的是,艾什竟然什么也没说――他的表看起来十分镇定,似乎这些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一般。 艾什的一头铜棕色头在阳光底下,闪耀着有些神秘的光泽。 他竟然笑了。一丝慵懒的笑容在他的巧克力色面庞上浮现。 我被弗拉德护在身后,看着艾什缓缓离去的背影。 12:20p.m. “光枝,快说嘛――”舞子边从弗拉德给我的巨型便当盒里夹走一个饭团,边用胳膊肘象征性的戳了戳我。 我回过神来。“说什么?” 舞子咬着筷子,又笑着看着我。“就是说――谁这么好心,给你送来这么大的便当呢?” 我低下头,夹起了便当盒内的海草寿司。“岚,要试试吗?”我将便当盒递向岚。 岚和善的笑着,摇摇头。 “喂――”舞子的嘴唇做圆形状,试图要吸引我的注意力。 我憨笑了一下。“说了是有亲戚路过送来的嘛……”我咬下一口寿司。 如果说这真是弗拉德亲手做的,我绝对不会相信――便当盒内的每一样都做的十分精美又美味。 “是吗?”舞子眼神里充满暧昧的看着我。 我点点头。 在一旁的岚轻轻的笑了起来。 我边咀嚼着,边抬头看了看晴朗的天空。午时的阳光微微有些刺眼……我不禁眯了眯眼睛。 刚才的弗拉德实在是有些反常……面对着偶然路过的艾什,他将我拉到了身后,似乎是要保护我……?不会吧…… 我低下头,盯着便当盒内的食物。 可是我和弗拉德被艾什看到了,艾什不会和别人说些什么吗……? 我夹起了盒内的三文鱼。 应该不会吧……我咬下一口三文鱼。味道很好。 艾什看起来不是那种会和别人讨论闲话的男生,况且他似乎很沉默寡,身上也给人一股不与同龄人相符的感觉――艾什似乎更加成熟。 下一秒,我就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 说什么成熟不成熟呢?自己只和艾什聊过一次天而已,不能决定什么。至于弗拉德为什么看起来那么紧张,还是回家后再问他好了……但是妈妈现在还在医院里,所以现在还不是我能想私事的时候啊…… 5:00p.m. “反正离比赛还有半个月多几天,现在的进度应该来得及吧……”我和井上学长一起从舞蹈室走出来。 井上学长微微点头。 我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说实话,学长,我觉得自己编的舞蹈很差劲,一点感觉也没有……” 走到校门口处,我和井上学长的脚步停下了。 “没有的事,”学长低头看着我,语气还是那么平淡又温和。 “舞子之前说我们的舞蹈互动太少……我也不太了解她的意思吧,学长觉得呢?”我看着学长,轻声问道。 橙红色的夕阳,将它的残光打在了我们的脸上。 “我会再考虑的,反正还有时间。”学长纯净的声音也能十分令人平静。 “我也会尽力去想的!”我赶紧补充道。 没想到的是,井上学长伸出手,轻轻抚弄了一下我的头。“不要太累了。”学长的语气十分温柔。 我没反应过来,木讷的点点头。 突然,我的余光里出现了一抹金色的影子。 我刹那间回过神来。“学长……再见!” 我朝着井上学长挥挥手后,奔跑着离开了他的视线。 我向前跑着。“弗拉德――”我不顾路人们纷纷投来的诧异目光,边跑边朝着那个背影大喊道。 弗拉德的背影先是愣了愣,然后才转过身来。 “还好叫住你了!”我一只手扶住弗拉德的胳膊,弯下腰,撑着膝盖开始喘气。 “……”弗拉德没有吭声。 “怎么啦――”我辛苦的抬头看他。 弗拉德先是面无表,但随即还是给了我一个温暖的笑容。 5:13p.m. “真是的――”我们牵着手,朝着车站走去。“不是说好在家里等我吗?”我抬头看着他完美的侧颜。 “想来接你了。”弗拉德如孩子般,调皮的冲我眨眨眼。 红灯。我和弗拉德站在信号灯下。 然而,对面街头的拐角处就是白屋。 “……”我倒吸一口凉气。 弗拉德倒是完全没有注意到一般。 绿灯。他牵着我,过了马路――甚至是漫不经心的路过了白屋。 “嗯……”我抿了抿嘴。 “怎么了?”弗拉德笑着问我。 我笑着摇摇头。“对了,”我看着前方,“中午的时候弗拉德是怎么了?为什么感觉怪怪的……” “没什么。”弗拉德倒是很轻松的答道。“他是你的同学吗?”弗拉德问道。 我摇摇头。“隔壁班的转学生,还是个混血儿呢。” 弗拉德听后,眯了眯眼。 “说嘛,”我摇晃了一下我们相牵着的手。“你认识艾什吗?” “艾什?”弗拉德若有所思的重复了一遍他的名字。 “弗拉德――”我在对他没有注意到问题的重点而抗议着。 弗拉德连忙抛给我一个俊朗的笑容。“只是觉得他很熟悉,后来就没什么了。” 熟悉……?我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弗拉德。 “感觉而已,我并没有见过他。”弗拉德补充道。 是啊,弗拉德在成为人类的日子里,和我待在一起的时间最多。他没有理由见过艾什。至于感觉……有些微妙? 5:40p.m. “弗拉德,你说今天的晚餐吃什么好呢?”我用钥匙对上家门锁孔。 在打开锁后,我推开家门。 “先看看冰箱里有什么吧……”我在玄关处脱了鞋。 “等等。”弗拉德如海绵般的嗓音在我头顶上方响起。 “嗯?”我回头看他。 “闭上眼睛。”弗拉德示意。 “什么呀……”我笑着看着他。但我果真的听了他的话,将眼睛闭上。 弗拉德牵起了我的手,领着我慢慢的走进家里。即使是闭上眼睛,我也能感觉得到,他正带我朝着厨房走去。 然而当我们来到厨房门口,他让我把眼睛睁开时,我对于眼前的景象大吃一惊。 Silhouette 34.决定 我睁开眼。*** “…...” 浪漫的烛光晚餐,正占据着我的眼球。 我顿时觉得,一切在我的眼里都是那么甜蜜的一场梦。 “弗拉德……你做的?”我边轻声问道,边走到餐桌前,看着餐桌上摆着的烛台,和烛台旁装着白玫瑰的玻璃花瓶。 烛台上的蜡烛,在昏暗的厨房里,正跳跃着温暖的金色烛光。 餐桌两头,摆着盛着牛排的圆盘,还有刀与叉――看上去,令人感觉如同置身在真正的西餐厅。 “我愿意为你做一切能使你高兴的事。”弗拉德在我身后轻声说道。 我抑制住眼眶湿热的感觉,笑着转过身。“谁教你做的这些呀――” 弗拉德倒是很孩子似的,用手向后捋了捋一头乱糟糟的金。“你。”弗拉德眯着眼打量着我。 “我?”我边皱着眉毛,边好笑似的看着弗拉德。 说起来,每次我在做饭的时候,弗拉德都在我身后看着……难道他只看做饭的过程,就会实际操作了…...? 我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弗拉德的记忆力实在是令人惊叹。 弗拉德忽然牵起我的手,将我领到椅子前。他像个绅士一般,将椅子微微拉出来,让我坐下。 我笑着,坐在了椅子上。而我的目光跟随着,缓缓走到对面座位上坐下的他。 弗拉德挑了挑眉毛,示意让我尝尝牛排的味道。 我笑着,拿起了刀和叉。我拿着叉子,轻轻固定了牛排,右手握着刀,切出了一小块放进嘴里。 味道好棒……!我差点就惊呼了出来。牛排烤的恰到好处,与香浓的酱汁融合在一起,感觉吃多久都不会腻…... 弗拉德在我品尝后,也开始安静的享用了起来。 厨房里,传出了刀叉与餐盘轻轻碰撞的声音。 透过烛光,弗拉德的面庞是那么的令人感到温暖。而他在用餐时,一举一动又是那么的优雅――仿佛从小就受过用餐礼仪训练一般。 我不禁缓缓的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弗拉德,如果有一天,这个世界没有了你的身影,那我该怎么办…… 10月15日,周日。 我坐在卧室的窗前,膝上放着书籍《德古拉》。 窗外,阴沉的天空不时的送来一丝微凉的风,轻轻吹拂着我额前的碎。 好舒服的天气……我微微的闭上了眼。 今天是妈妈从北海道回来的日子。弗拉德为了不让我担心,独自去了北海道,和刚出医院的妈妈一起回家――当然,他绝不会让妈妈现他的存在。 说起来,和成为人类的弗拉德在一起,已经有半个月了。 时间过的好快啊……我闭着眼,深吸了一口气。 但是这半个月真的很开心。每天在上学的时候,只要想到弗拉德在等我回家,我的心仿佛就会不由得变好。连在社团和成员们准备道具,或者井上学长在舞蹈室排练的时候,我都没有之前的那股热了,反而希望这一切能快点结束,让我回家。 我睁开眼睛。 感觉心绪有些不宁呢……我仰起头,斜着眼往向阴沉的天空。 弗拉德几乎已经占据了我心里的一半位置,或许还会更多。 我觉得自己有些疯狂,现在对其他的一切似乎都不是那么在意了…...但我又十分珍惜这一个月。如果时限到了,我该拿什么以延续弗拉德作为人类的日子呢…...? 我不禁打了个寒颤。这是我第一次想到这个问题。然而这仿佛是全人类的共性一般――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总是容易胡思乱想。 我望着窗外的树上,那层层叠叠,显得无比繁茂的树叶。 我又想起了,和弗拉德在那个月夜下的短暂争吵。“不值得……?”我至今还对这句话感到耿耿于怀。在我心里,弗拉德是无比珍贵的存在。难道他以为我只是为了好玩,才从丹那里接受这一个月的赠礼吗? 我低下头,用手指轻轻摩挲着膝上放着的,书的扉页。 也许丹早就料到,我会因为这一个月和弗拉德的相处,之前不愿意做交易的想法会彻底动摇――那么他料想的是对的。在这之前,我甚至认为这十分荒唐可笑,如同小孩子之间的游戏一般。 也许我应该在上次和丹的最后一次见面时,问清楚到底要用什么来交易……器官?感官?我的胃不禁在一阵阵翻腾着。 不管怎么说,也许在往后半个月的日子里,我必须开始习惯性的告诉自己:不管要交易什么,为了弗拉德,都不应该害怕。 我用手指挑起书的一角,开始慢慢的翻着书页。 “是的,路是有的,如果一个人敢走的话。他走的地方为什么我不能走?我看见他从他的窗户里爬出去。为什么我不模仿他,从他的窗户爬进去?” 我从之前弗拉德用英语为我朗读到的那一页开始读着――弗拉德为了不打乱我原本的读书顺序,用了窗外飘落进屋内的一片绿叶拿来当书签。 “这样的尝试是孤注一掷的,但是我需要更加孤注一掷。我应该冒这个险。大不了就是一死,人的死不同于牛的死,我仍然能有来世。上帝帮助我完成任务吧!”书中,主人公乔纳森在为了逃出德古拉伯爵的城堡,而决定孤注一掷。 孤注一掷……?这样的词无疑是最贴切的。但这是在多么走投无路的况下才会有这个想法呢? 之前我一直在心里,将自己暗暗的定位于这书中的德古拉伯爵――古怪而满腹疑虑。但那也只是在弗拉德还未成为真正的人类前。而我现在,更愿意将自己比作主人公乔纳森――因为自己的目标,而不得不作出在外人听起来十分荒谬的决定。尽管主人公乔纳森在这一页里的目标是逃出城堡,而我在这一时的目标是延续弗拉德作为人类的时限。 我用大拇指和食指捏着那片绿叶的梗。而心中的思绪一直无法停止。 “叮咚――”突然,从楼下传来了门铃声。 是妈妈回来了!我赶紧将叶子夹回书里,跑出了房间。 “叮咚――”门铃声不止。 “来了――”我十分激动的跑到门口,缓缓推开了家门。 然而,来人却不是妈妈。 我扶着门边,打量着眼前这两个陌生男人。 “你们是……?” 还没等我问完,其中一个魁梧男人突然冲上前。他来到我身后,用手上的布使劲的捂上了我的口鼻。 “唔……”我在他怀里,拼命挣扎着。 然而在几秒后,我渐渐感觉到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起来,手脚也渐渐陷入了无力之中。 “……” 我的最后一丝意识在黑暗中,消失殆尽。 Silhouette 35.绑架 “现在怎么办?她家里还是没人!” 耳边,出现了一个嗓门十分粗犷的男声。他焦躁不安的声音附和着“噔、噔、噔”的声音。 是……脚步声吗…... “别说话。”从另一头又传来一个相对来说,较为冷静的男声。 “哔、哔、哔……”貌似是拨号键的声音。 这些声音都不好听啊…… “光枝。”从心底处,一个熟悉无比的嗓音轻轻的传来。 “光枝。”他重复着念我的名字。 “光枝。”我突然想起来了,原来是弗拉德那海绵般舒服的嗓音…… 弗拉德……我缓缓睁开眼。 好黑……我微微眯了眯眼。头顶上方,只有一道黄昏色泽的光柱照射进来。 我想站起来,却现脚似乎有被麻绳捆住了的感觉。我想去触碰脚踝,手却似乎也被绑在了身后。 “……”我想说话,但随即我现,嘴巴已经被偌大的一块胶带给粘住了。 我这才意识过来,自己身处于危险之中――我被绑架了。 “她醒了!”黑屋子里的另一处角落,传来了那个焦躁的男声。 “噔、噔、噔……”急促的脚步声。 我感觉到他正向我走来。 此时的我正靠着墙,坐在沾满灰尘的地上。透过头顶上的那道黄昏色的光柱,我渐渐的看清了像我走过来的,那个男人的脸。记忆中,似乎有些印象……对了,是他和另一个人,在我推开家门后,将我用**什么之类的迷晕了…… 我抬起眼帘瞪着他。 面前的这个男人,身材十分魁梧。他的面庞上,满是坑坑洼洼的印子…… 我盯了一会儿,突然感觉有些想作呕。 “知道我们为什么要绑你吗?”丑陋的男人蹲下来,玩笑似的打量着我。“你和一个外国人走的很近啊,”丑陋的男人继续开口道。 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们以为家里只有我和弗拉德两个人,而弗拉德又是个外国人……看到弗拉德每天不同的装束,加上他举手投足之间时不时散着优雅的感觉,自然会以为弗拉德是个有钱人了…… 果不其然,男人之后说的话,如同我心里所想的一样。 我皱着眉毛瞪着他。 “是个外国人的话,可就好办事了。”丑陋的男人出一阵难听又诡异的笑声。 “别说那么多废话。”从昏暗的屋子里的另一头,那个相对来说较为冷静的男声又开口了。 冷静……?倒不如说是冷血,这样会更为贴切一些。 面前,丑陋的男人在对着我冷冷的哼笑一声之后,回到了那个冷血男人的身边。 我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黑暗中后,便开始四处大打量着这间房子。如果不是借着头顶上的光,这间屋子将会变得无比昏暗――即使睁着眼,也会令人感觉失明的一般。 我拼命的仰起头,看向光柱的来源。 透过那扇高高的百叶窗外,可以看到夕阳正在渐渐的隐去自己的光辉。 我甚至听到了,外面的树上,树叶上的水珠坠落在地上的声音。 下过雨了吧……所以这时候才会有夕阳――我还在家的时候,天气还是阴沉沉的。可想而知,我在这间屋子里睡了多久。 我整理了一下思绪。不一会儿,屋子的黑暗处传来了一阵拨号声。下一秒,那个冷血男人的声音在房间里回响着: “听着,你的女朋友在我们手上。不想我们撕票的话,后天中午将赎金一千万日元装袋,从室津桥上扔下去……” 冷血男人的声音在屋子内沉默了一会儿。接着,他似乎很匆忙的放下了电话。 “噔噔噔……”急促的脚步声从黑暗处再次传来。 我抬头。一个瘦高的男人从黑暗中向我走来。 我的胃里不禁开始翻滚起来。 t-恤下,他瘦的如同皮包骨般,与刚才的那个焦躁男形成了一个鲜明的对比。然而在他们将我迷昏前我却没现这些骇人的特征――因为他们都穿着黑色的宽大外套。 冷血男朝我走过来。他在我面前蹲下了。 突然,他揪住了我的衣领。我与他的距离突然变得十分之近――我甚至能闻到,他充满着异味的鼻息。冷血男的表变得十分狰狞。 “你家里怎么还有个女人?那是你妈妈?”他用着咆哮着的声音朝我吼着――完全没有了之前的镇静。 我下意识的别过头,表示十分厌恶的闻到了他的口臭味。 “算了,”他施加力气的将我松开。 我的后背撞到了墙壁上,好疼…… “原来是你这个小鬼,趁自己家人不在的时候,带男人回家啊……”他站起身,眼神里满是轻蔑的看着我。 我对于这句话十分反感。 “算了,谁叫我们只盯了她一个星期呢,大哥……”屋子另一头的黑暗中,那个丑陋男人的声音似乎试图在平息这个男人的怒气。 “哼,”冷血男从鼻腔里冷冷的哼了一声,“是个女人更好。” 我顿时想起了,刚出院回到家的妈妈。 男人走回了黑暗中。两个人在窃窃私语了一阵子之后,我听到了房门关上了的声响。 他们走了吗……我屏住呼吸,尽力去听到这个房间里的任何一丝声音。 然而房间里十分寂静。 我这才松了口气…...我的脑海里,渐渐的浮现出妈妈劳累的面孔。 妈妈……我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刚出医院,从北海道坐飞机回来的妈妈,我不确定她在接到那通电话后,是否会担心的晕过去……虽然还有弗拉德,但弗拉德不能出现在妈妈的眼前,甚至是去安慰她…… 弗拉德…… 我抬头,看了看百叶窗外的天色。从百叶窗透进来的光柱,已经在渐渐的移动位置了。再过不久,这间房间将会处于一片黑暗之中…… 我借着微弱的光线,低头四处寻找着,能隔断手和脚上的麻绳的利器。但显然,现实不如故事节中的那么顺利――不要说是利器了,就连个可以倚靠的东西都没有。 这时我才现,在我的视线可及范围内,一切都是那么空荡――只有无数的灰尘,在光柱照射到的空气中漂浮着。我靠在墙壁上,抬头望着那道即将隐去的光柱。 记得刚才那个冷血男人提到过,交赎金的位置是在……室津桥!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虽然上次和弗拉德去的室津公园,离家并不远。而室津桥虽然与其同名,却在离家两公里之外的地方……想必这间屋子,离室津桥也不会远了。 我靠着墙壁,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弗拉德在跟着妈妈到了家后,一定会从卧室的窗子进去吧,就像之前妈妈在家时候的那样……然后他会看到那本《德古拉》,被激动的跑出房间的我,随意的搁置在了窗前的椅子上。我的手机,此时也正在床头柜上,静静的充着电…… 我多么想告诉他,我就在这儿,快点过来带我出去……但我们做不到心有灵犀,只能靠脆弱的电波去连接彼此。 一切都是那么的安静啊……我闭着眼,不禁在心里感慨道。 我只能听见外面的树叶上,水珠掉落在地上的声音。 “啪嗒。”那么利落的声音。 “咕――”我的肚子开始不听话的响了一声。如果不是这声响,我似乎忘记了我还是个人,必须按时吃饭。 我缓缓睁开眼。好暗……什么都看不见了……我不禁颤抖了一下。 时间过的还真是快,胡思乱想一下,夕阳就渐渐隐于地平线之下了…… 我使劲的瞪大了眼睛。真的好暗,如同自己失明了一般…… 我的眼眶微微一热。 好害怕……我顺着墙边,躺在了地上。弗拉德……妈妈……我感到一股带着体温的液体,正从眼眶后方缓缓流出。 “啪嗒。”温热的眼泪掉落在沾满灰尘的地上。 我闭上了眼睛,却不能捂住耳朵,让我避开着来自心底的啜泣声。 好害怕黑暗……而这无尽的黑暗,似乎要将我吞噬至尸骨无存…… Silhouette 36.解救 “喂!醒醒!” 我皱了皱眉毛,缓缓睁开眼睛。*** 好刺眼……我眯了眯眼。一道明亮的光柱透过头顶上的百叶窗,照射了进来。 已经早上了啊……我不禁为自己熬过了一夜而感到庆幸。 回过神来,那个身材魁梧的男人正蹲在我面前。在我醒之前,他一直在拼命摇着躺在地上的我。 见我醒后,他使劲的拽着我的胳膊,拉着我坐了起来。 我靠回了墙壁上,这才觉浑身上下已经是酸痛无比。 眼前的这个焦躁男伸出一只硕大的手,硬是将我嘴上的胶带给撕了下来。 好痛!我的眼泪差点被刺激了出来。 焦躁男迅速的用他的大手捂住了我的口鼻。“不许说话,听到没有!” 我不屑的抛给他一个白眼。我现在已经连小声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怎么可能会大呼救命…… 焦躁男见我没有反应,这才收回了捂住我的口鼻的手。这时我看见,他的另一只手上提着一个装了些许方块面包的袋子――看得出,那是他们吃剩下的。 我不禁咽了口唾沫。 焦躁男倒是很好心的将手伸进袋子里,拿出一片面包。我看着那片面包,正在我面前晃来晃去。 “我要吃。”我瞪着他。 焦躁男先是愣了愣,大概是在为我十分镇定的态度而感到有些吃惊。他没好气的,将面包塞进我口中。 我快速的咀嚼着。 只有体力到位了,意识才能维持下去……看起来这个男人并没有征求冷血男的同意,就私自来给我送食物了――否则他何必时不时的回头看着那扇房门,似乎在留意有人会闯进来一般。 整个房间里,似乎只有我的咀嚼声,与窗外小鸟在枝头上跳跃的声音。 我咽下了最后一口面包。 “还真能吃啊……”焦躁男看了看手中空荡的面包袋。 “我要上厕所。”我理直气壮的对着他说道。 看起来那个冷血男并不在这里。如果我的运气好,说不定能逃出去…... 焦躁男先是诧异的打量了我一眼。我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一定认为我毫不害怕,以为是来度假的…...虽然待遇比度假差了太多。 但相比昨夜那令人窒息的黑暗,这个时候已经好太多了。我承认,有时候我真的是个很容易知足的人。 焦躁男起身,硬是将我拽了起来。 好晕……突然被拽着站起来后,我感觉眼前一片黑白色雪花在打转。直到渐渐适应了之后,我的眼前才恢复了原来房间的景象。 焦躁男将我脚踝处绑着的麻绳解开后,押着我,走出了房间。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好大的一个废弃仓库! 透过仓库天花板上的一个气窗口处射进来的阳光可以隐约看见,仓库的四周屯积了许多被丢弃的废物,还到处结着蜘蛛网。仓库的尽头有一个卷帘样式的大门,透过阳光可以看到,大门并没有被完全的拉上,与地面的缝隙间距,貌似比半米还要短。间隙处,还透着丝丝阳光……他们就是从那里进出的? “快走!”焦躁男不耐烦的催促道。 他押着我,来到一个堆满货物的角落里。 我的胃不禁翻腾了一下。 成箱的货物被累积起来,形成了一堵高高的围墙。 “快点进去啊!”焦躁男又不耐烦的催促了一次。 “把我的手松绑!”我没好气的大喝一声。 焦躁男似乎被我的嗓门吓到了。但他还是走到了我身后,将我手上的麻绳解了开。 我咽了口唾沫后,缓缓的走进货物后方的转角处。 真是相当简单的“厕所”啊……眼前的地上,放着一个形状如同盆子一般的破旧容器…… 我立即靠在货物围成的墙壁上,感觉心跳在逐渐的加快中。 “快点啊!”焦躁男在另一边的声音听起来十分不耐烦。 我深了一口气,以最大的分贝大吼出来: “人家上厕所的时候不要催行不行!” 我听到了自己的心跳――“扑通、扑通…….” 焦躁男不再说话了。我只能听到他在原地不安份的跺脚声。 自从他们在昨天傍晚绑走我后,我就再也没有摄取到水分,所以上不上厕所对于这个时候的我来说,还不是太重要……从醒来之后,一直没有看到那个头脑貌似还算精明的冷血男。如果现在真的只有在外面的那个男人,或许…...我能出去。 “好了没有啊,大小姐!”焦躁男的声音又在外面响了起来。 “马上――”我深吸一口气…... 我冲了出去! “可恶!”我听到焦躁男在大吼着。渐渐的,我听到了他在追赶我的声音――那笨拙的脚步声。 我在偌大的仓库里奔跑着。仓库里的废弃物,似乎构成了一条条曲折的弯路。我边注意着脚下,边时不时回头看身后男人。 出口!我喘着粗气,拼命的朝向卷帘门跑去。 临近出口,我回头看了眼焦躁男。焦躁男显然是被某件废弃物绊倒了,正要从地上爬起来。我心下不禁感到庆幸,迅速的趴在地上,手脚并用的从卷帘门下的间隙中穿过。 我感受到了阳光的热度。 从仓库里爬出来后,我从地上站起身,踩上了长满绿草的地面上。 出来了,出来了!我在心里高兴的欢呼着。 我迈开步子,想要跑的更远。 “啊――”我突然栽倒在地上。 好痛……我的后脑勺传来了隐隐刺痛。我从地上爬起来,回过头――那个冷血男站在阳光下,手里拿着一根十分粗的木棍。 “大哥――”焦躁男也终于从仓库里爬了出来。 面前,瘦的只剩皮包骨的男人全然没有理会身后的焦躁男。他执着棍子,并用极为轻蔑的目光,盯着坐在地上的我。 我用手捂着后脑勺,感觉神志开始有些不清――面前的景象和人在我的眼里,都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你找死吗――”冷血男突然大喝着挥起了木棍,朝着我击打下来。 “啊――”我闭上眼,倒在了地上。 我的膝盖,此时不停的在颤抖着――他的力度大的惊人。骨头会裂的吧,不然为什么会这么痛呢……我的眼泪溢出了眼眶。 “你们在干什么?” 突然,一个不属于他们二人的、慵懒的声音,在我头顶上方缓缓响起。 我使着最后一丝力气,微微的睁开了眼。 背着阳光,我看不清来人的五官……只有那巧克力色的人形轮廓,还有在阳光下微微闪着光的棕铜色头…… 艾什?! 我想睁眼看得更清楚一些。然而我的体力和身上的痛处,再也支撑不了我的意志…… 我彻底的陷入了一片昏睡的黑暗之中。 Silhouette 37.夜晚 我缓缓的睁开双眼。 “光枝……”朦胧中,是妈妈的声音。 渐渐的,我眼前的景象变得清晰起来。印入眼帘的,是无比熟悉的房间里的天花板。我微微偏过头,妈妈正坐在我的床前。 我回到家了啊……我对着床头的妈妈笑了一下。妈妈的眼角处,似乎还带着一抹泪痕。 “妈妈,你的伤没事了吗?”我勉强的笑着,问着妈妈。 妈妈回应了我一个笑容。她撩起来额前的刘海――一道被缝了针的伤疤露了出来。“已经好了。”妈妈放下刘海。“妈妈下去做饭,等等端上来给你。” “不用啦,我自己走下去就行……”我刚用手撑着身体要坐起来,膝盖和后脑勺处却传来一阵刺痛。 妈妈赶紧扶着我,让我躺回在床上。“我下楼了。”妈妈再为我拉上被子后,离开了房间。 在妈妈关上门后,我开始四处望着房间。 那本《德古拉》,依然是我离开房间之前的样子,静静的在窗前的椅子上躺着。而我放在床头柜上,原本应该充着电的手机,却被拔下了接口处的插头,被搁置在书桌上。我望向窗外――天已经黑了。夜空中,挂着一轮红铜色的圆月。 “弗拉德……你在哪儿?”在明亮的床头灯下,我轻声的呼唤着对方的名字。 好安静啊……窗外的树上,数只秋蝉仍在不知疲倦的啼鸣着。 “弗拉德?”我躺在床上,似乎在自自语一般。 房间里,从妈妈离开房间后,自始至终只有我一个人。 我深吸了一口气。 我掀开被子,强忍着从后脑勺和膝盖处传来的阵阵疼痛,硬是将腿移到了床边。这时我才现,我的左边膝盖上已是一大块骇人的淤青。但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我用手撑着床头柜,利用未受伤的右腿,一步步的挪到了书桌前。在拿到手机后,我坐在了地上。 “弗拉德……”我在房间里,继续轻声呼唤了一声。 弗拉德真的不在。 我翻开手机盖,在最近通话中找到了弗拉德的手机号码。拨出后,我将手机贴在耳边。 “您所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内……” 在沉寂了片刻后,我不放弃的继续拨出了第二通电话。 “您所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内……” 我的心不禁沉了一下……我握住书桌的腿,拼命的让自己站起身。我走到窗边,将窗子缓缓推开。 推开窗子后,秋蝉的啼鸣声就显得更响了。我探出头,朝着窗外四下望了望。 房子外的街道上十分安静,只有一盏盏路灯,仍在着溶溶白光。偶尔还会有那么一两只黑色的、小小的飞行物,围绕着路灯出的光打转着。 “弗拉德……?”我再次试探性的轻声向窗外问道――弗拉德有时候会坐在树上,等着妈妈从我的房间里离开。 但此时的我深知,他不在那――手机甚至处于不在服务区内。 “光枝,你在做什么?”妈妈突然推门而入。 我被吓得回过神来。“没……没什么……”我缓缓关上了窗户。 “不要乱走啊,好好养伤。”妈妈温柔的声音在房间内回响着。 我转过身,十分抱歉的看着妈妈。 妈妈将端着的饭菜放在了我的书桌上。她将在我身前的椅子搬回了书桌前,又走过来扶着我,让我慢慢的走到书桌前坐下了。 “明天就不要去学校了。”妈妈站在我身边,将托盘上的碗筷摆在了书桌上。 我听话的点点头。“对了,妈妈……”我将勺子握在手上,“是谁把我送回来的呢?” 妈妈要揭开砂锅盖子的手,在空中停了一下。“不是光枝自己逃出来的吗?”妈妈揭开了盖子,用大勺替我盛着热腾腾的鸡蛋粥。“昨天接到那个男人的电话,把我吓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妈妈的声音里似乎有一丝哭腔,“后来还是联络了警局。但他们还没找到你之前,你就倒在家门口了……”妈妈的声音里有一丝哽咽。 “嗯……”我接过妈妈递过来的,盛满鸡蛋粥的小碗。 记忆中,我只看到了艾什的巧克力色的轮廓……还有他那慵懒的声音…… “舞子有打过好几通电话来询问你的况……”妈妈继续说道。“我告诉她,你在生病……明天要好好的给人家回个电话喔。” 我点点头,喝下了一口鸡蛋粥。 1:00p.m. 我躺在被窝里,不安的在翻来覆去――从后脑勺和膝盖处传来的阵阵刺痛,折磨的我不得安生。 没错,在我失去意识前,出现的那个男人绝对是隔壁班的艾什……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艾什会出现在那里……?果真是艾什将我救走的吗?但无论是什么时候,我更希望那个人会是弗拉德…… 你究竟在哪里……我不安的睁开了眼睛。 窗外,古铜色的月亮仍然高挂在夜空中。它是那么的神秘――如同被血染了一般,。 弗拉德……我好想见你…… 我紧紧攥着被子的一角,自己的身体已经缩成了一团。 我求求你,你快出现吧……我想见你……我回来了,可是你究竟在哪儿…… 我松开了被子。我忍着痛,转而抱着膝坐在了床上。 手机……我伸出手,借着从窗外照射进来的一丝光亮,摸到了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翻开手机盖后,屏幕刺眼的亮光让我不得不眯起了眼睛。 我再次拨通了他的号码。 “您所拨打的……” 我立马挂断了电话。 弗拉德……弗拉德……我绝望的合上了手机盖。在借着微弱的光线,瞥了一眼手机后,我将手机扔向了床的另一头。 弗拉德,我求求你,你快点出现吧……我好想见上你一面…… 我的目光在房间内四处游走着――此时的我就像个疯子一般,头凌乱、穿着睡衣,眼神在黑暗中不安份的瞟来瞟去。 弗拉德…...我求求你,我求求你…...我在心里一次次的呼唤着、恳求着――然而起不了丝毫的作用。 我抱着膝盖,蜷缩成一团。我听到了自己急促的呼吸声。我的头部产生了眩晕。眩晕感和刺痛感在一阵阵的碰撞又融合。我的身体在黑暗中,一直在止不住的颤抖。带着体温的眼泪,正在从我的眼眶后肆意的流出,将我的脸颊划出了一道又一道痕迹。 2:00p.m. 3:00p.m. 4:00p.m. 眼泪即使流干了,也起不了任何作用。 我仍然抱着膝盖,将头深深埋藏于双臂之中。我听着自己不均匀的呼吸声。眼泪似乎已经将我的心脏掏空了,我的脑袋里一片空白。只有那从后脑勺和膝盖处传来的刺痛感,一直在陪伴着我。我不敢想任何事。 我一直能感觉到自己的五脏六腑似乎在不断的被掏空、被掏空、被掏空……虽然这只是抽象的遐想,但却是最实际、最逼真的,能令人真正窒息在黑暗中直至痛苦死去的感觉。 “光枝。”弗拉德那海绵般的嗓音在我耳边轻轻的响起。 我自知自己已经产生十分严重的幻觉了。即便是迫使自己不去想,也是徒劳。 “光枝。” 这真的是幻觉吗……?让我第一次开始质疑自己的原因,是我感觉到了,有个人将蜷缩在床角的我,缓缓的拥在了怀里。 我埋藏于双臂中的脑袋,缓缓的抬了起来。 “光枝。”弗拉德的声音在我的头顶上方响着。 我能清楚的感觉到,除了痛楚,弗拉德顶着我的额头的下颚,在随着他一遍遍重复着我的名字时,而缓缓的动着。 在此之前,我以为我的眼泪已经流干了――我的眼泪决堤而出。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弗拉德更加地拥紧了我。他在用最轻柔、最为愧疚的声音,一遍遍的向我道着歉。 不要离开我……我颤抖着,缓缓的伸出双臂,拥住了那么温暖的他。 Silhouette 38.谋杀(1) 8:00p.m. 我躺在床上。眼前,不只是窗外投射进来的明亮的阳光,还有弗拉德那俊朗的面庞。他正坐在床边,手里握着我的手。 我们的体温,正通过相握着的手而相互传递着。 “睡醒了?”弗拉德伸出另外一只手,替我将额前凌乱的碎撩至我的耳边。 “嗯。”我点点头。其实应该是根本没睡。如果睡了的话,万一他再离我而去,我真不知道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我该如何度过。 “对不起。”弗拉德握着我的手。他将我那只的手缓缓托起,用他薄如叶的唇,在我的手背印下一个如烙印般的吻。 我微微觉得脸颊有些烫。这应该是半个月以来,我们所做过的,比牵手拥抱更为亲密的举动――尽管这在外国人眼里,可能只是个再平凡不过的吻罢了。 他抬起眼帘,黑色的眸子里是我的影子。 我笑着,表示并不介意。我不想追问他:他去了哪、做了什么……只要这一刻他在我身边,我就知足了。况且每个人都会有**,弗拉德也对我道了歉,尽管我在真正意义上并不需要。 弗拉德伸出手,轻轻的刮了刮我绯红的面颊。我这才感觉到,几个小时前的泪痕已经干了,却在脸颊上留下了印子――眼睛因它们而红肿。 我用空余出来的另一只手摸索着身下的被子,将它们往上扯着,想遮住这不好看的一面。 “是我的错。”弗拉德制止住了我的动作。他握住了我的双手。 我强忍着后脑勺和膝盖处传来的疼痛感,给了他一个宽恕的笑容。 9:00p.m. “光枝,起床了吗?”妈妈在门外,边轻声问道,边敲着我的房门。 我赶紧将自己的手从弗拉德的手中抽出,示意他快点躲起来。 弗拉德抛给我一个如孩子般温暖的笑容后,在不到一秒的时间内,开窗跳了出去。他一定又跳到了那棵树上。 我坐在床头上,看着窗外笑着。 “光枝?”妈妈轻轻转动着房门把手进来了。 我连忙收回了目光与笑容。 “身体好点了吗?”妈妈温柔的询问道。她像昨夜一般端着放着砂锅和碗勺的托盘――在伤好之前,我都必须保持饮食清淡,粥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妈妈将早餐摆在了书桌上。“中午的时候要换药喔。”妈妈边替我盛着粥,边叮嘱道。 “妈妈也是,多注意休息。”我接过妈妈递来的小碗和勺子。 妈妈刚出院,就要照顾我这个病人。顿时,我感到无比的愧疚。 手里捧着温热的,盛了白粥的小碗,我的心里不禁感到一阵暖意。 妈妈放下砂锅,转而走到窗边将窗微微掩上。“今天风大,不要着凉了。” 我点点头。 “对了,”妈妈从围裙里掏出一份报纸,“这是今早的新闻……” 我眨了眨眼睛,将碗勺放在了床头柜上,接过报纸。 “室津桥下现两具被碎尸的遗体……”我在念出了报纸上的头条后,顿时感到胃中物在剧烈的翻腾着。“今日凌晨,有人在室津桥下现两具被碎尸的遗体……遗体在被碎尸后,仍然被整齐的被拼凑在了一起……遗体皆为男性,但两具遗体的容貌皆被浓硫酸之类的强腐蚀性液体毁容,如今只有根据他们的指纹与dna,能判断他们的身份……警视厅正在朝着蓄意杀人的方向继续调查……” 我忽然感觉刚才吃下去的粥,仿佛全部要涌上来一般。我抚了抚胸口,尽量遏制住这股恶心感。我感到自己的脑袋有些眩晕。 我放下了报纸。 “是绑架了你的那两个人吗……”妈妈连忙在床边坐下,担忧的问我。 我赶紧恢复了神色,连忙笑着摇摇头。“不知道呢,感觉不像。”我撒谎道。 9:30p.m. 在妈妈的注视下,我迅速的吃完了早餐。在妈妈收拾干净,离开了我的房间后,弗拉德从窗外跳了进来。 我不安的看着他。 弗拉德像之前一样,在我的床边坐下了。 “弗拉德……”我轻声喃喃着他的名字,主动的握住了他的手。我凝视着他的一双黑眸。“不是你干的吧……”我以极其微弱的声音问着他。 但弗拉德听到了。“干什么?”弗拉德将他的手,覆盖在我的手背上。但他又露出了孩子般疑惑又好奇的神色。 我将手边,从妈妈那留下的今日报纸递给了他。 我能看到,在弗拉德读了头条的消息后,神色从孩子般的好奇渐渐转换为面无表,直至凝重。 “我不知道。”弗拉德坦白的说着。“那你昨晚……”我差点就脱口问了出来。 弗拉德将我的手握的很紧。“听着,光枝,”弗拉德注视着我,“我誓我没有做,我甚至不知道是谁将你绑走了,我很自责。”弗拉德的语气有些沉重。“但我不能告诉你我昨晚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不然会让你伤心的。” 会让我伤心的事?虽然我很好奇,但我坚信着,此时已经没有什么事能比得上弗拉德离我而去,而更能让我伤心欲绝了。 “我不问你。”我释然的笑了。“对不起,问了你这么荒唐的问题……你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的。” 弗拉德听了,黑色的眸子里貌似闪过一丝异样。 “不要和艾什走的太近。”弗拉德突然叮嘱道。 我歪歪头,表示不解。 “他救了我。”我有些抗议。 弗拉德叹息似的摇摇头,没有作声。 “弗拉德……你是不是认识艾什?”我试探性的问道。 弗拉德低下头。在沉默了片刻后,他垂着眼帘,缓缓开口说道:“我之前从来没有见过他。但自从上次和他在学校的见面后,我越来越感觉到他似乎与我似曾相识。” 我相信着弗拉德所说的每一个字,因为它们听起来是那么的真实,即使这听起来十分的不可思议。 “是吗……”我微微点头。 Silhouette 39.谋杀(2) 卧室。 “光枝,我担心死你了――”电话那头,舞子的嗓音差点穿透了我的脑颅。 我赶紧将手机离了耳边有一定的距离。“安啦安啦,只是生病而已~” “现在怎么样了?”舞子嗓门的音量终于变小。 “可能明天还上不了学呢,得过两天。”我如实答道。这还是最为理想的估计了,就算我能上学,也是拖着一条腿去的。 “嗯……”舞子在电话那头表示赞同。“井上学长也让你好好休息喔。他让我转告你,编舞的事不急,还有半个月呢。” “替我谢谢学长……”这应该也是学长在前两天说的话了。我的伤起码还要再休息上四、五天。等这个星期过了,就是十月下旬了。 我看了眼坐在我的床边的弗拉德。 我们的手在床边相牵着。 “但学长很担心你喔!离上次感冒还没多久,你又生病了……”舞子在电话那头加重了语气。 “嗯。”我应付道。如果舞子和学长看到我现在这副样子――膝盖和后脑勺肿了一大片的淤青,他们绝对会认为还是感冒来的好。 “对了对了!”舞子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昨天的新闻,光枝知道吗!” 我屏住了呼吸。 “室津桥上有人被碎尸了!” 我尽力的抑制住自己的呕吐感。“是……是吗?” 舞子会这么惊讶,我毫不奇怪。在我们这个镇子上,从来没有生过什么小的案件。如今更别说是有两个人被碎尸了――而且还是绑架了我的那两个人,听起来就令人觉得恐慌。 “你说会是谁做的呢,真的太可怕了!”舞子没有察觉到电话这头我的异常,仍然在自己推测着。 我抚着胸口。“谁知道呢……” 弗拉德察觉到了我的不对劲。他给了我一个温暖的微笑,示意我放松自己。 我深吸一口气。 但只要我一想到那个惨状,我就浑身感觉到不对劲。前两天他们还绑架了我。那个冷血男虽然残忍,但焦躁男起码还好心的喂我吃了东西――尽管是他们吃剩下的面包。可能我这么想在别人耳里会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焦躁男是个好人,从另一面上来说。 “光枝?在听吗?”舞子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 “在呢。”我叹了口气。 “算了,不和你说这些吓唬你了,”舞子的语气变得放松起来,“对了,戏剧社的成员打算在你和井上学长比赛的那一天晚上,给学长开生日派对喔!” “嗯……”我看着弗拉德,漫不经心的点点头。 “哎呀…...要上课了,之后再和光枝打电话喔!” “嗯……” 电话那头传来了掉线的声音。 我松了口气,合上了手机盖。 “你的脸色很苍白。”弗拉德伸出手,用手指的背部,在我的脸颊上轻轻抚着。 “被吓到了。”我朝他吐了吐舌头。但我的确是在说着实话。 在我被艾什救走之后,为什么他们会如此巧合的,在原本要交赎金的地点被杀害呢?还是以那么残忍的方式……我看着弗拉德,不禁瞪大了眼睛。 “光枝?”弗拉德扶着我的肩头。 他们是被碎尸的,而……我反胃的捂住了嘴巴。 “光枝,怎么了?不舒服吗?”弗拉德坐得离我更近了些。他缓缓将我拉进怀内。 我靠在他的肩头上。我正感觉着自己的心跳因为恐惧,而跳得愈快了起来。 十月十八号。 十月十九号。 十月二十号。 我站在窗边。 从房间的窗外望去,天空中大片大片的玫瑰云如同一如既往的,浮游在小镇的上空。 经过两三天在家里的休息,我的膝盖和后脑勺上的淤青已经淡了很多。但穿上了裙子,左边膝盖上的淤青还是十分明显的。 我转过身,笑着看着弗拉德。 弗拉德坐在我的床边。他也为我的伤势恢复而感到高兴。 “光枝?” 门外,传来了妈妈轻轻敲门的声音。 我和弗拉德无奈的相视一笑。我拉开窗子。 弗拉德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从窗子离开了。 他离开时带来的一阵风,微微吹起了我额前的碎。 “光枝?舞子来看你了。”妈妈轻轻将门打开。 舞子跟在妈妈的身后进来了。 “舞子…...”我笑着,拖着受伤的一条腿,缓缓走上前。 舞子连忙上前扶住了我。“几天不见,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呀!”舞子不可置信的看着我的膝盖。 我和妈妈默契的对视一眼。 妈妈离开了房间。 “下楼的时候摔的。”我收回目光,对着舞子撒谎道。 舞子搀着我。我们在床边坐了下来。 “真是的!”舞子皱着眉头看我,“下个楼都能摔成这样!” 我低头,看了眼左边膝盖上的淤青。在我的眼里,淤青相比前两天,真的淡了很多。但在舞子的眼里,这淤青如同颜料一般,肆意的覆盖着我的膝盖。 “戏剧社的话剧排练的怎么样了?”我赶紧岔开话题。 “放心放心,”舞子笑着摆摆手,“台词什么的都没问题了,道具也差不多准备好了~” 我松了口气。 “光枝这次的感冒,病了好久的样子喔!”舞子侧过头看着我,“中午的时候也只有我和岚在一起吃饭了,连社团排练的时候你也不在!”舞子的语气里带着一丝玩笑似的抱怨。 “哎呀――”我用自己的肩头,与舞子的肩头轻轻相撞,“下周我就能回学校了……” “也就只有一周了喔,你和井上学长的舞蹈,来得及吗?”舞子问道。 只有一周…… 我不由得吞了口唾沫。“来得及…..之前的舞蹈也已经排练了一大半了……” 而我担心的,并不是舞蹈的问题。 “对了,前两天在电话里说到要给井上学长开生日派对,反正那天刚好是周日,虽然周一要上学…...晚点回家应该没关系吧?而且光枝也要和学长去参加比赛呢~”舞子又说道。 给学长开生日派对?是在我们比赛的那天?可是弗拉德…… “那个,舞子……”我支支吾吾的。 “嗯?”舞子掏出手机。她的注意力集中在了手机屏幕上。“光枝,看――” 我刚要说出自己的想法,舞子将手机递到我的眼前。我叹了口气,接过手机。 “在室津桥下被碎尸毁容的两具遗体…...警视厅至今找不到犯罪嫌疑人……”在我念出了屏幕上的文字后,我的脑袋开始一阵眩晕。 “会是谁呢,做出这么残忍的事!”舞子在我身旁愤愤不平道。看得出,舞子很在意这个事件。 我赶紧将手机还给舞子。 “怎么了?”舞子好奇的看着我。 我别过头,想制止住从胃里要涌上来的恶心感。 “没事……” Silhouette 40.心声 十月二十五日。***周一。 午休。 天空中虽没有一丝乌云存在的迹象,但阴沉着,似乎要用最为悲伤的色彩,将大地覆盖住。 我咀嚼着青瓜寿司。 “光枝,这周是最后一周了喔――”舞子坐在我身旁提醒道。 我怔了怔。 “你和井上学长的舞蹈进行的怎么样啦?”舞子问道。 我继续咀嚼着食物。“嗯……还行……” 岚安静的在一旁。她轻轻的开口问道:“膝盖上的伤没事了吗?” 我勉强的给了岚一个笑容。“已经不疼了。” “我可是很希望你们能获奖呢!”舞子兴奋的说道。 我微微的笑了笑。“没事的,社团活动结束了后,我和学长还会去舞蹈诗继续练习的……” 我将最后一口寿司吞咽下去。我将盖子拿起,盖回了便当盒上。 “嗡――”我的手机突然在口袋振动起来。我一边拿着便当盒,一边将手伸进口袋里,掏出了手机。 是弗拉德。 “我想见你。” 我的心不由得“咯噔”了一下。 12:30p.m. 离开岚和舞子后,我朝着教学楼下转角处的那棵樟树跑去。 “弗拉德?”我边喘着粗气,边扶着樟树的一边。 弗拉德在树后走了出来。 “怎么啦?”我笑着,抬头看他。 弗拉德上前扶住了我。 “……”他没有说话。 我们走到了树的后方――谁也看不到的死角。 令我惊讶的是,在走到树后的那一刻,弗拉德默默的拥住了我。 “怎么了?”我闭上眼,靠在他的怀内。 此时,我的心中正觉得无比安宁。 “想见你而已。”弗拉德弯着腰,在我耳边轻声喃喃道。 我的鼻头有些一酸。我一直认为弗拉德是想在这最后一周内,多和我待上一会儿。 在之后的事实证明,我错了。 “笨蛋啦,”我努力着在恢复自己的绪,为了不使现在的这一刻变得更加伤感,如同头顶上方的天空一般。“回家也能见面呢……” 弗拉德没有吭声,而是就那样拥着我,在令人深思的沉默之中。 这个时候我就更加确定了,脑海中要正式的和丹做交易的念头。我深信着,弗拉德和我,我们谁也离不开谁,我们无法分开。如果不想陷入长期的痛苦之中,不如就让我们之中的其中一方,做出一点点的牺牲吧?在幸福面前,付出代价是值得的。 幸福?我的心在快速的跳动着。 没错,和弗拉德在一起的这二十天,我很幸福。 “弗拉德,我……”那几个字最能贴切表达我的心声的字,似乎此时被卡在了喉咙里。 弗拉德缓缓的放开了我。 “好好听课,知道吗?” 他的一对透亮的黑色眸子里,是我的倒影。然而在他的眼眸之中,我现到了一丝和以往不同的……感觉? “一直都有好好在听的啦!”我恢复了绪。我笑着抬起胳膊,轻轻抚弄了他的一头乱糟糟的金。“要上课啦,你快点回去吧~” 弗拉德弯下腰,在我的额头上缓缓的印下了一个烙印般的吻。 我睁大了眼,有些没缓过神。 弗拉德放开了我。而这时的他终于如同往常一般,给了我一个如孩子般温暖的笑容。 “去吧。慢慢走回去。不要再跑了。” 我木讷的点点头。 在抬头看了他俊朗的面庞最后一眼后,我转身,从樟树后方走了出去。 再回头,弗拉德站在树下看着我离去。他那如雕塑般精致的五官在愈行愈远的距离下,渐渐变得模糊了。 5:00p.m. 我转过头看着镜子。镜中,我的身子正贴着井上学长,我的双手正分别搭在学长的肩上。 “光枝,不行!”在一旁正看着我们的,和井上学长同一届的学姐喊道。之前就是这个学姐借给了我和舞子两套舞蹈服。在知道我要和井上学长作为搭档去参加涩谷的舞蹈比赛后,热的学姐表示愿意辅导我的动作部分。 学姐走上前,示意我和学长分开。 我站到了一边。 “这个动作连起来做是这样的……”学姐像我刚刚做的那样,双手分别搭在了井上学长的肩上,转过头看着镜子,身体相比起我所做的,与井上学长相贴的更近了。 井上学长面无表,只是在配合着学姐的动作。 学姐边数着拍子,身体边配合着节拍缓缓向下蹲去。她抓着学长的手臂作为支柱,膝盖在地上,身体从左到右的移动到学长的身旁。最后,以一个紧贴着对方身体的动作起身。 我的脸颊微微泛红。这个动作在我做来,可能会变成机械式的僵硬――和井上学长贴的那么近,我不敢。 这个动作已经练习过数次了。在舞子和其他看过我们的舞蹈的人眼里,这个动作是非常正常与恰当的――消除了两个舞者之间的距离感。 学姐示范完毕后,让出了位置。 我在深吸了一口气后,走回到了学长身前。现在,两个人身子之间有没有三十厘米以上的距离,或者更近……?我不清楚。我将双手放回了井上学长的肩头。 “不要勉强自己。”学长连安慰人的语气都是淡淡的。 我不敢看学长。在默默的点点头后,我转过头,开始重复着学姐在刚才示范的动作。我轻轻抓着井上学长的手臂,膝盖渐渐的接触到了地板。 好疼……我皱了皱眉头,想把这股刺痛从心底里压下去。我的膝盖在地板上交替着,带着身体移动到了学长的身旁。我抓着学长的手臂,想要完成最后一个起身的动作。而我的膝盖却不听话,让我一下子失去了力量的支撑。 我摔倒在地上。 井上学长连忙蹲了下来要扶我。学姐也赶紧走上前来,弯下腰,担心的望着我。 “你的伤很严重吗?”学长问道,淡淡的语气里能听到丝丝关心。 “没有啦……”我抱歉的朝面前的二人笑了笑。“前两天下楼的时候摔了一跤……”我用着应付舞子的话撒谎道。 “辛苦你了……”学姐无奈的看着我。 “没事的啦,比赛之前肯定能好的……”话是这么说,离比赛也只有六天了。 5:30p.m. 头顶上方的天空,还是那么阴沉着,似乎要比往常提前一步进入夜幕之中。 校门口处。 “我可以送你回去。”井上学长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对我说道。 我连忙笑着摆摆手。“我能走的啦,学长不用担心……” 井上学长似乎是在叹气。“舞蹈比赛并不重要。你愿意和我一起参赛,我已经很高兴了。”学长看着我,语气十分温和。 我低下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作为回应。 突然,我的余光里出现一抹无比熟悉的身影。 “光枝,……” “对不起,学长!”我甚至没有注意到井上改变了对我的称呼方式,就打断了他。“我先走了…...明天见!”我在微微朝着学长挥挥手后,迈开脚步,离开了他的身边。 我如同之前一样,向前方奔跑着。然而,我跑了许久,也没有看到弗拉德的身影。我甚至绕到了路边的电线杆、电话亭后面,也没有看到对方。 是我出现了幻觉吗?我开始质疑自己。但之前也是用余光看见了他……他会来接自己,不是吗?或者说,刚才我看到的是幻觉,而弗拉德正在家里等我回去呢…… 6:15p.m. 我回到家。 在和妈妈打了声招呼后,我直奔楼上自己的卧室。 我如往常一般,满怀期待的打开了卧室的门。 而房内空无一人。 Silhouette 41.消失(1) 十月二十六日,凌晨三点,我从不安中醒来。*** 我借着从窗外透进来的一丝月光,摸索着被窝里的手机――几个小时前,我握着它入睡。 我翻开手机盖。在适应了屏幕刺眼的亮光后,我找到了通话记录,拨通了弗拉德的电话。 没错,他又消失了,在陪着我将伤养好之后。 “您拨打的电话正处于关机……” 我合上手机盖。 这是第几个电话、在这些占满了通话记录的电话之前我了多少条短信给他,我已经全然没有概念了。 弗拉德,你为什么又扔下我一个人了呢?在什么都不说的况下…… 他真的什么也没说吗?我开始问着自己。 昨天中午,弗拉德说想见我……难道那是我们的最后一面吗?我的眼眶一湿。 “好好听课,知道吗?”他的声音在我的脑海里重复着。 “去吧。慢慢走回去。不要再跑了。”这是他在我记忆中的最后一句话。 放学回到家后,他不在。 我坐在书桌前等他;我站在窗前,探出头四处寻找着他的影子;我吃完饭、洗过澡后,以为他会一如既往的坐在我的床边;我躺在被窝里,一遍遍拨出着电话,着内容不同的短信给他…… 我摸索着身下的被子,将它们拼命的往身上拉,以遮掩住我的脑袋。我蜷缩在被窝里,握着手机,只在心里默默恳求着对方的出现。安静的被窝里,我隐隐的听到了从自己鼻腔中传来的啜泣声。我颤抖着,闭着眼睛。多么熟悉的感觉……几天前的晚上,我正处于这种状态中。 我听到了自己不均匀的呼吸声。我的四肢和大脑,似乎处于了麻木之中。 课间。 “光枝,我现了学校后面的那条街上,新开了一家饰品店喔,我们放学后一起去看看吧!” “光枝,我爸爸最近给我请了一个新的声乐老师,他好搞笑喔!” “光枝,什么时候再来我家玩嘛!”与我隔了一条过道的舞子,正兴高采烈的说着。 “……”我趴在课桌上,感觉全身乏力。 “没睡好觉吗?”在我后面座位上的岚轻声问道。 我将脸迈于双臂之中,无力的摇摇头。 “这孩子经常这样的~”舞子替我解释道。 尽管这次舞子说错了。 我十分渴求能进入深深的睡眠状态。但事与愿违,我现在正陷入在可怕的无比清醒之中。 十月二十七日。 十月二十八日。7:00p.m. 格温酒吧。 我坐在吧台上。我的手掌感觉到了从玻璃杯的杯壁,传来的一阵阵凉意。玻璃杯内,如酒色般诱人的柠檬茶里是几个冰块,还浮动着头顶上方的鹅黄色灯光。我盯着杯内,仿佛自己正浸在这冰凉的茶水里。我全身的血液似乎都与这杯中茶融合了,冰凉的蚀骨。 酒吧内的气氛,除了从舞台上传来的乐声,静谧的令人愈清醒。 “noican’ttakeonemoresteptowardsyou…...causeallthat’swaitingregret……” 舞子的嗓音和井上学长的琴声听起来,还是那么的吸引人。然而对于此时的我来说,似乎再也不能打动我了。唯一还能吸引我的注意力的,只有歌曲那苍白灰暗的调子。 我习惯性的伸手进口袋里,想掏出手机,却落了个空。这时我才想起来,手机被我随意的丢在卧室里的床上了。 妈妈应该不会担心的,已经和她说过我会晚些回家了……我努力的对着自己解释道,为了让自己能避开真正掏出手机的原因。 我饮下一口冰凉的柠檬茶。 “andwhoyouthinkyouare…...runningaroundle**ingscars……” 我盯着玻璃杯内在微微浮动着的鹅黄色灯光。 “你好像很喜欢喝柠檬茶。” 我从玻璃杯上抬起眼睛。我转过头。 穿着一身黑色休闲服艾什缓缓的拉出了高脚椅。他在我身旁坐了下来。 “一杯马丁尼。谢谢。”艾什如同上次见面一般,对着酒保大叔,用懒懒的声音说了声。 酒吧大叔在诧异的看了我们一眼后,默默的转过身,为艾什配酒。 我现他似乎总要回家换一身衣服,再来酒吧喝酒。 “谢谢你上次救我……”我回过神,轻声的道了谢。 艾什慵懒的将胳膊肘放在吧台上。他撑着脑袋。他的巧克力肤色在偏昏暗的鹅黄色灯光下,显得更加偏黑了。而他的一头棕铜色头在灯光下,反而显得熠熠生辉。长而浓密的睫毛,在他的眼帘的上下运动下,缓缓的扇动着。 “路过而已。”艾什撑着脑袋看我,用极为慵懒的声音回答道。 我点点头,将目光移回玻璃杯中。现在的每分每秒,我都在与心中的某一块地方做着斗争,所以我甚至忘记了问他,他是如何在那两个人的眼前将我救走的。 “上次的那个外国男人没有陪你来吗?”艾什看着我,懒懒的问道。 我的心在刹那间似乎漏跳了一拍。 我握紧了手中的玻璃杯。 “你们的关系貌似很好?” 艾什继续问着,却让我感觉有一股无形的压力,在迫使我将自己关进狭小的空间里,喘不过气,直至窒息。 “butih**egrowntoostrong…...toeverfallbackyourarms……” 台上的乐声和人声,一下子将我拉回现实。 “谁知道呢……”出于礼貌,我勉强的朝他笑了笑,却给了他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你的心不好。”出乎意料的,艾什转移了话题。他用着陈述事实的语气,在判断着我此时的状态。 他说错了。 我装作不在意的挑了挑眉毛。“谁知道呢?”我用着反问的语气,重复了一遍刚才的答句。 艾什不再说话了。 “马丁尼来了。”酒保大叔将盛着酒的高脚杯,缓缓递向了他。 高脚杯中的液体,正浮动着诱人的青绿色。 “谢谢。”艾什懒懒的,将撑着头的手放下来。他缓缓伸出手,将高脚杯一步步的挪至自己的面前。 “you’regonnacatchacold…...fromtheiceinsideyoursoul…...sodon’tebackforme…...whoyouthinkyouare…...don’tebackall……” 舞台上的人声和乐声,渐渐的停下了。 我握着玻璃杯,饮下了最后一口柠檬茶。之后,玻璃杯内只剩下几个仍带有凉意的冰块,壁碰壁的散落在玻璃杯中。 不远处的三人在放置好乐器和麦克风后,从台上走了下来。 舞子在看到我身旁的艾什后,她的表明显变得像是遇见了惊喜一般。 “晚上好――”舞子走到我身旁,朝艾什打了声招呼。 艾什在用鬼魅的眼神看了一眼舞子后。作为回应,他朝她点点头。 Silhouette 42.消失(2) 舞子和艾什打了招呼后,在我另一旁的空着的高脚椅上坐下了。 “你叫艾什吗?”舞子隔着我,朝艾什问道。 艾什似笑非笑的点点头。 舞子见对方似乎不太好说话的样子,只好先让酒保大叔给她倒一杯冰水,缓和一下气氛。 我盯着手中握着的,已经空了的玻璃杯。“我出去透透气。”我朝身旁的二人说道后,从高脚椅上下来。 转过身,我对上了井上学长的目光。 “不舒服吗?”学长淡淡的问道。 我勉强的笑着摆摆手。“有点闷,去外面吹一下风而已。”说完后,我赶紧跑了出去。 7:40p.m.格温酒吧外。 走出来,天色已经黑了。两旁街道上的招牌是那么的刺眼,遮掩住了夜空中星辰的微光。橙黄色的路灯着暧昧的光线,与迎面而来的车灯相互交融着。 我从酒吧里跑出来后,将脚步放慢了几倍。 走着走着,我找到了一个可以暂时倚靠的地方――电话亭。夜间,渐带凉意的微风从我的衣服空隙间趁虚而入,使我不禁打了个寒颤。我慢慢的走到电话亭旁。我并没有真的进电话亭,因为没有任何一通值得去拨打的电话。我站在电话亭旁,看着马路中央来往着的车辆。 我现,站在外面反而会比在酒吧里更受罪――微风不得不使我的意识清醒。明天还要上课,所以我不敢喝酒,但酒吧里的气氛已经使我的意识麻木了许多。 此刻站在外面,我渐渐的感到一阵孤寂在包围着我的心。就算不断的有刺眼的车灯在我眼前晃过,或者是听到路人在我身后的走动声……这些只能让我不断的感觉到,我是一个人,我融入不了这个环境当中。我盯着那些令人眼花的车灯,不禁有些眩晕。 无意识中,我缓缓的迈出了一只脚。 突然,有人从我的身后,抓住了我的手腕。 我瞪大了眼睛,心头突然涌上一丝希望。我回头。 “小妹妹,陪我们去喝一杯怎么样?”转过头来,两个打扮十分夸张的青年正站在我身后。其中矮个子的一个,正抓着我的手腕。 在心头一阵落空后,我厌恶的使劲要将手腕抽回。“走开!”我朝他们大吼道。 “喝一杯而已嘛。”眼前的两个混混仍然不依不饶着。抓着我的手腕的矮个子正嬉皮笑脸的看着我。 我感觉无比的气愤正直冲着我的脑门,使我的脸颊涨着红。我瞪着眼前的矮个子,扬起另一只手,朝着他甩了过去。 “啪。”一阵响亮的巴掌声从我的掌心处传来。 矮个子一下子放开了我。他捂着红肿的脸颊,脸上的表由嬉笑转变成愤怒。 我的愤怒并不比他们少。在他们没有把我抓住暴打一顿前,我迈开了步子,朝着身后跑去。 然而我忘记了,身后是马路。 刚跑出去没两步,一阵刺眼的灯光闯入了我的余光中。我转过头,看见一辆庞大的货车正朝我驶来。货车里的司机鸣着喇叭,而我似乎对此充耳不闻。 我缓缓的放慢了脚步。 只需要两秒的时间,我就会倒在一片血泊中吧…… 突然,有人用手大力的箍住了我的腰部。我甚至还没反应过来。眨眼的功夫,我被带回了人行道上。 我转过头。 艾什?! 艾什放开了箍住我腰部的手。他将目光移到那两个混混身上。 两个混混在看到眼前的景象后,不禁落荒而逃。 “艾什……”我抬头看着他完美的侧颜。“谢谢你!”我自内心的感谢他。 艾什回过头。作为回应,他一边的嘴角只是微微上挑了一下。 “要不要一起走?”在暧昧的路灯下,艾什的眼神和语气还是那么的慵懒。 8:20p.m. 我和艾什走在去往车站的路上。我拎着拎包的手,在紧紧攥着拎包上的手提带。我低着头,不知道该如何打破这沉寂。 “你的朋友唱歌很好听。”艾什先话了。 我先是惊讶了一下,因为不知道他会以夸赞舞子的歌喉来作为话题。不过的确,舞子的嗓音一直都值得他人的注意。 “嗯,她学了很久的声乐……”我默默点点头,表示完全赞同。 我们又开始陷入了沉默之中。 我的脑袋昏昏沉沉的,似乎还没有从刚才的状况中反应过来。我在对我的反应而感到吃惊又疑惑着。为什么在车子要撞上来的那一刻,我有种“就这样吧”之类的、认了命的感觉…… 如果我出了车祸,妈妈大概会倒下去了吧。而我在当时似乎只想求死,完全不记得自己还有家人。 求死……在我的生平中,这是我第一次有这种念头。我感觉自己正在向什么东西逃避着,或者可以解释成……屈服着?如果逃避不了,死去对于自己也许会是一个简单明了的解决方式。而我竟然在那一瞬间,将家人与朋友都完全抛弃了……多么可怕的念头啊。 “你的心不好。”艾什又重复了一遍,在酒吧里对我说过的陈述句。 我深吸了一口气,也不想再撒任何一个谎了。“被打击到了而已……”我轻声说道。 然而我不敢去将那个让我受到打击的可怕根源揭露出来。 艾什听后,不语。 在与艾什分别后,我以最慢的速度挪动回家。“我回来了……”我进了家门,在玄关处脱鞋子。 “妈妈?”我听到了厨房里,煎锅在煤气炉上的声音。 我走进了厨房。 妈妈坐在餐桌前,手扶着额头,似乎觉得十分不舒服。 我赶紧放下拎包。“妈妈,怎么了?”我扶着妈妈的肩。 妈妈抬起头,脸色显得十分苍白。“没事,有点头疼。”妈妈艰难的露出了一个笑容。 我顿时感到万分的愧疚。 “你先回房间休息吧,晚饭一会儿才好。”妈妈要赶我上楼。 我愣了愣。我木讷的点点头,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了漆黑的房间。 我关上了房门。 我先是觉得自己的背靠在了房门上,接着膝盖接触到了地板。我的脸颊埋于我的手掌之中。只有这么安静,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我会感觉到心脏正被人活生生的撕裂开来。 Silhouette 43.消失(3) 十月三十日,周六。 2:00p.m. 妈妈的身体还没恢复,就回公司继续工作了。在寂静的房间里换了身宽松的t-恤和裤子后,我快速的跑下了楼。 上午的课程结束后,井上学长和我商量着要将下午的时间拿来练舞。因为学校的舞蹈室已经锁门了,所以我们约好在离我家不远的室津公园,找个安静的地方练习。 其实我的心里有数,因为我的伤而停练了一周,这次的舞蹈比赛能拿奖的希望并不大。井上学长倒是毫不在意――他从不在意奖项这些东西。但是我仍心存内疚。明明可以做到的事,因为我的拖累而变得不可能了。 我穿好运动鞋后,推开了家门。我抬起眼帘,看见打扮同样休闲的井上学长正站在我家院子的门外。 “学长……”我赶紧走出来,将门锁好。 在听到学长提议去室津公园练习后,我的心里不禁涌起了千思万绪。但学长只是不想让我走太远的路罢了,所以我没有拒绝。 2:20p.m.室津公园。 我带着学长,故意避开了公园里的树林。在林荫小路上和学长走了一段路程后,我们踏进了公园一边的草坪。 此时的天空,蔚蓝的没有一团云朵。空气中夹杂着一丝丝微凉的风,轻轻吹拂着我额前的碎。我用手指,将挡住视线的碎别在了耳后。 草坪上,有人在带着他们的小孩子在放风筝。也有那么一两对甜蜜的侣坐在草地上,互相依偎着。 我转移了视线。 “要现在开始练习吗?”井上学长站在我声后,用着淡淡的语气问道。 我转过身,低垂着眼帘点头。 2:30p.m. “unmaltoicestvifquimécorche…...arrachantpétalemafleurpeau……”学长的手机躺在一旁的草坪上,正在播放着我们用来参赛的背景音乐。尽管学长将手机的音量调到了最大,但在宽广的室外,声音似乎也只有我们两个能听得见。但这已然是足够了。 随着脚步的变换、目光的转移,我能感觉的到那些在公园里散步的人们,纷纷地将目光投了过来。但他们似乎已经是司空见惯了――很多学生和大人们都会来室津公园进行项目练习,比如吉他。或者是为了唱歌,而选择大早上的来到这里进行开嗓练习。 “nedemandepasdevenirtonami…...aprés**oirréverdamourjnaiplusenvie……” 我一直觉得这法语歌既伤感又浪漫。每当这歌响起时,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心里仿佛立着个竖琴。只要这个旋律一直在继续着,那架竖琴就在不停的被拨着弦,然后一次次的在揭起我心中的某个伤口…... “entretoimoi…...jesentaisquenmarcheraipas……”进入副歌部分,按照之前排练的动作,井上学长扶住了我的腰部。 在副歌和歌曲的结尾部分,是我最为尴尬的时候。尽管已经将整歌跳了数十多次了,并且也知道男女合舞避免不了身体接触的动作,但每一次我的心都会加快的半拍的跳跃速度。 但同时的,我能够借着舞蹈而暂时忘记心中的伤痛。附和着鼓点的每一下甩头、摆臀,似乎能将我的全身意识从脑海内抽离出。 “jtap......jtapelle,jtapelle…...jetenprisdécroche……”我走到学长身后停下动作。学长走在前面进行独舞部分。 在编舞之前,我稍微查了查歌词的大意。唯独这一句歌词,令我现在的记忆最为深刻――“我给你打电话,只求你接一下”。 我的心脏在运动下快速的跳动之下,仍然能感到一丝被撕裂开的感觉。 3:20p.m. 在无间歇的跳了数遍舞蹈后,我的体力终于支撑不住身体了。 我不顾形象的躺倒在草坪上。 井上学长拿起了放在草坪上的手机,将音乐停下。他在我身边坐了下来。 我像个男孩子一般,躺在草地上,看着蔚蓝的天空。身下的草有些扎人。尽管隔着一层薄薄的t-恤,我也能感觉的到皮肤处传来的刺痒感。 “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吗?”学长在我身旁开口问道,语气淡淡的。 我愣了愣,看了学长的背影一眼。我看不到他的目光。也许他正看着草坪的前方,那个在放着风筝的小孩子和他的家人们。 “没有……”我看着蔚蓝纯净的天空,边眨了眨干涩的眼睛,边撒谎道。 学长没有说话。 沉默中,微风轻轻拂着我微微泛红的面颊――运动过后,我的脸总要红上那么一阵。地上的草在我的耳边、脖颈间轻轻抚弄着……有些痒痒的,但是很舒服。 我凝视着天空。 在这个时候,我庆幸身旁有个人陪着,不至于让自己再次陷入胡思乱想之中。如果这个下午不和学长来公园练舞,而是让我独自待在家里,我一定会疯。我宁愿在学校里,和同学们一起上课、和社团的成员们一起为学园祭做准备,或者是和学长练舞练到头晕眼花,起码这些都能让我暂时的有事可做。反之,只要我一踏进家门,甚至是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我的心就像是被钻了一个个孔。然而我不敢去追根究底让我转变的原因。现在的我就如同戴着面具在演戏的人。只要面具一被摘下,我的世界将会崩塌。 我的眼睛在此时,有些睁不开了。 已经不知道是第几天,我再也没有睡过一个安稳的觉了――每天晚上,我都会在止不住的啜泣中醒来。然后一个人蜷缩在被窝里,望着窗外或朦胧或明亮的月光,拽着被子的一角,等待着下一个黎明的到来…... Silhouette 44.消失(4) 十月三十一日。今天将成为我意想不到的,最令人心疲的一天。 8:00p.m. “妈妈,我出去了——”我穿好运动鞋,走出了家门。 我朝室津公园的方向走去。每当遇到了什么令我紧张的事,我都会选择早起,去室津公园的湖边散散步,以此来缓解一下紧张的心。 我和井上学长的那一场比赛是在傍晚的六点。按照比赛规则,参赛选手要比自己所在的那一场提前三十分钟到达比赛地点。昨天井上学长在送我到家门口前,我们约好了在学校的那一站碰面。至于舞子之前提到的生日派对,舞子到现在也没有来任何消息。但我却有点期待了——在比赛完回到家后,我又该干些什么? 一个人在慢慢的步行了十多分钟后,我进了公园。 我走在公园内的小路上。 今天的天气有些阴沉。天空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灰色。 我路过了草坪。昨天在草坪上躺着躺着,我竟然睡着了。等我醒来时,已经是傍晚了。 “你看起来很累。”这是井上学长对我的评价。 我瞥了眼草坪后,匆匆走过。我不敢将我的这种状态称之为“累”。相比起那些在为升学、工作而奋斗的人们,我甚至是连“辛苦”也称不上。而这一切只不过是我自己对于现状的无能为力,而产生出来的行为和想法而已。 我踏进了树林。我踩着脚下掉落了不知多久的树叶。每踩一次,泛黄的树叶就会出一声清脆的“咔”音。我伸手扶着一棵又一棵的、不知名的高大树木,一愣一愣的向树林内的湖走去。我努力的抑制住在这里和某人生过的回忆。我不想这么早就通过回忆,将自己的一切绪爆出来。我一遍遍的提醒着自己,来到这里只是为了放松心。 秋风扫过了树林。从我的头顶处,仍然繁茂的树叶间传来一阵“唦唦”声。 我抬头,透过树叶间的间隙,看了看阴沉的天空。还好,天色没有继续变暗。我加快了脚步,往湖的方向走去。 8:40p.m. 我靠在了临湖较近的一颗古木上。因为天空的不放晴,湖面没有泛着一点波光。幽蓝的湖水在四周树木的包围之下,显得愈琢磨不透。我也不顾地上满是泥土与杂草,靠着古木,一点一点的让自己的身躯下滑,最后坐在了地上。我的双臂环着膝。我将下巴放在了膝盖上,视线里是那一面幽蓝的湖泊。 微风穿过林间,让平静的湖面微微的泛起了波纹。我听着风声,看着泛起涟漪的波纹,不禁的,心静了很多。虽然刚才走到这里的时候,因为回忆,我差点就退缩着要离去了。 “大姐姐?”我的身后突然响起了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 我被突入其来的,女孩子的声音惊吓的转过了头。“你是……”我在看了眼女孩子的面庞后,将目光放在了女孩子怀中抱着的玩偶上。 噢,是她……我一下子想起来了。一个月前的样子,我去便利店买食物。回家的时候路过了一片空地。在我眼前的这个小女孩正在空地上,给怀里的娃娃拍照。 我松了口气,朝着她笑了笑。我怎么能忘记她和她的娃娃呢?那时候是她和她的娃娃,给了我很大的启示……时间过的真快啊。 “你来这里干什么?”我笑着,用手指轻轻拨了拨在她怀里娃娃的金色头。虽然只是个普通的娃娃,她却将它打扮的很好。 “照相呀。”小女孩调皮的笑着,亮出了另一只手中拿着的相机。 她似乎很喜欢给娃娃照相…… 我的心底里突然萌生出了一个有些可笑的疑问。但我不敢继续这个问题,只能让它在我的脑海里匆匆的掠过。起码在比赛之前,我不能让任何想法,将我心底里被埋藏至最深处的痛苦给挖掘出来。 小女孩见我没了反应后,自顾自的走到了湖边。她在湖边上的一块大石头上坐下来,开始认真的打理着娃娃的造型,为上镜前做准备。 我仍然坐在不远处的古树下,看着她和她怀里的娃娃。 这一切如同一副美好的油画一般,深深的印在了我的脑海里。 那个小女孩,似乎就像是在对待着自己的妹妹一般,喜欢给它换上不同的漂亮衣服、经常梳理她的一头金、带她到不同的地方去拍照……又或许只是因为主人与玩偶的关系?但她爱着她的玩偶。如果没有爱,何来的这些举动呢? 我在想到了这些之后,大脑突然像是一片空白了一般。 小女孩起身,将她的娃娃放在了石头上,让娃娃坐着。她走到离娃娃有些距离的位置,开始摆弄着相机。 我愣愣的看着她和她的娃娃。如果没有爱,何来的这些举动呢?我将刚才脑海里闪现过的话,又默默的在心底里重复了一遍。爱也是分很多种的。眼前的小女孩和她的娃娃,应该是属于主人与玩偶之间的关系吧……?不。我又有些动摇了。在没有询问别人之前,自己妄下定论是不正确的……或许是姐妹之间?虽然这么想,在别人听来可能会觉得十分疯狂,但我理解,因为我…… 我什么?我怔了怔。然而我不敢任由着思绪,让它继续无边无际的展下去。这无疑与我的初衷是违背的。我只想弄清楚,那个娃娃在她的眼里,是什么样子的存在? 我收回目光,将自己的脑袋埋于双臂之间。是自己想的太多了吧?有什么关系呢,只是爱好而已……我说服着自己。然而,被埋藏在心底里至最深处的,那个如同种子一般会萌芽的东西,不允许我停止思考。 我倾听着自己的鼻息。似乎只要将这个问题弄懂了,我将会知道我的心里的真正想法……心底里的某物在提示着我。 是这样吗……?我抬起头。 视线范围内,小女孩仍在给她的娃娃变换着姿势、拍照。 也许这是个契机吧……我用手撑着满是泥土和杂草的地面,缓缓站起身。只是问个问题而已,不需要太紧张……我提醒着自己。我朝着小女孩慢慢走过去。 突然,树林间刮来了一阵偌大的风。一粒沙子似乎进到了我的眼睛里,使我不得不眯起了眼。沙子在眼睛里,令我的眼睛十分的难受。我站在原地,低着头揉着眼睛。 “啊——”和着风声,传来了小女孩的一阵尖叫。在我终于将眼睛里的沙子揉至不见后,我缓缓的睁开眼睛。眼前,小女孩似乎呆滞在了原地。她仍拿着相机,嘴巴却张的老大,眼睛一直盯着前方。 我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石头上,原本应该静静的坐在上面的娃娃不见了。我赶紧跑上前。娃娃一定是被刚才的那阵大风刮着,掉进了湖内。果然,在我站在湖边,弯着腰往湖面望去时,我看见了娃娃的面庞和衣服,正浮在湖面上。而随着树林间不断送进来的凉风,娃娃随着涟漪,愈飘愈远了。 小女孩回过神后,赶紧跑了上来。 “不怕。”我在看到她一副急着快哭出来的表后,连忙弯下腰安慰她。 我直起腰板,朝着四下望了望。不远处,我现了一根细长的树枝。 我将树枝捡回来。 “能捞回来吗……?”小女孩带着哭腔问我。 我在保证似的朝她点点头后,站在了石头上,身体微微向前倾。我伸出手臂,让手中的树枝尽量的朝娃娃的方向够去。 幸运的是,风停下来了,娃娃停在了树枝能够得到的位置上。我用树枝的最顶端,勾住了娃娃浮在湖面上的衣角。 正当我暗自庆幸之余,又是一阵大风刮了过来。 “……”娃娃的衣角似乎是要勾走我的树枝。 我还未反应过来,身体的重心已经随着树枝向前偏移了……我摔进了湖里。 “大姐姐!” “……”我顿时感觉到口鼻处涌入了蓝的黑的湖水。我睁眼。在我的眼睛还在湖面上时,我向后伸手,抓住了湖面上浮着的娃娃。 “……”我想朝她大喊“接住”,但我的嘴巴和鼻子随着我在湖里的挣扎,时不时的浸泡在海水里。我伸手,使劲地做了一个抛出的动作,将娃娃抛回到小女孩的方向。 我的四肢、我的躯体,此时都已沉浸在了幽深的湖水里。 “……”我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缓缓的下坠着…… 刹那间,我的脑海里掠过了一个人的面庞。冰凉的湖水,在浸泡着我的心脏。那个人是…… 我伸向天空的目光,渐渐的被幽暗的湖面截断了。只有不断被湖水侵入的我的耳朵,还能隐隐的听到岸边,小女孩的呼救声。 Silhouette 45.消失(5) 我的身体如同漂浮在云雾中。 “大姐姐!大姐姐!” 是谁的声音…… “……” 我想开口说话,却现唇上被一片软软的东西覆盖住了。我感觉到一阵微凉的气体,从我的口中进入肺部。 好难受……我想挣扎,浑身却像被灌了铅一般。下一秒,一股无形于大气中的力量,在向下压着我的胸部。 顿时,似乎是一阵咸咸的水,从我的胃部通过咽喉涌出。 “咳――”我拼命的喘着粗气,将咸水吐了出来。我无力的睁开眼睛,这才现自己正躺在湖边的泥地上。我身上的衣物全都湿透了,紧巴巴的贴着我的身体。就连我的脸颊上,也全都是咸咸的水渍。 是谁救我上来的……? 我猛的坐起了身。 “大姐姐!”是在昏迷中听到的,那个小女孩的声音。 我看了眼表满是欣喜的她后,将目光投向她怀中的娃娃。“还好,没事…..”我摸了摸她的娃娃。 然而,这片湖的周围,似乎一直只有我们两个,再无别人的存在。从树林中送来的秋风,吹打着我湿透了的衣衫。我打了个寒颤。 “大姐姐,我扶你回家吧,不然你会感冒的…...”小女孩向我小声的提议道。看得出,我差点把她吓坏了。 我点点头,从泥地里慢慢的站起身,牵住了她的手。 “…...刚刚是谁把我救上来的呢…...?”我回头看了眼身后的湖水,装作不在意的问道。 湖水还是那么的幽蓝,一点也没有因为我的摔入而被破坏了颜色。然而我却不寒而栗。幸好湖里没有水怪啊……我暗自庆幸道。 回头再看牵着我的小女孩。她一副欲又止的表。 “…...是路过这里的人!” 我被小女孩的声调突然提高而吓了一跳。 “是……是吗……”我昏昏沉沉的,勉强的笑了笑。 9:50p.m. 走在回家的路上,不断的有路人向我投以极其诧异的目光――我的全身都沾满了湖里和泥地里的泥巴和水草。如果可以允许我进行自嘲的话,或许此刻的我更像是从湖中走出来的水怪吧…… 回到家后,我快速的冲进了浴室。我将脏衣服换下,把它们扔进了洗衣机里。我将浴缸里放好了热水。 现在泡在浴缸里,一阵微小的恐惧感不断的在我的脑海里浮现着――咸涩的湖水、湖里的淤泥与水草、令人窒息的空间……之前去湖边散步,我总会想象湖里到底会有什么,湖水会是清澈的吗?会有鱼儿们在里面游泳吗?然而一小时前的溺水,彻底让我的一切美好想象化为泡沫。 我缓缓的将头沉在热水内。不一会儿,从我的鼻息处冒出了一个个气泡。 生和死的界线,我已经体会到了…...冰冷的湖水是如此能令不会游泳的人放弃希望去生存。而在我失去意识的那一刹那,我想到的不是家人与朋友,而是一张如雕塑般俊朗的面庞…… 我从热水中抬起了头。现在不能想这些,还不能提前让自己陷入心脏被撕裂的感觉之中……等等还是去睡个觉就好了,醒来以后才会有精神 10:30p.m. 我将洗好的衣服装进盆子里,抱着盆子,走到了楼上的阳台上。 不过说到底,最终还是没能问出那个问题……我用晾衣架将衣服撑起,挂在了头顶的晾衣绳上。 不过问不问也没什么意义了。在思考这些之前,或许我应该先把眼前的事做完。 4:00p.m.涩谷,舞蹈比赛现场。 我和井上学长为了先熟悉会场,便提前了一个半小时来到会场。此时,我们正站在入场的门口前。我看着眼前的比赛会场,心跳不禁的加快了跳动速度。 比赛会场在大厦里的一个表演大厅里。如同看话剧一般,观众席的灯光全灭。全场只留下了舞台上的金色灯光,打在了在上面跳舞的舞者的身上。站在门口处一眼望去,观众席上的人头并不多。他们应该只是负责打分的评委们,可能还包括了几个观众。 两个小时后,我和井上学长就要在那个舞台上,将我们并不出彩的舞蹈展现给下面的评委们看吗……我咽了口唾沫。 “光枝!学长!”舞子的声音我们的身后响起。 我被吓了一跳。 然而在我转过身后,我现远远不只是惊吓这么简单了―― 丹正站在舞子的身旁。 我抑制不住自己的绪,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一个月没有见丹,丹的表还是那么的温和,脸上永远带着一副看似无害的笑意。他今天没有像往常一样穿着素净的和服,而是像个普通的男人一样,身着普通的休闲服装。 我甚至忘记了舞子和井上学长还在我的身旁。我盯着丹。而丹也丝毫没有要躲避我的目光的意思。 我们互相对视着。空气中,多了一丝丝僵持。 “光枝!”舞子的一声呼唤将我拉回现实。 我这才收回了目光。 “这是我男朋友!”舞子似乎没有察觉到我们之间的异样。她一脸甜蜜的挽住了丹的胳膊,向我的井上学长介绍道。 “我是柴宫彦。”丹一脸温和的笑意。 柴宫……彦?我一脸吃惊的盯着他。因为在和人类打交道,所以不得不用到假名吗? 舞子仍然没有注意到我的异样。她松开了丹,反而笑着上前挽住了我的胳膊。“一起去后台吧――” 4:18p.m. “这边这边――”舞子拉着我,在给我们三个人带路。她带着我们,来到了舞台的后台处。 我深吸了口气。男男女女的参赛者们,穿着各式各样的舞蹈服。有的女生正坐在椅子上,照着镜子给自己的脸上化妆。一些穿着不同款式舞蹈服的男生直接就地坐下了,似乎正在交流着舞蹈经验。我抬头看了看头顶上――吊在高高的天花板上的灯着暗淡的光,让场地看起来似乎就是个地下俱乐部一般。 我被舞子拉着,绕过了这些人,来到了后台的角落处。这时我才现,舞子拎着好几个纸袋子。 舞子让我坐在了角落的椅子上。她从其中一个纸袋子里拿出了一个包包后,将纸袋子们放在了脚底下。舞子将包包打开,掏出一样白色物状的东西就要对着我的脸比划。 我反应过来,脑袋向后缩了一下。“干什么……?” “化妆呀~”舞子弯着腰看我。她晃了晃她手中的湿巾。 Silhouette 46.消失(6) 比赛后台。 “笨蛋呀!”舞子敲了敲我的脑袋。“肯定要化妆啦!你看她们――” 在我身前的舞子站到了一边。我的目光顺着舞子大拇指所指的方向看过去――一个个参加比赛的女生,正坐在椅子上、或者靠着墙,照着小镜子,给自己的脸上扑粉或是化眼影、涂口红。 再看到一旁的丹和井上学长。他们似乎在低声说着什么。 我倒吸一口凉气。我很好奇,难道他们之间会有共同话题吗? “放心,我的技术很好的!”舞子做保证似的,爽朗的拍了拍胸口。 我赶紧站起身。“那我去厕所洗把脸吧……” “等等!”舞子拉住我。“换上衣服!”舞子从地上拿起了另一个纸袋递给我。 “我自己有带……” “安啦安啦,绝对要比光枝准备的漂亮很多呢!”舞子边笑边推搡着我。 4:30p.m. 换好衣服后,我提着空纸袋,从厕所里走出来。 我被墙上镜中的自己吓了一跳。 露脐的紧身黑衣,银色的嘻哈裤――我很久都没有这么打扮过了。我走上前,将袋子放在台子上。我弯下腰,在自动水龙头下方伸出手。水龙头里渐渐的流出了冰凉的水,在我的指缝中流淌过。 洗完脸后,我拎着纸袋要走出厕所。在我打开门的那一刹那,我被来人吓了一跳。 “你在这里干什么?”我盯着丹,顺手将厕所的门带上。 丹一脸笑意的看着我。 “他不见了,不是吗?” “…...”我的心里似乎被锯子锯了一下。 “我说的是弗拉德。” 我很想将耳朵捂上。但无疑的,只要这个名字一入耳,我就再也不可能将它从脑海里移除。 我和丹来到厕所后的转角处。我们头顶上的紫色灯光,在过道里显得有些昏暗。 “你只是想来和我做交易罢了。”我瞪着丹,语气不由得变得强硬起来。“还编出什么假名字来骗舞子,你何必呢?” 丹仍然笑的那么温和,仿佛任何事都不能让他的笑容湮灭一般。 “柴宫彦是我的真名。”丹缓缓的说道。“丹,只不过是我在魔法师中的代号而已。” “……”我不解的看着他。 “为了方便,魔法师们都会互相称呼对方的代号。”丹说道。 我刚想开口追问。从过道上的另一头,走来了两个穿着舞蹈服的女孩子。 我低下头,缄口不。 两个女孩子在转角处消失了身影后,我才重新抬起头看他。 “你打算怎么样?”我问着他。 丹笑着耸耸肩,一副十分轻松的样子。“弗拉德和别的孩子不一样。所以对于他,我有特殊对待。” 在又一次的听到了这个名字时,我的心似乎变成了一张脆弱的纸片,任由对方撕裂。“什么意思……?” “我尊重他的选择。所以我不再打算直接通过你的意愿,让你和我们做交易。” 什么?这个人是疯了吗?我似乎没听明白眼前的这个男人在说什么。“…...这是什么意思?一个月前不是说好了,如果我改变了想法,就用我身上的东西来做交易吗?你…...” “客人,”丹突然凑了上来,笑着看着我,“看来你决心要和我们做正式的交易了,是吗?” 我的脚不自禁的退后了一步。“你在试探我?” 丹在我的眼神里看到了警惕后,慢慢的退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并不是。” 这个人到底在想什么?我差点就要疯了。我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绪。“为什么说他是特殊的?”我甚至不敢说出这个一度让我心碎的名字。 丹转过身,没有再看我。“这一个月里我一直在证实这一点。如今证明我是对的。”丹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貌似没有了笑容。 “舞子说你去四国了……” 在我说完这句话后,我才现这不过是一个善意的谎。作为魔术师,他可以去任何一个他想去的地方。 “四国的确是我的家乡,但我不一定就要回去。”丹转过身来,笑意重新回到了他的脸上。“快点回去化妆吧,舞子还在等你。” 在我从丹的口中听到“舞子”这两个字时,我全身不寒而栗。我还想继续追问下去。然而我眼前的人,在我眨眼的刹那间,就已消失不见。 5:30p.m. “好了!”舞子高兴的将腮红刷拿开。她转而从口袋里掏出了一面小镜子,让我照了照。 在照完镜子后,我松了口气。还好,舞子给我化的是淡妆,不至于看起来像那些女孩子一样,每一个都化的十分夸张的样子。 “别紧张啦!放轻松~”舞子拍拍我的肩。“又不是第一次参加比赛了,有我这个挚友在呢,不用怕!”舞子爽朗的撩了撩自己的棕色短。 看到舞子爽朗的笑容,我当然会觉得安心很多。国中的时候,我也参加过学校里的一些舞蹈活动。每一次都是舞子在我身旁,为我加油鼓舞。如今升了高中,我们不仅又被分在了一个班,还能像从前一样,我真的感觉到自己十分的幸运。 我在椅子上站起身,示意舞子代替我坐着。舞子自从带着我们进入后台之后,似乎就没有坐下来休息过。 井上学长也换上了自己带来的服装。他朝着我们这边走过来。 “你很漂亮。”学长在看到我后缓缓说道,语气里还是那么淡淡的。 我微微笑了笑,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6:00p.m. 我和井上学长,此时正站在舞台边上红色的布幕后方,等待着主持人的报幕。 “下一组的舞蹈来自室津高中的男女组合。舞蹈选曲:entretoimoi――”主持人在报幕后,从观众席间传来了一阵稀稀落落的的掌声。 在走进金色灯光范围的那一刻,我顿时觉得眼睛睁不开了。 根据排练时的位置,在和学长走到舞台中央后,我背对着舞台。 “放轻松。”学长站在我身前,以极其低沉的嗓音说道。 “嗯。”我垂下了眼帘。 音乐的鼓点开始响起,我和学长踩着音乐的节拍,配合着跳起了舞步。 “unmaltoicestvifquimécorche…...arrachantpétalemafleurpeau…...” 我有些吃惊。在舞台上,学长的状态似乎比练习的时候更佳了。是进入状态了吗?那么就不应该因为我,而拖累学长…… 头顶上的金色灯光,烤的我的皮肤有些烫。站在舞台上,我看不清台下评委和观众们的目光,甚至是表。我只能看见他们一个个,不是在低头记着什么东西,就是在认真的看着台上的我们。 我看到了舞子和丹。舞子挽着丹,走到了观众席的最后排。此时的我已经感受到了自己加快了速度的呼吸声,也不想再顾及他人的一切了。 “entretoimoi…...jesentaisquenmarcheraipas……”学长轻轻的将手,放在了我暴露在空气中的腰部。 即使是在跳着舞,我仍感觉到自己的心底里适时的打了个寒颤。也许我本不应该换上舞子给我的舞蹈服,否则隔着衣物,我也不会感到这么的尴尬了…… 我配合着学长转身,面向了舞台。 然而在我甩头的那一刹那,我瞥见了舞台上,一抹金黄色的影子。 即使没有耀眼灯光在观众席上的照耀,那抹金黄色还是能出耀眼的光……在我眼里,甚至能让舞台上的灯光顿时失色。 我瞪大了眼睛。 Silhouette 47.消失(7) 6:03分。*** 舞台上,两端的音响在放着我们的舞蹈配乐。也只有短短的几分钟,这个偌大的舞台是属于我们的。 “entretoimoi…...jesentaisquenmarcheraipas……” 我转过头,手搭着学长的肩。在做完摆臀的动作后,我抓住了学长的手臂,缓缓下蹲至膝盖着地。我的膝盖在舞台的木地板上交替着,将身体带动至学长的身旁。我贴着学长,缓缓的站起身。 然而不管我如何的变换舞步,在视线中的那抹金色影子始终未曾离开过观众席。 此刻,我的心跳不只是因为运动而在加速的跳动了——我甚至感觉它将要跳出我的胸腔。在舞台上的几分钟,如同一个世纪之久一般,使我倍受煎熬。 “entretoimoi……”歌曲中的男声终于唱到了最后一句话。按照动作的编排,我配合着鼓点,将学长默默推开,定格了最后的姿势。 舞蹈终了。从观众席上又响起了稀稀落落的掌声,如同我们上台时的一样。我和学长走到舞台中央谢幕。 然而在我抬起头后,观众席上的那抹金色影子已经不见了踪影。 6:10p.m.后台。 “光枝,你们跳的很好看诶!”舞子拽着我,高兴的几乎要跳了起来。 我抛给了舞子一个十分僵硬的笑容。只要没有因为我的不停走神而漏掉动作,我就已经十分的感谢上帝了。 “学长,光枝,我们一起去格温酒吧吧!”舞子提议道。我还以为舞子已经把这件事忘了。但转念一想,舞子这么重视友谊的人,是绝对不会的。 “我在这里还有事,就先走了。祝你们玩的开心。”丹温和的笑着。 我差点就要脱口而出阻拦的话……毕竟比赛前丹在过道里对我说的话,我还没问明白。况且……如果他现在离去,是否表示交易取消……? 我正在心底里犹豫着。面前,舞子踮起脚尖,亲吻了一下丹的脸颊。丹在和舞子私语了几秒后,微微朝我和学长点头,示意他要离开了。而我分明感觉到,丹对我笑的意味不明……仿佛是为我感到十分的遗憾一般。 他离开了后台。 他就这么走了?我甚至是没有找借口追出去的勇气。那么……交易呢?难道已经不需要了吗?他不是一直想从客人的身上获得交易品吗?那接下来,我又该怎么办……? 8:00p.m. 我们三个人匆匆忙忙的从涩谷赶回小镇上,耗费了不少时间。下了电车后,舞子不断的催促我和井上学长要走得再快一些。 街边的商铺都还在营着业,唯独白屋——一间间亮着红灯酒绿的街边商铺上,只有白屋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在匆匆路过下,我回头瞥了一眼白屋的橱窗。 橱窗早已被白色的卷帘门遮挡住了。 “光枝!”舞子在信号灯下催促道。 8:15p.m. “学长,生日快乐!”在我们刚踏进酒吧的那一刻,酒吧里传来一阵拉炮声与欢呼声。 几条彩带落在了我的头上。舞子朝我眨眨眼。我勉强的朝她挤出了一个笑容。 酒吧里并没有像平常那样亮着鹅黄色的灯光,显得有些漆黑。但在舞台下的一张桌子上,摆着一个硕大的生日蛋糕。 我环顾了一下店内。似乎酒吧已经被戏剧社的成员们包下了。 透过蛋糕上的烛光,我看见每一个成员们的脸上,都露着真诚地为学长庆生的笑容。 “谢谢大家。”学长的语气似乎永远都是那么的平淡。但了解学长的人都知道,学长只是不善于将喜怒哀乐表达在脸上罢了。 今天是学长的十九岁生日。明年,他就要从高中毕业了。我不禁鼻头一酸。一个一个的,总是会离去吗…… 在许了愿后,学长微微屈身,吹灭了蛋糕上的蜡烛。 “喔——”围绕着蛋糕,传来一阵鼓掌与欢呼声。店内的灯亮了起来。 身为酒保的店主大叔,正在吧台后边擦拭着玻璃杯。他看着我们这边,似乎也与成员们一样的融入进了这欢乐的气氛里。 “笨蛋,想什么呢!”舞子用胳膊肘捅了捅我,一下子将我拉回现实。“吃蛋糕啦!”舞子在笑着提醒了我后,自己先挤进人群中,去和成员们一起切蛋糕了。 我站在他们身后,突然现自己像个木头人一般的僵硬。 我正想迈出脚步,眼前却出现了一个白色餐盘,上面还盛着黑漆漆的巧克力蛋糕,并放着一个银叉子。 我转过头,对上了井上学长的目光。学长拿着两份蛋糕,示意让我接过他递过来的一份。 “谢谢学长……”我低着头,接过了蛋糕。 没想到学长伸出空了出来的那只手,轻轻的替我将头上的彩带弄掉了。 “谢谢学长……”我轻声的重复了一声。 8:30p.m. 我坐在酒吧一角的座位上,默默的用叉子拨出一块又一块的蛋糕。甜腻的奶油,在我的喉咙处久久不化。 “光枝,要不要一起上去唱歌!”舞子坐在我对面,一边在翻看着手机的屏幕,一边对我兴奋地说道。 我笑着摇摇头。“我不去了,舞子去吧……” 舞子再点点头后,蹦跶着跑到了店内的舞台上面。 我边咀嚼着蛋糕,边转过头看着台上的舞子。 “咳咳……”舞子在试着麦克风。 台下,成员们的目光纷纷投向了台上。 “今天是井上学长的生日,我先祝学长生日快乐——”舞子对着麦克风说道。 成员们纷纷再次鼓起掌来。 “所以今天晚上我要免费为学长献唱!有没有谁要一起上来!”舞子对着台下的我们,像是挑衅一般喊道——但非常能带动气氛。 大家跟着舞子边笑边欢呼了起来。有几个人还吹起了口哨。 舞子离开了麦克风,走到了放音乐的设备旁。不一会儿,有节奏的音乐从音响里渐渐的传出。 两个隔壁班的女生在听到自己熟悉的音乐后,纷纷跑了上去。 店内开始变得安静下来。除了乐声,就是三个女生在台上的歌声。 我看了看大家。西川社长正站在一旁,望着台上的舞子。他似乎十分沉醉于她的歌声。 “doyouknowicantbelieveyou,外面明明晴空无云…...”很难得能听到舞子唱起日文歌。的确,舞子的声音和其他两个女生比起来,十分具有辨识度。 我抿了抿嘴,边咀嚼着蛋糕,边将目光投回在舞台上。 10:00p.m. 考虑到明天还要上课,所以大家还是决定提早散了。 “学长,光枝,再见!”站在酒吧门口,舞子朝着我和井上学长挥挥手。 10:04p.m. 路边的灯着耀眼的白光,与街边的广告牌的灯光相交错着,有些灼人眼球。 我和井上学长,正缓缓的走在去车站的路上。 不远处的信号灯开始由绿转黄。 马路上的车辆急驰而过,出了一阵阵轮胎与地面摩擦的声音。 “光枝。” 走到信号灯下,在突然听到井上学长这么叫我后,我停下了脚步。“嗯……?”我装作没事一样的转过身看他。 红灯。 “我喜欢你。” 刹那间,一阵微带凉意的风,拂过了我的耳边。 Silhouette 48.消失(8) 红灯下,微风在我的耳边轻抚过,送来了学长的一句“我喜欢你”。 我缓缓抬头,对上了学长十分认真的目光。 “学长,我……” 然而学长坚定的目光,让我忘记了要反驳的话。 “我不是那么会表达自己心的人,你知道。”学长的语气虽然听起来还是那么平淡,但他的目光里满是坚定与忠诚。“我希望能保护你,在你身边。” 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学长的心里话后,一股温热的液体差点就要从我的眼眶溢出。“我没事的啦……”我转过了头,想将眼泪吞下去。 在自己最脆弱的时候,有个优秀的男性表示愿意守护自己。我的心不是钢铁打的,所以我一定会被感动……但感动不是爱。 “你有喜欢的人了吧。” 在听到学长以有些叹气式的语气对我说道后,我惊讶的转回头看他。 “我只是想知道他是何方神圣,看看能不能配得上你。”学长的语气并不带有挑衅,而是一直为我着想的感觉。 我勉强的应付道:“没有……”在我否认后,我突然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些违心。 “好吧。”学长没有质问我。他反而将我轻轻地拥入怀内。 我木讷的不敢出声,只是在闻着学长身上的一股清香。 “我希望你会答应。”学长平静的声音,与眼前车子路过时,车轮与地面出的摩擦声融合在了一起。 我刚要开口回答。 突然,我的视线里出现一阵幽暗又朦胧的光线。我靠在学长的胸膛处,一时间瞪大了眼睛—— 马路对面的街角处,透过白屋欧式大门上的毛玻璃,可以看到店里亮起了灯光。 我的心不禁“咯噔”了一下…...里面有人? 这时我才现,店门没有被上锁。紧接着,欧式大门被从里面拉开——一只踩着黑色高跟鞋的脚,从门后伸了出来。 是柜台后的那个女人!我差点要惊呼出来。 那个女人穿着还是一如既往的妖艳。出乎意料的是,女人朝着我和井上学长的方向望过来。 在学长怀中的我和她隔着一条马路,在空气中对视了两秒。 女人看着我,面无表。 我看着她。她又回到了白屋内——穿着妖冶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外。 我见状,像推柱子一般,将井上学长推开。这时我才回过神来,前一秒我还在学长的怀内。“那个,学长,我有点事……先走了!” 在我说完这句话后,信号灯转绿了。“学长对不起……明天见!” 我留给了学长自己在奔跑的背影。说是要走,在过了马路后,我立马伸手握住了雕满古老花纹的白屋店门把手。使劲一推后,自己鼓起勇气走了进去。 “叮呤——”头顶处,传来了一阵清脆的风铃声。 我靠在门后,大口的喘着粗气。趁着喘气的间隙,我环顾了一下店内。 夜晚的白屋,头顶上是和白天一样的幽暗灯光。紫色的灯光打下来,照在墙边架子上的一个个娃娃上,愈令人毛骨悚然。 那个女人不见了,我心下想到。出于保险,我还是先掏出了手机,给井上学长一封邮件。 “学长,对不起……我有一个朋友在这家店里,等等我和她一起回去。抱歉了,学长……”我满口谎的将充满歉意的邮件送了出去。也许此刻,学长正站在白屋的门外,犹豫着要不要进来? 不一会儿,我收到了学长的邮件回复。 “注意安全。”在确定学长不会跟着进来后,我松了口气。此时的我对于学长已经是充满万分的歉意了。 我收起手机,走进了店内。 每走一步,我都仿佛在被架子上的娃娃们盯着看。我浑身开始颤栗起来。 我快步的走到了一排排衣架的最后方。我在心里念叨着,地下室一定要出现…...果然,不同于上次的况,黑漆漆的地下室入口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突然,我似乎是失去了意识一般,右脚不自觉的迈上了第一个台阶。 10:30p.m. 我睁开了眼睛。仿佛只要靠近了地下室,我的意识就会消失。直至我来到这个完全不同于上面的世界时,我才会恢复意识。 我倒吸了口凉气。好暗,什么都看不清了……似乎在这个世界里,也会有白昼黑夜之分。 眼前,我只能在黑暗中隐约的看到,头顶上的樱花树,正随着夜间的凉风,不断的飘落下樱花花瓣。 我回过头。果然,进来时的入口已经不见了。我的身后,变成了一片漆黑的樱花林。 我迈开了步子,迷茫的开始向前走着。没有人为我引路,我只能凭借着自己的感觉,和仅有的一点视线。脚下,是无数松软的樱花花瓣。我就这样漫无边际的走着。 好安静啊……唯独能听见的,是风吹过树林所出的“唦唦”声。除此之外,没有蝉鸣,也没有月光与星辰。那……为什么我还能隐约的看见眼前的一棵棵樱花树呢? 我继续向前走着。我本以为,能像上次丹给我带路一样,自己走到那片沙滩上。然而我错了。我感觉自己已经走了很久……十分钟?还是二十分钟?路过一棵樱花树,还有下一棵樱花树,就像是无限的循环一般……风吹拂过来,让许多的花瓣零落在了我的头上。 我使劲的眨了眨眼,想将眼前的事物看得更清楚——我就像是个临近失明的人。然而,下一秒,我似乎被一块石头绊倒了。我摔在了松软的花瓣路上。 还好,不疼……然而此时,我觉得自己好累,只想趴在地上,不想再爬起来了。 我的脸正贴着地面上柔软的花瓣。但是既然来了,还是要找找看的,不是吗?我从地上坐起来,揉了揉脚踝。然而,我的目光不自觉地伸向了脚边,那个将我绊倒在地的“石头”。 “……”我惊恐的捂住了嘴巴。 朦胧的漆黑中,那块“石头”正出人眼形状的红光。 我用手支撑着身体,不断的让自己退后,离它远点…...在自己的背撞在了樱花树上后,我扶着樱花树缓缓站起身。 在确定离那块“石头”保持了足够远的距离后,我转身,赶紧跑着逃离开了。 我闭上眼,也不管会不会撞到树上,只是一个劲的向前方跑着。我不敢大声尖叫,因为不想让这个安静的环境被我的声音破坏掉…... 跑了许久,我停在了一棵树下。我靠着树,开始喘着粗气。就算来到这了,丹直到现在也没有现身……他一定是知道我来了的,但为什么,他就是不出来见我呢?见了面,我只想问清楚,下午比赛前和他没谈完的事…… 我不甘心。在我下定了决心要交易后,为什么事总是不能如我所愿?我只是想和他在一起而已……在想到那张如雕塑般精致的面庞后,我的心似乎被撕扯了一下。 没错,这几天我一直在逃避。我背靠着树干,缓缓的滑着,最后坐到了地上。 弗拉德……我打了个寒颤——这是我在他离去后,第一次主动的想起了他的名字。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一声不吭的就离开我了。每天晚上,我只能蜷缩在被窝里,看着窗外的月光,祈求他能出现。一个人独处的时候,连秒针走动的声音,听起来都像是心脏在滴血…...但我不能以尖叫的形式宣泄自己的悲伤。我只能以短暂的睡眠去忘记伤痛。然而在睡觉之前,我甚至都不知道第二天还有什么期待了。一切都变得那么的虚无。我就如同一副灵魂已被剥离一半的躯壳。 我用手指擦了擦眼角,将眼泪拭去。 刹那间,从漆黑的树林间刮来一阵大风。 我站起身。为了防止有风沙进到我的眼睛,我用手遮住了眼睛。 风确实十分大。我能感觉到,自己头顶上的樱花花瓣正在不断的落下,如同落雨一般。然而在几秒之后,风停了。 我睁开眼。一阵微微刺眼的光侵袭了我的眼球。 怎么回事…..?在逐渐的适应了光线后,我渐渐的睁大了眼睛。 眼前的场景,忽然的从一片漆黑的樱花林转变成了一间亮着古老的橙色灯光的屋子…...与其说是屋子,倒不如说是…… 城堡的一角。 房间四周的墙壁上,靠着摆满了古老书籍的书架。我抬头看了眼头顶上方——屋子的房顶呈尖塔状,而高度简直是不可想像。房顶的四面上,镶着波希米亚式风格的玻璃窗。整间屋子如同中世纪的城堡一般,显得神秘又诡谲。 这是在开玩笑吗……我到底来到了什么地方? 我的呼吸速度开始不均匀的加快。 “客人,欢迎你的到来。” 我的身后,突然传来了丹的声音。 Silhouette 49.抉择(1) 我正吃惊的打量着眼前的屋子――装潢如同古欧城堡一般。*** “客人,欢迎你的到来。”丹在我背后说道。 我的背后突然冒起一阵冷汗。我缓缓的转过身。 “……”我看着丹,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丹的全身上下都被黑色的斗篷包围着。就连他的脑袋,都蒙上了和斗篷连体的黑帽子。此时的他就如同一个真正的魔法师……或者说是巫师更为贴切?他从黑色斗篷内伸出来的一只手,正捧着一本厚重的古老书籍。那本书的封面与书页完全的泛了黄――被放置的年头似乎跨过了数个世纪。 “你终于出现了……”我回过神后看着他,咽了口唾沫。“我一直在找你……” 丹还是一脸笑意的看着我。“下定决心要和我做正式的交易了吗,客人?” 我打了个寒颤。 丹微微屈身,让开了路,示意我跟着他。 丹领着我,走到了书桌前。“请坐。”丹将手里的书轻轻的放在了书桌上。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书桌?如果这上面不是摆满了娃娃们零碎的肢体,我十分愿意相信面前的这个桌子的确是一张普通的书桌――只是显得比较复古罢了。 丹看着我。 我这才回过神来。我坐到了书桌前的那张复古红椅上。 “你知道,”丹也在书桌后面的古老木质椅子上坐了下来,“你想和我交易什么吗?” 我并没有看他。我仰起头,却是将目光放在了他书桌上的一个个零碎的肢体上。“我……” “然而现在不是你愿不愿意交易的问题。”丹突然压低了声音,将我吓了一跳。 我盯着他。他在一瞬间的面无表后,脸上又恢复了笑意。他从黑色的斗篷里伸出胳膊,用手一指墙边的壁炉。 我顺着他的指尖方向看去――刹那间,一阵赤色的火焰在壁炉里燃了起来。火焰还附和着壁炉内的木柴,轻轻的出了“啪”的爆裂声。 “这里比较阴冷。许多客人在这里待久了之后都会生病。”丹将手收回于斗篷内。 “谢……谢……”我抑制住自己的惊讶,轻声喃喃道。 “我们来谈一下你想问的正事吧,客人。”丹突然站起身。 我被丹突然的站起身,而吓的心脏直跳。丹却只是拿起了桌上的厚重书本。他在背对着我走到墙壁的书架处后,将它塞回了原位。 我深吸了一口气。“为什么现在不能直接通过我的意愿来交易了?” 在问完后,我被自己说话的音量吓了一跳――我的声音正在这古老又昏暗的宽广房间内回荡着。 丹倒是似乎已经习惯了。他转过身,温和的对我笑着。“因为要尊重弗拉德的意愿。” 在听到这个名字后,我的心大幅度的颤动了一下。然而,我对于丹的回答表示震惊。 “你从来没有了解过弗拉德的想法,不是吗?”丹边笑着质问我,边缓缓的移动回书桌前坐下。 我的心似乎在被千万根线拉扯着。“我……”我哽咽住了。 此刻,四周墙壁上的壁灯所出的古老又幽暗的黄色灯光,似乎正打在我的脸上。而从壁炉里出来的赤色火焰,仿佛就要跳出来将我的躯体燃烧殆尽。 我回过了神。“即使我了解他的想法…...之前不是说好了,只要我愿意用自己身上的东西交换,就能进行正式交易吗…...”我盯着丹。 丹笑着摇摇头。他执起桌上的一枝乌鸦色的羽毛笔,蘸了蘸墨水,开始在面前泛黄的纸上写着什么。 “但是弗拉德不同。”他垂着眼帘,笑着缓缓说道。 我被激怒了。“但你从头到尾都没有告诉我,为什么他是不同的!”我愤怒的走上前,“啪”的一声将巴掌甩在了他的书桌上。 丹在写下了两行字后,停下了笔。“我相信在每个客人的眼里,他们的人偶都是不同的。”丹抬起眼帘,充满笑意的看着我。 我一时语塞。“只是这样…...?” 丹的嘴角的幅度更为上扬了。“还有别的原因。但是不能透露给你,客人。” 商业机密……?我想起了现代社会的术语。 我不甘心的坐回到了复古红椅上。 “弗拉德不想让你牺牲自己的一切,去换取他短暂的生命。”丹继续垂下眼帘,边用羽毛笔在纸上写字,边缓缓的说道。 听丹这么说着,我顿时想起了那个在新宿的月夜,我和弗拉德的短暂争吵。是啊,弗拉德当时已经明确的表明了,不希望我为了他而去和丹做正式的交易。然而,是我一昧地在否认这个事实,不愿意去那么早的接受……可他为什么要一不的离开我? 丹似乎知道我的想法。“弗拉德不想见你。这是他的愿望。”丹语气温和的说道。 不想见我就是他的愿望……?我怔了怔,脑袋里顿时一阵空白…...是我被他讨厌了吗? “因为弗拉德的特殊性,我不能再按照作为客人的你的意愿,以直接和你进行正式交易。”丹放下了乌鸦色的羽毛笔。他将面前的纸张缓缓的对折了一下后,将它塞进了桌前的信封里。 我不安的站起身。我踱着步,走到了壁炉旁。我看着壁炉里正燃烧着的赤色烈焰。 “啪”。壁炉里的木柴在与火焰抗争着,出了清脆的爆裂声。 现在是我说什么都没用了吗……?弗拉德的愿望是不想再见到我,意思就是说他不愿意再成为人类了…...这算什么?那我们之前所拥有的那些回忆,真的要在此刻划下终点了吗? 壁炉中的火焰,传出了一阵炙热的热量,在烤着我的腿部。 不……就算是我自私,我不尊重弗拉德的想法……但既然来到这了,怎么说也要为自己争取机会。 “我要见弗拉德。”我从壁炉前转过身,语气坚硬的看着丹说道。 丹在抬起眼帘看了我一眼后。他闭上眼,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我正想重申一遍自己的想法。突然,在丹身后的,墙壁上的铁门被缓缓的推开了。 “噔――”一只穿着黑色高跟鞋的脚,从铁门后迈了进来。 我知道,是经常坐在白屋的柜台后,那个打扮妖冶的女人进来了。 女人走进来后,我看见她的手里正提着一个半米长的黑色手提箱。 她走到丹身旁。她先是将那些娃娃的零碎肢体轻轻的腾开在一边。她将手提箱放在了书桌上后,只是懒懒的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谢谢你,卡特。”丹睁开眼。他站起身,示意女人可以离开了。 这个名叫卡特的女人,无声息的离开了这间屋子。 我不敢喘息的盯着那个黑色的手提箱。 丹将手提箱放平后,缓缓的打开了箱子上的搭扣。 在丹缓缓的揭开箱盖后,我愈感觉到,自己的眼泪将要夺眶而出。 Silhouette 50.抉择(2) 丹缓缓的揭开了箱盖。 进入视线的弗拉德正躺在箱子里。他就如同真的沉睡了一般,眼帘微闭着,薄如叶片的双唇还泛着淡淡的血红色。他的身下,铺满了白色的鹅绒。他那一头金色微鬈的短,无时无刻的不在占据着我的眼球。 “……”我伸出手,轻轻的触碰了他如雕塑般安静的面颊。我闭上了眼睛,任由泪花肆意的从眼眶里溢出。 弗拉德,弗拉德,弗拉德……我求求你,不要再折磨我了……我感觉到自己的膝盖碰到了冰凉的砖面。我趴在书桌的边缘,触碰着弗拉德而大哭着。 “你可以把他带走了。”丹从我的头顶上方传来的声音,此时听起来是那么的冰冷。 我从箱子里,轻轻的抱起了弗拉德,将他搂在怀里。“我要和你做交易!”我跪坐在地上,带着哭腔向丹抗议道。 丹没了声音。 我睁开眼睛。眼前,带着浓重诡谲气氛的书房景象,刹那间如镜面般破碎了。我本以为我会回到白屋内。然而,我的眼前出现的是漆黑的樱花林。 我又回到樱花林内了……我感觉到不断的有樱花飘落在我的头顶上。我的脚下,是由无数瓣柔软的樱花所铺设出来的路。此时,弗拉德正安静的躺在我的怀里。好冰凉……我抱紧了他的如冰块一般的躯体。 我抱着弗拉德,漫无目的的向前走着。我也不再关心现在是几点了,因为在这个世界里,时间是不会流逝的;我更不关心我会走向哪里,因为没有弗拉德的地方,对于我来说都是一样的…… 没有弗拉德?我走到一棵樱花树下。我背靠着樱花树,像我刚才在遇见丹之前一样,背靠着树干缓缓的滑下去,坐在了地面上。 虽然弗拉德正躺在我的怀里,可现在的他……是娃娃,是不会说话、没有意识的人偶,和这一个月来一直陪在我身边的那个弗拉德并不一样。我低头看着弗拉德的睡颜。天色实在是太暗了,我只能模糊的看到他精致如雕塑般的面庞……我伸出手,轻轻地替他捋了捋,他那头金色的乱。 “弗拉德……”即使是现在将这个名字挂在嘴边,我的心里仍然会不断的抽搐。看着他的金色乱,我突然想到了下午和学长在舞台上比赛时,观众席上突然出现却又匆匆消失的金色影子。 “……”我停下了动作,眼泪“啪嗒”一声,打在了弗拉德如玉般素净的面庞上。 “你为什么不等等我呢……”我像是在对着怀里的他说话,又像是在自自语着。我轻轻的用指尖拭去了,那滴打在弗拉德脸庞上的眼泪。“弗拉德……我今天真的好累啊……”我抱着他,感受着他那没有温度的躯体。“早上的时候我还掉进了湖里……虽然被救起来了……”我抹去了挂在眼角的泪珠。虽然被救起来了,但救我的那个人不是你……如果是这样,我宁愿永远沉睡在湖里。“井上学长还向我表白了。”我继续轻声倾诉着,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但学长就是学长,不能成为恋人。” 说到这句话时,我仿佛回到了刚将弗拉德带回家的时候。那时候的我也是像这样子,将弗拉德抱在怀里,对他低声倾诉着。“可能你会说我自私,责怪我没有考虑到你的想法,但我愿意用自己身上的一切去换取你的生命,因为……” 我停住了。为什么?我愣了愣。为什么我愿意为弗拉德付出这么多……? 原来我一直不知道自己心里所想的,我只是在一昧的逃避而已。也许是弗拉德不愿意在看到我没弄清楚自己的想法后,才选择的离去?或者是……你根本就厌烦我了?我回过神来,望着弗拉德陷入沉睡之中的面庞。 “你从来都不告诉我为什么……”我将弗拉德的脸颊,轻轻的贴上了自己的脸颊。“其实你第一次离开我的时候,就想彻底的走了,是吗……”樱花林间,送来了一阵带有凉意的微风。我感受到了些许的寒意。没错,也许第一次的时候弗拉德只是看在我受了伤的份上,出于可怜和同,才回到了我身边。在我的伤好了之后,他走了,只留下“不要再跑了”、“慢慢走回去”这些叮嘱的话。如果我知道他要离去,即使是放下手边一切的事,我也会紧紧的跟着他,绝不离开。 可是你从来就没有想过吧,在我失去你的时间里,每一分每一秒对于我来说,都是最大的煎熬…… 我减少了翻开手机盖的次数,因为我知道再怎么看,他都永远不会再打电话、短信过来;社团活动、和井上学长一起排练舞蹈,我都是尽量的拖延到最晚才回家。因为我知道没有人会来车站接我,甚至是在我的房间里等我了;晚上睡觉时,我更喜欢将被子蒙住头。虽然会让自己呼吸困难,但起码有一刻是能让我与世界隔绝的…...因为就算是好好的躺在被子里,也不会有人为我用英文念上一段《德古拉》了…… 就是《德古拉》,我现在也只是把这本书丢弃在书桌的抽屉里,避免自己的视线触及到它……即使我为了保护自己而做的再多,到头来我却现,不过是我在做着无用功罢了。思念就如同辽阔的海洋一般,即使泥沙再多,也填补不尽。 正这么想着,我不禁打了个喷嚏。好冷……如同我正泡在冰冷的湖水里一般。眼前这无边际的漆黑,似乎要将我吞噬。我抱着弗拉德,头靠在树干上,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许久之后,我缓缓的睁开了眼。好刺眼……我伸出手,遮挡住射入眼球的白色光线。 “客人。”我听到了来自天边一端的声音。 ……是丹吗?我渐渐的让自己适应了光线。我睁开眼睛,现自己正在一片白色的空间里躺着……倒不如说是悬浮着,因为我的身下没有任何东西支撑着我的身体。 我如同真的躺在床上一般,脑袋左右摆动着,打量着四周。如同身处在大雾天气一般,除了一片乳白色,我看不见任何东西。 “客人。”丹的声音再次从云端处传来。 “这里是哪里?”我大声的对着这片白色的空间问道。奇怪的是,我一点也没有要坐起身的**,只是任由身体横着悬浮在这片白色的空间里。 “这是你和我们做交易的地方,客人。”我似乎能感受得到,丹在说话时,脸上所带的笑容。 “我可以吗?”我继续朝着云端处问道。 “我们希望你能尊重弗拉德的想法。”丹开口道。“在他再一次的获得生命后,见不见你,是他自己的选择。” 我听后,竟然默默的在心里笑了起来。“我也是这么想的,我答应你。” “那么从此刻开始,我们要进入正式的交易阶段了,客人。”丹从云端处传来的声音,突然变得正式又严肃起来的说道―― “以你我从此刻的记忆开始为证据,交易生效。” 我的心脏在快速的跳动着。 “那么客人,你已经想好要交换什么了吗?” 在沉默了一会儿,我缓缓的开口答道: …... Silhouette 51.喜欢(1) “那么客人,你已经想好要交换什么了吗?” 我在沉默了一会儿后,缓缓开口…… 然而我却听不清自己说了什么。*** “光枝!光枝! 是谁的声音?突然闯入这无形的大气中。 “光枝!” 是谁!我横躺在这片白色的世界里,惊恐的向两边望着。而丹的声音,已经消失在天边。 “光枝!” 不要再叫我了!我捂着耳朵,厌恶的闭上了眼睛。 “……” 我猛地睁眼。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天花板…… 我回到家了吗…...? “光枝――!” 我顺着人声的方向,将头微微摆向一边望去――舞子和妈妈正站在我的床头边。朦胧中,她们脸上的表看起来是那么的焦虑,甚至是有一种急得要哭了的感觉。 “……”我想开口说话,却现自己的嗓子不出声了,如同着了火一般干渴。不只是如此,我感觉到我的脑袋里像是冒着一团炙热的火焰,将我的双眼变得干涩无比。我的额头上似乎正渗着密密麻麻的汗珠,浸湿了我额前的碎,让它们服贴着我的额头。我的身体就像是一团软软的棉花,全无知觉的躺在自己的小床上。 “mi…...zu……”此时,我饥渴的喉咙十分需要水的浇灌。然而在我使劲了力气去开口说话后,我被自己沙哑的声音吓了一跳。 但显然,舞子和妈妈没有明白我在说什么。她们只是看到我的双唇在轻轻的闭合又开启。 我顿时感觉到一阵绝望,因为我连抬起胳膊,想通过写字的方式告诉她们,我要喝水的力气也没有。 “醒了就好……”妈妈担忧的看着我,似乎是松了一口气。 什么叫“醒了就好”……?模糊的视线中,我看着妈妈。妈妈的语气,仿佛在形容一个垂死挣扎的病人。 舞子伸出了手,用手背探了探我的额头。 好冰凉的手啊……我享受似的闭上了眼睛。 “还是好烫!”舞子缩回了手,似乎被针扎了一下。 “我去弄一盆凉水来……” 我听到了妈妈匆忙离开房间的脚步声。我又睁开眼,看了看舞子。 “你怎么搞的呀!”舞子似乎被我弄的着急坏了。“今天医院休假,不然就能带你去看医生了!”舞子的声音里带着焦急的哭腔。 看医生…...?我生病了吗…...?我干涩的眼睛在微微闭合后又睁开。 云里雾里中,我的耳边传来了一阵“啪嗒”的声音。我微微侧过头――窗外,淅淅沥沥的雨点从天而降。天空灰暗的颜色,使得我的房间也变得有些昏暗。我不知道现在是几点了。事实上,我正处于半无意识之中。 不过我喜欢这种有些灰暗的感觉……起码现在是这样。我收回了目光。 “你刚刚一直在抖!”舞子继续带着哭腔对我说着。“吓死我和伯母了!” 听舞子这么说着,我才感觉到从后背渗出的一阵寒意。然而我的脑袋,正处于一阵阵着火般的热之中。 好难受……我听着自己沉重的呼吸声。冷与热正在我的身体里交缠着,又似乎在对抗着。这使我从心底里感到焦躁不安。 这时我才回想起来…... 我不应该待在地下室里的樱花林里吗?刚刚的我似乎还躺在一个十分奇怪的地方…...最重要的一点是,从刚刚我睁开眼开始,我一直感觉到自己的心里似乎缺少了什么…… 在感受到自己的左手手指能够微微的动弹后,我缓缓的在床上挪动着左边胳膊,向着身旁的床单上摸索着。 舞子觉了我的动作。“你要拿什么?” “弗……”我微微开口。 舞子起身,将耳朵凑了上来。 我改口,以沙哑的嗓音说道:“娃……”我忍着疼痛,吞了口唾沫,“娃娃……” 舞子显然是听清楚了。她直起腰板,朝着我身旁的床上望了望。她又环顾了一下我的房间四周。“没有呀……”舞子一副貌似是她听错了的样子,又将耳朵凑了上来。“光枝,你有娃娃吗?” 我彻底的放弃了。“水。”我再次改口道。 舞子在点点头后,赶紧的走出了房间。 我躺在床上,两眼鳏鳏的望着房间的天花板。 好难受啊……我闭上眼。我感觉到自己的背后正渗着冷汗,黏糊糊的浸湿了身上的衣服。我的脸也似乎被水泼过了一般――我甚至能听到自己流出的汗珠顺着两鬓旁的头,缓缓的掉落在枕头上的声音:“啪嗒”,如同窗外的雨声一般。 我听着自己沉重的呼吸声。我的每一次呼吸似乎还带着不小的热量。然而,无论我呼吸的快还是慢,脑袋内的热量仍然只增不减。此时的我宁愿让自己被浸泡在冰冷的湖水内,起码那股凉意能使我暂时忘记这种被火烤着的感觉。 即使是变回为人偶的弗拉德,也不愿意再待在我身边了吗……我难过的在心里自嘲着。算了,算了,就这样吧……我的眼眶一阵湿热,却流不出眼泪来――从我的脑袋里燃烧着的熊熊火焰,似乎要将我体内的水份全部蒸殆尽。 就让我病死吧,再也不想受这种如心脏被撕裂般的痛苦了。 我抓住了被子的一角,使尽力气将被子往身下拽开。 我闭上了眼睛,默默承受着体内的冷热交融所带来的煎熬与折磨。 过了一会儿,我感觉有人将我身上的被子往回拉了拉。 我不安的再次使出力气,将被子拽开。 然而,有人像是要和我做着对,又将被子往我身上拉着。 “……”我无力的将胳膊从被子中伸出,焦躁的要将那双替我盖被子的双手赶走。 一双熟悉的手,将我伸出的冰凉的手握住。 “……”我微微的睁开了眼睛。 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男孩子,正安静的站在我的床边。他那头金色微鬈的短,在我眼里,似乎正闪着如星辰般的微光。 朦胧中,我甚至看不清对方的五官了。 弗拉德…...?还是……死神……?在露出一个干涩的笑容后,我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我在为我的所有猜想而感到可笑。不管是谁,都只会是我在病死之前,眼前所浮现出的幻影罢了。 空气中,多了一丝略显静谧的沉默。 在半意识下,我忽然感受到唇上被一片软软的东西覆盖住了……我不自禁的加快了呼吸的速率。 好熟悉的感觉,如同在我落水被救上来的时候…... 我尽力的将上下粘合在一起的眼皮睁开。 Silhouette 52.喜欢(2) “光枝,太晚了,我要回家了……明天放学再来看你喔!”舞子站在我的床边,拎起了拎包。*** 妈妈正扶着我的脑袋,让我慢慢的喝水。 “……”我看着舞子,眨了眨干涩的眼睛,表示很高兴她来看望我――尽管我连笑的力气都没有了。 “妈妈去送舞子,你可以先睡一会儿…...”妈妈见我将整杯水都喝完了后,拿开了杯子。她扶着我,让我躺回了床上。 我的脑袋在枕头上,微微向下一点…...我闭上了干涩的眼睛。 “光枝,明天见!” 我听见妈妈和舞子离开了房间的脚步声。 然而,短暂的安静并没有持续多久。我听见了房间的窗子被轻轻推开,又被轻轻合上了的声音。 “……”我的耳边是自己沉重的呼吸声、故意被压低的脚步声、还有窗外那淅淅沥沥的雨水的声音。 我感觉到自己耷拉在床边的手,被再次的握住了。 “……”我将自己的手从对方的手里抽出。尽管全身像是没有了知觉一般,我还是让自己在床上翻了个身,背对着对方。 此时的我躲在被窝里,全身都在因为寒冷而颤抖着。即使我的脑袋里仿佛还是有熊熊火焰,在一阵阵的燃烧。 真的好难受啊……我不停的喘着热燥的气体。 在半意识下,我忽然感觉到一股力量,从我的侧身上方将我包围。 “……”即使是闭着眼睛,我还是能感觉到,从眼眶处形成的一阵温热的湿润。 “对不起…...”那股力量的主人,出了一阵如海绵般令人舒服的嗓音。 我在被窝里,一动不动。我想开口说话,但我的嗓子像是被火焰灼烧了一般。我彻底的陷入了迷茫之中。我不知道现在我所身处的场景,是现实?还是梦境? “我不知道你和丹交换了什么,但我的良心不允许我再故意逃避你了…...” 当听到“良心”时,我的身体在被窝里颤抖的更厉害了。不管这一刻是梦境还是现实,我对于“良心”这个解释都表示容忍不了。 “只……”我忍着喉咙处的疼痛,吞下一口唾沫。“只是……良心……?”我沙哑的声音似乎要把我整个人都撕扯的粉碎了,然而这远远不足以宣泄我这么多天以来所产生的,被他像垃圾一样丢弃了的感觉。 然而,我猛地意识到,此刻不是幻觉,是现实。因为我身后的声音在之前说了一句:“我不知道你和丹交换了什么”。 我到底和丹交换了什么?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啊……此刻,我只知道自己身体的反常。如果只是烧,为什么我会感觉到这么的痛苦? 弗拉德只是愈得将我拥得更紧了。隔着被子,我也能感受到他的体温,如常人般温暖。 这些天,我是多么的渴望着这个时刻。我的鼻子泛着一阵酸。但是现在不同了,他只是出于“良心”二字,才回到我身边。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揪着什么不放,但就像是有一道阻碍,不从它上面跨过去,我就无法表达心意。如果只是出于“良心”,那么我相信,他还会再次的离开我。我的世界将会因为他的三次离开而终究变得天崩地裂。 “良心……”我再次用沙哑的声音重复道。如果我现在是个正常人,那么我一定会将他推开,自己从窗外跳下去――他的“良心”已经将我这些天所受的痛苦和折磨,否决的一干二净。 “弗拉德……”我闭上了眼睛。“我喜欢你……” 最微弱的声音,已经被窗外的淅淅沥沥的雨声湮没。 我是喜欢着他的,但我却一直没有觉自己的心意。如果不是喜欢,那么我这些天所遭受的痛苦和折磨又从何而来……?第一次将我点醒的,是湖边再次遇见的那个小女孩,和她的玩偶;而真正让我明白了自己心意的,是井上学长在信号灯下的那番告白。 “你有喜欢的人了吧。”学长当时这么叹气道。而我一直习惯着去回避问题。 弗拉德没有说话,但他一直在我的侧身上方拥着我。 我使着力气,翻过了身体。我睁开眼,直视着手撑在我的床边,在我上方将我拥住的他。不知道是我病得不轻的原因,只是几日不见,他的欧式五官似乎变得更为精致又完美了。我使尽全身的力气,让自己的上半身从床上坐了起来。然而此时,我的身体就像是一张纸般脆弱――我倒在了他的怀里。 “你不应该在那里待得那么久。”弗拉德的声音在我的头顶上方传来。他并没有回应我对他的告白。 此时此刻,我宁愿当作他没听见。 “地……下室?”我被他抱在怀里,嘴唇微张。即使不照镜子,我也知道此时的我的样子,一定非常吓人吧――汗水浸湿了我的全身,并且我的脸色一定像鬼一样的苍白。 “那个世界没有阳光,你所见到的只是魔法师们制造出来的幻象。”弗拉德抱着我,轻轻的将他的脸颊贴在我的脸颊上。 “光枝,对不起。” 我感觉到自己燥热的鼻息,正一阵阵的呼在弗拉德白如玉石般的皮肤上。我闭上了眼睛,努力着让自己的呼吸频率降低。 “没关系……”我用着沙哑的声音喃喃道――这一回倒是说的很清楚了。 “丹说,我有两个月的时间。”弗拉德如海绵般的嗓音,在我的耳边回响着。 两个月……?我到底和丹交换了什么,能换来这短暂的两个月……? “你想走,就走吧……”我在他的怀里,难过的露出了一个笑容。弗拉德只是在用他的脸颊贴着我的脸颊,没有说话。“丹说让我尊重你的选择……”我忍着喉咙处如火烧的灼热感,吞了口唾沫。“我同意他,所以你可以走……” 我承认,我完全是出于违心的在说这番话。没有弗拉德的日子,一切都仿佛变得毫无意义了。就像我之前想的,每天夜晚坐在床前准备入睡,却已经不知道第二天还能有什么期待了。 “对不起。”弗拉德又开始自责般的开始道谦。 我苦涩的笑了笑。 早知道井上学长对我告白的时候,我要是答应了该多好……起码能让我分散注意力,而不是在为弗拉德的一句句“对不起”而难过的心碎。 此时,窗外的雨声如同我的心脏在滴血的声音:“啪嗒”、“啪嗒”。每一声,都像是在对我宣告着,他又要离我而去了。他以为只要他离去了,我就会放弃和丹的交易,继续着正常人的生活?可他不知道,在他离去的日子里,我有过好几次要轻生的念头……自己的心意还未传达出去,就要被截断在这个时刻了吗? 我缓缓的睁开眼睛。为了能更清楚的看见他的面庞,我刻意的和他保持了一些距离。我抬起手,用冰凉的手掌轻轻的抚摸他白如雕塑的面颊。这时候,我似乎再次的将眼前的这个活生生的他当作了人偶。 只是为了多看他一眼,我就交换了我身上的某样、值得换取弗拉德的两个月生命的物品。但我不后悔,因为我的本意也只是想在和他见上最后一面时,将心意传达出去……虽然这个愿望没有达成,但我还是知足了。 “你……”我想说出“你走吧”几个字,但我的干渴的喉咙,已经不允许我再多说一个字了。我放下了胳膊,轻轻推开他,示意他可以离我而去了。虽然我还没有做好要哭到泪水流尽的准备,但起码我想证明自己确实还有一丝骨气。 “我爱你。” …… 弗拉德没有放开我,而是更加的拥紧了我――如同他是个娃娃的时候,我那么的拥紧他一般。然而,在听到他以仍然怪腔怪调的日文说出这几个字后,我的心跳不觉的加快了跳动的速度。 “我爱你。”他真的在我耳边,用着舒服的嗓音,再次的重复了一遍。 空气中,我对上了他那副真挚的黑色双眸。 我缓缓的抬起胳膊,将手放在了他的腰间。他渐渐的合上了眼帘。朦胧的视线中,他俊朗的脸庞在不断放大着。我学着他,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他柔软的双唇,覆盖在了我干涩的唇上。 这是我们的第三次接吻。 Silhouette 53.学园祭(1) 十一月五日,星期五。 从今天开始,是学校为期三天的学园祭。在这三天内,学校的班级和社团都会在学校的各个角落,挂上具有特色的横幅,举办各种各样的活动,来展现各自团队的魅力。 “学园祭是对外开放的,所以你可以正大光明的来喔……不过不要被别人知道我们认识就好了。” 昨天晚上,我这样对弗拉德说着。只是不知道弗拉德会不会真的来呢……我边这么想着,边走进了学校的活动馆。 10:00a.m. “光枝――” 我顺着前方望去,舞子正站在搭建好的舞台上,朝着我挥手。 我笑着,加快了走上前的速度。 学校在两天前就已经将舞台搭建完毕了,并且在舞台的两侧拉上了红色的幕帘――看上去就像是真正的舞台一般。台下的空地上,是密密麻麻座椅。一眼望去,已经有了上百张。 戏剧社的节目是在下午的两点。现在,戏剧社的成员们正在各司其职――有的在台上搭着道具、有的在整理服装…… 舞子朝我摆摆手,示意我走到舞台上去。 我踩着阶梯,一级一级的走了上去。 “我还以为你来不了呢!”舞子拉住了我的胳膊。“不过你的病好了就行了!” 我朝着舞子吐了吐舌头。其实我昨天就应该来上学了。只不过想在家多和弗拉德待上两天,我才向妈妈借口,自己还有点头晕不适。 舞子拉着我,走到了右侧红色幕帘的后方――我用来调控背景音乐的机器,已经被从练习室搬到了这里。 “好兴奋诶!”舞子拉着我的手,都要高兴的跳起来了。“等一下我就要去试衣服了,还要化妆,”舞子掰着手指,“西川社长说我必须戴假,”舞子用手指捏起她的棕色丝,“明明这样也不错嘛――” 我笑着,走到了调控背景音乐的机器前。“对于观众来说,短的朱丽叶应该很新奇吧~” 舞子听完我的话后,反倒跟上前来,用胳膊肘捅了捅我。“遇见了什么好事呀?”舞子一脸坏笑。 我摆摆手,心虚的说道:“才没有呢!只是病好了,心就跟着好了还不行呀……” 舞子仰着头看我,一脸的不相信。 我笑着推了推她。 11:00p.m. 观众席的一旁,开始摆上了饮料摊――茶道社的成员们来帮忙了。我跑下舞台,来到了饮料摊旁。 “岚――”我从摊子的一旁探出头。 岚蹲在地上。她正要将地上的几个纸箱子拆开。她在听到我的声音后,抬头,对着我温柔的笑了笑。“光枝。” 我蹲下来,帮她将纸箱子上的胶带撕开。 “谢谢。”岚温和的说着。 “没想到岚真的加入茶道社了呢。”我撕开箱子上的胶带,将箱子里的饮料一罐罐的拿出来,摆在摊面上。 “不想浪费高中生活呀。”岚耸耸肩,对我微微一笑。 我回应了她一个真诚的笑容。 “光枝――” 我寻着声音,往舞台上望去――舞子在红色的幕帘后探出了头。 11:05p.m. 舞台。 我站在红色幕帘后望着舞子,油然心生一种说不出来的惊讶感…… “舞子,很漂亮呀!”我惊叹道。 舞子换上了演出服――米色的古典风格长裙,在舞子的身上显得十分契合。此时站在我面前的舞子,就如同外国小说中走出来的人物一般,高贵典雅。 但舞子一开口说话,或者是像平时一样做出什么男孩子气的动作,就立马会将这种感觉破坏了。“还没戴假呢!”舞子一只手提着裙子,另一只手抓起我的手腕,拉着我来到了后台。 不同于舞台前的整洁有序,后台显得十分凌乱――各种道具、服装,都成箱的被摆放在地上。舞子拉着我,绕过了这些障碍物。她带着我来到一张椅子前。椅子上,放着一个纸箱子。 “难得穿的这么好看,你就尽量淑女点呀……”我在她身后提醒道。 舞子放开了我的手,转而抱起那个纸箱子,伸手往里摸索着。“没办法啦!”她边对着我笑着,边从箱子里扯出了一顶褐色呈团状的东西。“这个才是关键――”舞子将它塞进我怀里。 我先是被这个有些扎人的褐色东西吓了一跳。“原来是假呀…...”我将这顶褐色的假撑开。 舞子一手提着裙子,一手抱着箱子,在椅子上坐下了。“快帮我戴上,等等我去吓唬别人!” 我笑着,绕到了舞子的身后。“的确会吓到别人,”我用手指捋了捋长长的褐色假,“没人能认得出你了~” 舞子自己也在偷笑着。“我这个还不算什么呢~”舞子递给我一个绑头的皮筋。 我接过皮筋。我将舞子的棕色头捋到她的脑后,替她绑了一个像兔子尾巴一样的马尾后,将褐色假套在了她的一头棕上。“什么意思?”我边替舞子用手指捋着褐色丝,边好奇的问道。 “井上学长的那一身很帅喔!”舞子赞美似的说道。 我愣了愣。的确,在井上学长饰演的罗密欧上,选择的是帅气的骑士装。“舞子都还没见到井上学长穿那身衣服呢,怎么知道好不好看……”我有些心虚的说着。因为我突然想起了,这些天我已经将学长的告白忘记的一干二净。 “见到了喔!”舞子的语气里带着满满的兴奋。“为了保险,昨天社团结束后,演员们已经在练习室里试过服装了呢!只是为了保密,社长就先让其他不参演的演员就回家了。如果光枝来学校了的话,直接向西川社长借口你是服装负责人,就可以先看看我们的服装了~”舞子接连着说了一串。 我听着,有些懵。“这样啊……舞子要戴饰吗?” 舞子听后,连忙又伸手从箱子里摸索着。随后,她掏出来三条米色的珠状饰。“光枝先帮我弄个简单的型,这个样子还不能见人呢!” 我在她身后点点头。我从假上撩起了几束褐色丝,将每一条珠状饰都编进了鱼骨辫内。编完后,我让舞子起身,站在我面前。这时候的舞子,看起来就更像个从书中走出来的古典时期女性了。 “好棒诶!”舞子伸手,小心翼翼的摸了摸后脑勺的鱼骨辫。“不行,我一定要去厕所照镜子!”舞子将箱子放下。 “那要去活动馆后门的那个厕所喔,从前门走出去太引人注目了!”我叮嘱着舞子。 “安啦安啦~”舞子摆摆手,提着裙子跑到门边,“等等还要回来上妆呢,我走啦!” 我笑着,看着舞子推门离去的背影。 舞子走后,后台在瞬间变得安静下来――社团的成员们不是在舞台前忙着摆放大型道具,就是离开了活动馆,去参加别的团体举办的活动了。此时的后台,只有我一个人。我抿了抿嘴唇,环顾了眼后台。 真的好乱啊……我无奈的皱了皱眉头。我将刚刚被舞子放在椅子上的纸箱子抱起来,看了看箱子里面。“已经空了呀……”我自自语的耸了耸肩。我提着箱子,弯下腰,将它摆放在墙角。 “……” 在直起腰板后,我突然感觉有人从我身后,将我轻轻的揽入怀内。 “别玩了呀……”我笑着,从对方的怀里跳出来。“弗…...” 我转过身。 对方却是井上学长。 Silhouette 54.学园祭(2) 11:30a.m. “井上学长……” 我的脸颊因为尴尬,开始微微泛起红晕。 面前的井上学长,换上了英俊的英国骑士装。他的一头黑,此为了演出需要而统统被往后梳着。整个装束,显得学长愈的英气逼人。 这时,学长似乎叹了口气。 “怎么了……?”我在看了他一眼后,开始不自然的笑着。 学长注视着我,眼神里是说不清的深沉。“你病的很严重吗?”学长问道。他的语气还是那么的平淡。 我诧异了一下,没想到学长会提起这个。“嗯……还行……”我低下了头。 “不过看到你恢复精神了,我很高兴。” “谢谢学长……” 后台的空气中,充满着尴尬的沉默。 “学长,那天我……” 还未等我要向他道歉的话语从嘴里说出,学长反而从正面,将我轻轻的拥住了。 “这样就好了。”头顶上方,传来了学长平静如湖水的声音。 我靠在学长的肩头处,闻着学长身上淡淡的香味。 对于学长,我是十分带有歉意的――尤其是现在的这个时刻。自从认识以来,学长已经帮了我数不尽的忙,而我却无以回报。一句“对不起”并不足以表达我深深的歉意和愧疚――我一直不认为自己值得学长付出感。所以对于学长的表白,我只能是表示感谢与致歉。 “那个…...我一直很感谢学长为我所做的一切…...”尽管我的脸颊因为尴尬而在阵阵着烫,但我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知道的,如果没有及时的表达自己的想法,可能之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因为不善于直接的表达想法,我差点就失去了弗拉德。 “我知道。”学长淡淡的说着。“遗憾的是我做得再多,也不能将你留在身边。” 听到学长这么说只会让我感受到,我对他的歉意在剧增着。我深吸一口气。“没有的事,我会一直支持学长的……” 学长不语。 被学长这么拥着,此时的我似乎感受不到时间在流淌而过。我只能是愈的觉得,心中充满了平静和感恩。 “啊!” 空气中,突然闯入一个轻声惊叹的女声。 学长放开了我。 我将目光出声源的红色幕帘后――社团的一个高一学妹正站在幕帘后方。她正一脸诧异的看着我们。 “对…...对不起!”她朝着我们微微点了点头,匆忙的从幕帘后消失了。 此时,我感觉我的心正快了半拍的跳着――“扑通”、“扑通”…... 学长叹了口气。 “光枝――” 心还未平静下来,我又被从后门,舞子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 我赶紧转过身。 舞子正拎着裙子,背对着我们,从后门慢慢的走了进来。“真是的,这裙子太不方便了!”舞子边抱怨着,边伸手关上了后门。她转过身来,看到我一愣一愣的站在原地。“你在干嘛?” “……”我回过头。井上学长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无声无息的离开了后台。 我像是隐藏住了秘密似的松了口气。“没事呢。”我朝着舞子笑了笑。 舞子歪着头,不解的看着我。 1:30p.m. 我从红色幕帘后探出头,望了望舞台下的观众席。 “好多人…...”活动馆里,似乎已经是座无虚席了――数不清的人头在观众席上攒动着。观众席上,还时不时的传出阵阵嘈杂的人声。 然而,在密密麻麻的人头之中,我一眼就望见那头金色微鬈短的主人――弗拉德正坐在观众席的中央。他在人群之中,是如星辰一般的耀眼。 弗拉德的感觉十分敏锐――他也看见了我。即使是坐在远处的观众席上,他仍是投给我一个温暖又俊朗的微笑,像个傻傻的孩子一般。 我躲在红色的幕帘后,不禁笑出了声。 “嗡――”我的手机在口袋里,突然振动了起来。 我翻开了盖子。是弗拉德的短信! “你没有表演吗?”不太通顺的语句末了,弗拉德还附了一个调皮的文字表。 我的脸上此时已尽是笑意。我站回在调控背景音乐的机器前,手指在手机键盘上飞舞着。 “已经说了,我的任务是负责播放音乐啦~”我这么回道。 对方很快回复了新短信。“那我不想看了。” 我咧着嘴,对着手机屏幕傻笑着。“不行,好好的待在这。” “光枝!”舞子突然从我身后窜了出来。 在确认短信送出去后,我赶紧收起了手机。“怎么啦?”我收起笑容,回头问道。 舞子却并不在我身后。相反的,她正学着我刚刚的动作,将头微微的从红色幕帘后伸了出去。 “彦竟然来了诶!”舞子头也不回的向我招着手,示意我上前去。 “…...”我的心不禁沉了一下。我跟着舞子,将头再一次的探了出去――穿着一身休闲服的丹正握着两杯饮料,从两排座位之间的过道慢慢的穿了过去。 他在弗拉德身旁的空位坐下了。他将一杯饮料递给了弗拉德。此时的他与弗拉德,就如同两个再平凡不过的正常人。 “果然,他和上次见到的那个外国人是认识的啊!”在我身旁的舞子惊呼。 观众席上的丹,此时朝着舞子,笑着挥了挥手。 舞子也伸出手,对着观众席上的他做出了回应。我看不见舞子此刻的表,但舞子一定像是刚才的我一样,那么的高兴。 “怎么办,好紧张!”舞子不再看他们了。她拉着我,走回到机器前。 “没事的…...深呼吸,放轻松。”我告诉着舞子,同时也是在提醒着自己。我决定不再去想丹的存在。此时此刻,只要弗拉德在就好了。 2:15p.m. 我切换着舞台配乐。 “那是我的灵魂在叫喊着我的名字。恋人的声音在晚间多么清婉,听上去就像最柔和的音乐!”舞台上,学长饰演的罗密欧正对着在阁楼上站着的,舞子所饰演的朱丽叶高声说道。 舞台上方吊着的,鹅黄色的聚光灯,正打在他们的身上。 “罗密欧!”舞子所饰演的朱丽叶对着下方的罗密欧,从阁楼上伸出了手。 “我的爱!”井上学长对着舞子高呼道。 我站在调控音乐的机器前,看着舞台上入戏表演着的他们,不禁在微微的着愣。 Silhouette 55.鬼屋(1) 十一月六日,周六,9:00a.m. 今天是学园祭的第二天。***我独自走在校园内的路上。 路的两边,是每个班级或社团所搭建的摊子。大家都在很认真的进行着各项活动。校园内,充满着缤纷的色彩与欢笑声。 “嗡――”我掏出在口袋里振动的手机。 是弗拉德打来的电话!无论什么时候,他的来电都会让我欣喜不已。 “你在哪呀……”我停下了脚步。 “鬼屋。”弗拉德笑着在电话那头说道。 “鬼屋?”我扬起了眉毛。值得高兴的是,弗拉德过来陪我了。但他竟然去了鬼屋……我深吸了口气。 “她们催我进去了……我在出口等你。”从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女学生的声音后,弗拉德似乎十分匆忙的挂了电话。 真是个爱玩的家伙啊……我将手机盖合上,塞回了口袋内。简直就像是个小孩子一样呢……我继续迈开了步子。 不过相比起最初,弗拉德已经懂得了不少――他甚至知道,“恋人”这个概念了。我边走,边低头想着,不禁微微的红了脸。 的确,最初的时候弗拉德甚至问过我“什么是恋人”,而现在……那天在我病的十分严重的时候,他用着最真挚的语气,对我说着“我爱你”――那是我从来没有想象过的场景。而它真的生了。想到这里,我的心在胸腔里开始一阵乱跳。 我们拥抱、我们接吻,就像是每一对侣都会做的事。虽然我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但在此后我觉得非常值得。看来丹仍未告诉弗拉德,他从我这里拿走了什么。在这点上,我十分感谢丹――尽管为客人保密是他的义务。 只要让弗拉德看到,我在外表上还是好好的,就不会让他那么自责愧疚了。虽然之前的那场大病真的将他吓坏了――因为我的身体在地下室待的太久了,导致回到家躺在床上养病时,我的身体会时不时的以为寒冷而打颤抖……不过我还是因此而得到了弗拉德的爱。如果我不生那场病,也许弗拉德在再次成为人类后,他还是会继续躲着我……其实一切都只是我的猜测而已。 不管怎么说,只要现在是高兴着就好了。两个月的时间,还有很长很长呢…… “光枝!”舞子的一声呼唤,一下子将我拉回了现实。 舞子正朝着我走来。她的身边,是穿着一身休闲服的丹。 我倒吸了口凉气。 “光枝要去哪里呀?”舞子走上前来问我。 我瞥了一眼在她身旁的丹。丹的脸上充满着笑意,仿佛是在对我说着:“客人,又见到你了。” 我吞了口唾沫后,赶紧收回了目光。“那个……鬼屋,我要去鬼屋……”我结巴的说着。 “笨蛋――”舞子听后,敲了敲我的脑袋,“鬼屋不就在那嘛――”舞子伸出双手,扶住我的脑袋。她像摆弄着一尊雕像一般,将我的头微微的扭到一旁――鬼屋就在我视线的斜前方。 在走到鬼屋的入口处后,我对于接待游人的学生表示一阵吃惊。 “艾什……”我喃喃着对方的名字。 在体育馆内举办鬼屋这个活动项目,正是艾什他们班上的点子。 我抬头望了一眼,鬼屋上方的横幅――“古堡惊魂”。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回过神来,巧克力肤色的艾什此时正身穿一身作为接待的服装。但精神抖擞的服装也遮掩不住他从骨子里透出的那股,十分慵懒的气息。 他的身前,是一张木色的桌子。桌子上摆着数张贴满了标签的纸张,还有两个不透明的木箱子。 “每一次只能允许两位进入。”艾什看着我们三人说道。 这令独自一人的我,不禁觉得有些尴尬。此时,只有我们三个人在入口处排着队。 我抿了抿嘴,转身对着舞子说道:“我先进去了……” 舞子知道我一直很害怕鬼屋这种恐怖设施类的项目。“你一个人没关系吗?”舞子看着我,似乎是想陪我进去。 “刚刚也有一个客人是独自进去的。你进去了以后,可以找他。”艾什清冷又慵懒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弗拉德……我不禁有些欣喜。我装作不在意的,朝舞子露出了一个轻松的笑容。“我先进去啦……”我转身就要掀开入口处的红色幕帘。 “进去的客人不能携带任何电子产品。”艾什再次开口说道。 我无奈的交出了手机。 艾什在我的手机盖上贴上了一个刚撕下来的序号标签后,将我的手机放在了中间的木箱里。他又从另一个木箱里掏出了一个号码牌,递给了我。“从出口出来之后,请返回入口处领取手机。”艾什似乎十分认真的在履行他的义务。 9:18a.m. 在我踏进这间,被布置成古城堡屋内样子的体育馆后,我不由得的打了个寒颤。 眼前的场景,像极了丹在地下室的城堡书房的风格――整个体育馆的一楼,看起来被布置成了的古堡间的一个卧室――当然,眼前的卧室看起来只是一层楼里的一个部分,卧室的对面有一扇门,似乎在门的后面还有其他的场景。 在我的视线可及范围内,一盏微亮的油灯被放置在右边靠墙的书桌上。油灯在破旧的玻璃灯罩里,燃着昏暗的黄色灯光。我走到那个书桌前,拿起了油灯。透过油灯的微弱灯光,我看到了书桌上放着一些似乎是很久以前的手稿。桌子上面的纸张统统泛着黄――如同在地下室里,丹写东西时所用的纸张一般。我轻轻的捏起最上面的一张纸,将它凑近了眼前。 “shall…...daubherlips…...withherownchildren’sblood…...?”在灯光下,泛黄的纸张上是一行行模糊的英文。英文是用很美观的花体字所书写的。但我并不能十分理解上面所写的意思。我轻轻的将纸张放回桌面上后,不得不感慨这个场景就连细节都做的十分逼真。 我抬起头,却被墙上镶着的镜子吓了一跳――边框雕刻着古老花纹的镜子,映着我朦胧的倒影,几乎让我看不清自己的五官。即使瞪大眼睛看,也只能通过暗淡的灯光,来依稀辨别一些周围的色彩。 我面对着镜子,退后了一步。在确定镜子里没有映照出什么鬼魂的影子时――影视作品里经常出现这个桥段,每次都会将我吓一跳…...我手秉着油灯,缓缓的转过了身子。 还好,并不是我想象的那样…...我松了口气。在油灯的照耀下,我走到了卧室的另一头。 Silhouette 56.鬼屋(2) 9;25a.m. 我右手持着油灯。在参观完一进鬼屋就踏进了的卧室后,我来到卧室的木质门边。 参观……?我觉得我用了一个十分轻松的词语。 我深吸一口气后,伸出左手,握住了冰凉的门把手。 “嘎吱――”木门在被我开启的一瞬间,出了一阵十分刺耳的响声。我缓缓的从门后走了出来。 与其说这是鬼屋,倒不如说是在古堡似的屋子里探险比较恰当啊……我顺手带上了木门。 我举着油灯,看了看前面的场景――真的如同古老的城堡一般:在我眼前的,是一个仿佛看不到尽头的长廊。长廊的左侧,是一扇扇破旧的窗户。每一扇的窗户四周,还结着数个呈灰色的蜘蛛网。透过窗外,似乎长廊外的整个场景被布置成了夜幕一般。长廊右侧,分别的有两扇和我身后一样的木制门。它们分别位于长廊的头与尾处。 我在犹豫了几秒后,迈开了步子。“噔、噔”,我听见了自己的脚步声。我先是来到了长廊的左侧窗边。出于好奇心,我扶着窗檐,将头微微的探出窗外望了望。 “……”在我看到了窗外的景象后,我倒吸一口凉气――我这是出现了幻觉吗……? 我所在的窗户位置,在我的眼里看来就像是处于古堡的高层――将头探出去,窗户的周围是由无数块灰色的砖头堆砌成的墙面。在我视线的左右两侧及之下,还有更多的窗子,如同我面前的这一扇般破旧。将视线垂直投向地面,我现我似乎正处在悬崖之上――在距离古堡几十米的下方,是波涛汹涌的海水。毫无善意的海水正击打着一块块裸露在空气中的礁石。在黑色的夜空布景之下,连海水都是黑色的。 我赶紧收回了探出去的脑袋。这布置的也太真实了……我似乎在安慰着自己。回过神来,我到现在都没有看见弗拉德的身影。 他一定就在这里的某一处吧。我心下暗暗想道。我握着油灯的手柄,走到了离我最近的那扇木门前。 “……”我握住了门手把,却打不开门。门应该是被上锁了。 几秒之后,我现自己的想法太复杂了――一个布景而已,不可能那么细致到每一个房间的门都能打开。我面前的这一扇门,应该就是装饰而已。 我耸耸肩,朝着走廊的尽头处走去。 我边走着,边望向一扇扇破旧窗户的窗外。窗外的夜空布景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轮月芽形状的古铜色月亮。随着我的脚步的移动,那轮古铜色月亮也在跟着我移动着。而在我刚才将头探出窗外时,我并没有现这轮月亮。“……”我收回了目光,开始专心走着路。 “噔、噔……”我听着自己的脚步声。到了。我站在那扇木门前,暂且不管这个走廊其实有一个转角处。我握住了门把手。在轻轻一推后,我成功的进入了这扇门后的屋子里。 是个会客厅啊……我在心里惊叹道。我进了厅内,将门合上。显然,身后的这扇门显得与整个会客厅的装潢格格不入。 会客厅的面积比之前的卧室要大了一些,但没有丝毫光线――整个会客厅处于封闭式,墙壁的四周没有一扇窗户。 我举着油灯,来到了会客厅的一角。 两张古朴的单人式碎花沙,面对面的被摆放在会客厅的中央。沙的中间,有一张白色的圆形桌子。桌子的两端上还摆放着白色带托盘的茶杯。我走上前,弯腰一看――两个茶杯中都盛着红茶状的液体,仿佛真的有人在这里坐过商谈一般。 在屋子左边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巨大的油画。我举着油灯走到油画前。 “……”我倒吸一口凉气。油画上,是一个穿着中世纪服饰的男人拄着拐杖。而男人的脸,甚至是头,都被挖出了一个洞――仿佛是故意不让人知道画中人的身份一般。 我踮起脚,想看得更仔细一些。 “叮铃――”沉寂的空气中,突然划过一道能刺破人的耳膜的声音。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突然吓了一跳。因为颤抖,油灯突然从我的手里跌落,一下子摔在了地上。 “啪嗒。”油灯的玻璃罩与木地板撞击,出一声结实的响声。然而,灯罩却没有破碎。 “叮铃――”那催魂的声音仍在我身后的墙壁前响着。我赶紧捡起油灯。在确认油灯里的灯光没有因为被摔落在地上而消失后,我才快步走到声源处。 靠着木门的墙壁前,是个古老的欧式电话。它被摆放在古老的立式柜子上。“叮铃――”电话仍在响着刺耳的声音。 我连忙接起了电话的听筒。“你好?”我真的对着电话那头开口说道,丝毫没有想过我这是在学校的鬼屋内,一切生的事都是带有娱乐性质的。 不过这通突如其来的电话,似乎并没有我想的那么单纯。 “叮铃――”从电话那头,传来了更加刺耳的铃声。 我的心脏开始急速的跳着。 “叮铃――”电话那头传来的铃声,在我的耳边继续响着。 我顿时毛骨悚然,赶紧放下了电话。我倒退着。在手摸索到了身后的门把手后,我惊恐的离开了房间。 “……”我站在长廊外,喘着粗气。此时,安静的长廊上只有我的喘气声,还有从窗外传来的阵阵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 弗拉德,你在哪里……我手持着油灯,朝着长廊左右焦急的望着。到处都不见他的影子……难道他已经出去了?我望向右边长廊的转角处。 昏暗的灯光为我照亮了前方的黑暗――转角处,是一个狭窄的木制楼梯。在往上数的几阶楼梯之后,又是一个在暗处的转角。 那就是出口吧……我鼓起勇气,迈出左脚,踩上了一阶楼梯。 “嘎吱。”脆弱的木板在我的脚下在作响着。我故意不去注意这个考验心理状态的声音。我快步的踏上了剩余的几级阶梯,来到第二个转角处。 我倒吸了口凉气――转角处的面前,是一堵有些脏兮兮的灰色墙壁。在墙壁的最下端,几块条形木板被方正的钉死在上面――这些木板组成了一个通风口般的大小的形状,似乎勉强能让一个人通过。 这是出口?我绝对不会相信。我退回步子,准备走下阶梯。 然而在我转身的那一刻,从那个被木板钉死的墙壁后头,穿来了一阵轻缓的叩门声。 Silhouette 57.鬼屋(3) 我转过身,正准备下楼梯。*** “咚……咚……”突然,从被木板钉死的墙壁后方,传来了一阵轻缓的敲击声。 我惊恐的,像木头般的缓缓转过身。 “咚……咚……”从木板的那一头,似乎是有节奏的一般,敲击声在阵阵的作响着。 我举着油灯,木讷的蹲下身。 “有人吗…...?” 在我颤抖着问了一句之后,敲击声突然停止了――就像是活生生的被我的声音截断了一般。 我屏住了呼吸,想仔细的听听对面是否有其他的声音。然而,刚沉寂没多久,从木板的那一头,传来了相对刚才更为剧烈的敲击声。 “咚咚咚咚咚咚……”急促的就如同雨点一般。我惊恐的站起身,想转身拔腿离去。 刹那间,我手中的油灯无故的熄灭了。 “咚咚咚咚咚咚……”随着敲击的频率愈来愈高,从木板后所出的声响也愈来愈大。 我一慌神,直接坐在了冰凉的木地板上。此时,尽管我想到走廊的窗外,还有一轮古铜色的明月――然而它根本不能起到照明的作用……我陷入了一片黑暗的世界里。 “咚咚咚咚咚咚……” 我捂住了耳朵。我愈觉得这个鬼屋,根本不是一般的鬼屋了……我甚至觉得,我进入到了另一个世界里。 我想呐喊。但只要一深陷在黑暗中,我现我根本就没有出尖叫的胆量。 “咚咚咚咚咚咚……”那个声音在又响了一阵后,突然像是敲击的累了似的,停了下来。 顿时,周围的一切变得安静了。 我迟疑的放开了捂住耳朵的双手。油灯已经不知道被我丢在哪里了――我伸手,像个盲人在黑暗中摸索着,然而油灯却像是无故消失了一般。 我几乎要被这突如其来的寂静与黑暗淹没了――我现在身处一片没有海浪声、没有光亮的世界。我站起身,想扶着墙走下阶梯。但我错了。明明离阶梯只有一步的距离,然而不论我怎么小心翼翼的往前迈步,前方的路都是平坦的――阶梯消失了。我背靠着墙,缓缓的滑到了冰凉的地面上坐下。 弗拉德……你在哪里……我的心正带着哭腔的呐喊道。我抱着自己的膝盖,将脑袋埋在了双臂之中。我不敢再往前走了。我确信,现在生的一切不是我的幻觉,就是我一定来到了另一个世界。如今,我最怕的事两件事:一是弗拉德的消失,二是自己像盲人一样深陷于黑暗中……它们已经同时的生了。 “弗拉德……”我的声音里带着颤抖。 在黑暗中,一切都是那么的令人绝望。 想出去吗? 我惊恐的抬起头。是谁的声音…… 想出去吗? 那个苍老的声音再次于这片黑暗之中响起。 我抱着膝盖,浑身在打着颤。“你是谁……”我对着这片黑暗问道。 在黑暗中沉默了一会儿后,那个苍老的男声缓缓开口说道:我是时间的老人。 我皱起了眉毛。如今,连和魔法师做交易之类的事都遇见了的我,完全没有要质疑他的意思。“你能带我出去吗?”我鼓起了勇气。 当然。那个自称自己为“时间的老人”的男人,似乎自信的在黑暗中哼笑了一声: 把你的灵魂交给我,我就带你出去。 听到所谓的老人在黑暗中说完这句话后,我的身体在因为气愤而着抖。又是交易!又是交易!我手撑在冰凉的地面上,缓缓的站起身。 你答应了?老人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戏谑感。 我嘴唇微张,正想大声的开口进行反驳。突然间,从我的耳边刮来一阵清风。 有人来到了我面前,将我挡在身后。我的脸颊,轻轻的贴在了来人的后背上。 “弗拉德……?”我瞪大了双眼。然而,在黑暗中,我看不见他――我甚至看不见自己。 “走开!”我身前的人,此时似乎从齿间出了一声怒吼。 的确是弗拉德的声音,可这时候的他,感觉是那么的愤怒。我不自觉的退后了一步。 在弗拉德的一声怒斥之下,那个自称是“时间的老人”的声音,在黑暗中消失了。 我背靠着墙。 “光枝?” “……” 此时,我的视线突然变得明亮了起来。四周的场景已经不是一片黑暗了,但也不再是那条看似无止尽的长廊。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普通的屋子。屋子的四周,立着一些骷髅状的白色骨架。在那些白色骨架后方,还亮着色彩不同的灯光。后来我才意识到,这才是真正的“古堡惊魂”。而之前看到的那些场景,我也没有心思去理会是什么魔法幻象了。 灯光下,弗拉德的一双黑眸在担心的望着我。他和那个在黑暗中愤怒着的弗拉德完全不同――现在眼前的这个他,一脸的温柔与担忧。 我欣慰的笑了一下,踮起脚尖,搂住了他的腰部。“幸好……”我靠在他的怀里。 温暖的弗拉德,轻轻的拥着我。“我应该等你的。”弗拉德如海绵般舒服的嗓音在我的头顶上方说道――此时,他的声音如同天籁一般,将我从黑暗中救赎。 我靠在他的胸膛前,听着他安稳有力的心跳声,满足的摇了摇头。“这样就好了。”我微微的闭上了眼睛。没错,只要这一刻他在我身边就好了。我根本不介意他是否等我,只要他不消失,我就已经十分的安心了。 3:00p.m. 活动馆内。 舞子还是十分希望参加班级里的合唱表演,于是她早早的去了后台,和班里的同学们进行最后的彩排。 我坐在观众席上。因为上次的一场大病,最后班级里的合唱训练我并没有参加。所以我可以作为旁观者,坐在观众席上。而我的身旁,是一脸笑意的丹。 弗拉德先回我家了――即使他坐在这里,我们也不能正大光明的聊天。 我瞥了一眼身旁的丹――丹似乎心很好。 此时的活动馆内,来观看表演的观众人数还没有上次戏剧社表演时的一半人多。大多数的位置都是空荡荡的。而我和丹,正坐在最好的位置――第一排的正中央。 “客人,下一次做交易的时候,你打算交换什么?” 我被丹突如其来的问吓了一跳,不禁打了个寒颤。我看着丹的侧颜――丹一脸笑意的望着,前方空荡的舞台。 他似乎在为他的恶作剧般的问而感到满意。 我撇了撇嘴,转过了脑袋。“不关你的事。” 丹听到我的答句后,从鼻腔里出了一声笑。“下次再做交易的时候,我不能再让你待在地下室了。” 我对于丹所说出的话表示不解。 “如果不是在交易完成后,再次成为人类的弗拉德焦急的抱着昏迷的你,将你送到家门口,你的病会更加严重。”末了,丹补充了一句:“人类一旦染上了地下室里的寒气,就是最炽热的火种也无法将它完全祛除。” 听完丹的叙述,我反而觉得心里有些温暖。原来是弗拉德啊……我一直在疑惑,我是如何回到家中而妈妈并没有起疑心?一定是弗拉德抱着我,在将我放在家门口之后按了门铃。如此一来妈妈就会以为,是我在按了门铃后,体力不支而晕倒在家门口。 弗拉德……只要一想到这个名字,我的心里仿佛就像是被无数缕温暖的阳光包围着一般。 Silhouette 58.品尝(1) 十一月十三日,周日,8:00a.m.,我从温暖的阳光中醒来。****** “你好像很久没有睡的那么沉了。”弗拉德坐在我的床头边,用着极其舒服的嗓音,对着醒来的我说道。 我们的手在床边相牵着。 我躺在床上,半睁着眼,对着他笑了一下。从窗外照射进来的米色光柱,打在了他的身上。今天的他换上了素净的格子衬衫,外套着一件薄薄的浅绿色针织罩衫――对于每一个看到他的人来说,不论他穿什么,他都是那么的俊朗。 “难得这个周末能休息呀……”我用另一只手撑着床,让自己从被窝里缓缓的坐起来。 之前的周末几乎没怎么好好休息过――又是参加比赛,又是学园祭,所以这个周末对于我来说,相对就变得轻松了。 我掀开被子,穿着一身睡衣在弗拉德面前跪坐着。 “今天想做什么?”他温柔的将我额前的碎,轻轻的别在我的耳后。我现,他的眼神中还是有一丝无法藏匿的担忧――他至今还不知道,我和丹用什么东西做了交易。 我抿了抿嘴――我还未完全的挣脱睡意。我别过头,望了眼窗外。 如油画般蓝天层层叠叠的白云中,散射着温暖的光柱。窗外的那棵种在院子里的树木,已经开始飘落着泛黄的树叶。几只小鸟,一如既往的在枝头上跳跃着,还着清脆的啼叫声。 “不告诉你~”我边笑着,双脚落地下了床。我站在弗拉德的面前,学他伸出手,恶作剧般拨弄着他的一头金色乱糟糟的短。 弗拉德的脸上倒是一直带着如孩子般的笑容――无论我做什么,他都不会生气。他坐在我的床边,伸出双臂,环住了我的腰部。我笑着,停止了拨弄他的头的动作,转而搂住了他的脖颈。 温暖的阳光充斥着房间,将清晨的寒意完全的驱走了。 “你妈妈又出差了。”弗拉德抬头,用黑亮的眸子看着我。“我刚刚过来的时候,看到她提着手提箱出门了。” “诶……”我不得不承认,我的惊叹声中带着一丝惊喜。 惊叹,是因为妈妈实在是太忙了,明明自己的身体还未完全恢复,又要为了工作而开始继续四处奔波的生活。惊喜,是因为我和弗拉德又可以再次的正大光明,在家里的每一个角落待在一起了。 “想吃你做的饭了。”弗拉德突然这么说道。 我与他对视的目光,突然在空气中僵住了。“……难得周末,去附近吃的拉面馆吃也行呀……” 但弗拉德正请求般的看着我。 我叹了口气。“好啦,你先出去!”我放开了搂住他脖颈的手。 弗拉德以为惹我生气了。“怎么了?” 我皱着眉,对他笑了一下。“换――衣――服――” 弗拉德这才释然的,放开了在我腰部上环着的胳膊。他在我的额头上深的烙下一个吻后,离开了房间。 “咔嚓。”房间门的被他轻轻的带上了。随即,门锁出结实的契合声。 我边走到衣柜前,边用五指从额头的际线开始,向后顺了顺自己的一头长。 我打开了衣柜的门。“……” 此时,我感觉到自己的脑袋,正处于一片空白的状态。 11:00a.m.厨房。 弗拉德正坐在餐桌前。 我背对着他,站在冰箱前――冰箱上面有妈妈留下的冰箱贴。 “光枝,妈妈这次要出差五天,一个人好好照顾自己喔。”我的耳边似乎传来了妈妈温柔的声音。 在心里默念完之后,我走到一边,取下了墙壁上挂着的围裙。“中午就做点简单的吧……”我边轻声对弗拉德说道,边寄着围裙。 弗拉德并没有吭声。但我知道,他的目光在我的身上,从未离开过。 我从冰箱里拿出味增汤所需要的食材。 11:30a.m. 弗拉德在看了我一眼后,又看了看餐桌上,我辛苦了半小时的成果――简单的白饭与味增汤。不知道他是在为这顿简单的午饭而感到惊讶,还是因为他从来没有喝过浓浓的味增汤…...他的表显得有些惊奇。他拿起勺子,缓缓的舀了一勺送进嘴里。 “怎么样……?”我坐在他对面,试探性的问道。虽然弗拉德并不会感觉到饥饿,但对于美食,他一直以来都报以十分关注的态度。 弗拉德看着我担忧的神,以为我害怕他喝不惯这种浓汤。他面对着我,露出了俊朗的笑容。“很好喝。” 我松了一口气。我默默的拿起了勺子,舀了一勺送进嘴里。 我的鼻头一酸。 “冰箱里有牛排吗?”弗拉德突然在我对面这么问道。 “嗯……?”我回过神,抬起头看他,“有……” “还想试试我的手艺吗?”弗拉德放下勺子,伸出手指,刮了刮我的脸颊。 我勉强的露给他一个笑容,表示非常期待。 弗拉德离开了餐桌。 我仍是坐在餐桌前,背对着他。耳边,传来了厨房器具轻轻相碰撞的声音。 12:00p.m. 我的面前,放着一碟看上去十分美味的煎牛排。“好香……”我闻着浓郁的牛排味。 “试试?”弗拉德端着自己的那一份牛排,在餐桌前坐下了。 我犹豫的点了点头。我缓缓执起刀叉。“叮”,刀叉与餐盘,出了清脆的碰撞声。 弗拉德看着我。我抬头看了他一眼,回以他一个微笑。我将切出的一小块牛排,缓缓的送入了口中。 “好吃吧。”弗拉德的语气中,似乎在为他的杰作而感到满意。 我赞同似的笑着点头后,又切下一块牛排,送入了口中。“……”我咀嚼着。 然而我现,坐在我面前的弗拉德丝毫没有动刀叉的意思。 我抬起头,对上了弗拉德忧虑的目光。 我将刚刚吃下的牛排吞咽下去。“…...怎么了?” 弗拉德不吭声。 我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我缓缓的将刀叉放下。 “噔”,刀叉落在餐盘上的那一刻,出了沉重的碰撞声。 这时,弗拉德那薄如叶的双唇,在空气中微微上下扇动着。 “我放了辣椒。”他这么说道。 Silhouette 59.品尝(2) “我放了辣椒。” 在听完弗拉德这么说后,我缓缓的低下了头,盯着餐盘里看起来十分诱人的牛排。 “如果我不这样,你永远也不会告诉我,你拿什么去和丹做交易了,不是吗?”弗拉德继续说着。“味觉……你拿了味觉做为这两个月的代价…...” 我的眼眶顿时感觉到一阵湿热。“啪嗒”,我的眼泪正不争气的从眼眶里溢出来,掉落在了餐桌上。我的耳边传来一阵餐桌的对面,椅子在地上发出了摩擦的声音。 弗拉德朝我走了过来。他站在我身旁,缓缓的将我拥进他温暖的怀内。“我没有要责备你的意思,”弗拉德的声音十分平静,“因为你的付出,我才能站在这里。” 我靠在他的结实的胸膛前,默默的啜泣着。 在我生病的时候,我的确不知道自己在和做交易的时候,用了自己的味觉为代价――我甚至还在怀疑那场如梦一般的真实性。生病的时候吃着妈妈做的饭菜,我已经是感觉到味如嚼蜡一般了――食物在我的口中,一点味道也没有。我本以为这是生病的正常现象。当病好了以后,我的味觉却不如之前估计的那样。它就像是随着这场大病一般,无声息的消失了。后来在学园祭的班级合唱表演前,丹和我坐在观众席上时,他对我说明了我所疑惑的交易问题。 “所谓的正式交易,也就是有交易需求的客人的灵魂,会为我们的魔法指引下进入交易空间――就是你在生病时做梦,所梦到的那个白色场景。客人和我们的记忆为交易合同,在客人正式同意后,我们将会保留下客人的记忆――虽然这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丹的原话仍时不时的在我的脑海里回响着。 这场交易的期限只有两个月。到了下个月的最后一日,又到了是否要继续交易的抉择时刻。 我闭上了眼睛。每天,我都在祈求着时间能慢点度过――我并不想这么早的面对现实…...起码在我决定好下一次要拿什么做交易前,我都不想再触及这个残酷的现实。 弗拉德放开了我。他在我的面前,缓缓单膝蹲下。“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让你开心。”弗拉德如黑洞般的眸子,此时似乎正捕捉着我的内心。 我别过头,想吞下自己不争气的眼泪。 弗拉德伸出手,轻轻的拭去了我脸颊上划过的泪水。“时间还很长。不要哭。”弗拉德温柔的对我安慰道。 听他这么一说,我的心里更是泛起了一阵酸。我慢慢的转过了头,眼里噙满泪水的望着他。 弗拉德露给了我一个温暖的微笑。“你很勇敢,知道吗?”弗拉德轻轻的握住了我的双手。 此时,我们的体温通过手掌,似乎融合在了一起。 我勇敢吗……?我在心里质疑道。 弗拉德似乎听到了我心里的问号。 “嗯。”弗拉德将我的右手托起,轻轻的贴在了他的唇边。“从我们第一次的相遇开始,我就知道你是个很勇敢的女生。” 我木讷的看着眼神里满是真诚的他,不禁眨了眨湿润又泛着红的眼睛。 我们的第一次相遇,是在米德兰游乐园的某个洗手间后的山崖下方。那时候,还是个玩偶的弗拉德正静静的躺在一个长方形的黑盒子里。现在想想,当时在无形的大气中似乎有一股吸引力般,一直在牵引着我――从发现他,到带他回家。 “之前离开你,是因为不想再让你受到伤害了。”弗拉德竟然坦白出了他之前离开我的初衷。 我有些惊讶的望着他。 “只要我们在一起,你就必须要面对交易这个现实。”弗拉德伸出了另一只手,用温热的手掌轻轻的抚摸着我因为哭泣,而始终泛着红的面庞。“可我错了…...我离开你之后,你虽然找不到我,但我一直在你身边。我看见你差点被两个男生欺负,还差点被货车撞倒……你甚至掉进了湖里。”弗拉德似乎在微微叹着气。 在听完弗拉德的一番坦白后,我突然不自禁的破涕为笑。“差点被那两个男人抓走,还有差点被货车撞倒的那一次,我还以为你会救我……只有我掉进湖里的那一次……” 只有掉进湖里的那一次,尽管当时昏迷了过去,但的确是弗拉德将我从湖里救上岸后,为我做了人工呼吸。 弗拉德对我的情绪转变感到有些微微的诧异。“因为有人会救你。不用我出现是最好的情况。” 我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你说艾什啊……那天他刚好从酒吧出来路过,否则我早就被撞死了……” 弗拉德在听到我提到这个人的名字后,他的黑眸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直到你生了那场大病为止,我才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错的。”弗拉德恢复了神色,继续着刚刚说的话。“你在地下室里待的太久了。我抱着你回来的时候,你一直在昏迷着,而且不停的发着抖。” 我将自己的另一只手,轻轻的覆盖在弗拉德抚摸着我的面庞的那只手上。 “弗拉德,不要再离开我了,我求求你……” 在我意识到自己说出了这一句发自肺腑的话后,我的脸不由得微微发烫。 而弗拉德并没有感觉到惊讶。他注视着我,似乎要将他深情的目光全部渗入进我的骨髓内。 我与他对视着。我坐在椅子上,不禁微微伏下身,将双手搭在了他的肩头处。他温柔的环住了我的腰部。 我轻轻的吻上了他的唇。有些冰凉,却是那么的真实。 “我爱你。”停下来喘息的时间里,弗拉德轻声的在我耳边诉说道。我欣慰的点点头。我闭上眼,用额头抵住了他的额头。 厨房里,安静的只有从水龙头里流出来的一滴滴水珠,拍打进水槽内的声音;还有墙上的挂钟,它的秒针在不停息的运动着。它的脚步,每一声都清楚的印在我的心上。 就这样就好了。我在心里感恩着。 Silhouette 60.书籍 周一。课间。 我趴在课桌上。窗外,从天边送进教室来的秋风,在轻轻吹拂着我额前的碎发。我眨了眨干涩的眼睛,遥望着窗外的树木――一片片泛了黄的树叶,不是仍然在交相掩映着,就是随着阵阵秋风,渐渐的飘落在地上。秋意渐浓,我不禁感觉到一丝丝的凉意。 “光枝!”舞子的一声呼唤,将我拉回了现实。 我不情愿的从课桌上抬起了头。“怎么了……” 我转过头,看见隔着一条过道的舞子正面朝着我。舞子的表情显得很兴奋。许久,我才注意到她手里举着一本杂志,示意要给我看。 我眯了眯眼。 杂志上的封面女郎,有些令人眼熟的感觉……我突然意识过来,伸手接过了舞子手上的杂志。 “这是岚?”我看着封面上那个酷似岚的,打扮的十分青春活力的女郎,不禁深吸了一口气。 “就是说呀!”舞子似乎感兴趣的样子。她的声调不觉的提高起来。 我刚要开口,身材高挑的岚踏着轻盈的步伐,慢慢的走进了教室。在她走到座位上看到我和舞子一脸诧异又惊喜的表情后,她朝着我们,露出了和善的笑容。“怎么了?” 舞子起身,拿走了我手里的那本杂志。她将它展示在岚的面前。“岚,你当了模特吗?!” 一脸温和的笑意的岚接过了那本杂志。但显然,她的表情在看到杂志的封面后,忽然间变得有些不自然。 我看着岚。岚的表情并不像是不高兴的样子。她的表情里似乎正夹杂着惊讶、疑惑……还有许多说不出的感觉。 “好厉害喔!不过也对啦,岚的身材这么好!”舞子没有察觉到岚的不对劲。她站在一旁,一个人自顾自的羡慕着。 “还好啦。”岚恢复了笑容,朝着我和舞子礼貌的笑了笑。她将杂志还给舞子后,在座位上坐下了。 我又瞥了一眼杂志上的岚。精致的脸蛋,无可挑剔的身材,搭配上洛丽塔式的服装……只要将岚脸上的那道长长的疤遮盖住的话,她真的很完美。 “像我这种人,要是打工的话就只能去卖唱了。”舞子一只手搭在我的肩上,语气里满是羡慕与苦恼。 岚看着我们,温和的笑着。“那也很好啊。” 舞子撅着嘴巴摇摇头。“可是酒吧的圈子很小众。像岚这样子能上镜去当平面模特,肯定会被很多人迷上的~” 我在一旁听着,不禁笑出了声来。“你有男朋友了,还要被别人迷上做什么…...”我笑着问舞子。 舞子用手指拉着下眼皮,朝着我做了个鬼脸。 “舞子喜欢看杂志吗?”岚温和的笑着,抬头朝舞子问道。 舞子摆摆手。“我妈妈爱看。昨天她买了这本杂志,我一看杂志的封面竟然是岚,就把它带过来了~” 岚点点头。 我坐在岚的前面,趴在岚的课桌上。“舞子是不会看书的~”我懒懒的调侃道。 舞子不服气的拍了拍我的背。“哎呀,我还是很有求知欲的!”舞子伸出大拇指,指了指一旁的书桌,“这么多课本呢!” “里面一点笔记也没有~”我继续调侃着舞子。 我和舞子从来都不是会认真听课的学生。平时上课的时候,我都是在打瞌睡中度过的;而舞子看起来是在认真听课,实则脑子里不知道在浮想联翩着什么――从国中认识到现在,我们再也不能更了解对方了。只有在考试前,我们才会相约去图书馆一起复习。 “真是失礼呀――”舞子故作生气似的叉着腰。 “你们的感情真好。”岚坐在我们面前,笑着看我们。 舞子听后,又拍了拍我的背。“这家伙从来都是这样――” 我趴在课桌上,头转向舞子,吐了吐舌头。 “光枝喜欢看书吗?”安静的岚朝着我问道。 我从课桌上抬起眼睛。“还行……有时间的话会看的……”我咧嘴笑了笑。 要说看书,我也只是在睡觉之前,重复着看《德古拉》这一本书而已――书中诡谲的气氛,一直能吸引着我。然而现在,我已经不需要自己一页页的去翻那本厚重的书了――现在的每天夜里,弗拉德都会在我睡前坐在我的床边,为我用英文读上一段书中的文字。虽然对于他流利的英文,我一直处于听不懂的状态。但他那如海绵般的声音,无时无刻不在吸引着我,如同磁石一般。 “岚呢?”走神了一会儿之后,我赶紧切换了问题的对象――再想下去,我一定会开始脸红。 “会看看古典文学呢。”岚若有所思的说道。“我喜欢研究古典西方文化。” 我趴累了,坐起了身子,转而用手支撑着自己的脑袋。 “诶――”在一旁站着的舞子惊叹道。“还以为岚很热衷流行文化呢!” 我附和着点头。即使每天见面,岚穿着和我们一样的校服。但校服在岚身上,就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感觉。岚完美的身材让她看起来,适合着装一切风格的衣服。加上刚刚看到的那本杂志上,岚打扮的十分新潮,无疑不给人感觉她十分的热衷时尚。 “是吗?”岚有些无奈的耸耸肩,但脸上仍然挂着和善的笑容。“可能我给人的感觉就是这样子的。” 我赞同的点点头。“岚有特别喜欢的研究对象吗?比如说……”我低下头,思索了一下,“比如说在时期方面,或者是人物方面?” 因为弗拉德的关系(有时候在聊天时,他会不自觉的顺带一提欧洲的历史),我开始有些热衷于这些带有历史感的古典文化了。 “我研究的只是文学,对于历史背景这方面的见解还差得很远呢。”岚谦虚的笑了笑。 “你们说的我都听不懂~”舞子站在一旁抱怨道。 我和岚相视一笑。 “文学作品…..”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我看得不多呢~”我如是说道。除了《德古拉》,我只有在国中的时候还略微的看过了一些别的西方著作。 “要说起小说中的人物所牵扯到的人物背景的话,我特别的研究过了一个人呢。”岚缓缓的开口说道。 我撑着头看岚。 岚的双唇,在空气中微微上下张合着。 “弗拉德。”她这么说道。 Silhouette 61.误认 “弗拉德。”在岚缓缓的说出这个名字后,从窗外送来的秋风,仿佛停止住了吹拂的步伐。 我的心不禁沉了一下。随后,我的呼吸开始因为紧张,而加快着速率。 “弗拉德三世,穿刺公,光枝知道吗?”岚似乎没有注意到我的反常。她笑着,缓缓问道。 我感觉自己差点因为呼吸困难而要晕厥过去。我怎么能忘记,弗拉德曾对我提到过他名字的由来――正是来自极其残暴的君主弗拉德?采佩什。 “我知道诶――”还没等我缓过神,站在一旁的舞子突然惊喜的开口道。“我表姐看书的时候和我讲过,这个人很暴戾呢。” 岚朝着舞子,表示赞同的点点头。 我渐渐的平静下了自己的呼吸。没有必要这么慌张……我对自己暗示道。不过这也在情理之中――只要是听到或者看到任何能联想到弗拉德的事情,我脑里的神经在一瞬间都会变得紧绷起来。 “光枝知道吗?”岚看着我。 我立即回应了她温和的目光。“知道一点点……” 在《德古拉》这本书中,吸血鬼德古拉伯爵的原型就是岚口中所说的“弗拉德三世”,也就是在西方史学上闻名的刺穿公。他残忍至极,将战俘乃至自己国家的百姓钉在尖桩上。 “这个世界上并没有吸血鬼的存在。”我想起了丹在一个月前所说过的话――弗拉德在最初还是个人偶的时候,的确是一副吸血鬼的模样示众。然而这无疑令我安心了不少。那么俊朗又温柔的弗拉德,即便借用了刺穿公的名字,他也不会变成那个暴戾的人。除了……我的背上不禁冒起了冷汗。除了在学园祭的那个鬼屋里,当我陷入了黑暗中时,弗拉德适时的出现并救了我。而那个时候的弗拉德,虽然在黑暗中看不见他的面容,但他的语气听起来是那么的愤怒。 “走开!”那是他在黑暗中,对着所谓的“时间的老人”,从齿间所发出的一声怒吼。不过他也只是出于不想让我深陷危险中吧……想到这里,我的心里又觉得温暖了许多。 数学课。 我盯着书本上那一个个复杂的几何图形,不觉有些眼晕。“这个定律是……”讲台上,老师握着粉笔,在黑板上飞快的勾画出几个图形后,又写下了几个定理。 我发现,我永远都跟不上老师们的思维。尤其是在上数学课的时候。 现在上课的时候,除了打瞌睡,我只会想着弗拉德――弗拉德已经完全的占据了我的心思。我总是不禁的想起,我们在一起的每一个片段:他对我笑、他将我拥在怀里、他深情的亲吻我……所以在上课的时候,我的脸总是会不自觉的泛红。但是我也时刻提醒着自己,不要因为沉醉于幸福的时刻,而忘记了现实。 弗拉德虽然没有再提起阻止我继续和丹进行交易,当时的我也在心底里对自己暗示了无数回――不要这么过早的去思考那些事情。但如今,我还是有点希望自己能面对现实了:下一次,要拿什么做交易……? 17:50p.m. 橙红色的夕阳挂在天边,令街上的路人与建筑物都沐浴在了它的余晖之下。 在校门口与舞子分别后,我和岚开始往车站方向慢慢的走去。 傍晚的秋风吹拂着街道上的树木,令树叶间发出一阵阵沙沙作响的声音。 “岚又要去亲戚家吗?”我转过头看着岚。 “嗯,”岚轻轻的答应道,“去他们家吃晚饭。” 岚说话的时候,脸上那道狭长的伤疤,也在随着嘴唇的闭合而微微运动着。 “真好。”我点点头。 “光枝是从小就在这个小镇里生活吗?”岚转过头,看了看我。 我微微笑了笑。“嗯,已经生活了十七年了…….岚觉得这个小镇怎么样?” 岚温和的笑着,望向了前方头顶的天空。傍晚的天空,漂浮着一片片夕阳色的残霞。”很安静的一个小镇呢。” 我眨了眨眼。“那岚在北京和九州的时候呢,也是像这个镇子一样的安静吗?” 岚听后,轻轻的摇摇头。“这里更安静一点,感觉就像是一个不会被人打扰的世界一样……”岚说完后,忽然微微低下了头。“不过……” 我放慢了脚步,再次转过头看她。“嗯?” “没事。”岚连忙笑着朝我摆摆手。 信号灯下。红灯。 将目光穿过来来往往的车辆间,我下意识的朝对面的街角望了眼――白屋店外的卷帘门,已经早早的放下了。 “这家店一般很早就关门了吧。”岚在我身边突然说道。 我诧异的看了一眼岚。岚看着我,微微笑着。 绿灯。我和岚迈出了脚步。 “岚有进去参观过吗……?”我装作不在意的问了一句。 “没有呢。”岚轻轻的耸了耸肩。“只是觉得店里的娃娃很好看而已,可惜太早关门了。” 我听后,勉强的露出了一个笑容。 18:01p.m. 穿着衬衫的上班族或是穿着制服的学生,正在车站里来来往往着。我越过这些人的肩头,一眼看到了一抹金色的影子。 我的心不禁逐渐地加快了跳动的速度。 弗拉德背对着我们。他正站在自动贩卖机的一旁。他的一头乱糟糟的金发,在人群中十分扎眼。 我望向一旁的岚,正想和她准备在这里分别。然而,从岚的侧颜,我看到她的表情有些不对劲――她正死死盯着自动贩卖机的那个方向。 我的心不禁一沉。“…...岚?” 岚似乎并没有听见我的呼唤一般。她快步的穿过了人群,朝着自动贩卖机的那个方向走去。 我的目光追随着她高挑的背影。在弗拉德的面前,她停下了脚步。 我看着他们两个,不禁瞪大了双眼:我看见岚完全的失去了往常的温和脾气一般――她一把抓住了弗拉德的手腕,显得十分冲动。 正在自动贩卖机前站的弗拉德,对于岚的举动,似乎吃了一惊。我看见岚的嘴唇在空气中动了数秒后,弗拉德只是摇了摇头。 我赶紧穿过人群,跑上前去。“岚?”我装作不认识弗拉德,并没有看他,而是扶住了岚的肩头。“……怎么了?” 岚看到我,神情突然恢复了常色。“没……没事。”她对我露出了一个十分无奈的笑容后,转身对弗拉德微微点了点头表示歉意,“imsorry…..youlookfamiliarme……” 也许是因为弗拉德并没有开口说话,所以岚以为他是个不会说日文的外国人。然而,当我听到岚脱口而出十分标准的英语后,我大吃一惊。 “没关系。”弗拉德的海绵嗓音,在我的耳边响了起来。 岚先是诧异的抬头,看了眼说出了怪腔怪调的日文的对方。但岚立即回过了神。她朝我微微点点头,转身走进了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很快便消失了身影。 我的大脑还没有从突然的惊吓中反应过来。 “她是谁啊……”这时从我的头顶上方,传来了弗拉德在喃喃自语的声音。 Silhouette 62.挑逗 周三。18:p.m.格温酒吧。 “youllrememberwhenthewestwindmoves……” 在暖暖的鹅黄色灯光的照射下,我的耳边是舞子富有吸引力的歌声、吉他和爵士鼓所发出的恬淡的伴奏声。我一只手握着手里的玻璃杯――玻璃杯中,冰水上的水面上正浮着,如古铜色月光般的点点灯光……我的另一只手正握着手机。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弗拉德发来的短信内容。 “不要喝酒。”弗拉德在短信上说道。即使是在默念着短信,我仍然能感觉到,弗拉德如海绵般磁性的声音正在我的耳边回响着。 我的心里涌起一阵暖意。“好~”在觉得编辑的内容太简单后,我又加了一句:“喝不喝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 “……”我觉得这句话似乎在暗示着,现在失去了味觉的我已经没有品尝任何味道的能力了。所以啤酒只会暂时麻痹我的神经,而我却再也不能尝到那有些苦涩的啤酒味了。 我赶紧删掉了刚才在手机屏幕上打出的那一句话。“放心啦~”修改了内容后,我将短信发送了出去。 我舒了口气,将手机盖合上。我握着玻璃杯的另一只手,不禁加大了一些力气。之所以没有再向酒保大叔点柠檬茶,也是因为我已经有了自知之明――即使柠檬茶的颜色还是如酒那般的诱惑人,在我的味蕾面前,它就如同白开水一般。手中的玻璃杯,盛着一两个冰块。在头顶鹅黄色灯光的照耀下,正反射着弱弱的微光。 “seethewestwindmovelikealoverso…...uponthefieldsbarley……”抒情的旋律在整个店内响彻着。 见弗拉德没有再回复短信后,我将手机放回了口袋内。下一秒,我的耳边传来了高脚椅与地板摩擦的声音。我闻声转过头。 穿着黑色夹克的艾什,在我身旁坐下了。“一杯马丁尼,谢谢。”他对着酒保大叔说道。 酒保大叔似乎已经习惯了一般。他在朝着艾什点点头后,默默的转身面向酒架,开始准备为他调酒。 “难得你不再喝柠檬茶了啊…...”艾什一只手撑着头,眼神慵懒的看着我说道。他的一头铜棕色头发,在鹅黄色灯光的照耀下,发着耀眼的光泽。 我装作不在意的笑了笑。“喝腻了而已。”我撒谎道。 艾什的嘴角微微扬起。然而,他慵懒的目光一直未从我身上移开。 “manyyearsh**epassed…...sincethosesummerdays,amongthefieldsgold……”从舞台上传来的悠扬歌声,似乎与我和艾什之间的气氛有些不相容。 艾什一直在盯着我看。 “嗯?”我瞥了他一眼后,将目光放回了手中玻璃杯内的水面上。 艾什仍然一言不发。他浓密又纤长的睫毛,在灯光下上下扇动着。深邃如黑洞般的一双黑眸,映着我握着杯子的倒影。 在艾什的注视之下,我顿时感觉到浑身有些不舒服。 “fromtheveryfirsttimeiblessedeyesyou,boy…...myheartsaidswallowthrough…...”这时候,舞台上的旋律变换成了暧昧的爵士乐。 我愈发的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尴尬的气味。 “记得我说过的一句话吗?”在这暧昧的音乐之下,艾什终于开口说话了,“我说过,我们会经常见面的……” 我不明所以的转过了头,开始和他对视着。他如黑洞般的黑眸,似乎能穿透我的内心。 我赶紧收回了目光――艾什的眼睛,和弗拉德的完全不同。在艾什的眼神里,我从来就没有发现过一丝丝的温暖。与弗拉德相反,他的黑眸如同黑宝石一般时刻在散发着,一种暧昧慵懒的感觉。“嗯……然后呢?”我边反问道,边举起玻璃杯,默默的抿了一口冰水。 “likeisaid…...itsbeenthreeyearssinceimknockingyourdoor……”舞子的歌声,此时如同最好的配乐一般,在衬托着我和艾什之间的气氛。 艾什的嘴角再次的浮上了一抹不明的微笑。 这时候,酒保大叔将盛着淡淡的青绿色醇醇液体的高脚杯,放在了艾什面前。“马丁尼。”酒保大叔一如既往的在用诧异的目光打量艾什。 “谢谢。”艾什倒是一副不在意的样子。他伸出手,缓缓将高脚杯移至自己的面前。接着,他再次将目光放在了我身上。 我顿时心生一阵疑惑。“我脸上有什么吗?”我皱着眉头看他。 艾什端起高脚杯,在轻轻的晃了晃酒杯中的液体后,他优雅的将杯子放在嘴唇边,抿了一口。“你很诱人。” “tearsmyeyesburn…...tearsmyeyesburn…...whileimwaiting……” 在舞台上的旋律之下,我怀疑自己的耳朵似乎出现了幻听。然而,艾什接下来的举动,证明我并没有听错―― 艾什轻轻的放下了高脚杯。他缓缓的凑近了我,在我耳边用着最轻的声音,缓缓喃喃道:“你很诱人。” 他的鼻息在拂弄着我的耳朵。我顿时像是受到了羞辱一般,脸颊变得绯红起来。我打了个寒颤,身子不禁向后倾着。 艾什像是恶作剧成功了一般,嘴角挂着轻浮的笑容――在我看来,那是皮笑肉不笑。他伸出手,在他戏谑的眼神之下,用手指轻轻的挑起了,我的马尾辫中的几束发丝。 我正要推开他。突然,一声似乎来自地狱里、无比刺耳的声音,突然在店内响了起来。 贴近着我的艾什,这时随着声音的方向,缓缓的转过了头。 在舞台上的旋律,也被这个声响打断了。此时,店内的人将目光纷纷的投向了发出声音的酒吧大门―― 丹正站在酒吧的门口处。 Silhouette 63.咖啡厅 丹正站在门口。不知道他用了什么魔法,竟然发出了能刺穿耳膜的声音,将店内众人的目光全部集中了在他的身上。 我的心不禁“咯噔”一下。 “彦――”舞子在看到自己的男朋友出现在店内后,连忙跑下了台。 丹对着身前的舞子笑了笑。两个人在低声私语了几秒后,舞子又回到了舞台上。 几秒后,轻快的旋律在寂静的店内回响了起来。坐在台下位置的几对情侣,这才收回了目光,又开始在自己的位置上,用只有对方能听见的音量在谈论着。 丹朝着我和艾什的方向走来。艾什将头转了回来。他不再看我了,只是在默默的扬起了嘴角后,恢复了正常的姿势,继续慵懒的饮着着高脚杯中的马丁尼酒。 丹绕过了艾什,在我身旁空着的高脚椅上坐了下来。 这时,我投给丹一个充满感激的目光。丹的脸上,是一如既往的、十分温和的笑容。 “又来啦。”酒保大叔边擦拭着玻璃杯,边朝丹憨厚的笑着。 “嗯。”丹微笑着点点头。然而他并没有点任何的酒水。 酒保大叔似乎也并不在意。他又继续低下头,用抹布轻轻的擦拭着手中的杯子。 这还是我第一次在酒吧里和丹见面吧……我深吸了一口气。 “ivebeenwaitingforaguylikeyou――youvebeenwaitingbeguytoo――”耳边,舞子的歌声中,似乎乘载着无数甜蜜的因子。 丹在高脚椅上,面向舞台的方向坐着。他挺拔的鼻梁上的微微泛白的镜片,正映着在台上唱歌的舞子的倒影。 坐在我另一旁的艾什,仍然在慵懒的品着酒。似乎丹的出现,并没有完全的将他的兴致打断。 我被夹在这两人身边,不禁开始坐立不安。 这时,丹的嘴唇在空气中微张:“他在门口等你。” 我惊讶的转过了头。 丹并没有看我,但他的确是在和我说话。 “你说的是……” 丹缓缓的垂了一下眼帘,表示默认。 我的心脏开始因为兴奋而跳动。“谢谢你……!” 我跳下了高脚椅,绕过了艾什身后,迈着大步的朝酒吧外走去。 7:00p.m. 酒吧外,街边的路灯和一间间店铺的招牌所发出的灯光,似乎能照亮头顶上的夜空。 我走出店外,看见弗拉德正站在街道转角不远处的那个电话亭旁。我笑着跑向他。 “我还以为你会在家里等我呢…...”我跑到他面前后,边喘着粗气边说道。 弗拉德轻轻的扶住了我。“那我下次不来了。”弗拉德用着孩子般的语气说道。 我抬头,对上了他黑亮的眸子…...果然,只有这对熟悉的眼眸,才能让我在这秋日之中感受到丝丝暖意。“不行――”我笑着抬起胳膊,轻轻的拂弄他那头金色的乱发。 弗拉德注视着我,雕塑般的脸庞上渐渐露出了俊朗的笑容。 7:10p.m. 我和弗拉德来到了酒吧后方街道上,一间环境安静的咖啡厅。 走进咖啡厅内,如同格温酒吧的灯光在进店的一瞬间,打在了我身上。咖啡厅里的人甚至比格温酒吧里的人还要少,但相对的,气氛也更为静谧。店内的四周,被放置的音响里正传出着如咖啡般香浓的的爵士乐。 我和弗拉德选择了坐在最角落的位置。 “晚上好――”年轻的女服务员走上前来。“这是菜单――”在她看见我的对面坐着个英俊的外国人时,她的语气微微有些变化。 我和弗拉德分别从服务员的手上,接过有些沉重的菜单。我翻了一两页,觉得有些讽刺――如今的我已经失去味觉了,就算是苦涩无比的咖啡,在我的味蕾面前也只是索然无味的白开水。 我合上了菜单。“绿茶就好了,谢谢。”我将菜单还给了服务员。 坐在我对面的弗拉德,并没有翻动菜单。“我也是。”他也将菜单递还给服务员。 服务员在记下我们的点单后,诧异的看了我们一眼。 7:15p.m. “好兴奋的感觉喔――”我双手十指交叉,撑着自己的下巴。我看着弗拉德,不禁笑出了声来。 在头顶灯光的照耀下,眼前的弗拉德显得有些不真实――他就如同书中走出来的人一般。 “怎么了?”弗拉德一只手握着手中盛着淡淡绿茶的瓷杯。他伸出另一只手,轻轻的用食指刮了刮我的鼻梁。 我笑着放下了手,转而拿起面前的瓷杯。“万一被同学看到就不好了~”说完后,我抿了一口杯中的绿茶。“不过还好,”我转过头,望了望身旁铺着米色墙纸的墙壁,“还好这家店用的不是玻璃窗呢。” 如果用的是玻璃窗,街道上的行人随时就能看进来。如果刚好有同学从这家店的门前路过,可想而知,遇见后的场面会有多么尴尬。 “今天在学校开心吗?”弗拉德问道。 我笑着点点头。“不过也和平时一样啦,上课睡觉什么的……” 弗拉德听后,扬起了如被刀雕刻出来的眉毛。 “你这是什么表情呀~”我朝他吐了吐舌头。 弗拉德装模作样的咳嗽了两声,不语。 下一秒,从店内的角落里,隐隐的传出了我们两个的笑声。 “等一下你要一个人先去车站喔。”笑声过后,我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看手机盖上显示的时间。 7:45p.m. “因为我还要回去拿拎包,而且不知道舞子会不会奇怪,我为什么就这么跑出去了呢……”我将手机放回了口袋内。 “好。”弗拉德撑着头,笑着看我。 其实我就想一直和他坐在这个,不被人打扰的角落里。两个人可以安安静静的品着恬淡的绿茶――即使现在的我已经没有味觉了。我享受着和弗拉德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作为恋人,这的确在情理之中。 时间的指针在无声中,缓缓的走动着。 8:00p.m. 我捧起瓷杯,饮下了最后一口绿茶。 “咚。”我将瓷杯轻轻的放在桌上。“我先回酒吧拿拎包了,弗拉德就在车站等我吧。”我从舒服的座椅上起身,对面前坐着的弗拉德说道。 弗拉德笑着看我,没有说话。 我不禁笑出了声。我走到他身边。 弗拉德缓缓的伸出了双臂,温柔的环住我的腰。也不管周围有没有人看着,我弯下腰,轻轻的吻了弗拉德光滑的额头。 我多想让这一吻定格。 “我走啦~”我直起腰板就要转身。 然而,不知何时出现的艾什正站在我的面前。灯光下,他一头铜棕色的头发在空气中微微闪耀着诱人的光。 “你忘记了你的拎包。”他饶有趣味的看着我。下一秒,他抬起手臂――他的手上,正提着我的拎包。 Silhouette 64.魔术(1) 周六的午后,米德兰游乐园。 游乐园里,充满着缤纷的色彩与人群的欢声笑语。头顶上方,一道飞行云的痕迹划过了澄澈的天空。 穿着黑色深v领上衣的弗拉德正和我手牵着手――在游人的眼里,这就像是大哥哥牵着小妹妹一般。 我们正并肩走在游乐园里的小道上。 时间过的真快。一眨眼,就到了十一月的中旬。 “告诉我呗,”我转过头,看着弗拉德如刀刻的侧颜,“弗拉德是不是认识艾什啊?” 弗拉德听到我的问题后,只是转过头抛给我一个十分温暖的笑容,不语。 我撅了撅嘴巴。 一次是在学校的樟树前,艾什在巧合之下看见了我和弗拉德;另一次是在不久之前,艾什竟然来到了我和弗拉德所在的咖啡厅。两次巧合之下,弗拉德的反应在我看来,就像是遇见了相识的人一般――然而我说不清,他是看到了朋友,还是看到了敌人? “怎么了?”弗拉德温柔的问道。他海绵般的嗓音,融入了游乐园的一边欢笑声中。 我立刻回过神,笑着摇摇头。这时,我发现我们来到了旋转木马前。 一对对情侣,或者是许多个小孩子,正坐在旋转木马上。他们的发丝和衣摆,随着旋转而带来的轻风,在空气中飘动着。另一部分的男男女女们正在围栏面前站着。他们之中的有些人,在向着坐在上面的人挥着手;另一些人则选择替上面的人拍照。整个旋转木马上空,正弥漫着浓浓的、粉色的甜蜜气息。 “你要玩那个吗?”看到我在旋转木马前止步后,弗拉德弯下腰,在我耳边轻声问道。 我还没反应过来,弗拉德很主动的牵着我的手,带我朝游客排队的方向走去。 “弗拉德肯陪我玩这个呀?”站在队伍的后头,我不相信的抬头看着弗拉德。 弗拉德露出了调皮的表情。他用手向后捋了捋,他那一头乱糟糟的金发――他的金发在阳光下,是那么的耀眼。“陪小孩子玩还是可以的。” 我对于“小孩子”这个定义表示不解。弗拉德伸出手,将手抵在额前,然后缓缓的移动到我的头顶上方。这时我才反应过来。 “……”我踮起了脚尖。然而,踮起了脚尖的我,身高甚至还不到他的下巴处。 弗拉德笑着,伸手轻轻抚弄着我的头发。 我朝他吐了吐舌头。 2:00p.m. “转的我有点头晕。” 下了旋转木马后,弗拉德再次捋了捋他的一头金发。 弗拉德没有玩过这个,所以他才会感到不适应,这是情理之中的事――对于弗拉德,游乐园里的每一项现代设施,都需要他花点时间去接受。 我拉着他,来到了旋转木马后的长椅前坐下了。“现在呢?”我看着他。 弗拉德露出了一个俊朗的笑容。“只是一瞬间而已,我可不是女孩子。” 我皱着眉,又不禁笑着看他。 “你呢?”弗拉德惬意的靠在长椅上。他伸手,轻柔的抚弄着我的头发。 我的目光,一下子被他那光滑如白玉般的胸膛吸引住了。我不禁感到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烫。 弗拉德看到我的脸颊无缘无故的泛起一阵通红后,缓缓的将身子向前倾,让自己的脸颊和我的脸颊靠的很近。 我的脸更红了。 “果然,这种游戏还是少玩的好。” “啊?” “是不是很不舒服?”他用手,轻轻抚着我正在发烫的面颊。 我对上了他温柔的黑眸。“才没有呢……”我以十分微弱的声音朝他否认道。 时不时的,有一两个游客在我们面前经过。他们都对我们投以十分暧昧的目光。 18:00p.m. 大片大片的玫瑰云在橙红的天空之下,在游乐设施的建筑上空浮游穿梭着。秋日的风带着些许凉意,吹拂着游乐园道路两旁的树木。树木在凉风之下,发出了沙沙的声音。随着天色的渐暗,游乐园里的设施也亮起了各色的装饰灯。在装饰灯之下,一切都是那么的浪漫。 我一只手握着一杯冰汽水,一只手和弗拉德的手相牵着。我们在小路上,惬意的散着步。喝下去的每一口汽水,在我的味蕾面前就像是会冒气泡的凉水。这令我感觉有些奇特。 “饿吗?”弗拉德转过头看我,温柔的问道。 我笑着摇摇头。我又含住吸管,慢慢的吸了一口汽水。 如果时间允许的话,我真希望我们可以一直待在这个弥漫着甜蜜气息的游乐园内――这也是我和弗拉德第二次相遇的场所。虽然弗拉德在那时候还是个人偶,但对于我来说,仍然是一个永远不可从脑海里湮灭的记忆。 “有魔术表演诶!” “快走快走!” 这时,从我的耳边传来了几个游客兴奋的声音。我看着他们,都纷纷的朝前方的古堡似建筑走去。古堡似的建筑……我不禁倒吸了口凉气。 弗拉德见我停住了脚步――并且我的目光一直盯在了前方的古堡似的建筑上。“要进去吗?”弗拉德轻声问我。 我被弗拉德的嗓音带回了现实。 18:10p.m. 偌大个城堡里,其实空间只有一个展厅的大小。城堡里的灯光十分明亮。工作人员将这里布置的如同宴会的场地一般。 游客们绕着场地,形成了一个大型的圈子。 我和弗拉德手牵着手,终于挤进了人群之中。 “尊敬的客人们,欢迎来到这个属于魔法的世界!”打扮成英国绅士样子的一个中年男人,正站在圈子的中央。他的身旁,立着一个人一般高的白色衣柜。 在男人说完这句话后,人群围成的圈子里刹那间爆发出了热烈的掌声。 男人摘下黑色礼帽,将其放至胸前,对着四周的游客微微的鞠了一个躬后,又将帽子放回了头顶上。“今天要表演的第一个节目是切人魔术……”男人的语气稍微顿了顿,“我需要挑选一名游客,作为这个节目的表演嘉宾……” 男人走到白色衣柜前,缓缓地打开了衣柜的大门。 顿时,游客中爆发出一阵惊呼――衣柜里,放置了数把泛着冷冽银光的剑。它们统统被放置在一个置物箱内。 男人将装满剑的置物箱拿出后,面向了游客们。他在帽檐下的眼睛,缓缓的在游客群里一扫而过。 “那位女士――”男人伸出了手。 顿时,周围的游客纷纷将诧异的目光聚焦在了我身上。 Silhouette 65.魔术(2) 我站在这个白色的衣柜里。 门外,作为魔术师的男人在微笑的朝我点点头后,将衣柜的门开始缓缓关上。 弗拉德有些担忧的目光穿过了人群,却随着我眼中的最后一丝光亮而消失殆尽。 黑暗中,我听见了自己有些沉重的呼吸声。我不禁感慨,这个衣柜的隔音效果是多么的好――我听不见任何的声音。 在那个魔术师邀请我作为节目嘉宾时,弗拉德一直牵着我的手,不肯让我离开他身边。虽然我对于这种魔术也持着一丝丝的恐怖心理…...但魔术毕竟是魔术,既然让我进来了,一定会有机关的吧……我站在衣柜中,静静等待着魔术师的下一步举动。 然而,许久,也没有一丝丝的动静。 已经有五分钟了吧……?我觉得有些荒谬。难道从我踏进这个衣柜里的那一刻,我就已经进入到什么机关里了吗?不……我立即否认了自己的想法。在那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这太难了。况且从我进了这个衣柜里之后,我一直不敢动弹的站在中央…... 我开始觉得这个魔术有些不对劲。 出于试探,我的脚缓缓的向前迈出一小步。我伸出手,想要推开衣柜的门。然而,不管我如何的将手臂像前伸着,我的手指始终触及不到那扇衣柜的大门。 “……”我开始迈出了脚步。一步、两步……我同时在心里数着。明明是一步就可以迈出去的距离,然而,此时无论我怎么走,我似乎陷入了一个无止境的黑洞一般。我知道,如同上次在鬼屋里一般,我又再次陷入了黑暗之中――然而这次,无论我怎么走,也不会撞到任何障碍物。 “弗拉德……”我抬头对着这片黑暗的空间大喊一声。 没有人回应我。 我感觉到自己的脑袋有些被抽空了的感觉。又是这样……我似乎老是容易陷入这种被动的环境之中。我愣愣的站在原地,不知道之后到底是该进,还是退? 想出去吗…... 我瞪大了眼睛。黑暗中,苍老的男声如同具有能勾人心魄的能力。 是那个自称为“时间的老人”的人……他又出现了。但即使是能无比清楚的听到他刻满皱纹的声音,我却看不见他――我甚至也看不见自己。 “你在哪里――”我鼓起勇气,对着眼前的黑暗大声问道。 如果你肯交出灵魂,我就现形…...苍老的声音在黑暗中说道。 我大概也料到了他会这么说。听到他的话后,我并没有显得像上次那样那么激动。然而,我的心脏正在胸腔里不安份的激烈跳动着。“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我大喊道,“我要出去!” 本来以为这个男声会继续以交换灵魂的条件来回答我的问题。然而,他没有。 这里是你心里的角落,难道你没有发现吗…… 我不自禁的吞了口唾沫。“开什么玩笑……?” 和魔法师做了交易的客人们,经常会陷入他们内心之中的黑暗面。而这时候能引导他们走出黑暗的,就是我…… “引导?”我对这个词表示极度反感。但我的大脑在紧张下进行的高速运转后,我发现了他说出了一条很重要的线索。“你认识丹?” 那个苍老的男声在黑暗中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他以有些嘲讽似的语气开口道:我乃所有魔法师的宿敌…... 我听着自己不均匀的喘息声。真如他所说的话,那么丹和他就是敌对的关系了……我想起了上次在黑暗中,弗拉德出现并将我带出了鬼屋的事情。那时候,弗拉德的语气是那么的愤怒。弗拉德……我的眼眶一热。 这一次,他再也不能将你带走了……那个苍老的男人似乎猜出了我的心思。 我使劲咽下正在眼眶处打转的眼泪。“为什么?” 苍老的男人先是在黑暗中,冷冷的哼笑一声。上一次,我制造了一个黑暗的结界,是他闯入将你带走了。然而这次,你已经真正陷入了自己心里的黑暗面,而他再也没有能力深入了,因为……在黑暗中,他的声音微微停顿了一下,他只是个被交易的物品而已…… 在我听到他最后缓缓说出的那句话时,我感觉到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因为愤怒、羞辱而沸腾着。我受不了他以这样的方式去称呼弗拉德。起码,在我眼里,现在的他是个活生生的人类,不再是玩偶了。“你到底要做什么!”我朝他大喊道。“我不会将灵魂交给你的!多么荒谬!” 真是一个执着的孩子啊……那个男声似乎在为我叹息着――然而在我心里,他不过是在竭力说服我将灵魂献给他罢了。你知道吗……他继续开口道,有多少和魔法师做了交易的客人,因为在胆怯交易和迷恋人偶之间徘徊着,最终还是选择将自己的灵魂交给了我…… 还未等我开口,他又补充了一句:你应该也有心理准备的吧,就算再喜欢自己的人偶,你也必须为了延续他的生命而不断的献出器官、皮肤、感官……直到最后,你的身上再也没有可以用来交易的东西了,你…… “说够了没有!”我捂上耳朵,颤栗的对着那个男声大吼道。 苍老的男人真的不再作声了。 我逃避似的捂着耳朵屈膝蹲下,身体在原地不断颤抖着。 器官、皮肤、感官……老人的声音在我的脑海里不断的回响着。但我并不害怕――我真正害怕的是,在我身上再也没有可以用来交易的东西之后,我和弗拉德会如何……?而我只是想和他在一起待着而已,我…… 我突然有些明白老人口中所说的,那些愿意放弃灵魂的客人们的心理……他们不愿意面对交易这些骇人的事实,但是他们是多么的爱恋已经成为了人类的玩偶……我正是他们的一员。 我放开了捂住耳朵的双手。我的思维似乎已经停止了旋转。 “…...”正当我要开口对着那个老人说话时,突然,一只手抓住了我的胳膊。 “就算是为了弗拉德,也要帮你一把啊。” 丹的声音忽然在我的身旁响起。 Silhouette 67.故事(1) 周日。8:00p.m. 窗外的一轮圆月,此时有些泛着血红。房间内,明亮的灯光在填充着我狭小的卧室。 我和弗拉德正坐在床上。弗拉德的身子靠着床背――他正在看手里捧着的那本《德古拉》。我则舒适的倚在他身旁。我低着头,正折着手里的红色方形纸张。 房间里十分寂静,除了窗外秋蝉的轻声啼鸣,就只能听到我们互相的呼吸声。 “今晚要早点睡觉喔,”弗拉德一手边捧着《德古拉》,黑亮的眸子穿梭在字里行间,一手轻轻抚弄着我的头发,“明天你还要上课。” 我撅了撅嘴巴,嘟囔道:“明天妈妈就回家了,我还想和你正大光明的多待一会儿呢……” 弗拉德宠溺的笑了一下。 我翻折着手里的纸张。“你读到哪里了?”我斜着眼,看了看弗拉德在读的段落。 他正在读着开头处的某一页。“一本好书是需要反复研读的。”弗拉德边摸着我的头,边轻声在我耳边说道。 我似是非是的点点头。弗拉德已经将这本书看了数遍了――以他的阅读速度。 “弗拉德好像很熟悉熟悉欧洲的历史呢……”我边将纸向下对折,边漫不经心的说道。 之前我就觉得,我的感觉是有依据的――弗拉德对于欧洲历史的任何一句描述,似乎就像是提起吃饭睡觉那么的简单。然而,这也只局限于历史。似乎在某一时期之后,他对于近代,甚至是现代的发展全然不知。我一直在疑惑着,为什么丹不将剩下的知识赋予给弗拉德? “我也不知道。”弗拉德边轻轻抚弄着我的头发,边用着海绵般的嗓音说道。“不过最近我的脑海里老是闪现一些画面,似乎是关于某一个时期的。” 我将折纸的最后一步完成――一朵鲜红的玫瑰在我的手中诞生。“什么画面呢?”我将玫瑰放在他的书页上。 “想听?”弗拉德的另一只手离开了书的脊背。他伸出手,用手指轻轻摩挲着书页上的纸玫瑰花。 我在他身旁点头。 弗拉德拿起了纸玫瑰。他将书缓缓合上,轻轻放在我的床头柜上后,将我拥在了他的胸膛前。 我从身旁床单上的置物盒里,缓缓抽出另一张红色的折纸。 “我现在还暂时想不起来确切的时间,”弗拉德说道,“大约是十八、九世纪的样子吧。” 我深吸了一口气。不论是哪一个时间,对我来说都是一段历史。 “我脑海里的画面是一座面积并不太大的庄园。”弗拉德用他怪腔怪调的日文开始叙述起来。“似乎是一个贵族的庄园。在那个庄园里,身为庄园主人的贵族有自己的城堡……有村舍、有教堂……就像是一个微型的世界。” 尽管弗拉德描述的很简单,但透过弗拉德的语气,我似乎真的看到了想象中的庄园――领主自己的居住地,与受雇于领主的农民,那些田地、教堂、水磨坊…… “贵族的妻子似乎很早就离世了,他和他的两个孩子,居住在一个相对来说占地规模并不大的城堡内。”弗拉德继续回忆似的叙述道。 我倚在他的胸膛前,静静的听着。 “两个孩子是姐弟。弟弟对于管理庄园很有自己的见解,所以经常为贵族提一些关于管理庄园上的建议。而姐姐已经到了要结婚的年龄。虽然有不少上门拜访的乡绅与有爵位的贵族,但姐姐并不打算嫁给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人。” 我边折着手里的折纸,边缓缓点头。如果是自己不爱的人,那么不做结婚的打算是肯定的。 弗拉德拥着我。他握住了我的手,将那朵纸玫瑰轻轻放入我的手心中。 “贵族虽然在为女儿的婚事着急,但女儿并没有表现出心急的样子。”他继续讲述道。“后来有一天,一个从伦敦……我不太确定是不是伦敦,只是脑海里闪过了这个地点,”他做了补充之后,继续不紧不慢的叙述道。“一个从伦敦来的年轻商人,去了贵族的庄园进行拜访……这个年轻商人是贵族逝去老友的儿子。之前,老友一直在帮他打理庄园。老友离世了,家业就由他的独子继承。” 我倚在他胸膛前,边听着,边感受着他的体温与心跳。 “这个年轻的商人在贵族的家里待了半个月左右的时间。在这期间,他一直在和贵族进行关于庄园管理的洽谈商议。贵族的儿子也有参与到他们的每一次谈话之中,他发现这个商人十分健谈,并且和他在庄园打理上有许多共同的见解。于是在空闲下来的时候,他经常会带年轻商人去城堡周边的村舍、教堂、公地之类的地方进行察看。” “一天,他们在用晚餐的时候,贵族出于对逝世老友儿子的关心,偶然问道年轻的商人有无家室――年轻的商人当然还没有妻子……贵族的女儿在这近半个月与年轻商人的接触,同时也通过弟弟的介绍而了解到,这个年轻的商人十分友善又绅士。” “那个商人真的有那么好吗?”我好奇的问道。 “他站在那里的时候十分英挺,举手投足都十分绅士,俨然就是一个从小受过良好礼教的人……他对人也十分谦逊有礼,在和贵族进行庄园管理的商议上,也提出了许多新奇的想法。”弗拉德解答了我的问题。 我点点头,表示同意。 见我没有疑问了,弗拉德开始继续叙述道:“年轻的商人在贵族的庄园里待了半个月后,回到了伦敦。后来,因为贵族的女儿有定期去拜访在伦敦的姑妈的日程,在年轻的商人离开回到伦敦的一个月后,她也独自启程去了伦敦。” “他们相遇了吗?”我再次好奇的问道。 弗拉德摸了摸我的头,示意我的思维飞跃的太快了。“对。”但他对我的想法表示同意。“没想到那个年轻的商人正在姑妈的家里做客。……贵族的女儿在姑妈的家里待了三周。这时候,因为和年轻商人的接触次数增加,她发现自己对这个年轻商人渐渐的抱有了好感。” 我再次点点头。但我同时有些惊讶,“好感”这个词会从弗拉德的口中说出。虽然弗拉德已经知道男女之间的感情是什么了,但对于他能亲口说出这种关系词,我还是会觉得有些惊喜又诧异。 “他们最后在一起了吗?”我又抢先一步的问道。 这回,弗拉德并没有再怪我的思维抢先一步。“她死了。”弗拉德说道。 Silhouette 68.故事(2) “她死了。”弗拉德边说道,边为对方而感到哀伤的叹了口气。 听他说完后,我不禁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为什么……”顿时,我觉得心里泛起一阵酸――我更喜欢两个人能在一起的结局。 弗拉德拥紧了我。“后来,年轻的商人在伦敦,先是向贵族的女儿求了婚。而她也立即答应了。”弗拉德并没有立刻回答我的问题。 但听到他这么说,我愈发觉得结局会比想象中的更惨。 “贵族的女儿回到了庄园后,告诉了她的父亲这件事。然而贵族并不同意。在贵族的观念中,他的女儿必须嫁给同样拥有爵位的贵族。即使是老友的儿子,从地位上来说,他的阶级观念也决不允许他们通婚。” “贵族的女儿并没有放弃。她立即写信,让人送到了伦敦――年轻商人的家中。两周后,年轻的商人再次登门拜访了。贵族一开始先是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接待了他……出于友谊,贵族的儿子邀请年轻的商人一起去打猎。年轻商人对于枪支的使用十分熟悉,对于瞄准的猎物从不失手。这令贵族的儿子再次对他刮目相看。但贵族的儿子还是提起了关于姐姐的婚事。年轻的商人对他表示,自己很爱他的姐姐,所以他并不在乎所谓的阶级隔阂。” 听到这里,我大脑中的神经就绷的更紧了。 “年轻的商人只在庄园里待上了两天,因为他在伦敦还有许多事情未处理。所以和贵族在书房里进行恳谈了后,他见贵族的立场丝毫不动摇,也就没有再继续商讨下去了。”弗拉德的语气里愈发显得在叹息。 这令我的思维更加进入高速旋转中。 “贵族的女儿想再次去伦敦,借着拜访姑妈的理由,去和年轻的商人相见。但是贵族并不允许。贵族吩咐楼下的所有人……你知道的,就是管家、男仆、女仆一干人。”弗拉德向我解释道。 我在他怀里点点头。 “贵族吩咐他们看住大小姐,绝对不允许让大小姐在这段时间内踏出城堡一步。” 我皱了皱眉毛。即使让她的躯体留在那个庄园里,她的心也一定会随着自己的思念,到达那个人的家中吧……? 弗拉德摸了摸我的头。“贵族的女儿是个遇到困难就容易退缩的人。并且贵族为了打消她想嫁给年轻商人的念头,开始邀请其他乡绅和贵族去城堡做客,以证明比那个商人要出色的年轻人其实有很多。” 我听到这里,有些生气。“那她就放弃他们之间的感情了吗?”我无法理解的问道。 “不能算是。”弗拉德将下巴轻轻抵在我的头顶处。“一个月之后,一家三口还是维持着僵持的现状。贵族的女儿见父亲执意不让自己与年轻的商人见面,并且一个月以来,她和父亲一直没有好好的说过话――她是个孝顺的女儿…...一个月过后的某天清晨,她醒来后,觉得自己或许应该做点什么。她写了一封寄给年轻商人的信。信上表明她还是选择先尊重父亲的意愿。至于他们的事情,她表示或许可以等父亲日后的气消了,再做打算。然而,她知道父亲是个十分固执的人。想让父亲打消念头,除非是父亲离世了……她虽然是这么想着,但在纸上当然是没有如实写出来。相反的,在她的信里还有要与商人的诀别之意。” “在将信托人送出去之后,她觉得自己仿佛是卸下了重担。她去了书房,找到了父亲,向父亲表明了自己现下的打算。虽然做出割舍是件十分困难的事情,但她认为,父亲的喜怒哀乐首先应该放在第一位去考虑。” 听到这里,我不禁在心里默默感慨,贵族的女儿真的十分的孝顺。 “贵族的儿子见到姐姐的转变,虽然觉得对不起年轻的商人,但他和父亲一样,也表示十分高兴。一个多月以来,他们的生活终于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贵族的女儿看到这幅景象,就愈发觉得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了。” 我微微点头。似乎故事进行到这里,就已经可以划上一个即使不太完美的句号了。 然而,弗拉德之后叙述的内容,让我顿时觉得,我的思维是多么的简单。 “一家人的气氛虽然恢复了常态。但在一周之后的那个清晨,贵族被贴身男仆发现,他暴毙在了床上。” 我倒吸了口凉气。“怎么回事?” 弗拉德微微耸耸肩。“贴身男仆像往常一样,进入了贵族的房间,却发现贵族以极其诡异的姿势暴毙在床上…..随后,整个庄园都传遍了贵族暴毙的消息。贵族的女儿一直趴在父亲的床前,对着父亲的尸体哭泣。而她的弟弟则立即想到了,要捎信给在伦敦的姑妈。但正当弟弟准备会书房起笔时,年轻的商人再次造访了城堡。” 我不禁打了个寒颤。“这么巧……” “嗯,”弗拉德表示赞同。“年轻的商人对听到贵族的逝世表示非常抱歉,然而他却再次向贵族的女儿提出了结婚的请求。贵族的女儿眼看着父亲不明不白的死去,自然是没有心情再理会她和年轻商人的事情了。她和年轻的商人在晚餐后,表明了自己暂时不打算结婚的事情。商人追问她,是否真的如信上所表明的意思?贵族的女儿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只能先默认了。” “贵族暴毙后的第二天早晨,贴身女仆一如既往的进了大小姐的房间。然而大小姐却不在房间内。在贵族的儿子和所有仆人将城堡内搜寻了个遍后,他们这才发现,大小姐和年轻的商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我抿了抿嘴唇。“他们私奔了吗……?” “如果是这样就好了。”弗拉德摇摇头。“随后,贵族的儿子亲自去了伦敦,来到了年轻商人的住所。年轻的商人似乎对大小姐失踪的事情表示一无所知。他一副不知情的态度将贵族的儿子激怒了。在年轻商人的邀请下,他进入了商人的家,却果真不见姐姐的踪影。他在年轻商人的陪同下,拜访了姑妈的住所。姑妈先是在听到贵族暴毙的事情,差点要晕了过去。但他的姐姐显然并不在姑妈的家里。” “这时候,年轻的商人对他说:你或许应该回到庄园看一看,说不定她已经回去了。在商人的提议上,他独自启程回了庄园。果然,回到城堡后,仆人们的反应都是大小姐已经回来了。然而,等他去了姐姐的房间一看……穿戴整齐的姐姐和父亲以同样极其诡异的姿势,死在了床边。” 听到这里,我的心脏在胸腔里快速的跳动着。“后来呢……” 弗拉德又摸了摸我的头。“抱歉,我脑海中的画面就在这里中断了。” 房间中,多了一丝沉寂。只有窗外的那轮高挂在夜空中的圆月,仍在泛着血色的微光。 Silhouette 69.声音(1) 周一。 “光枝,早上好。” 我回过头。 岚边朝着我笑着,边缓缓的从座位前拉出了椅子。 “早上好~”我笑着回应道。 直到现在,岚也没有告诉我,那天在车站为什么会将弗拉德误认成为别人的原因。尽管我表面上显得并不关心,但我心底里依然会时不时的冒出一个个疑问。如果会将弗拉德误认成为她认识的人,那么岚认识应该也是个外国人吧?况且,上次岚竟然说出了一口十分纯正的英文。 世界史课。 “英国在率先完成工业革命后……” 从窗外时不时送进来的一阵秋风,吹拂着我额前的碎发。讲台上,老师没有声调起伏的声音,在整个教室回响着。 而我却难得的,没有因为阵阵睡意而睁不开眼睛。我转过头,望向了隔了一条过道的那个空着的座位――舞子今天没有来学校。 是睡过头了吗?我的脑海里正浮现着,舞子匆匆忙忙赶来学校的模样。 我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后,从课桌下方翻开了手机盖。我抬头,瞥了一眼讲台上的老师。老师捧着书本,正背对着讲台下方,在黑板上快速书写着教学内容。 我松了口气,继续低下了头。“舞子,还在家里睡觉吗?”手指在键盘上的一阵快速滑动之后,我将短信发送了出去。 其实按照舞子的性格,如果上学迟到了,她宁愿请一天的病假,在家里待着温习功课――这只是面对老师的说辞罢了。实际上,舞子会选择用这一天的“病假”时间来睡觉。 “休息对于学习声乐的人来说,是非常重要的哦――”我回想起了在国中的时候,舞子经常和我说过的话。“老师说了,只有足够的休息才能保护嗓子,因为声乐不像乐器学习,刻苦猛练只会让嗓子受伤呢~” 虽然舞子嘴上是这么说,但我总以“其实舞子就是喜欢睡觉”来反驳她。现在想想,我反而十分羡慕舞子敢想敢做的性格…… 课间。 我坐在座位上,翻看着手机里的短信记录。 舞子并没有回信。 果真是在家睡觉……?虽然舞子在国中的时候很喜欢请假,但自从进入了高中之后,她反而大大的减少了请假的次数――甚至是生病了,也会来坚持上学。 “舞子没有来上课呢。”这时,岚的声音突然从我身后响起。 我回过头,朝着她抿了抿嘴表示肯定。 数十秒后,我走到窗边,拨通了舞子的电话。 在几声之后,对方终于接通了电话。“喂……”从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不是舞子,却令我有些熟悉的声音。 “阿姨?”我朝电话那头问道。 “是光枝啊……”电话那头,舞子的妈妈似乎压低了声音。 “嗯……那个,舞子今天没有来上学呀?” “她……我们在医院。” 我心里突然一沉。“舞子她……?” 电话那头,阿姨轻声“嗯”了一下。“舞子住院了……” 我突然觉得这个消息来的有点突然。周五在校门口分别的时候,舞子还是一副好端端的模样。住院……舞子发生了什么,居然要住院? “阿姨,舞子怎么了……?” 阿姨似乎叹了口气。“抱歉,光枝,医院里不方便用电话,我不能和你说太久了……” 我赶紧又问了一句:“阿姨和舞子在哪个医院?” 5:00p.m. 我望着手里的剧本,不禁出了神。 距离上次的学园祭,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现在的社团活动,大家的任务就是各自排练自己小组所被分配到的剧本。 练习室里,唯独少了舞子的身影――学园祭已经结束了,舞子则也应该回到她原本所在的声乐社了。 西川社长也曾邀请舞子正式加入戏剧社,而舞子以时间分配不均的理由婉言回绝掉了。 “其实我只是想早点回家而已~”舞子在拒绝了西川社长的邀请后,悄悄在我的耳边说道。 我吞了口唾沫。再让时间过快一点吧,我就可以去医院看望舞子了。 “我们上次参加比赛的舞蹈已经进入决赛了。”坐在我身旁的井上学长,用一句话将我拉回了现实。 “是吗……”我还没有完全回过神,只是愣愣的点头。 “决赛的时间是在圣诞节的那天。如果你不想参加,我可以拜托赤木,让他帮我们取消比赛资格。” 我听后,赶紧勉强的朝学长露出了一个笑容。我摆摆手,说道:“好不容易才过关了,一定要去……” “你怎么了?”井上学长的语气虽然那么平淡。但我知道,他察觉到了我的失神。 我转过头,继续盯着手里的剧本。“舞子没来学校……她住院了……” “她怎么了?” “不知道……我想等等社团结束了后,去医院看看她……” “我陪你。” 6:30p.m.室津医院。 和学长在电车上时,我给妈妈和弗拉德分别发了一条短信――告诉他们我要去医院探望舞子,会晚点回家。 一踏进医院的大门,顿时,一股福尔马林水的刺鼻味道,侵袭了我的嗅觉。我有些逃避却又怀念这个味道――小时候的我体弱多病,经常被妈妈抱着,送到医院来打吊针。 在医院里的每个角落,似乎永远都有小孩子的啼哭声、大人们的咳嗽声……这些声音混杂在一起,却让我感受到生命的脆弱与平凡……我有时候会对某些场景,特别有感而发。 “308,308……”进入了住院部的楼道后,整个走廊上,只听得见我和井上学长的脚步声。我一边喃喃着舞子所在病房的号码,一边左右寻找着那个对应的门牌。 308病房在走廊处的尽头。 我在轻轻的敲了敲病房的门后,握住了门把手,缓缓推门而入。 映入眼帘的,是一束放在床头柜上的百合花,与上半身正靠在病床背坐着的舞子。 穿着一身病号服的舞子看到我和学长来了,苍白的脸上朝着我们露出了一个热情的笑容。 坐在病床前的阿姨在看到我和井上学长来了之后,连忙起身。 “我是她的学长。”在我身旁的井上学长,朝着阿姨微微点头。 阿姨勉强的朝我们露出了一个笑容。 我赶紧走到病床前,在舞子的床边坐下。“舞子怎么了?”我赶紧打量着她的浑身上下。然而,舞子除了脸色苍白,并没有任何受了伤的迹象。 舞子拿起了床头边放着的一个本子和一支笔。她打开本子,在本子上写了一句话后,将本子翻转过来给我看。 “我很好,光枝不用担心啦~” 然而,正是舞子的这个动作,让我不禁倒吸了口凉气――舞子不会说话了。 Silhouette 71.晚饭 7:00p.m. “我回来了――”我推开家门。 “回来了呀。”身上系着围裙的妈妈,听到我进家门的声响后,从厨房里了走出来。“舞子怎么样了?”妈妈关切的问道。 我边勉强的回应了妈妈一个笑容,边脱着鞋子。“舞子说不了话了……” 妈妈显然是大吃了一惊。对于舞子,妈妈同样是拿对待女儿的态度来对待她。“有空的时候我去看看她……”妈妈提议道。 我表示赞同的点点头。 “光枝先回房间休息一下吧,我把饭菜热一热……”显然,舞子不能说话了的事情,把妈妈吓了一跳。 “嗯。”我给了妈妈一个抿嘴的笑容后,拎着包,快步的上了楼。 进了房间,我赶紧关上房门。 弗拉德正站在窗边,如雕塑般的身躯背对着我。他似乎正望着窗外已降临下来的夜幕。在我进门后,他缓缓转过了身。 “抱歉,回来晚了……”我无力的从床边处坐下,伸了个懒腰。 “你的同学怎么样了?”弗拉德走过来,站在了我面前。 我耸耸肩,伸出右手,牵住了他垂在身体左侧的手。“她说不了话了……” 弗拉德用空余出来的那只手,轻轻放在了我的脑袋上。他抚摸着我的头发――我十分享受这个轻柔的动作,因为能让我大脑中的神经顿时放松。 “不过她说,过两天就会好的,”我又补充道,“希望真的能像她说的那样……” “会是真的。”弗拉德用着似乎早就知道结果的语气安慰我道。 我抬起头,对上他那一双黑亮的眸子。黑眸里,似乎在亮着星辰般的微光。 “因为她相信自己,所以你也要相信她。” 我愣了愣。“对……”我缓缓点头道。舞子是那么乐观的一个女孩子。这次的情况虽然来的突然,但她一定能克服过去的……就算是为她祈祷,我也应该相信她的“预言”。 如果舞子真的失去了声音,那么她的音乐、她的舞台,在她失去声音的那一刻,她的一切希冀都会随之化为泡沫。 “快下去吃饭吧。”弗拉德的一声叮嘱将我从思考中拉回现实。 “嗯?” “我听见你的肚子在叫了。”弗拉德轻轻敲了敲我的脑袋。我顿时觉得一阵脸红。 “好,好嘛……”我站起身,“真是不好意思啊……”虽然口头上是一副不服气的语气,但我还是笑出了声来。 弗拉德侧过头,眼里的笑意似乎在提示着我什么。 我笑着,搂住了他的脖子。在沉寂中相拥了十几秒后,我在他的注视下,离开了房间。 有时候,我觉得这种甜蜜简直就是上帝的恩赐一般…… 7:30p.m. 我和妈妈两个人,安安静静的坐在餐桌前用着晚饭。我咀嚼着口中的鳗鱼,食不知味。 “啪嗒。” 我闻声,从米饭上抬起眼睛。 妈妈搁下了筷子,在用两只手轻缓的揉着太阳穴。 “妈妈,怎么了?”我不禁放慢了咀嚼的动作。 妈妈在察觉到我关切的目光后,连忙朝我露出了个僵硬的微笑。“没事,最近工作太忙了……” 妈妈起身,边从围裙里掏出一个盛着药物状的棕色瓶子,边走到水槽边。她背对着我,从橱柜里拿出一个玻璃杯后,拧开了水龙头,接了一杯水。她和着水,将倒出来的药吞了下去。 “妈妈生病了吗……?”我朝妈妈消瘦的背影问道。 我自认为自己是十分被动的人。尽管妈妈明显的状态不对,我却因为不善于表达感情,而没有关切的上前询问。 妈妈转过身,回到了我对面坐下。然而,她却没有再次拿起筷子,只是看着我吃饭。 “没事,只是头疼而已,因为最近工作太忙了……”妈妈再次以工作繁忙的理由回答了我。 我缓缓的点点头,表示勉强的接受了这个理由。我喝下了一口味增汤――味道如同白水一样。 “对了,”坐在对面的妈妈开口道:“我今天和你爸爸通电话了。” 我听后,差点被味增汤呛住了。 厨房里,顿时安静的只剩下墙上挂钟指针在缓缓走动的声音,还有水龙头的滴水声――“啪嗒、啪嗒。” 我继续喝下了勺子里的剩下一口味增汤。 和妈妈离婚后的爸爸,去了美国后就再无一个就算是慰问女儿的电话。他只会在每个月寄来一笔不小的生活费。除此之外,似乎我和妈妈在如今的生活,已经和他没什么关系了。 “他说什么了……?”我动作生硬的,从碗里夹起一口将要冷却的白饭。 “只是问了问光枝想上哪所大学而已。” 听到妈妈的回答,我先是松了口气。但紧接着,我的眼眶后不自觉的涌起一阵湿热的感觉。 “光枝有想法吗?”妈妈似乎也十分好奇。 我挤出了一个极其畸形的笑容。“还早呢……不用那么早就去想啊……” “他有意让你去美国读书。”妈妈补充道。 “不去!”我顿时觉得一阵反感。 如果我去了美国,那妈妈怎么办?让妈妈跟着我一起去?爸爸绝对不会乐意的。 然而,我的反应似乎是吓着了妈妈。我赶紧再次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我是说……在日本就挺好的,而且只是上大学而已……” 即使去了美国,为了求学而和爸爸生活在一起,父女之间的感情也不会因为金钱上的支持而弥补的了丝毫。我宁愿就一直像这样子,过着平平淡淡的日子。 “但是国外的教学资源多呀。”妈妈似乎在帮爸爸劝说着我。“或者是,光枝想学什么专业呢?” 专业?我还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每天,我似乎都是在打发上课的时间中度过。除了和弗拉德、和舞子、和妈妈,包括参加社团的时间,我似乎对于上课的时间毫不留恋――我根本就不是一个有上进心的学生。所以对于选择大学专业这方面,我根本没有做过任何考虑。 “不知道呢……”我嚼着无味的西兰花。“时间还早,不用现在考虑这些……” 在我说完这番话后,妈妈似乎暗自的叹了口气。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态度有些太不认真了――就算是面对着妈妈,我也应该做出一副有认真考虑的模样。 “不过既然说了,我会考虑的……”我赶紧补充道。 妈妈倒是一直在用宽容的眼神注视着我。“只要光枝开心就好了。”妈妈说道。 我再次感觉到,眼眶后又是一阵湿热。妈妈在我的学习上,从来没有重视过――她反而对我的学习一直处于放纵的态度。不知道是妈妈十分理解我无心认真学习的心理,还是因为她的工作实在太忙,妈妈从来是将我的快乐摆在第一位。看到妈妈十分宽容的态度,我自然还是会自觉的预习和温习功课的。 “或许我想去英国呢。”我以俏皮的语气继续说道。 但妈妈显然是在为我的随口一句而感到欣慰无比――看得出,妈妈十分希望我能出国学习。尽管我看不出这里面有什么意义,对于我这种只是在消磨上课时光的人来说。 不过如果真的有机会,我倒是真的很想去英国看一看,因为弗拉德……如果弗拉德有国籍,那么他一定就是英国人了――他的一口地道的英式英语、他对于英国乃至欧洲历史的熟悉程度,还有他的举手投足间时不时的散发出一阵绅士的优雅(除了他像个小孩子一样犯傻的时候)……每一样都让我对他的国籍表示猜测与肯定。 水晶宫、白金汉宫……每一个地方都是那么的令人向往。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和弗拉德手牵手,去那个被我憧憬了许久的古老国家。 Silhouette 72.情书 周四。这一天,我醒的很早。 弗拉德并没有在床前等着我睁眼――现在,除了放学之后和周末的时间,我们几乎不会见面。 上学的时候,清晨的时间太仓促。与其在匆忙间分别,不如在时间充足的时候相见更好。 我比平时更早的出了家门。 十一月的中旬,秋风瑟瑟。通往车站的路上,两旁的树木时不时的掉落一片片泛黄的叶子在干净的地面上。 我的脚经常会踩到地上的落叶。“咔嚓。”树叶在我的脚下,发出了清脆的破裂声。 我加快了走向车站的速度。等等去到教室,可以先给教室里的盆栽浇水,虽然自己今天并不是值日生…… 我边想着,边快步的走向车站。 车站里,来来往往的人还是很多的――大多都是穿着职业装的上班族。 上了电车,我握着扶手,站在车厢的中央。 “喳。”电车的门缓缓合上。不一会儿,从我的脚底处传来了车轮与铁轨摩擦所发出的声响。电车缓缓的向前方开动了。 我站在车厢内,盯着窗外在向后飞速倒退着的景象,不禁出了神。 时间过的好快呀……时不时的,我会在心里做出这样的感慨。在有弗拉德的日子里,我永远会感觉到时间流逝的是如此之快。从第一次在白屋的橱窗外,遇见还是个人偶模样的弗拉德,到第二次在米德兰游乐园内,巧合之下将弗拉德带回了家……遇见丹、和拥有生命的弗拉德在一起、发生了那么多可以称它们为离奇的事情……我真的觉得,现在的生活变得十分的不可思议。如果不是弗拉德,我可能每天都是继续茫然的度过每一分、每一秒,毫不知道珍惜的感觉是什么……虽然和弗拉德分开的时候,我们只能通过无形的电波来沟通,但这已然足够了。 出了车站后,我顿时感觉到一阵秋风吹来,穿透了我单薄的校服。 我快步的踏上了通往学校的街道。不知道今天能不能见到舞子呢……我心下开始有些期待。 妈妈去医院探望舞子的时候,舞子已经回家了。舞子似乎可以开口说话了――然而,她就像是感冒发烧的病人一般,发出的声音沙哑无比。 我叹了口气,转过了头――街道一旁林林总总的铺子,它们的橱窗似乎就像是一面面镜子一般,将街上行人的模样与动作映的一清二楚。 街角,红灯。 我看到不远处的信号灯还未变绿后,便放慢了脚步。 白屋店内的装修风格似乎永远与这条街道的所有铺子格格不入――从它的橱窗就可以看出来。然而,那九尊娃娃还是如同当初一样,各自以不同的造型,安静的被摆放在橱窗内。它们之中还剩下一个空位――弗拉德曾经就站在那里。 我深吸了一口气。 今天没有太阳,只是风大了些,所以这些娃娃的头上并没有出现为它们遮挡阳光的黑色丝绸。 在店内的进行营业的,会是丹吗?我立刻否决了自己的想法。丹虽然开了这家店铺,但他并没有真正作为经营者来到这里几次。大多数的时间,都是那名叫“卡特”的女人在店内――当然,这些只是以我的观察看来。 卡特……我想起了那次在地下室的时候,她提着一个黑色的手提箱,走进了我和丹在说话的书房内――那个手提箱里,装着的正是弗拉德的人偶形态…… 绿灯。 我决心不再去回忆起那么多离奇的事情,便快步的随着人群,穿过了马路。 学校。 我推开了教室的门。果然,我来的太早了――教室里空无一人。我到座位上放下拎包后,走向了教室后方柜子上放着的那盆盆栽。 没有人关心这盆盆栽叫什么,只是轮到谁值日的时候,负责浇一下水就好了。 我拿起盆栽一旁的洒水壶,开始慢慢的给这盆盆栽浇起水来。 盆栽长的很好,绿色的叶子随着根茎,一片一片的从嫩芽成长为绿叶。偶尔会有已经褪色的叶子,掉落在花盆内的泥土上。 “哗……”壶里的水通过花洒,缓缓的流了出来。顿时,每一片绿叶都得到了水的滋润――它们身上的水珠在教室的灯光下,如同清晨的露水般,还会闪耀着一丝丝的光。 它们身下的泥土也得到了水的眷顾,干涸的状态渐渐变得滋润起来。 看着眼前得绿意,我的心情似乎也随之转好。 “那个……”突然从门口出现的声音,让我正握着洒水壶的手,突然在空气中颤抖了一下。 我闻声转过头。 一个长相秀气的男生正站在教室门口。他用腼腆的眼神在示意着我,让我过去。 我放下了水壶,走到他面前。 一张没有见过的生面孔。 “能不能帮我把这个交给林岚学姐……”面前的学弟腼腆的递给我一个棕色的信封。 听到林岚的名字后,我佯装发现了秘密似的扬起了眉毛,笑着看他。“情书吗?”我接过他递来的信封。 这时,我发现这个信封十分别致――信封的正面,是一行漂亮的圆体英文――todear。 这三个行文优美的英文单词,像是烫金似的印在信封正面的正中央处,却让我莫名的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谢谢学姐!”腼腆的学弟并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他微微朝我点点头后,以极快的速度从我面前消失了。也对,这么直接的问他,肯定会让他尴尬的。我反省了一下自己。 我走到位置前,又细细打量了一下手上的信封。信封十分的考究――信封背面的启封处,还用上了蜡状物来封口。 我倒吸了口凉气。蜡状物是火漆,趁烧化的火漆还未干掉时,在上面印上印章――弗拉德和我提到过。果然,在火漆上面,似乎被印章印出了一个玫瑰花似的标记。 如果这不是一封情书,我倒是宁愿相信这是一封仿古欧风的信封。 在岚来到教室后,我将来自学弟的情书交给了她。 然而在岚接到这个精致的信封,看到信封正面上的英文后,她脸上温柔的笑意顿时全无――她的脸色,在刹那间变得刷白。 Silhouette 74.奇遇(1) “嗒、嗒……”从我的耳边,传来一阵阵清脆好听的声音。声音被渐渐的愈放愈大。 我被这个声音吸引着,缓缓的睁开了眼睛。顿时,米色的光柱射进我的眼球。我下意识的用手挡了挡有些刺眼阳光。 等我完全睁开眼时,我发现自己正身处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 “嗒、嗒……”清脆好听的声音正渐渐的朝我所在的方向传来。 我寻着声音的方向,转过了头――一个穿着古朴的人正夹着一辆马车,顺着我身前的路走来。健壮的棕色马匹在路上行走着,它的马蹄与铺满泥土的地面相碰撞着,发着阵阵清脆的声音。 我这才意识过来,自己正坐在路边的一棵树下。 我还来不及问自己“这里是哪里”,马车已经从我的眼前慢悠悠的走了过去。 在马车路过我身前时,我分明看见,上面的那个车夫是个外国长相的人。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我用手撑着身下的草丛,让自己缓缓站起身。我走出了草丛,踏上了面前的那条路上。在我打量了周遭一圈后,我顿时发掘自己已然是头昏目眩了。 村舍似的屋子,成群的坐落在我脚下这条积满尘土的道路两边。它们矮小又古朴,似乎已经隔了一定年代的样子。街道上,打扮十分朴素的路人们在来来往往着。他们都是一副外国人的长相――漂亮的金发、高耸的鼻梁、深邃的眼睛。无论男人还是女人们,都戴着一顶简单的礼帽。他们的穿着如同舞台上,参演时代剧演员们的服装。 街道上,时不时的传来清脆的马蹄声。一匹马经过,都能从地面上卷起不小的灰尘。 我抬头,看了眼天空。团团的乌云遍布着天空,却似乎是被硬生生的凿出了一个大洞――数缕阳光倾泻而下,令我眼前的景象似乎在灰与白之间交织着。 一时之间我被所处的环境景象,占据了脑海里的一切空间。 这是哪里?我在做梦吗?我伸出手掌,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躯体――我穿着很平常的便装,却显得似乎与这街道上的每一个角落格格不入。 在思索了一会儿之后,我鼓起勇气,迈出了脚步。 也不知道自己要走向何方,我就在这条路上静静的走着。似乎没有人会注意到我的出现。在街道上、街边店铺、房屋内的人们,都在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 我的耳边,回响着马蹄声、打铁声、还有随着店铺大门的开合,会时不时传来的铃铛声。 这时,我的对面走来一个挎着菜篮子的妇人。妇人似乎有一定的年纪了。她头戴一顶棕色的礼帽,礼帽下的面庞在远处看,也能看出岁月在她脸上刻下的痕迹。在棕色的裙子包裹下,仍能看出来她的身材有些微微发胖。她的一个胳膊上挎着诺大的菜篮子。菜篮子里,装满着新鲜的蔬果。 我快步走上前,也不管她能否听得懂我说的语言:“你好?请问这是哪里?” 然而,打扮古朴,并且胳膊上挎着菜篮子的妇人并没有理睬我。她似乎对我视而不见。 下一秒,我差点就放声尖叫了――她直接从我的身体里穿了过去。 我在原地一愣一愣的转过身体,怔怔的看着妇人的背影。 我是鬼魂?不,这一定是我的梦境……我学着那些小说、电影里的情节,掐了掐自己的脸蛋。可想而知,结局自然也和故事情节里的一样了:我只感觉到自己的神经末梢,在向大脑皮层处传递着痛的信息。 在不甘心的心理作用下,我迈出了脚步,开始跟在那个妇人的身后。我朝那个妇人的背影喊道:“喂――”我的脚速也随之开始愈来愈快。 走在前面的妇人并没有任何反应。 我丝毫不放弃的跟在妇人的身后。我跟着她,穿过积满了尘土的街道,来到了两边栽满高大树木的小路上。“喂――”我边跟在她身后,边再次朝她喊道。 结果还是徒劳无功。我索性开始用跑的方式。不一会儿,我追上了她,和她并排的一起走。此时,我的注意力全在她高耸的鼻梁上。 “hello?”我尝试着用英文和她交流。然而这丝毫不起任何作用。 我急了,伸手要拍她的肩。我扑了个空――我的手直接的穿过了她的肩部。我如同触电般的赶紧收回了手。 妇人似乎游魂一般,眼睛直视着前方,胳膊挎着装满蔬果的篮子,一步一步的迈向前方的路。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有些害怕了。我如同别人看不见的一尊雕像一般,伫立在原地,望着妇人渐渐的变得模糊起来的背影。弗拉德?我试图在心里呼唤道。我明知道我们还没有心有灵犀的能力,而我却仍尝试在心里呼唤着对方的名字。 小路上,只有几缕午后状的阳光,透过头顶树叶间的间隙倾洒下来。越往两边远处的树林望去,越是往不到尽头的模样。我有些害怕了――除了刚刚的那个妇人,根本不会再有其他的路人来往于这条小路上。 徐徐的清风吹过我的耳畔,带来了树叶的沙沙作响声。 我迈出了脚步,边慢慢往前走着,边让自己身处于路的中央。我不敢靠近任何一边的树林,生怕树林深处有什么鬼怪会将我捉去……尽管想法十分可笑,但我不得不承认,此时只有从头顶云团间上倾泻下来的阳光,能让我的心里好受一些。 我抬头,想看看此时天空的模样。然而,此时从前上方树林后另一端出现的景象,完全的吸引了我的眼球――高耸的尖状物正定格于树林的前方顶端。 几个雄伟的尖状物似乎是城堡的顶端,从远处看上去,是那么的令人心生肃穆。 有房子,就一定会有人的吧?而且刚刚的那个妇人,也是在朝着那个方向走着…...我像是看到生机一般,迈开了大的步伐,朝拥有高耸屋顶的建筑物方向跑去。 Silhouette 75.奇遇(2) 我奔跑在树林间的小路上。整个树林,安静的让我甚至听不见自己的脚与地面摩擦的声音。 拥有尖状屋顶的建筑物位于山坡上,所以在逐渐倾斜的小路上奔跑着的我,不禁开始觉得心脏供氧不足。 跑了一会儿,我终于看见了那个妇人的棕色背影。我放慢了脚步,边调整着自己的气息,边开始从她身后继续跟着她。 妇人如同游魂一般,笔直着朝着前方走着。我只能听见她脚下的尘土沙砾随着她一步步的向前迈进,在发出阵阵的沙沙声。 就这样跟在妇人身后走着。终于,我的视线里渐渐的出现了建筑物的全貌――那是一座规模虽小但十分气派的城堡。整幢城堡看上去,是古老的栗色。即使是远看上去,它的每一寸墙砖似乎都有着悠久的历史痕迹。它有着数个高耸的尖状屋顶――里面会是阁楼吗?我心下猜想到。右侧屋顶的一旁,还树立着一面旗帜…… 我在离城堡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停止了对妇人的跟踪,转而停下了脚步,抬头朝那面于风中飘扬着的旗帜望去。旗帜上,分明就是英国的国旗图案……我深吸了一口气。暂且不管我现在是身处在什么地方,起码按照现状来看,我来到了个自己并不是太陌生的地方――多少次,我从弗拉德的口中了解到这个充满英伦风情的国家。 虽然是在山坡上,但城堡的周围到处都被绿荫所围绕着。我不禁开始猜想,住在这里的会是隐士吗……?在一阵思考过后,我回过神,发现已经不见妇人的身影。通过实践,我已经知道没有人能看见我了,所以我毫不避讳的迈出步子,开始接近着城堡的大门。 这里真的有人住吗……我又不禁在心下开始怀疑道――这么隐蔽的一座城堡,却是一副无人问津的样子。我走到了城堡的大门前,停住了脚步。 城堡的大门是黑漆的颜色,两扇门的中央分别按着镀金的门环。只要我伸出手一扣这两个门环,门就会发出结实的响声――这建立在我的确能触摸到这些实物的基础上。 我并没有亲自实践,而是转而坐在了大门的台阶上――如果有人能看见我,他一定会认为我是个沿街乞讨的人。 时不时的,从远方的树林会有一阵微风拂来,轻轻吹着我额前的碎发。它们还会在我的脚边,时不时的卷起一个个夹杂着尘土与落叶的小漩涡。 好安静啊……我抬头,望了望城堡上方的天空――天空被团团乌云覆盖着。厚重的乌云几乎要将最后一丝米色的光柱给吞没。 这时,从天空滴落下来的一滴水珠,打湿了我脚边的一块尘土。 “啪嗒。”雨水掉落在干燥的地面上,发出了清脆的落地声。不一会,这个声音开始密集起来,愈来愈大。 我眼看着我面前的土地在一点点的被打湿着,而我却没有任何要躲雨的动作。我任凭雨水滴落在我的头发上、衣服上、鞋子上――我没有任何可以跑去躲雨的地方。 雨声如同豆子撒了一地的声音,浩大的声势正在以一种十分密集的状态包围着我。天色也随着雨势的浩荡,开始渐渐转向明亮。可这仍然让我觉得,自己身处在一片灰色的环境之中。 我将头埋在膝盖间,让自己刻意的去承受滴滴雨水的重量。然而,当我正感觉自己的眼眶有些湿热时…...突然,我身后合上的城堡大门在刹那间发出了一阵开门声。 “咔――”古老的大门随着渐渐被开启,发出了怪异的摩擦声。 我被吓了一跳,赶紧从台阶上站起了身。黑色大门的后面,是一个穿着十分绅士的男人。 他白皙的面庞上,一双如湖水般深蓝的眸子似乎正在与我对视。他那夹在双目之间高挺的鼻梁,和鼻梁下薄如叶片的、微微泛着红的双唇…...他穿着十分正式的西装,身板笔直,显得高大又英俊,活生生的像个从书中走出来的人物。如果要更细致的去描述他给人的感觉,那么我的脑海中会毫不犹豫的浮现出一个词――吸血鬼。 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这个男人给我的感觉像极了弗拉德――或许只是因为他那一头微鬈的金发。但眼前的男人,将他的金发梳理的十分到位,完全没有弗拉德那一头乱糟糟头发的样子。他的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高贵的气息。和弗拉德不同,他的五官组合起来,隐隐的让我感觉到他的性格并不和善,而是一种相对的傲慢。 我有些看呆了。但我立即回过了神――他并不能看见我。 从天空云层掷下来的雨滴,打湿了我身上的每一处。我甚至能感觉,雨水正在我的唇边流淌着,让我无法开口说出什么话来。我看了他最后一眼――他似乎也在看着我?尽管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往何方……我转过身,准备离去。 “wait!”这时,隔着雨幕,我听见在门后的男人似乎发出了一声叫喊。 我停下了脚步。为了确认自己不是幻听,我转回身子面向他。 令我吃惊的是,长相傲慢的男人撑着一把黑伞,从城堡里走了出来。 我怔怔的看着朝我快步走来的他。 “areyouok?”男人在将伞撑在了我的头顶后,用好听的声音朝我关切的问道。雨声十分大,这似乎令他不得不提高了说话的音量。 和他离的这么近,我更加感觉到他像极了弗拉德。即便长相不一样,但是他给我的感觉竟然是那么的怀念又熟悉…… “yes……iam……”我边抬头看他,边用着蹩脚的英文答道。 从他湖蓝的眸子里,我捕捉到了他在听到我的回答后的一丝惊讶。 “youdbetterewithme!”在听到我会使用英文后,他开始用很快的语速对我说道。“otherwiseyoullcatchacold!” 尽管我没太听明白他在说什么,并且是在雨声阵阵作响的情况下,但通过他的肢体语言,我猜到他是要邀请我进入城堡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为什么他能看到我?在疑问之下,我还是对他道了声谢:“thankyou……” 在他的邀请之下,我进入了城堡。 Silhouette 76.奇遇(3) “may,fetchacoatforher,please......”长相傲慢的男人在带我进入了城堡后,对着站在门边的女仆说道。 十分年轻的女仆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裙,身前系着白色的围裙。她在接过了男人的黑伞后,抬起眼帘,绿色的眼睛诧异的瞥了我一眼。 “ohno,pleasesendherarestroomandletherchangethetidyclothes!”男人的声音显得有些急切。 在女仆的带领下,我进入城堡二楼的走廊尽头上,一间宽阔的客房。 “pleasewaitforawhile.”女仆在对我说完这句话后,默默的离开了客房。 “……”我不安定的开始四下打量这个房间。 房间的装潢十分英伦古典――木色、红色在我的眼里大块状的拼接着。我的左侧,是一张看起来很舒服的大床。床上,风格华贵的被子和枕头被好好的摆放着。在房间的角落处,放置着一张木色的书桌,和碎花布艺式的椅子。我走上前,不禁用还会滴下雨水的手指尖摸了摸光滑的书桌表面。书桌十分干净,不留一丝灰尘。看得出,每天都会有人进来打扫房间。 这时,我的身后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女仆再次进来了。她的胳膊上,搭着一条墨绿色的长裙――看起来十分繁缛。她的左手还提着一双女式的黑色皮鞋。 “imsorry......”我赶紧将手抽回,却发现书桌上早已留下了我触碰过的雨水痕迹。 “itdoesntmatter.”庆幸的是,年轻的女仆并没有责怪我。她反而朝着我宽容的笑了笑。 女仆将门关上后,示意要帮我脱下我身上早已被雨水浸湿的衣服。 “啊……”我赶紧向后退了一步。我的大脑里正在飞速组织着,如何用另一种语言去表达自己的想法。“icando......imean,icanitmyself......”我结巴的说道。 年轻的女仆似乎不能制止自己的目光――她再次用绿色的眼睛诧异的看着我。 “thankyou......”我补充了一句。女仆大概是知道我坚持要自己一个人换衣服了。 “ok…...”女仆在迟疑的点点头后,将裙子放到了床上,离开了房间。 我用指尖挑起了女仆放在床上的长裙裙摆。长裙的款式和颜色看上去有些陈旧,但我并不介意。我现在只想快点将身上的这身湿衣服脱下――它令我觉得自己被胶带紧紧包裹着。 我打开了繁缛的长裙裙摆,发现里面夹着一块用来擦拭身体的干布,还有一件乳白色的长裙。我将干布拿了起来,转而开始打量那条乳白色的裙子――这条长裙显然要比另外那天墨绿色的长裙来的轻巧,但我立即反应过来了――束胸。 我将束胸衣放在了一边,转而脱下了自己湿透了的衣衫,穿上了那条墨绿色的长裙。不管是做梦、还是我再次陷入到了什么奇怪的境遇中,我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所以我并不需要像这个时代的女人一样,穿上束胸,让自己的身体受罪。 出乎意料的,墨绿色的长裙在我身上显得十分合身。长裙是由很舒服的纱质料子缝制成的,并且款式对我来说,显得有着特别――它没有拉链,也没有纽扣,而是在我将它套在了身上后,身体右侧从腰部以上到腋下的部分,需要像系鞋带那样将它系紧。在换上了女仆带给我的黑色皮鞋后,我提着裙子,打开了客房的门。 一开门,我对上了那个长相傲慢的男人的一双湖蓝色双眸。我被他吓了一跳。“i...…” “很适合你。” 在男人开口说完这句话之后,我像是听到爆炸性的新闻一样,惊讶的看着他――我如同是在听日文一般,很轻松的就听懂了他在说什么。但他讲的确实是英语。 “要不要一起下楼用下午茶?”他在看到我惊讶的眼神后,试探性的邀请道。 此时,我的大脑里似乎有一台翻译转换器,能将他所说出的英语在一秒内转换成日文。“好……”我不由得脱口而出。 而男人丝毫没有因为我说出的日文而感到诧异。他就像是听到了再普通不过的英文回答。 我跟在男人身后,边下着楼,边不禁感慨道,这座城堡连内部的装潢都是如此宏伟――耀眼的灯饰、地上铺着华美的地毯,光是这两样组合起来,就能令我感觉到自己像是正缓缓走下楼的公主一般。 男人领着我,进了装潢典雅的书房。我不禁开始感慨这间书房的藏书量之大――书房的四周墙壁,都被高大的书架所占领了。书架上,排满了密集的古旧书本。每一本书,看起来都是那么的厚重。 “papaidontworry,onewillbotherus”――“父亲在曼切斯特,所以不用担心有人会打扰我们。”他所说的话,正在被我的脑子以极快的速度过滤成日文。 “……”我点点头。我们在书房中央的碎花布艺沙发上,面对面的坐下了。 一个穿着像是管家的中年男人,为我们端上来点心与茶水。“谢谢……”我朝着正往我的茶杯里倒茶的他道谢着。他只是微微的笑了笑,并没有看我。在给我们倒好茶后,他退到了面前男人的身后。 “他是我的贴身男仆。”面前男人朝我介绍道。他优雅的托起了茶托,用大拇指和食指固定着茶杯的柄端,无声的抿了一口。“我是埃德加。”他用英文介绍了自己。 我点点头,感觉胸腔里的那颗心脏在不安分的跳动着。“叫我光枝就好了……”我学着他托着茶托,捏着茶杯的柄,轻轻的饮了一口。无味的红茶……我有些失望――我以为,换了个如做梦般的环境,能让我的味觉暂时恢复原样。 然而,当他轻声喃喃着我的名字时,我差点要被喝下去的红茶呛到。 “mizue……?”他一定觉得这个名字稀奇又古怪。 这竟然令我感觉到,此时和当初弗拉德第一次开口念出我的名字时的情况,是多么的相似。 “你是日本人吗?” 听到他这么问,我顿时有些惊奇。“嗯……”我点点头。 “抱歉,我很久没看见过日本人了。”他朝我解释道。 我勉强的露出了一个笑容。他能知道距离欧洲大陆那么远的国家的存在,还能辨别出我是日本人,我已然觉得自己已经很幸运了。 “我之前和日本商人做过生意,所以稍微能听懂一些日语。”他用着英文继续解释道。 我渐渐开始觉得,他那张傲慢的长相似乎并不能诠释他友好的性格。 然而,他的下一个问题让我暂时撤销了对他的正面看法。 “你是逃出来的吗?”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啊?”他将茶杯放回桌上后,将一条腿缓缓架在了另一条腿上,身体微微朝椅背靠着。“我是说,”他将两手十指交叉放于胸前,蓝色的眼睛好奇的上下打量着我,“你是为哪个人家做工,受不了气之后偷偷跑出来的?” 听到他这么问后,我突然感觉自己像是被羞辱了一般――我的穿着打扮有那么落魄吗?“我……”在几秒中的沉默后,我很快的调整了情绪。看在对方并没有恶意,只是单纯的提问份上,我理应克制住自己的脾气。“我不是。” 尽管他给人的感觉与弗拉德有几分相似,但也只停留在单纯的感觉上。 Silhouette 77.奇遇(4) 我和埃德加正面对面的,坐在书房内的布艺碎花沙发上。 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我不是。”我缓缓说道。 埃德加听到我的答复后,高高的扬起了他浓密却十分有轮廓的眉毛,表示对我产生了巨大的好奇心。 我开始反感他那一副有些傲慢的表情。我将目光从他的脸庞上收回,转而放在了手中捧着的茶杯上。“我是商人的女儿,不小心和父亲走散了。”为了应付他对我的身份的好奇心,我开始胡诌起谎话。 埃德加一直保持着那高人一等的动作――他的身子有些歪斜的倚着椅背。他将一条腿架在另一条腿上,双手十指交叉放于胸前,还微微的仰起了头,湖蓝的眼睛仍然在上下打量着我。 我十分不适应此时有些僵硬的气氛。 “嗯,”他终于开口了,“等雨势小了,我可以派人把你送回家。” 我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但我并没有表现在脸上。“我自己走就好了,不需要派人送我。” 派人送我……我又该编出什么样的虚假信息去再次欺骗他? “你和你的父亲有参观过在我们的庄园吗?”埃德加再次开口,仍然是以一种十分好奇的语气。 “庄园?”我不假思索的就从口里疑惑的问道。但下一秒,我便意识到面前的埃德加应该就是庄园的管理者了。并且,此时我正身处在这个庄园的城堡内。“没有,”我立即回应道,“只是碰巧来到这了而已。” 埃德加十指交叉于胸膛前的动作,转换成为一只手轻轻摸着他结了些许胡茬的下巴――如果不仔细看,他的胡茬实在是太不明显了。 “那真是太可惜了。”埃德加若有所思的说道。“你的父亲是做什么的?” 我竟然被他问的一时语塞。“他,”我停顿了一下,“只是在做小生意而已……” 埃德加听到了我含糊的回答,点了点头。 此时的我有些头晕脑胀,因为我来到了一个十分奇怪的地方。我就像是回到了几个世纪前的英国,像个落魄的异乡人一样在地主的家里做客。但如果不是埃德加的好心,可能现在的我还正站在城堡外淋雨。 我和埃德加又再次的陷入了无话题的沉默之中。只有在一旁站着的贴身男仆,在一次又一次的帮我们添加着茶水。此时,我只想着快点回到我原来的那个世界,去和弗拉德待在一起。 我的弗拉德,此时的他正在做什么?他是不是还没有意识到,我正身处在一个多么“诡异”的环境里?一定是的,否则他早就来带我离开了。又是那个“时间的老人”在暗中作怪吗?我开始猜测着。 可是他何必大费周章的,制造出这个令我似乎真的身临其境一般?......不,还是不要太大意了吧。我又开始警惕起来。也许在我眼前的这一切都是幻象,都是他为了让我献出灵魂而所做的伎俩。 不能上当,不能上当,说不定下一秒,我又会陷入黑暗中了…… “等一会儿雨停了,需要我带你去城堡周围看看吗?”埃德加将身体微微前倾。他用白皙的手指,从盘子里拿起了一块饼干。 “啊?”我的思绪还未完全中个人猜测中脱离。我并没有反应过来他友好的邀请。 站在他身后的男仆,似乎在为他的主人而打抱不平的朝我投来一个不满的目光。他似乎不太高兴我的态度。 但我的确是没听清他在说什么。“我是说,”我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状态,换了另一种尊敬的语气,“我刚刚没听清楚你的问题……”我瞥了眼他的贴身男仆。 他收回了不满的目光。 埃德加挑了挑眉毛,似乎并不介意。“如果你对这里的环境感兴趣的话,我可以带你在城堡周围走走,”他真的重复了刚才的内容,“当然,是在雨停之后。” 我听完后,不禁有些对他的友好邀请表示惊讶。“可以……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一愣一愣的点头。 似乎是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城堡外淅淅沥沥的雨终于停了――而实际上,似乎只过去了一个小时而已。 埃德加带着我,走出了城堡。 我们往城堡的后方走去。绕过城堡之后,这时我才发现,原来城堡后面又是接连着一个山坡。不过相比来城堡的路上,面前的山坡明显已经缓了很多,甚至根本不需要什么力气去攀爬。雨后,空气中夹杂着淡淡的青草味道,感觉有些甜涩。脚下,嫩绿的小草在雨水的浇灌下,颜色变得更加鲜艳了。干涸的土地变得滋润……一切都显得如油画一般。 “在山坡的最顶端,是可以望见整个村舍的。”埃德加抬起胳膊,为我用手指指了指前方。 我边点头回应着,边垂着眼帘,拉扯着我身上的墨绿色长裙。长裙的长度能沾到湿润的泥土,而我并不想将它弄脏。 “我们的服装似乎与你们的不太一样,你不习惯吧?”埃德加低头,看着面前的我问道。 我顿时想起了我来这里时的装束――一件长袖夹克,加上一条短裙。 我连忙摆摆手,“还可以……”我朝着他,露出了一个违心的笑容。 埃德加扬起眉毛,点了点头。 我们继续朝山坡上走着。 走到山坡上,我边暗自喘着粗气,边向山坡之下一望――那些低矮的房屋此时因为我所处的高度,如同微缩模型一般渺小。的确,它们看上去就如同一个微小的世界一样,自给自足,人们的生活也因此看上去而十分惬意。 “怎么样?”埃德加站在我身旁问道。 我惊叹的点点头。“很美……” 在我的眼皮底下,村舍被群山环抱着,还会有两支溪流穿插在其中。在阴沉的天空之下,即使没有放晴的光芒,两条河流仍在各自雀跃着点点光芒。 “整个庄园已经耗了我父亲和我太多的心血了,这才有今天的一切。” 我不禁对身旁站着的,年纪看上去二十来岁的男士表示肃然起敬。傲慢的态度也许是他的言行举止里所不能刻意去避免的,但能把一个庄园管理的如此到位,如果不夸他是一个称职的管理者,那我实在是想不到别的形容词了。 对了,庄园?说起来,记忆中好像……我的心不禁咯噔一下。 “那个,埃德加,”我在雨后的微风中,轻轻开口道:“你……” 埃德加转过头,用湖蓝的眼睛看着我。 “你……” 然而,我却听不见自己在这之后说了什么。 Silhouette 78.选曲 周一。国语课。 十一月下旬的秋风,阵阵的从窗外送进教室内。 我额前的碎发被凉风吹着,不断的在抚弄着我的额头、我的眼睛,令我感觉有些阵阵发痒。 “……”讲台上,老师说的每一句话几乎成了我的耳边风――我根本就没有将心思放在课本上。我的眼帘在和下眼皮不断的在纠缠着:重逢又分离,分离又重逢。我的睡意正笼罩着全身,似乎只要下课铃一响,我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会完全失去支撑的进入睡眠状态。 今天,我是在凌晨醒来的。在我确定我做了一个冗长的梦后,我想继续昏昏睡去,但并不如意。 弗拉德并不在我床边守着我――在我每晚入睡后,他都会悄悄的离开。我的思想,全部的集中在了睡眠中所做的那个梦。果真是梦,但我却不禁有些失望――我更希望我能在将整个情节都在梦中经历之后,才在梦中醒来。我到底问了梦中的那个埃德加什么问题?就算是努力的去回忆,我还是得不到答案。 并且,梦境就是梦境。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梦中我所经历过的某些场景,除非不是特别深刻,几乎要被我遗忘的干干净净了。 “嗡――”突然,我的手机在口袋里振动了起来。 这一振,将我全身的细胞突然唤醒了――并且使它们处于十分紧张的状态。我吓得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 在确定老师的注意力并没有在讲台下的学生们后,我在课桌下掏出了手机。我翻开手机盖――“来自舞子的短信”。 我转过头,朝着了一条过道的舞子,投去了一个无比怨念的目光。 舞子恶作剧的在朝我捂嘴偷笑,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 在一阵怨念后,我将注意力放回了手机上――“我已经选好光枝和井上学长的舞蹈用乐了喔!”舞子在短信道写道。 课间。我戴着舞子的耳机,听着舞子手机里的那首舞蹈用乐。耳边,节奏强劲的鼓点声如同正在我的心上敲击着一般。 “怎么样?”舞子站在我的课桌边,一脸满意的看着我。“shesadirtydancerdirtydancer,nevereverlonely~”舞子还轻声的哼唱起来。 舞子的声音在上周的那场“大病”之后,似乎变得有些单薄。 我勉强的点点头。“鼓点好快,要是编进动作的话,肯定要累死了……” “但是很适合双人舞呀~”舞子自我赞同的说道。我不相信的撇了撇一边的嘴角,“还是要问问井上学长呢,毕竟编舞的部分还是要拜托学长……” 这时,坐在我身后的岚凑了过来。“光枝已经进了舞蹈决赛了吗?”岚问道。 我拿下耳机,转过身朝她无奈的点点头。 岚似乎十分为我感到高兴。 “不如让岚听听看吧?”舞子将手机拿到岚面前。 岚戴上了耳机。 “‘dirtydancer’。”岚一听就知道歌名了。“光枝参加决赛的那天,我可以去看吗?”岚似乎对这首歌也十分满意。“这首歌如果跳的好,应该可以拿奖的。” 我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当然可以了……” 我又将目光投向了站在一旁的舞子。舞子似乎得逞似的,朝着我坏笑着。 4:45p.m.戏剧社。 休息时间,我和井上学长站在练习室的门外。 “‘dirtydancer’,”井上学长一脸十分熟悉的表情。“之前我有考虑过这首歌,只是怕节奏太快了,你会太累。” 我低着头,目光不知投向了练习室的哪一处――然而,我就是不敢看井上学长。“我没关系的……”我轻声说道。“离比赛还有差不多一个月,还是抓紧编舞比较好,我不介意节奏快慢的……” 井上学长听后,轻轻伸手,用手指轻轻抚摸了一下我的脸颊。他的手是那么的冰凉……我全身的细胞不由得战栗了一下。 “只是怕你太累,节奏是次要。”井上学长说道。他的语气还是那么淡淡的。 我不由得向后退一步,躲开了他冰凉的指尖。我正感觉我的脸部肌肉正在渐渐拉扯出一个不自然的笑容。“才不会累呢……我们还是快点进去吧,不然西川社长又要催促了!” 我刚要转身,井上学长却轻轻抓住了我的手腕。 我转过身。“嗯……?” 学长的手如同南极的冰块一般冰冷。丝丝寒意通过我手腕皮肤下的血管,渗透进骨子里。 “我希望你能再考虑一下。”学长淡淡的语气仿佛是在对我进行着恳求。 这让我更加感到愧疚了。“学长……”我勉强着笑着摇头,轻轻的将手腕从他的手中抽离。“我们不可能的……”我直接说出了自己心里所预测的结果。“明年你就要毕业了,我们不能在一起……” 学长伸出双手扶住了我的肩膀。他轻轻弯下腰,目光真诚的看着我:“这就是你拒绝我的原因吗?” 我违心的点点头。当然,弗拉德才是我心里最大的因素。只不过在遇见弗拉德前,我对于井上学长也从来没有过丝毫的、要成为恋人的想法。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一直陪在你身边,永远。”学长信誓旦旦的看着我,声音平和却有力量的说道。 我还是摇了摇头。“这不可能……” “你不相信我吗?”学长问道。 我一时不知道我该说些什么了。“学长……”我正在为自己争取着思考的时间,“其实你不用那么执着的……” 学长刚要回应我,突然,练习室的大门在我们身旁被从里推开了――探出头的西川社长在看到我和井上学长以极其暧昧的姿势站在走廊间后,他的脸色因为吃惊而变得刷白。 井上学长轻轻的放开了我。 “那个…….”西川社长推了推如同牛奶瓶底盖般厚重的镜片,结巴的说道:“要,要排练了……” “知道了。”井上学长回应道。幸好,学长是个十分大度的人。他并没有因为西川社长的闯入而显得不悦。 因为尴尬的气氛被破坏,我反而松了口气。 西川社长点点头后,赶紧消失在了门后。“咔。”门被带上了。 我赶紧迈出步子,伸手握住了冰凉的门把手。“我们快进去吧……” “你真的愿意倾尽一切吗……” 在我的耳边,传来了学长的轻声叹息。我转过身,疑惑的朝学长望了一眼。 学长摇摇头,不语。 Silhouette 79.谈话(1) 周三。7:00p.m.格温酒吧。 我一如既往的,坐在吧台的高脚椅上。被我握在左手中的玻璃杯,正在往我的体内传输着丝丝暖意。头顶上的鹅黄色灯光,正在玻璃杯内的水面上轻轻浮动着。 交易了味觉后,只有温热的白开水,才能真正安抚我已经失去作用了的味蕾。 我的右手,正握着暗着屏幕的手机――我正等着弗拉德的短信回复。 “bornintomoneyitsnotacrime,youcanfoolthepeopleallthetime……”台上,舞子的歌声随着幽幽的木吉他声与沉静的鼓声,在酒吧内回响着。 酒吧里,还是之前的那么几个人,成对或单独的坐在舞台下的座位上。 “嗡――”我的手机在掌心中振动起来。 我赶紧点开了短信――“好的,八点半我在车站等你。”弗拉德在短信上写道。末尾,他还习惯性的加了一个如小孩子般淘气的文字表情。 读完弗拉德的短信,我的心情更加转好了。对于我和弗拉德之间的感情,我渐渐的有种已经开始趋向于平淡的感觉。但我却是这般满足于和他在一起的日子,又是如此开欣喜的能收到他的每一条短信。 “onsaturdaythechildhoowaymakenewfriends……”在耳边响起的旋律,与我此时的心情有些不相符。“whichonewouldyourlover?”诡异的调子,并不是我心情的写照。 我多么希望此时舞子能唱些更加欢快的音乐,将我的心情通过她的歌声抒发出来……我收起手机,喝了一口玻璃杯中温热的白开水。 虽然我和井上学长都在劝舞子:嗓子刚恢复,应该多休养两天而不是来酒吧打工。但舞子似乎以一副十分着急的样子反驳了我们:“肯定要来了,不然……” “不然什么?”我不解的问道。 舞子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以笑着摆手的姿势打发了我的问题。 “lockherforsixtydays,changeherhair,changehername…...smileforthecamera……”舞子变得有些单薄了的歌声,被麦克风进行了扩大,让我听得更加清楚。 不管怎么说,舞子失去声音的事情的确还是来的十分突然的……或者可以称之为蹊跷。虽然舞子不说是怎么回事――可能连她自己也不清楚,不过既然嗓音恢复了,也就没什么好追究的了。 …...我正这么想着。这时,我的耳边出现了椅子与地板摩擦所发出的声音。 我的心随之沉了一下。我转过头,发现穿着休闲服的丹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店内,随后在我身边坐下了。 还好……我在心底里庆幸着。如果此时出现在我身边的人是艾什,我想我会毫不犹豫的离开酒吧。 “弗拉德好像从来没有来过这家店吧。”丹在和我说着话,他的目光却投向了吧台后的酒保大叔。 正在吧台后擦拭着高脚杯的酒保大叔,和丹四目交接。随后,他们相视一笑。似乎是习惯性的,酒保大叔并没有问丹要喝什么东西,而是继续忙活着自己的事情。 “不能让舞子她们知道啊…...”我握着玻璃杯,有些抱怨他的明知故问。 丹点点头。在他收回了目光后,还是没有看我。他像个木头一般,在我身旁的高脚椅上安静的坐着。他的目光,正放在吧台后摆满酒的架子的某一处。他的嘴角,仍然挂着一抹温和的笑意。 “howcouldyounotdefendyourhonour?andthinkwevefoundyourdaughter……”舞子的歌声,突然之间有了一丝明显的起伏――她显然是在因为丹的出现,心里正在如麻雀在枝头跳跃般而高兴着。 我觉得自己对于舞子感到十分愧疚――她绝对想不到,我和丹之间无法通过口头阐述所表达的关系。身为挚友,我们无话不谈,但唯独在这件事上,我不能说出口――因为规则,我也无法说出口。 “不要觉得自责。”丹突然开口道。“她理解你。” “啊?”我被丹突如其来的安慰所惊吓到了。“你说舞子……” 丹始终目视着前方架子上的某一处。“如果她知道了,她会理解你的。” 我松了口气。“吓死我了。” “难道你对于你们之间的友谊,还抱有着怀疑的态度吗?”丹反问道。 我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我只是被你所说的话吓到了而已…...” “那我道歉。”丹的语气如玩笑似的一般。 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渐渐的发现丹也有平常人的一面了。然而是什么,我还说不上来。 “对了,”我岔开话题,“你知道舞子上周突然不能说话的事情,是怎么回事吗?”我一直认为丹一定有头绪。因为他是魔法师。 然而,丹微微的耸耸肩。“这个世界上,也有魔法师不知道的事情。”他似乎听到了我心里想法一般的回答道。 这时,舞台上重新开始了新的旋律。“putyourmake-up…...applywithcare……”尽管舞子压低了声音,但她的声音里还是有掩不住的甜蜜感。 在公共场所里提起魔法之类的、在不知情的人眼里似乎不切实际的东西,让我浑身感到有些不适应。 “你还是尽早习惯的好。”丹似乎又听到了我的想法。“我们会经常在公共场所见面的。” 我撇了撇嘴角,点头表示默认。 “goodbye――goodnight――”舞子的声音虽然相比先前有些单薄,但仍然富有穿透力。 在舞子歌声的启示下,我的心里突然萌生了一个听起来有些愚蠢的问题。 “无论出了什么事,你都会保护舞子吗?”我转过头,看着丹好看的侧颜,试探性的问道。 然而,丹的回答让我无比的失望―― “不能。”他说。 Silhouette 80.谈话(2) “不会。”丹否认道。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canntoutanight-life,ttspurelydesire――”舞台上,舞子的歌声里依然像是充满着希冀与甜蜜一般,与她所唱出来的调子略有些违和。 我收回了目光,尽力的让听到这个回答后的自己镇定下来。也对,他是魔法师,怎么可能会去保护一个人类,况且是没有任何交易瓜葛的,但是…… 我心有不甘的又问道:“你喜欢过舞子吗?还是只喜欢她的歌声……?” 丹听到我的问题后,非常直白的给了我一个回复:“我喜欢她。”丹的侧颜在鹅黄色的灯光下,似乎没有原先的笑意了――他正以一种严肃的态度对我说道。 我觉得他正在自相矛盾着。“你为什么会……喜欢上舞子?”我又好奇的问道。就算是为了挚友的感情,我也必须鼓起勇气追问下去。 丹的侧颜,再次挂上了温和的笑意。“你很想知道吗?”他始终没有看我。 我垂着眼帘,盯着玻璃杯中的白开水。白开水随着时间的流逝,热度也在逐渐的褪去。“你会告诉我吗?” 水面上静止着的鹅黄色灯光,在我轻轻摇晃着杯子后而变得支离破碎。 丹似乎在鼻腔里哼笑出来一声。但那似乎是自嘲。“不会。”他再次否认道。 我已经预料到自己会得到这个答案了,所以我并没有发出任何的抱怨。“那,”我开始试图转移话题,“你能告诉我,之前你将我从黑暗中救出来之前,那个‘时间的老人’是怎么回事吗?” 丹终于微微转过了头,诧异的看了我一眼。但他并没有将目光在我身上久留。他转回了头,继续将目光放在了吧台后酒架上的某一处。 “时间的老人……”丹再次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哼笑。不同于上一次,他似乎有些憎恶对方的意思。“我是憎恶他。”丹似乎一定要听我的想法才能做答。“但不只是我一个人,所有的魔法师都不会与他为伍……除非他是真的‘时间的老人’。” 丹竟然真的向我吐露实情了。我深吸一口气。“除非他是真的?什么意思……?” 丹双手十指交叉,放于下鄂的位置,若有所思的说道:“真正的‘时间的老人’,已经不知道被他用魔法封印在何处了。” ……我听着,感觉如同正身处在话剧练习中――魔法、封印,这些对于我来说的确是实际存在的事情,此时却令我的脑筋有些转不过弯来。 “所谓的‘时间的老人’,指的是在魔法的空间之中,负责与即将要被灌注于人偶体内的灵魂进行沟通的媒介。”丹不紧不慢的阐述道。“比如,”他为了让我更加理解,开始打起了比方:“我身为人形师,所以我制造出了弗拉德的人偶躯壳;我身为魔法师,我的义务就是为我所制造出来的孩子灌注灵魂。” 听到他用弗拉德来打比方,我的汗毛顿时在空气中不由得竖了起来。 “但是那些灵魂会选择适合自己的躯壳。然而身为魔法师,我们并没有和灵魂进行沟通的能力,自然就不能理解与尊重他们的想法。所以就有了‘时间的老人’的存在。” 我一愣一愣的点点头,有些似懂非懂――我的脑神经已经被这些关系给搅乱了。 “关于这点你可以放心,”丹微微偏了一下题,“在灵魂被注入到人偶躯壳后,他对于自己所做出的选择,并不具有意识。” 我点点头。按照丹的说法,弗拉德并不记得他的灵魂选择了现在这副身躯的过程……这令我有些毛骨悚然――那么弗拉德的灵魂又从何处来? 这一次,丹并没有为我心底里的疑惑而做出解答。“可以说,时间的老人是每一个灵魂的好友。只有他,才能准确的倾听到那些灵魂们的想法,再借他之口,传达到魔法师处。” “那为什么……”我盯着玻璃杯内的水面,有些语塞。 “我刚刚说过了,现在的这个‘时间的老人’并不是真的。”丹继续说道。“在魔法的空间里,有一个专门夺取魂魄的摄魂师。” 摄魂师……?我又听到了一个新鲜的名词。 丹将十指交叉的双手,放于黑色理石制成的桌面上。“摄魂师是所有魔法师的公敌。因为他会无耻的将已经被灌注了灵魂的人偶,将它们的灵魂再次与躯壳剥离。”丹说到这里,语气中有了十分易被察觉到的憎恶意味。“而这个过程是非常痛苦的,”他继续说道,“因为灵魂与躯体已经融合了。将灵魂剥离出,无疑是像从人类鹅身上,将他们的皮剥下来。” 我终于有意识的打了一个寒颤。并且,我正感觉自己的胃正在剧烈的翻腾着。 “当然,被灌注了灵魂的人偶,因为在魔法师的保护下,大多数都没有受到摄魂师的侵害。” 听到这里,我松了口气。但随即的,我浑身的汗毛因为丹之后所说的话,而再次于空中竖立起来。 “摄魂师在见到无法夺取人偶的灵魂之后,随即将目标放在了与魔法师做交易的人类身上。”“因为和魔法师做交易的人类们都有**――他们都希望能和自己成为人类的娃娃,永远的待在一起。” 丹看了我一眼,示意我就是这群人之中的一员。我十分同意他所讲的,因为那也正是我这些日子以来的愿望――和弗拉德永远的在一起。 “摄魂师不能猎取和交易无关人类的灵魂,所以那些有交易愿望的客人,就变成了他的新目标。为了更好下手,他将真正的‘时间的老人’封印在了世界的某个角落。并且摄魂师对他施了魔法――没有人会知道真正的老人在何处。在这之后,摄魂师就开始利用客人们心里空间之中黑暗的一面,诱使他们放弃自己的灵魂――你就是一个诱导失败的例子。” 我心下不禁为自己捏了把汗。我缓缓的转过头看他,“那……摄魂师是谁?” 丹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欲要开口。 “我来了!”我们的身后,突然出现了舞子的声音。“你们在聊什么?”舞子十分男孩子气的,勾住了我们两个的肩膀。 我突然感到脑袋一阵眩晕。 “没什么,”丹笑着回应道,“只是在说这间酒吧的装潢很好罢了。” Silhouette 81.闲聊 周四,午休。 秋风时不时的扫过校园内。顿时,树叶与小草,发出了一阵阵的沙沙声。 我捧着便当盒,抬头看了看远方的天边。天边,稀薄的白色云彩随着凉风的吹拂,在蔚蓝的天空下缓缓漂浮着。我眨了眨干涩的眼睛。 “诶,光枝――”坐在我右侧的舞子边咀嚼着食物,边用胳膊肘捅了捅我。 “嗯?”我回过神来,发现舞子一脸坏笑的看着我。 我顿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听戏剧社里的人说,你和井上学长好像……”舞子的眼角都眯成了一条线。 “什,什么呀……”我赶紧不再看她,转而用筷子夹起了便当盒内的一个饭团。 舞子倒是没有继续将暧昧的目光进行下去,而是转而问道:“井上学长那么好,你为什么就是不接受他呢?” 我感觉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一般,令我无法说出自己的苦衷。 “井上学长……”坐在我左侧的岚喃喃道,“…..是比我们高一个年级的那个井上森杉学长吗?” “岚也知道他啊!”舞子听到岚这么问,显得十分兴奋。 岚微笑着点头。“在茶道社里,经常能听到其他女生提起那位学长。” 舞子似乎更激动了,又用胳膊肘再次捅了捅我。“你看你看,学长在别的女生之中也很受欢迎呢!” 我连忙点点头。“知道啦……”我用筷子来回拨着那个刚才被夹起的饭团。 舞子见到我木讷的反应,有些失望。“光枝真是个笨蛋――”舞子边抱怨道,边愤愤不平的咬下了一口寿司。 我撇了撇嘴巴,耸耸肩。“反正学长明年就要毕业了……” “毕业,毕业!”舞子腾出左手,轻轻敲了敲我的脑袋,“这就是你的理由呀!学长才不会介意呢!” 我赶紧向后倾着身子躲开了。“可是我会介意呀……虽然不只是这一个原因,但总归来说我都不会答应的……” 舞子皱着眉毛看我,“光枝还真是铁石心肠啊――” 我装作不在意的咬下那个饭团――我如同嚼蜡一般的食不知味。我一直都在用“学长明年就要毕业了”、“毕业之后就不能在一起”这个理由来搪塞着学长和舞子,但我知道这个理由实在是不攻自破――距离并不能影响一对恋人之间坚固的感情。我唯一的正当理由就是弗拉德,而我却必须将我们的关系作为一个秘密,永远的埋藏在心中…… 说是永远,其实太过理想化了。也许,直到我交易完我所有的一切,这个秘密才会被身边的人发现。而这一天的来临,我并不知道还有多久,也不清楚当它来临之时,我能否承受的住另一种方式的死亡――被制作成人偶。 “那个学长喜欢光枝吗?”这时,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岚开口问道。 我还没来得及点头,舞子连忙替我回应下了。“一直很关心光枝呢~” 我顿时觉得大脑一阵缺氧。 “对了,”舞子边从我的便当盒里夹走一颗西兰花,边开始转移话题。“下个月是光枝的生日喔,不打算庆祝一下?” 我有些没反应过来。两三秒之后,我才想到自己的生日的确是在下个月。“庆祝啊……”我喃喃道。“还不知道那天星期几呢……” “星期六!”舞子兴奋的答道。“我的日历上有圈起来呢!” 舞子有一个习惯:她会把自己身边的人的生日,都圈在日历上。这样一来,她就不会落下任何一个人的生日了。 我转过头,看了看舞子。凉风一拂而过,舞子棕色的短发在空中轻轻飘动着。 我收回了目光。“生日嘛……在家过就好了。” 舞子见我的反应还是那么平淡,便将目光饶过我,放在了坐在我左侧的岚身上。“岚,你一般是怎么过生日的呢?” “……”岚听到舞子的问题,刹那间停下了咀嚼的动作。 我同样也有些好奇,将目光放在了岚身上。 岚先是面无表情了一阵,之后脸上有露出了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开派对吧。”岚说话的音量十分轻,几乎听不见。 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看吧――”舞子又将目光放回在我身上,“只有光枝这么沉闷!” 我无奈的瞥了一眼舞子。“才不是沉闷呢。在家里过就好了,舞子也可以来我家呀,像之前一样……”我顿了顿,有转过头看了眼岚。“还有岚也是喔。” 岚听后,对我笑了笑,似乎有些感激的意味。 “才不是这个意思呢――”舞子拖长了语气,“如果光枝在家里过生日,还会邀请井上学长吗?” 我几乎是要晕厥过去,在我听到“井上学长”这几个字之后。“可以啊…….”我心虚的回应道。 “那就好~”舞子似乎对我的回答感到十分满意。“就怕光枝到时候只会邀请我和岚,其他的人就都不理会了呢~”舞子的语气在“其他的人”上面尤其突出。 我知道,她在特指井上学长。“不会的啦……”我心虚的边摆摆手,边将便当盒的盖子盖好。 “到时候我和岚帮你一起去挑选蛋糕吧!”舞子咬着筷子,兴奋的说道。“一定要一个这――么大的蛋糕!”舞子将筷子放进便当盒内后,用手在空气中比划了一个大小。 我深吸了一口气。“那得要多少钱啊,太贵了……” “哎呀,”舞子埋怨似的瞥了我一眼。“帮你付一半的钱不就好了,又不是第一次~” 舞子说的没错。每年不管是她还是我过生日的时候,我们都会各付一半的钱去凑够蛋糕钱――如同两个人在同一天过生日一般。 说到这里,我和舞子不禁笑出了声来。在收拾好便当盒后,我们三人纷纷从草坪上站起身,准备回到教室。 “光枝,”岚站在我身后,轻轻叫着我的名字。 我转过身,看见岚一脸凝重的表情。“怎么了,不舒服吗?”我上前扶住了她。 岚摇摇头。“我想问你一个问题……那天是谁把那封信交给你的?” 我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在脑海回想了一下。“是一个学弟呢,怎么了?” “是吗……谢谢光枝。” 岚的语气似乎释然了。但她的脸色正在渐渐变得铁青。连她脸上的那道狭长的伤疤,这时候也似乎在变得扭曲起来。 Silhouette 82.电影(1) 周六,中午。 下了电车后,我飞奔回了家。 “我回来了――”我推开了家门。 “欢迎回家。”系着围裙的妈妈迎了上来。 “妈妈,我下午要和同学去看电影。”我边坐在玄关上脱鞋,边对着妈妈喘着粗气说道。“所以晚上才能回家呢,可以吗?” “可以,那光枝中午还在家吃饭吗?”妈妈问道。 我换上脱鞋后站起身,朝妈妈调皮的笑了笑。“当然了,我上楼啦~” 其实和妈妈撒谎和同学一起去看电影,我是十分心虚的……我三步并作两步的上了楼,打开了卧室的门。 弗拉德正倚在房间的窗边。他正在朝窗外眺望着――这似乎成为了他等待我的时候,会做的一个习惯性的举动。我从来都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也许是漂浮在天空中的白云?又或许是窗外那棵树叶已经日益泛黄的大树? 他在听到我进来时的开门声后,转过了身。他今天穿着一件麻质的修身衬衫,隐约能看到他完美的身形轮廓。他如白玉般的胸膛,在敞开的领口处似乎在微微泛着细腻的光泽。 我感觉脸上一阵发烫。 弗拉德走上前,用宽大又白皙的手在我眼前挥了挥。 我回过神,发现他一副好笑的样子在看着我。“本,本来还想吓吓你的……”我脸红着,慢慢的关上了房门。 “我错了。”弗拉德用一只手遮住了自己黑亮又深邃的眼睛,“我没看见你。” 我笑着推了推他。“你不是说要去丹那里吗?不去了吗?”我绕过他,走到书桌前,将拎包放在了椅子上。 “等你回来了我再去。”弗拉德站在我身后说道。 就是这么一句话,我也会在瞬间被感动的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被我感动了?”弗拉德的脸上挂着坏坏的笑容。 我恢复了情绪,朝他吐了吐舌头。“才怪――”我在床上坐下了。弗拉德站在我面前――我们的双手不禁握在了一起。“只是奇怪你这几天和丹在做些什么罢了。” 弗拉德并没有说话。我抬头,对上了他一双清透的双眸。然而,此时弗拉德的脸上并没有任何表情。“好啦,我又没有想要过问的意思,不要生气呀……”我摇晃了一下他的手。当然,弗拉德从来没有对着我生过气――在一起的时间太短,况且我们一直很开心。 “不是,”弗拉德开口道,“我没生气。”他否认道。 “不说这件事了~”我露出了笑容。“说好了,下午两点,你在车站等我?” 弗拉德听后,脸上再次露出了如孩子般温暖的笑容。在这渐带凉意的秋日里,他的笑容就如同温暖的一杯热茶一般,带给我一阵又一阵的暖意。他点点头。 我为他恢复了笑容而在心底里松了口气。 1:00p.m. 和妈妈吃完午饭后,我兴匆匆的上了楼,开始在衣柜里挑着衣服。 不过说实在的,我的衣柜里的衣服实在是太少了――感觉来来回回,不是上衣搭配着裙子或裤子,就是一整套的连衣裙或是连体裤……想穿得漂亮一点去约会,看起来也不是那么容易。 约会……?想到这里,我有些惊讶自己也会有这种想法――像别的女生一样,和恋人出去约会的时候,总是要精心的将自己打扮一番。 在扫了眼了小小的衣柜一周后,我挑出了简单的一件白色上衣,和一条粉色的中裤…...虽然有这种想法,其实对于我来说也并不是那么重要――弗拉德甚至是在每天夜里都看着我入睡。对于我和弗拉德来说,我们互相的打扮并不重要。因为只要对方在身边,就是最美好的时候了。 换好了衣服后,我躺在了床上,眼睛都不眨的望着呈拱形的天花板。我愈来愈好奇弗拉德和丹在私底下做些什么了――现在还说不好奇,完全就是欺骗。弗拉德声称是去丹租的公寓里帮忙打扫,但这理由显然是太拙劣了。 是去和丹说些有关交易的事情吗?……我对于这个猜测还是有些动摇的。但除此之外,我想不出更好的说辞了。不过我无权干涉他们之间的事情,况且他们之中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告诉我实情。或许等到哪一天,我会自己发现……?还是算了。刚刚提到的这件事情的时候,弗拉德一下子就没有了表情。虽然他说是没有生气,但那个状态显然是在因为对我的刻意隐瞒,而感到有一些逃避和愧疚。算了,算了……我闭上了眼睛。只要能看到他的笑容,不知道就不知道吧。 说起来,马上就要到十一月的月底了……我听着我的呼吸,开始渐渐的因为紧张而有些加快。时间过的真快啊,再过一个月左右,今年就要结束了,我和丹的第一次正式交易也要划上一个分号了……这也会是第二场交易的开始。我已经想好了――交换嗅觉。虽然失去了嗅觉,我会再也闻不到妈妈饭菜的香味,弗拉德淡淡的体香……但我若是不做出选择,我的世界会在刹那间,因为弗拉德的消失而崩塌。 我就像是那些和魔法师们做交易的客人们一样,无法自拔的爱上了自己的人偶。虽然弗拉德现在拥有了真正的人类躯体,但他的生命也是短暂的,要通过我的牺牲来维持。但我心甘情愿。只要能和他在一起,我愿意做出牺牲――然而这在之前,我甚至觉得和魔法师做交易是一件十分愚蠢的事情。现在我才意识到,只有自己真正的身临其境了,才能意识到那些客人们的心理。如今,我和他们一样。 2:10p.m 我在家通向车站的小路上奔跑着。秋日的凉风扑打在我的脸颊上,吹乱了我额前的碎发。我不顾路上行人诧异的目光,终于奔跑到了车站。午后,车站内来来往往的人并不是很多。 一进车站,我毫不费力的就看到了弗拉德在空气中的那头乱糟糟的金发。我放慢了脚步,一步一步的走到他身后。我踮起脚尖,伸出双手,从后方轻轻捂住了他的眼睛。 “她来不了了,”我屏住了因跑步而变得沉重的气息,粗着嗓子对他说道,“让大叔陪你去吧。” 弗拉德一动不动的,但我分明听到了他的笑声。“迟到了还好意思不陪我去?” 我还想反驳,但我发酸的胳膊在命令我赶紧收回捂住他眼睛的双手――他太高了。 “刚刚在家里睡过头了嘛~”我松开了双手。 弗拉德转过身,伸手替我将我额前的碎发,撩到了我的耳后。 在电车上坐了两个站后,我和弗拉德手牵着手,走出了车站,往电影院的方向走去。一路上,不断有女性朝着弗拉德投来暧昧的目光――对于她们,甚至是男性来说,弗拉德就像是一个相貌身材极其完美的男人。然而,在她们看到弗拉德的身旁还站着一个我后,她们的眼神里多了一些嫉妒与羡慕。我选择不去看她们,而是认真的和弗拉德走完这段路程。 2:25p.m. 电影院。站在入口前,我有些感慨,周末来看电影的人还是非常多的。 其实我和弗拉德并没有专门想去看的电影――出于私心,我只是想和弗拉德经历一些普通恋人都会做的事情。我和弗拉德看的是三点钟一场的外国影片。 我将弗拉德留在了座位上,自己走出了场内,来到了贩售爆米花和饮料的铺位前。虽然我失去了味觉,而弗拉德并不需要食物,但为了气氛,我想这些并不重要。 “两份爆米花和汽水,谢谢。”我从随身背包里掏出钱包,正要付钱。 “真巧。” 这时,从我身后传来了一个熟悉无比的男声。 我的汗毛顿时在空中竖起,我要拿钱的动作也顿时停在了空中。 “你不觉得吗?”艾什站在我身后,饶有趣味的朝我问道。 Silhouette 83.电影(2) “你不觉得吗?” “…...”我听到艾什带着慵懒的声腔后,要掏钱的手顿时在空中停住了。 “小姐?”这时,在售货机后的女营业员将我拉回了现实。 “嗯……?” “爆米花还要等一会儿,可以吗?”女营业员在和我说着话。而她的目光却时不时的放在站在我身后的艾什身上――我从她的眼里看到了什么?......爱慕? “啊,可以……”我怔怔的点点头后,先将钱付给了她。 “和恋人来看电影吗?”这时,艾什在我耳边轻声喃喃道――在我还没察觉到的时候,他已经和我贴的那么近了。他的鼻息,正抚弄着我的耳垂。 此刻,我感觉心脏正在胸腔里大幅度的跳动着――我想到了上次在酒吧里,艾什对我所做的轻浮举动。我赶紧转过身,退后了一步。 今天的艾什穿着一件黑色的夹克――他似乎十分钟爱黑色的衣服,与他的巧克力肤色十分相衬。 在我发现人来人往的走廊并不是谈话的场所后,我竟然壮起胆子,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将他扯到了走廊的转角处。 “你想做什么?”和他在一个空间里相处,我感觉到浑身的不舒服,却不得不压低了声音。 艾什挑了挑他一边的眉毛,将如黑洞般的目光放在了我抓着他胳膊的手上。我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将手收回。“不好意思……” “我只是表达一下对你的好感罢了。这也有错吗?”艾什玩笑似的问道。 我转过了头,不想看他。 没想到,艾什几乎是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在刹那间贴近了我。他伏下身,巧克力色的脸颊凑在了我的耳边。 “还是说,”他用一向慵懒的声音喃喃道,“弱小的你,还在妄想捍卫好友的生命?” 什么?他在说什么?......我瞪大了眼睛。 艾什在我耳边发出一声嘲讽般的哼笑后,直起了身子。他转过身,悠闲的消失在了走廊转角处。 我站在原地,愈来愈感觉到胃里正在剧烈翻滚着。 2:58p.m. 走进观众厅,一眼望过去,厅内早已人满为患。 我从过道间穿过,回到了座位上。“给,”我递给正坐在座位上的弗拉德一个爆米花和一杯汽水后,在他身旁坐下了。 “你怎么了?”弗拉德接过了爆米花和汽水。“脸色很苍白啊。”他将汽水杯放在了座位之间的圆形凹槽中后,腾出手,抚摸了一下我的头发。 我连忙笑着摇摇头,“没事呢。” 而正当我将杯子的吸管对着嘴唇准备喝的时候,我发现弗拉德的目光越过了我的头顶上方。他的目光里有些诧异……他看见了什么? 我顺着他的目光方向回过头。 在我身后的艾什,从我右侧空着的座位坐了下来。 “好巧。”艾什坐在我身旁,一手撑着脑袋,脸上装作真的像是巧合似的说道。 我感觉自己的心脏又开始在不安份的跳动着了――这真的是巧合?为什么令我感觉到一阵阵的不自然? 我别过脸,又看了眼弗拉德。弗拉德的神色只是停留在诧异上。但在他看见我的脸色发青后,他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 “要不要回家?”弗拉德关切的问道。 我投给弗拉德一个感激的目光。我正要作答,头顶观众厅的一盏盏灯光却在霎那间熄灭了。 3:00p.m.电影开始放映了。 “我没事啦……”黑暗中,我轻声的朝弗拉德改口道。 黑暗中,只有最前方的电影荧幕上在朝着观众席上投射着光。而我看到了弗拉德的眸子里依旧还是不放心。“看电影啦~”我装着很轻松的样子说道。 其实我和弗拉德连这部电影的名字叫什么也不知道,只是为了赶着三点钟的这一场。电影结束后就是晚饭时间,我和弗拉德能在外面吃饭,然后再回家。 电影荧幕上,华美的特效加上哥特风格的背景,带出了一组英文单词――“thetomb.” “什么意思呢?”我偏过头,轻声问着弗拉德。 “坟墓。” “坟墓。” 弗拉德和坐在我右侧的艾什异口同声道。 我顿时感到脑袋像是缺氧一般。 电影一开始,随着沉重的大提琴声,先是出现了一个阴暗的森林场景。随着镜头的向里深入,穿过层层交织着的枝干与树叶,一个破旧的木屋渐渐的出现在视线之内。在木屋后方,一个穿着褴褛、披头散发的男人正握着一把硕大的铁锹,朝着脚下的土地吃力的挖掘着。 “喀、喀,”被翻动的泥土和铁锹发出了碰撞的声音。在阴沉的天空之下,随着男人的挖掘,一个黑色木制箱子的边角从土里露了出来。 我屏住了呼吸。 随着铁锹的不断运动,黑色的箱子开始渐渐的在泥土中露出了轮廓边缘――那是一个巨大的黑色棺材,上面还刻着一个肃穆的十字架。 “mytreasure!fame!”衣衫褴褛的男人大叫起来――他似乎已经陷入了癫狂的状态。出乎意料的,他双手举起铁锹的手柄,然后使劲的朝棺材边缘的铁锁砸去。 “咔――”铁锁在铁锹的猛力撞击下,破裂了。 男人将铁锹仍向一边后,双膝跪在了地上。他伸出双手,使出全身的力气,将棺材的盖子推开。 随着盖子的缓缓移动,一双愤怒的绿色眼睛占据了整个镜头。 厅内的观众们都不禁发出了一阵惊讶声。 绿色眼睛的主人身披黑色的斗篷,笔直的躺在棺材内。他的脸色苍白,而鲜红的嘴唇似乎与他的面庞做了对比。他那两颗泛着黄的尖锐獠牙,正暴露在空气中。 他瞪着那个将他的棺材从泥土中挖掘出来的男人。 可怜的男人以为他只是死不瞑目,仍然不以为意的在棺材中寻找着财宝。然而,随着男人身影的移动,那双绿色的眼睛也在随之转动着。男人怕了,一下子坐在了积满落叶的地上,连连向后倒退着。 躺在棺材中的男人,笔直的从棺材中做起身来。随着他的脖颈的转动,能很清楚的听到从他的脊椎处传来的“咔咔”声。 “wele,dearfellow――”他的一双绿眼睛盯着那个可怜的男人,鲜红的嘴唇在空气中上下扇动着。“thanksforyourblood…...” 话音刚落,镜头突然一黑。厅内,只传来了一阵似乎某人在饥渴的吸食什么东西的声音。 在坐的观众一片哗然,都在为电影的这个开头感到惊喜。 “vampire.”弗拉德在我身旁喃喃道。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5:40p.m. 从电影院走出来之后,我才松了一口气。电影的内容对于我来说还是有些过于惊悚了。而弗拉德却感觉到很新奇。 天空中,瑰丽的云彩在建筑物上方漂浮着。随着秋风的阵阵拂过,我额前的碎发有些凌乱。我望了望四周――观众们从电影院内走出,而艾什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你还好吗?”贴心的弗拉德朝我伏下身问道。 我赶紧笑着摇摇头,表示自己很好。 Silhouette 84.排舞 十一月三十日,周二,3:45p.m.我和井上学长早早的来到了舞蹈室。 我换上了自己从家带来的舞蹈服后,从换衣间里走了出来。 “到时候跳这支舞的时候,光枝可不能穿这种风格的服装喔。”舞蹈社的学姐站在我身旁,打量着我一身宽松的练舞服。 “嗯,”我点点头,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这只是之前用来专门练舞的服装而已,不会用来参加比赛的。” “的确呢,很嘻哈的感觉~”学姐站在我身旁,还秀出了一段嘻哈舞。 我微微的咧嘴笑了笑。 “那,”学姐停下动作,一只手叉着腰,看着我和在一旁调试音响的井上学长,“你们的舞步编好了没有呢?” 我顿时觉得一阵语塞。并不是编好了没有,而是一点也没有编排啊……不过这只是对于我而言。通过上次的合作,我已经知道了井上学长编排自己的男生部分速度是很快的。女生这部分,他实在是无能为力,只能让学姐来指点我。 “还有时间,不着急。”学长边低着头调试音响,边低声说道,似乎在自言自语一般。 “那也不行,除去期末考试的时间、周末的时间,还有社团不排练的时间,基本上时间已经算是少的了!”学姐反而不服气的对学长反驳道。 学长只是微微的摇了摇头。 “不过舞蹈室可是很愿意为你们两个开放的喔,”学姐热情的拍了拍我的肩,“谁知道在戏剧社里,有个这么会跳舞的女生~” 我略微感觉到不好意思了。我刚要开口说些什么,舞蹈室内却响起了要被我们拿来参加比赛的音乐。 “一起跳吧。”学长走到镜子前,却不是在对我说。他看着站在我身旁的学姐道:“你不是已经想好要教她的动作了吗?” 学姐像是被揭穿秘密似的,怨念的瞥了一眼学长。“才没有特地去想呢……”学姐边瞥着他边嘟囔道。 我顿时有些感动。我退到了一边,看着他们两个。 “光枝,帮我们重新放一下音乐好吗?”学姐恢复了笑意,看着镜子中的我说道。 我点点头,走到音响旁。音乐的旋律重新响了起来。随着第一声鼓点,井上学长和学姐十分默契的跳起了舞步。的确,直到现在我还是会感觉到鼓点的速度之快。但是在面前的二人身上,我看到的只有随性的、奔放的舞步。学姐正在跳的舞步,就是以后她要教我的舞步。我看着他们,愈发有些觉得脸红。学姐的动作相比之前教我参赛的那支舞蹈,幅度小了很多……但她每一次的甩头、扭腰、摆臀,无疑都是一股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性感。果然,普通舞子所说的,更多的“亲密接触”看起来才会更默契吗…… 看着他们跳完整支舞蹈后,说实话,我正感觉我的背后都在冒着汗,在这即将入冬的季节里。不过,如果我的搭档对象是弗拉德,说不定还没开始排练,我就会因为脸红而晕过去吧……我看着面前的二人,就像是看见了我和弗拉德。如果弗拉德会跳舞,我真想和他共舞一曲…… “光枝?……光枝!”学姐摇晃着我的肩头。 “嗯……嗯?”我回过神来。 “老是走神呢……”学姐歪着头,不解的看着我。我赶紧回应了一个笑容。“没有呢~”我瞥了一眼在一旁喝水的井上学长。学长颀长的身影,在我的视线内竟然会变得有些模糊…… 我揉了揉眼睛,将眼眶湿热的感觉抑制下去。尽管再怎么从心里觉得对不起学长,这时候也不能用愧疚的眼泪去表达自己的心情,被人误会什么就不好了……我眨了眨眼睛。在确定自己的情绪恢复了后,我才抬起了眼帘。而学姐已经不在眼前了。 “她被人叫走了。”井上学长边拧着矿泉水瓶盖,边对我说道。 我怔怔的点点头。此时,偌大个舞蹈室只剩下我和井上学长两个人。今天不是社团的活动时间,所以我和井上学长是利用回家的时间过来这里练习的。我开始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开始不安份的跳动了。 “那,我的动作……”我试着提起不至于太尴尬的话题,“学姐只跳了一遍,我没记住……” 学长听后,似乎无奈的叹了口气。“我教你。” “诶?”学长示意让我到他身边。“前两天我已经和她各跳过好几次这支舞蹈了,所以女生的部分我大概记得。”学长用着淡淡的语气说道。 我又觉得自己给学长添麻烦了――虽然一直都是。“谢谢学长……”我低头,发自内心的喃喃道。 “没关系的,我们编动作的速度比较快而已。” 我点了点头。在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学长一直在带着我练习开头的舞步部分。因为学长是男生,他还是将女生部分原本应该走性感风的舞步跳的偏帅气了。而我又是一个容易被影响的人,不自觉的就模仿了学长的风格。半个小时后,我们才停止了排练,坐在地上休息。 我抱着膝,将自己的脑袋埋于双臂之间,竭力让自己的呼吸一步步的变得均匀下来。 “很累吗?”学长盘着腿,坐在我对面问道。 我赶紧抬起脑袋,笑着摇摇头。“哪里,就是好久没有跳过节奏快的歌曲了,以前跳的都是抒情乐呢……”我说完后,又将下巴抵着手臂,眼睛望着地板。 我承认,就算是周围有很多的人,我也不敢再看井上学长一眼。更何况是两个人单独相处了…… “不要因为我的存在,而让你觉得有压力。”学长突然这么说道。“这违背了我的初衷。我只是希望能保护你而已。”学长又补充道。 我感觉到眼眶又是一热。在弗拉德出现之前、弗拉德离我而去的时候,直到现在,坚持守在我身边的一直是如此优秀的一位男性。而我永远也不能接受他的表白――一是因为我和弗拉德是那么的无法离开对方,甚至是甘愿牺牲自己的一切,去换取和对方在一起的时光;二是我认为学长值得拥有一份更完美的感情。 我点点头,又竭力地迫使自己将眼泪吞回胃里――而我再也感受不到眼泪的咸涩了。“我也不知道呢……”我答非所问,却有些释然的耸耸肩。 从舞蹈室的窗外所投射进来的下午的阳光,将我和学长的脸上,打上了一层温热的金色光辉。 Silhouette 85.字条 “hey,hey,areyouok?” “……” 我感觉到一个富有磁性的男声正呼唤着我…...我不情愿的睁开眼睛。视线中,出现一个穿着黑色西服,打着白色领结的高大男人。他那棱角分明的五官,就如同一尊雕像一般…...埃德加? “areyouok?”埃德加伏身在我面前。他用湖蓝的眼睛诧异的打量着我。 “…...”我感觉喉咙像是被哽咽住了一般的发不出声。我的目光越过他的肩头,看了看四周的环境……我一定是又在做梦了――此时,我正身处在梦中城堡的书房内。 “总算醒了。”埃德加所说出的英语,在我的脑子里以极快的速度转换成了日文。他直起腰板后,回到了对面的碎花布艺沙发上坐下了。 “我……”我终于开口说话了,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我在做连环梦吗?现在的这个梦是在延续之前那个梦境的情节吗?......我深吸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想轻易的从这个梦中醒来,并不是件轻松的事。 埃德加将自己的一条腿架在了另一条腿上。他优雅的托着白色茶杯,头微微仰起的看着我。“刚刚和你正聊着天,你睡着了。” 我听后,有些觉得不好意思。虽然我并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不过我起码知道了,自己再次的来到了这个如梦般的地方――庄园、城堡、村舍…...而这所有的一切,都在我的梦中。 我转过头,看了看书房的窗外。 隔着薄薄的一层白纱,金色的光柱透过窗子,充斥着整间书房,似乎是下午的光景。所以此时,我正和埃德加在书房里用着下午茶。我又低头打量了一下身上。我的身上,换上了一件款式陈旧的暗红色丝质长裙。 所有的一切就如同游戏一般,在冥冥之中被设定好了吗……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站在埃德加身旁的贴身男仆,同样是在用着诧异的目光看着我。 我开始觉得,空气中多了一丝尴尬的气息。 “对了,”埃德加并没有注意到我吃惊的表情――或许即使他注意到了,他也不会在意。“我已经让男仆去村舍里找你的父亲了,但是你父亲好像走了。” “啊?”我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直到几秒之后,我才渐渐的回忆起来:自己在之前的那个梦境里,向埃德加编了一个其实漏洞百出的谎言――我和父亲来到了这个庄园,但是我却迷了路。 “但是你的父亲在下榻的酒馆里,给你留下了一个地址。” “诶?” 埃德加身体前倾,将茶杯交给了站在他身旁的贴身男仆。他起身,缓缓的走到了古朴的书桌前,拿起了一个信封。他走过来,将信封递给我。“他只留下了一张字条,我将它装进信封里了。” “谢谢……”我愣着神,伸手接过了信封。 “我猜它是地址吧?虽然上面不是英语。”埃德加重新在我对面坐下。 我甚至不知道怎么会有字条留言这种东西的出现――明明对于父亲来到庄园造访这一块,全都是我胡编乱造胡来的。我打开了信封后,视线中出现了一张白色的小纸片。我将小纸片从信封中小心翼翼的拿出来,将纸片写了字的正面翻了过来。 在我看到纸片上的字后,我顿时感觉到毛骨悚然。 还没有做好觉悟吗?纸片上,字迹工整的一行日文出现在我眼前。 我顿时感觉到,胃里正在剧烈翻滚着。这是什么意思……? “是地址吗?”埃德加好奇的问道,似乎想证明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我慌张的将纸片塞回了信封内。为了不让埃德加起疑心,我佯装似的点了点头。 “你可以多在这个城堡内留下几天。”埃德加用稳重的语气,向我做出了邀请。 我感觉到自己的大脑有些无法进入思考的状态了。“谢,谢谢……” 的确,如果不在这个城堡里作为客人留下,在梦醒之前,我已经不知道还有哪里是可以去的地方了――起码要捱到梦醒的那一刻。 “那,”埃德加双手十指交叉,放于腹前。“你的父亲又要去别的地方进行察看了吗?” “诶?” “他留给你的地址,”埃德加的湖蓝色眼睛,朝我手里的信封投来了好奇的目光,“是别的村舍里的酒馆地址吗?” 我只要一想到纸片上的内容,大脑中的神经就会变得紧绷起来。“啊,那个……”我支支吾吾的开口道――我正在组织的绝佳的谎言。为了不让他再提出,可以让仆人送我去某个地方的提议,我开始胡编乱造道:“是家里的地址,因为我老是不记得家里的具体地址…...” “哈哈,”埃德加听后,竟然笑了起来。他露出了两排洁白的牙齿:“你还真是特别啊。” 谎言毕竟是谎言,只要能不让他起疑心就好了……我心下想道。 “等你要走的时候,我帮你买船票吧。”埃德加又开口道。“毕竟你是我的客人。” “谢谢…….”我为埃德加的“热情款待”而感到有些吃惊。如果埃德加在言行举止上不会那么傲慢,可能我会更加的和他有共同话题。 而现在,我只想快点从梦中醒来,然后又能看到弗拉德如冬日的阳光般温暖的笑容了。 “明天或许我可以带你去村里走走,”埃德加又开口道。“庄园里的教堂、公地之类的地方。” 我再次对埃德加的热情表示吃惊。“可以,如果你有空的话……”我木讷的点点头。 “这几天我父亲都在曼城,所以时间相对来说比较空闲。”埃德加边用轻松的语气说着,边从贴身男仆那接过斟满了红茶的茶杯。 我露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埃德加说的是“明天”?看来这个梦境,还会持续很长的一段时间啊……我叹了口气。 我站起身,正要表示自己想出城堡走一走后…...这时,我的视线里出现了一个穿着白色长裙的女人。她以极其优雅的身姿站在书房门前。 “埃德加?”女人的嗓音十分浑厚却又韵味。 Silhouette 86.姐姐 “edgar?”一个穿着白色长裙的女人进入了视线。 她一头金棕色的鬈发,整洁的盘在了后脑勺,只有前额的两侧,垂下着漂亮的弧形发丝。她很高,但身材并不算纤瘦――也许是身上的白色长裙,将她衬托的有些高大。但她是那么的美丽,白色的肌肤将身上的那条裙子的颜色毫无保留的比了下去。 “rania.”埃德加站起身后,面向了那个女人。他开口念着对方的名字,此时在我的脑海里被快速的翻译成了日文――“拉尼娅。”埃德加称呼对方道。“我还以为你过两天才回来。”埃德加继续说道。 那个女人自顾自的摇摇头,朝我们的方向迈开了步子。“已经在姑妈家待的够久了,就回来了。”她低头,摘下了自己手上的白色手套。“对了,”她将手套交给了身后的女仆,“城堡来了客人吗?”她将目光渐渐的移到了我身上。 我赶紧从舒服的碎花沙发上起身。 “这是和我做生意的商人的女儿,来城堡做客而已。” 听埃德加这么介绍道,我有些感激似的看向他高大的背影――其实说白了,我不过是个来路不明的人而已。 “噢……”女人听后,恍然大悟似的微微仰起了头。值得注意的是,她仰头的角度都似乎和埃德加做这个姿势的时候一样。 但出乎意料的,对方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热情温暖的笑容,让我在刹那间觉得有些熟悉。“我是埃德加的姐姐,拉尼娅。”她自我介绍道。 这时候,和拉尼娅的距离拉近了,我才发现她的眼睛是如此美丽――和埃德加如湖水般深蓝的眼睛相比,她的眼睛更为澄澈一些,如同天空一般。 惊愕之余,我赶紧礼貌的回应了一个笑容。“叫我光枝就可以了。” 拉尼娅用英文的腔调,轻声的试着念了一下我的名字。但她说话的声音实在是太好听了,能将发音不正的缺点完全的遮盖住。“你不介意的话,留下来在城堡里待几天吧。”拉尼娅微笑着对我说道。 我对于对方的盛情邀请,感到有些措手不及。虽然我早就预料到,我一定会留在这个城堡里过夜,但我还是为拉尼娅的热情而感到惊喜。 “她这两天的确是在城堡里留宿。她的父亲已经先回国了。”埃德加替我解释道。 “噢……”拉尼娅缓缓的点点头。“好吧,”拉尼娅侧过了身,迈出了一只脚,“我先上楼了,晚餐的时候再说吧……噢,对了”拉尼娅正要转身离去,又回头看了眼她的弟弟埃德加。“父亲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背对着我的埃德加朝她点点头。“不过应该也就这几天了吧。或许不会超过半个月。” 拉尼娅听后,微微垂了垂眼帘表示明白了后,步态轻盈的离开了书房。 “你的姐姐很美啊……”在对方离去后,我轻声的自言自语道。 埃德加显然是听到了我的感慨。“已经有好几位乡绅和贵族上门求婚,不过都被她拒绝了。”他缓缓绕过碎花沙发,来到了墙壁边倚靠的一排高大书架上。他在悠闲的扫了一眼书架上的所有书籍后,从和他身高平齐的一层书架上,拿下了一本红色封皮的书籍。 听到他这么说,我似乎回想起了什么――为什么我会对埃德加所说的话,莫名的感觉到一阵熟悉感?仿佛记忆中,有个人就是这么告诉过我的一般…… 弗拉德!……没错,面前的这一切,与那天晚上弗拉德所讲的故事太相似了…… 我感觉到一阵头疼的坐回到了碎花沙发上。没错――庄园、城堡、贵族的女儿与儿子、那些求婚者……弗拉德海绵般的嗓音,所叙述的那个故事,正在我的脑海里一遍遍的进行着倒带。 而我正在做着,和弗拉德所讲的故事几乎相同的场景!......如果说有什么不相同,第一是贵族和那个年轻的商人并没有出现;第二是我竟然作为一个来路不明的路人,进入到了这座城堡内…… 我愈发开始觉得,这个梦境开始变得诡异起来。 埃德加在一旁,站着倚靠在碎花沙发的边上。他翻开了手中书的扉页,不理会我,自己开始专心致志的阅读着。 而我自然也没有心情再和他聊天了。这种情绪,一直持续到晚餐的时候。 夜幕。 一轮银黄色的月牙,高挂在窗外的枝头上。一颗颗如水钻般的星星,正不服输的与一旁的月牙攀比着光辉。 我站在客房的窗前,抬头凝视着夜色下的繁华星空。下午过去了、傍晚过去了、夜晚来临了,我却还未从梦中醒来。这个梦境还会持续多久?我甚至听到了自己的肚子,传来一阵空荡的咕噜声。 “……”我不安的拉上了窗帘,将夜幕与灯火通明的卧室隔绝。我坐回到床边,又不安的再次起身,在房间内像个男人一样踱着步。 虽然傍晚的时候,已经食用过了一些饼,加上甜甜的果酱――这里的人将其称之为加餐……我终于失去力气的靠在墙边,肚子疼似的用手叉着腰――似乎在梦中,特别容易饥肠辘辘。 “咚,咚。”这时,从房门的另一头传来了敲门声。我赶紧离开了墙壁,以挺胸抬头的姿势在原地站好。这看起来有点傻。 白色的房门被轻轻打开。系着白色围裙的女仆梅走了进来。“晚餐已经准备好了,小姐。” 我跟着梅,来到了客房楼下的餐厅。进了餐厅后,我被桌上所跳跃着的温暖烛光所吸引了目光。餐桌并不大,但是三人份的银色餐具和白色餐碟,被十分整齐有序的摆放在了各自的座椅前。餐桌中央,被摆放着的华丽银色烛台的周围,还围绕着朴素的花草装饰。我按照他们的入座顺序,坐在了埃德加的左侧。我的对面,是换上了绿色长裙的拉尼娅。 “希望能和你的口味。”坐在对面的拉尼娅朝我笑着,好客的说道。 我微微向她点了点头。 “你已经在城堡里待了两天,各个方面都还习惯吗?”坐在我们中间的埃德加朝我问道。 两天?距离上一次的梦境直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两天?我觉得有些喘不上来气。 “你能喝酒吗?”埃德加又朝我问道。 我还未回过神,无意识的点了点头。 埃德加看到我同意了后,朝身旁的男仆微微示意。男仆走到我身边,举着玻璃酒瓶,朝我面前的玻璃杯里倒了适量的红酒。 似乎十分香醇的红酒,沿着杯壁缓缓流出。在烛光的照耀下,诱人的红酒在杯中跳跃着点点光斑。 “干杯。”埃德加率先以优雅的姿态,举起了酒杯。我也跟随着拉尼娅,将酒杯往身前微微托起,示意干杯。 我屏住呼吸,抿了一口杯中的红酒。完全没有味道啊……我有些失望。此时,只有我的嗅觉还能帮助我感觉到,这杯红酒似乎有些苦涩。 饮了一小口无味的红酒后,我们才开始正式用餐。 Silhouette 87.教堂 晚餐。 “叮,叮…...”狭小的餐厅中,时不时的传来了刀叉与骨瓷餐碟轻轻相碰撞的声音。 男仆不断的端着不同的菜肴,在我们三人面前轮流伏身,让我们自取食物。 我切着餐碟中的牛排,又尽力不让刀叉与餐碟发出太大的碰撞声。 “姑妈还好吗?”埃德加转过头,朝着拉尼娅问道。 坐在我对面的拉尼娅用餐巾,轻轻的擦了一下嘴角后,才缓缓开口说道:“她最近还想在不远的近郊内买下一块地呢。” 埃德加听后,微微的点点头。 我边听着他们的谈话,边放下刀叉,托起面前的高脚杯,轻轻的抿了一口红酒。除了红酒流进胃里时,会令我感觉到微微的辛辣,它就如同淡淡的白水一般无味。 喝下一口红酒,顿时解渴了不少……男仆端着蔬菜走到了我身边。我用银制的长柄勺子,舀了一勺放进自己的餐碟内。这时,埃德加将他的目光转移到了我身上。 “明天早上我会带你去村舍里走走。”埃德加边慢悠悠的切着餐碟里的牛排,边朝我说道。“等你回去了后,可以和你的父亲说说见闻。” 我示以他一个微笑,表示很感谢他的安排。然而,埃德加再次提起这件事,我对于什么时候能从梦中回到现实的提问就更不确定了。 “你们国家的风土人情和英国应该很不同吧?”坐在我对面的拉尼娅好奇的问道。 我将一口蔬菜送入嘴中后,点了点头。但如果她要问我有哪些不同,我认为我的思维会停止旋转――我们并不是一个时代的人,所以我说不上来双方的差异。 “习惯就好了。”埃德加说道。他轻轻的放下刀叉,以优雅的姿势托起了酒杯,饮了一口。 习惯就好了……?经埃德加这么一说,我有种可能将会在这里待上一个世纪的感觉。 “对了,”拉尼娅朝着埃德加开口道:“路易斯叔叔的继承人,你认识吗?” 埃德加听后,扬起了一边的眉毛。我坐在一旁,觉得他这个表情有些惹人发笑的意味――但他并没有,充其量只是表示吃惊而已。 “你是说他的儿子约翰吧?我还没有和他见过面。” “噢……”拉尼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我还以为你这次去伦敦会在姑妈家里遇到他呢。听父亲说,他经常会到姑妈家做客。” “我并没有遇到他,姑妈也没怎么提起他的事。”拉尼娅回应道。 我边咀嚼着蔬菜沙拉,边倾听着他们的谈话。突然,我似乎想起了什么…… 对了,年轻的商人!在弗拉德所描述的故事中,有一个从伦敦来的年轻商人,将会拜访这座庄园――他就是面前的姐弟俩所说的“约翰”? 根据故事的后续,年轻的商人会和贵族的女儿坠入爱河,也就是坐在我面前的……拉尼娅?我从餐碟上抬起眼睛。透过餐桌中央的烛光,拉尼娅那张美丽的白皙面庞,正在泛着红润的光泽。然后,拉尼娅会像她的父亲一样惨死…… 想到这里,我的胃里禁不住一阵翻滚。 清晨。 我发现这是我生平以来,除了弗拉德离我而去的时候,我睡的最不安稳的一个觉。我穿着城堡内提供的白色丝质睡衣,盖着客房内舒服又华贵的被子,但我的确是睡不着了…… 我睁眼,将头偏向了窗户的位置。果然,我还是在自己的梦境里面啊……此时,隔着作为窗帘的一层白纱,远方的天空渐渐曦白。隐隐约约中,我能听到窗外树叶上有露水滴落的声音。我疲惫的坐起身,发现自己全身十分酸痛,似乎在无意识中被人暴打了一顿般……我掀开被子,双脚落在了地上。我下了床,拖着步子来到了窗边。我撩起了白纱,往窗外探了一眼。 围绕着城堡的树林上空,天空已经破晓。 我放下了白纱。昏暗的客房,只有白纱外穿透进来的温和光线,能让我的心里稍微好过一些。没有钟表,我就只能透过外面的天色变化来推测大概的时间。 在简单的早餐之后,埃德加带着我出了城堡。 我们在连接着城堡与村舍的树林间肩并肩走着下坡路。 “这里,”头上戴着黑色圆形礼帽的埃德加转过头来对我说道,“是城堡和村舍的唯一通路。” 我边提着身上的白色长裙,边附和着点点头。我当然知道――我依稀记得之前的那个梦境里,我跟着那个妇人穿过了这边树林后,才来到了位居于山坡的城堡。不过,关于在遇见埃德加之前,我是个“透明人”的现象,始终不得其解。 穿过了树林,我跟着埃德加,再次来到了地上积满了尘土的村舍里。 我们并肩走着。一些穿着朴素的路人们,在看到埃德加身边的我后,不禁投来了惊奇的目光――他们大概是没见过,和他们不同人种的人吧?我在心底下猜测道。 埃德加带着我,穿过了几条小巷。终于,我的视线内出现了一座规模不算太大的教堂。在埃德加的邀请下,我跟随着他,进入了教堂内。绕过石砌的墙壁,我们进入了教堂的大厅内。空荡的教堂里,只有墙壁上方镶着的有色玻璃窗,在朝着教堂内四周散播着金色光辉。 虽然我并不太信教。但只要是踏进了这座教堂内,我顿时感觉到,自己的心灵像是被洗涤了一番,腾出了一片净土。如果弗拉德在这就好了……我暗暗的想道。这样的一个神圣的地方,我更希望和他一起在这里度过时光。我抬头,凝视着教堂前方,神的塑像,眼眶不禁变得有些湿润。在这里,似乎什么事情都值得对着神倾诉出啊……我深呼吸着,竭力不让在身边的埃德加注意到我的情绪变化。 “很安静,不是吗?”埃德加似乎真的没有注意到我的失态。他自顾自的,走到了最前方的一张长椅上坐下。 我只是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后,就没再理会他了。我背对着他,面对着神的塑像。 我闭上眼睛,也没有学着在电视里所看到的那些信教徒祈祷的动作。我的双臂自然的垂在身体两侧。我沐浴在教堂内由玻璃窗投射进来的阳光下,心里似乎少了许多的杂念。 和埃德加从教堂走出来后,他提出要带我去附近的公地看看。 “少爷――”突然,有人从我们身后朝埃德加喊道。我们转过身,女仆梅正急匆匆的朝我们跑来。“老爷回来了!”梅边喘息着,边朝埃德加说道。 Silhouette 88.一天 十二月一日,我从全身酸痛中醒来。 “……”我将手伸向床头柜的手机。迷迷糊糊中,我翻开了手机盖。 10:00?! 我突然反应过来,今天是周三,还要继续上学;然而,我忘记将手机事先调好闹钟了……我用手肘撑住自己,竭力让自己从床上坐起来。 “……”无奈,我似乎是将全身像是被人暴打一顿的感觉,从梦境中带到了现实。我重新躺回在床上,两只眼睛空洞的盯着呈拱形的天花板。 幸好,这回我的确是在家中醒过来了,而不是那座城堡里的客房……我的耳边时不时的在回响着,外面的凉风吹打着玻璃窗面的声音。风吹过窗外的树,发出一阵好听的沙沙声。 弗拉德不在房间内……我看了看手机的屏幕,决定还是先不打扰他了。不过手机上有一条未读信息……是舞子。 “光枝你又生病了?还是睡过头了?”一点开来,舞子直白的语气仿佛正在我耳边回响着。我将屏幕靠近了脸颊一些,手指开始在键盘上滑动着。 “睡过头啦,舞子帮我和老师请个假喔~”将短信发送出去后,我又躺在床上,愣了好一会儿的神。 10:30p.m. 我穿好便装,走出了房间。我的思维似乎仍然沉寂在那个无比真实的梦境里,还没能随着梦醒而即时恢复思绪。那座城堡、埃德加与拉尼娅美丽精致的面庞、和埃德加一起去的那座小教堂……所有的人和场景仍在我心头挥之不去。我下了楼,来到了厨房。妈妈在冰箱上留了便签―― “桌上有早饭。妈妈昨晚忘记和你说了,要去扎晃出差一周。光枝这一周照顾好自己喔。” 读完后,我叹了口气。妈妈应该很早就出发了,否则不会不知道我今天睡过了头。在洗漱完之后,我坐在了餐桌前。刹那间,我的眼前出现了与埃德加、拉尼娅共进晚餐的画面。 下一秒,画面通过我的猛力眨眼而消失了。我开始在心里抱怨起自己有些走火入魔了。我撕扯着手中的块状面包,也忘记了将它们蘸上甜甜的果酱――尽管它们在我的味蕾前,是索然无味的。 11:00p.m. 我睡的太久了。刚吃完早餐,又到了吃午饭的时候。在胃里处于半饱的状态下,我从冰箱里拿出了一个现成的三文治,还有一瓶牛奶。我将它们装进塑料胶袋里后,提着胶袋,走出了家门。 十二月,已经进入初冬的时候了。一走出家门,我顿时感觉到一阵不友好的寒意。干枯的树叶如同落雨般,从枯枝上飘落在地。我的脚避免不了踩到落叶。“嘎吱。”落叶在我的脚下,发出了清脆的破裂声。我一手提着胶袋,一手将自己身上的棕色夹克拉了拉,想要挡住侵入体内的寒风。 我朝着室津公园的方向走去。 难得有一天的假期,我希望自己能通过这一天,让自己的思绪稍微放松一下。没错,那个梦的确可以困扰我许久。在落叶飘零的小路上走了十分钟左右后,我进入了公园。公园里的落叶,并不比外面街道上的少。“嘎吱、嘎吱。”我的脚下,不断的传来泛黄的树叶清脆的破裂声。为什么我竟然能梦见后续?而且在梦境的发展下,我发现那竟然是弗拉德和我所讲故事……不得不说,这些巧合在每一次的脑海中浮现时,总能让我毛骨悚然。 虽然不知道弗拉德脑海里出现的画面,和我所梦见的画面是不是一样的……不过既然人物与情节都是对应的,那么八成是不会错的。而令我毛骨悚然的是,这是纯属的巧合?还是又是那个假的“时间的老人”为了夺取我的灵魂,所施的什么魔法?我绕过了公园的小路,进入了森林。今天的天空万里无云,也没有温暖的阳光。有的只是阵阵带着寒意的凉风,在林子间不断的吹拂来、吹拂去。 在森林走了一会儿,我的眼前出现了那片熟悉又静谧的湖泊。靠近着湖泊,脚下的泥土也变得潮湿起来。掉进湖里的感觉,我心里直到现在都记得十分清楚――咸涩的湖水、湖水下昏暗的环境、还有那缠人的水草。我找到了周围的一颗已经倒下的树干。树干十分粗壮,正好可以当成椅子坐下。不过尽管有了那个给人感觉不是太好的回忆,我并没有多么恐惧这个湖泊――因为我和弗拉德的第一次接吻,就在这片湖泊旁。 我在树干上坐下后,将塑料胶袋放在了一旁。我用手撑着头,凝视着面前平静的湖水。虽然是人工呼吸吧……我的心在胸腔里开始加快速度跳动着。不过说实话,时间过的还真是快啊……我伸了个懒腰。幸好,全身的酸痛感已经消失的差不多了。 “大姐姐?”我正伸着懒腰,背后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声。我吓了一跳,赶紧转过头。 是那个喜欢玩娃娃的小女孩! 小女孩跨过了树干,在我身旁坐了下来。 “你不上课吗?”我看着她。 小女孩笑着摇摇头。“不上呢。昨天感冒了,老师说让我在家休息。大姐姐呢?” 我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今天睡过头了,就没去学校了~”“对了,”我上下打量了一下她,“你的娃娃呢?” 小女孩朝我俏皮的耸耸肩。“不拍照,就没有带她出来了。” 我点点头。森林中,一阵凉风拂过。顿时,如镜面般光滑的湖面泛起了阵阵波纹。 和身旁的小女孩坐在一起,加上这个安静的环境,我的心境似乎平和了许多。小女孩手撑着树干,两只脚在空中前后慢悠悠的晃荡着。看得出来,她的心情很好。 我想起自己带来了三文治。我从塑料胶带里将三文治拿出,将包装袋撕开。“要来一半吗?刚好是吃午餐的时候了呢~”我朝身旁的小女孩问道。 小女孩高兴的点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静谧的环境下和小女孩共享着三文治,我的思绪正从昨晚的梦境中一点点的抽离出。不过这样也好,我就能以更好的心态去和弗拉德将今年的最后一个月过完了。 Silhouette 89.退社 周五。 放学,我整理着课本。在收拾完东西后,我准备像往常一样去社团的练习室。 “光枝,我们一起去吧~”舞子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我收拾好拎包,转过了身,“嗯?” “戏剧社~”舞子抓着我的手腕就要走出教室。 “啊?”我跟着她,有些没反应过来。“舞子你要和我去戏剧社?”我被舞子抓着手腕问道。 舞子边笑着,边点点头。 3:50p.m. “诶,舞子――”我被舞子拉着,进了社团的练习室。 “什么?”在进了练习室后,舞子将拎包放在了一旁的凳子上。 我刚要开口,西川社长走了过来。看得出,他对于舞子在练习室内的突然出现感到意外又惊喜。 “你们什么表情呀!”舞子伸出手,男孩子气的撩了一下她的棕色短发。 “不是,你……” “我退社了~”我刚要说话,就被舞子的一句话截了回来。 “啊?” “啊?”我和西川社长同时的大吃了一惊。 舞子看到我们的嘴巴在空气中张的老大,这惹得她大声的笑了出来。 “平良同学……”西川社长推了推厚重如牛奶瓶底部的镜片,“你在开玩笑?” 我附和着西川社长点头。 舞子随意的摆摆手,“才不是开玩笑呢,真的~” 我和西川社长感到愈发的吃惊了。那么热爱唱歌的舞子会退了声乐社?这比我每回考试都得满分还来得稀奇…… “为,为什么?”西川社长结巴的问道。看得出,舞子退出声乐社的举动着实把他吓了一跳。 我继续附和着点头。 “哎呀,哪有为什么~”舞子再次摆摆手。“所以我来申请进入戏剧社了呀~社长你不会不答应吧?”舞子走上前,做着样子,用胳膊肘捅了捅西川社长。 西川社长在镜片下的的脸颊,明显迅速的红了一圈。“当、当然可以……” 西川社长说完后,立即扭头回到了其他成员身边。 “他怎么了?”舞子凑到我耳边,望着西川社长的背影问道。 我耸肩道:“不知道呢”――其实我心知肚明,西川社长只是单纯的害羞而已。“对了,你快说啦!”我连忙回到了话题上,“舞子干嘛要退社呢?” 舞子听后,第三次不在意似的摆摆手。“不想待下去了嘛,哪里有那么多原因~”舞子说完后,又一脸坏笑似的捂住了嘴:“再说了,这样能继续鼓励井上学长呀~” 我听后,向后缩了缩脑袋,“什、什么呀……” “鼓励他追求你呀~”舞子倒是毫不晦涩的说了出来。 我感觉喉咙一阵哽咽。“没用的,我不喜欢学长……” 舞子听后,反而像是在意料之中似的点点头。“你就是太固执了~”舞子伸出手,敲了敲我的脑袋。“时间能改变很多东西的,为什么光枝就不能试着接受呢?” 我对于舞子讲的这番话表示有些诧异。“干嘛突然说这些啊……”舞子笑着摇摇头,“没什么~好啦,我们快点去参加练习吧!” 4:30p.m 社团内的成员们,都拿着各自分到的剧本,在以小组的形式练习着。 “大家,注意一下――”西川社长站在练习室的中央发话道。 我们纷纷围着了上去。 “我们戏剧社在寒假的时候,在多摩市的一所孤儿院里有义务演出的机会――”西川社长边扶着眼镜,边来回翻着自己手中的剧本――他总是习惯把要事记录在剧本内的空白处。 听到西川社长的公告,成员们都开始在私下讨论起来。 “然后,”西川社长翻动着剧本的手指停了下来,“考虑到人数的问题,所以我决定以小组的形式去争取这个机会,大家意见如何?” “社长――”有个学弟在我们之中举起了手。“也就是说,以我们现在在分组内所排练的剧本,来决定哪一组最适合去义务演出吗?” 西川社长点点头。“考虑到排练时间,如果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我希望你们就按照现在所排练的剧本去练习,不需要再改动了。” 成员们纷纷点头表示赞同。“然后就是……”西川社长又开始翻动着剧本。“因为有期末考试,所以我将评选的时间定为考试前的最后一次社团活动。以上,还有什么问题吗?” 成员们又开始纷纷的议论起来。 这时,舞子凑到我的耳边说道:“怎么没看到井上学长?” 我环顾了四周后,这才发现从进入练习室开始,的确一直没有看到井上学长的身影。“可能有事吧?” 舞子有些垂头丧气。不过几秒后,她又打起了精神:“井上学长和光枝是一组的吗?” 我耸耸肩。“不算是。他只是作为指导,好像没有加入任何一个小组的意思呢。” “诶――”舞子抱怨似的撅起了嘴巴。 “那个,平良同学……”这时,西川社长走到我们面前。“你要加入哪个小组呢?”西川社长拿着笔,似乎正准备着做记录。 “当然是光枝这组啦!”舞子手握拳头,似乎在给自己加油打气般。“至于角色,随便安排一个就好啦~”舞子又爽朗的摆摆手。 无论在什么时候,西川社长对于舞子的一举一动似乎都特别在意――他又脸红了。“好……”他在剧本上记下了什么后,转身离开了我们。 “一定要让井上学长加入我们的小组!”舞子再次手握拳头道。她的眼里似乎正燃烧着斗志的火焰。 我被吓了一跳。“舞子你……” “安啦安啦~”舞子坏笑着摆摆手,“我只是想再和井上学长一起演话剧而已……别想太多喔,我只是在称赞他的实力而已~” 我有些不相信的看着她。 “什么表情嘛――”舞子一只手叉着腰,又伸出另一只手敲了敲我的头。“当然了,还有别的原因。”她收回了敲着我的头的手。 我以为舞子在说井上学长追求我的事情。 舞子摇摇头。“算啦,没什么~对了,剧本呢?” Silhouette 90.停电(1) 周六。8:30p.m.百货大楼。 “等一下我要去丹那边喔。” 在百货大楼顶楼的自助餐厅内,我和弗拉德正面对面的坐着,享用着晚餐。 我从一盘面包粒上抬起眼睛。透过餐桌中央的温馨的烛光,我看了看正以优雅的姿势切着牛排的弗拉德。刹那间,我的眼前出现了穿着黑色西装、打着白色领结的埃德加的影子。这与正坐在我面前,穿着淡绿色针织衫的弗拉德进行着重合。 “不高兴了?”弗拉德黑亮的眸子,与我四目相接。 我回过神,赶紧笑着摇摇头。“没有,你去呗~” 弗拉德伸出手,用纤细的手指轻轻的替我将嘴角的面包屑抹掉。 我不禁微微脸红了一阵。 “这几天有点事情,所以才要经常去他那边。”弗拉德边惬意的切着牛排,边向我慢慢的解释道。“不过不是关于我们的事情,你放心。” 我边附和着点头,边咬住吸管,缓缓的吸了一口无味的果汁。不过听到弗拉德这么说,我还是松了一口气。只是单纯的丹需要弗拉德的帮忙而已啊……我释怀了。 “等我送你回家了,我再去。”弗拉德继续说道。 我赶紧摆摆手。“你去啦,我自己回去就好~” 弗拉德向我投来诧异的目光――他似乎以为我在生气,只不过没有表现在脸上罢了。 我不禁露出了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我真没生气~”我往口里送了一勺满满的水果沙拉。“就是……”我咀嚼着,直至将它们完全咽下。“我还想再逛一会儿呢~”我舔了舔嘴唇,“女生总是喜欢逛街的~” 弗拉德见我真的并不是在生气后,脸上终于浮现出,如同冬日的午后阳光般温暖的笑容。 我转过头,将视线投到餐桌旁的落地窗外。从落地窗放眼望去――夜空下,小镇内的各家各户与商铺的灯光都十分耀眼,如同璀璨的明星,又如同闪耀的珠宝。但小镇十分宁静,除了来往车辆的轮胎,与地面接触所形成的摩擦声。尽管是在百货大楼的顶层,也依稀能听见。 “明天想做什么呢?”弗拉德举起玻璃杯,微微的抿了一口果汁。 我收回目光,继续专注的咀嚼着食物。“嗯……在家里练一下舞吧。圣诞节的时候要出去参加比赛呢~” 弗拉德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和那位学长?” 我手中正来回搅拌着沙拉的银色勺子,在空气中突然停止了运动。 “嗯、嗯……”我心虚的点点头。我曾和弗拉德提到过井上学长的事情――然而那是弗拉德还是人偶的时候,我将他抱在怀里时所向他倾诉的。我的脸再次微微泛起了红。 弗拉德却似乎将我脸红的原因误解了――他脸上的笑容渐渐的在消失。尽管弗拉德有意再重新向我展现微笑,但我察觉到那并不是发自心底的。“哎呀,你想什么呢~”我认为弗拉德在吃醋。“学长只是学长,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他……只是学长帮了我很多忙而已。” “不是,”弗拉德没有看我。他将目光移到了我们面前的烛光后,眨了眨漆黑如夜幕的眼睛。他纤长的睫毛,在空气中上下扇动着。“我是说……”弗拉德欲言又止。 “嗯?”我有些好奇。我们沉默了一会儿。接着,弗拉德又重新恢复了发自心里的笑意。“没事。” 我感觉被吊了胃口。我撅着嘴,不满的往嘴里塞着最后的几勺沙拉。 弗拉德似乎在笑着我的吃相。他伸出手,替我轻轻的将我额前的碎发,别在了我的耳后。 9:25p.m. 用完晚餐后,我和弗拉德走出了自助餐厅。 “那我先走了,你尽量早点回家。”电梯前,弗拉德摸了摸我的脑袋。 在我点了点头后,一旁的电梯门开了。在走进电梯后,弗拉德轻轻的拥住了我。 “真不想离开你。”弗拉德海绵般的嗓音在我的头顶上传来。 “……笨蛋,”我笑着伸手,要按楼层的按键。 弗拉德缓缓放开了我。在我按下了楼层按键后,电梯的门缓缓合上了。这一刻,狭小的空间里,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存在。 我还是有些不舍的抱住了他,尽管知道电梯内的角落里安有摄像头。 “明天我会很早的去你家,等着你醒来。”弗拉德以承诺似的语气对我说道。 “叮。”在我刚要开口时,我要去的楼层已经到了。 “嗯……明天……见……”我要说的话,在弗拉德的一吻中渐渐的消失至无声。 9:31p.m. 我独自的在百货大楼内,售卖服装的一层中漫无目的的走着。 如果和弗拉德一起走,他一定会陪我坐电车,送我回家――这无疑是在耽误他的时间。因为他在离开我后,大可以用瞬移的能力去任何他想去的地方。 我望着眼前那些缤纷色彩的衣服,开始有些茫然。 9:50p.m. “尊敬的顾客们,我们的百货大楼即将结束营业,大门将在十分钟后关闭,请……” 我正在洗手间内洗手。这时,从我头顶的天花板上,传来了播音员友善的提示声。我赶紧洗好手,从洗手间内走了出来。 “…...” 走出洗手间的那一刻,我的耳边响起了小孩子的啜泣声。啜泣声不止,我好奇的寻着声音,找到了洗手间旁的楼梯间。 一个看上去七、八岁的小男孩,正站在昏暗的楼道旁,边低头揉着眼睛,边不停的哭泣着。 “你迷路了吗?”我停在了他面前,微微弯下腰问道。 小男孩在听到我关切的声音后,缓缓的抬起了他的头。我不由得大吃一惊――小男孩的五官是那么的精致又立体,一点也不像是个日本人。 lost…….”小男孩边揉着眼睛,边带着哭腔揉着眼睛说道。 “啊…...”我一时不知道如何作答。毕竟不是在那个奇异的梦境中,我的大脑不能像拥有了一个语言翻译器一般,将英文迅速的翻译成日文。在不知所措之下,我只能在他面前蹲下。我将随身带着的纸巾从背包里拿出来,替他擦了擦眼泪。“perhaps……imean,icanhelpyou……”我在尽我最大的能力去组织语言,“dontworry…….” 在使小男孩的情绪平复下来后,我牵着他的手,打算带他走出百货大楼――然而我却将百货大楼要关门的提示声给完全忽略了。 10:00p.m. 刹那间,我们头顶上的灯被熄灭了。 “…...”要不是想到身旁有一个年龄比我还要小的孩子,我差点就要大叫出来。 在楼梯间微弱的应急灯下,我对着身旁的小男孩转过头。“dontafraid…..”我在尽力安慰着他。 幸好,这时候的小男孩看起来很镇定,没有再哭泣了。我牵着小男孩,走到了楼梯间对面的电梯处。 电梯因为电力的切断,而停止了运作。 在倒吸一口凉气后,我牵着小男孩,进入了楼梯间――电梯不能运作,意味着我必须和小男孩从这个楼梯间摸索着下楼。在到了一楼后,我们还必须想办法从大门出去。 青白色的灯光,将整个楼道照射的阴暗又诡异,如同医院一般……我不敢再想象那些恐怖电影里出现的情节,那只会令我对于眼前的现状感到更加的恐惧。况且,我的身边还有一个孩子。 “噔、噔……”空荡的楼梯间,将我们的脚步声放大了一倍。 “五…...”我在心里默默数着楼层。在一旁的小男孩倒是十分安静,任由我牵着他慢慢的下楼。 我听着自己的呼吸声,尽量不让它因为恐惧而变得过于沉重。 “喂,大姐姐。” ……我停下了脚步。 “你还不知道我要去哪里呢。”小男孩抬头望着身旁的我,露出了天真无邪的微笑。 Silhouette 91.停电(2) 充斥着青白色灯光的楼梯间,只有我和小男孩的存在。 “你还不知道我要去哪里呢,大姐姐。”小男孩用着发音标准的日文,再次重复了一遍。 他对我露出了单纯的笑容。在刹那间,不知是我的错觉还是什么,他棕色的眼睛在刹那间放出了一阵幽绿的光,如同鬼火一般。 我的脑袋顿时像是被抽空了一般。 我缓缓的松开了他的手,脚步不自觉的开始往后退着,直至我感觉自己的背部贴在了楼梯过道间的墙壁上。 “你……”我的嘴唇在空气中颤抖着。 小男孩的嘴角处,若隐若现着一丝鬼魅的笑容。他粉红的嘴唇在空气中微张:“你不认识我了吗?” 我捂上了嘴巴――面前的小男孩竟然在他开口的瞬间,发出了那个“时间的老人”的,刻满了皱纹的嗓音。 我的胃里开始一阵翻腾。 突然,小男孩如同扯线布偶一般,头在刹那间僵硬的往右一偏,眼神空洞的看着我。 他不再说话了。 我因为惊吓而跌坐在了冰凉的地面上。他就一直站在原地,两眼无神的望着我,仿佛是一个失去生命的人偶般。我不知从哪来的勇气,伸出手,在他的眼前挥了挥。而他就像是失去了生命力一般,目光呆滞的看着我。 我不禁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对我的作品感到如何?这时,苍老的男声在空荡的楼梯间回荡着。 尽管是处于恐惧之中,我还是将他所向我提的问题,在脑海中过滤了一遍。 “我要出去!”我鼓起勇气,朝着楼梯间大喊道。 苍老的男声在空气中哼笑了一声。 你难道不想陪这个孩子玩玩吗? 对于他的话,我只是觉得莫名其妙。 他可是我制作出来的人偶。苍老的男声里似乎带着一丝骄傲的意味。 然而,这只能让我觉得无比作呕。“我要出去!”我对着透明的空气重申了一遍。 我在瞥了眼面前真的拥有人类外形,却被他称为“作品”的小男孩后,不知道为什么,我从他的眼神里感受到了孤寂与悲哀。 你难道没有发现,你身处的并不是我布下的陷阱吗?苍老的男声似乎在用着嘲笑的语气对我说道。 听他这么一说,我的理智顿时重回到了大脑内。没错,我一直都在这座百货大楼内的逃生楼梯间,没有再陷入到任何不可思议的地方。我沿着墙壁缓缓站起身。“你在捉弄我?”我觉得这一切都变得不可理喻起来。 你说呢?他的语气中更加充满了嘲笑的意味。 我顿时觉得自己被羞辱了一般。我绕过那个站在原地,如同失去生命般一动不动的小男孩,踩住了下楼的阶梯。 你觉得你能出去吗?苍老的男声似乎跟随着我的脚步而发问道。 我愣住了。“如果你是指百货公司的大门,只要有负责巡逻的警卫,我一定……”我还没说完,就开始渐渐意识到他并不是指这个。我感觉自己已经陷入了对方充满恶趣味的玩弄之中。我开始让自己的步伐加速,在楼梯间迅速的下着楼。 苍老的男声没有再说话了。“噔、噔、噔……”我只能听到自己急促的步伐。在心底里数着剩余楼层之下,我终于数到了大门处的一层。“……”在踩下最后一节台阶直至双脚完全落地时,我发觉自己已经处于了欣喜若狂的状态。然而,我发现通往商场的门已经被上了锁。我顿时恍然大悟――他所说的“你认为你能出去吗”,原来是指大门上锁……? 我向后倒退着步伐,最后坐在了冰冷的地面上。好冷……我抱住了膝盖。或许刚刚在逛百货大楼的时候,我应该给自己买一件便宜的大衣啊……我在心底里自嘲着。 楼梯间好寂静,我只能听见自己沉闷的喘息声,感受着胸腔内不均匀的心跳……现在是几点钟?十点半?十一点?......这么一想,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口袋里还有手机,可以求救! 我从膝盖间抬起头,朝着上衣的口袋里摸索着。当手机盖被翻开的那一刻,当刺眼的光线占据了我的眼球时,我顿时感觉自己像是得救了一般。 10:35p.m. 打电话给弗拉德?噢,不,不能打扰他……打给舞子吧!我这么想着,翻开了手机的通讯录。 拨不通……我望了眼手机屏幕上的信号塔――一格也没有。 我绝望的合上了手机。我握着手机,再次将头埋于膝盖之中。 “噔……噔…...噔……”从我的头顶上方,空荡的楼梯间里传来缓慢又沉重的脚步声……是谁? “噔……” “噔…..” “噔……” 终于,脚步声在我的面前停止了。 “不冷吗…...”头顶上方,传来了那个小男孩的声音。 我一动不动的坐在地上――虽然我早已被深深的恐惧包围着。然而恐惧并不能带我走出这个阴森的楼梯间。我所能做的,就是克制自己的恐惧感。起码不能让它流于表面。 “不冷吗?”小男孩再次问道。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语气有些令我熟悉,但我却无法形容――那是一种熟悉无比的感觉。 在我们双方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我忽然感觉到,身上被什么东西覆盖住了。我惊讶的抬起头。 小男孩竟然将自己身上的、小小的棕色皮夹克,披在了我身上。 “你……”我和小男孩四目相接。 这时候,小男孩的脸上露出了一种温柔又成熟,与年龄不相符的表情。我似乎在哪里看过这个表情,但此时我已经临近麻木的思绪,无力再支持我去思考这些。“你……” 我刚要开口。突然,小男孩闭上了眼睛。他栽倒似的跌进了我的怀里。 “啊――”我不由得被吓的一阵大叫。 在我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之后,小男孩已经倒在了我的怀里。他就像是陷入了深深的沉睡中一般,没有要醒来的征兆。他温热的体温,在我的怀里开始渐渐变得冰凉。他红润的脸颊,在青白色的灯光下渐渐变得惨白。 幻术师,你管的太多了…...楼梯间,苍老的男声再次于空气中回荡着。 幻术师……?这个词在我的脑海里过滤了一遍。 然而,我愈发觉得自己的眼前一阵晕厥――通往商场的大门、怀里变得冰凉的小男孩,在我的眼里正变幻着层层叠叠的重影…... Silhouette 92.碰撞(1) 周一,7:00p.m.格温酒吧。 我坐在吧台前,脑袋枕在自己的手臂上。 “downtherivertheboats,whereeverybodygoesbealone…...”舞子相比从前略微单薄了的嗓音,在不远处的舞台上响了起来。 无数的倦意正在向我袭来――我已经两天没有睡好觉了。我的脑袋里,全是那天在百货大楼内所发生的情形。 我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终于醒了……” 我从胳膊上将眼帘抬起。面前,弗拉德脸上带着惊喜又担忧似的看着我。 我半带睡意的看着他,还没意识到自己正身在何处。 “对不起。”弗拉德单膝跪在我面前,握着我的手,将我的手放在他薄如叶片的唇边。“都怪我把你一个人留在这……”弗拉德在喃喃自语着。 我的意识渐渐从他好听的嗓音中恢复了。“……”我想活动一下筋骨。但我这才感觉到,自己浑身肌肉僵硬着,似乎刚从冰窖里走出来一般。 对了,昨晚我……我的心在胸腔里突然开始一阵极速的跳动。 好可怕……好可怕…… 某个如鬼魅般会催眠思绪的心理,正占据着我的心头。 “你怎么了?”我的焦躁不安,被弗拉德看在眼里。他将我拥入怀内,竭力平息我躁动的情绪。 在我靠进弗拉德胸膛的一刹那,我的眼眶不由自主的一热。 “好可怕啊……”我搂住弗拉德的脖子,放声大哭了出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如此不能抑制自己的情绪。但在弗拉德的面前,我总是做不到理智。 直到弗拉德扶着我走出百货大楼后,我才从这初冬的清晨里感受到一丝丝来自阳光的洗礼。 弗拉德在前一天晚上的约定之下,早早的去了我家。见我不在房间内后,他拨通了我正处于信号区之外的手机号码。幸好,他有预感我会在这。而唯一令他疑惑的是,在他发现我时,我的身上多了一件原先没有的棕色皮夹克,而且还是小孩子的尺寸。我没有告诉弗拉德,在楼梯间里所发生的一切――这只会令他感到不安。 至于那个消失了的小男孩呢?那个虚假的“时间的老人”说,小男孩是他所制造出来的人偶。如果是这样,小男孩会消失就不奇怪了…...但令我在意的是,小男孩在我失去意识前,所做出的举动。 “很冷吗?”他问了两遍。现在回想起来,他的语气里不仅是一种深深的熟悉感。在这之中,还有关切。 小男孩的立场,前后判若两人,仿佛就像是两个对立面在操控着他……幻术师吗?我想起了在自己失去意识前,那个老人提到过的这个词。如果真的是幻术师,那这个幻术师又会是谁?…… “光枝,喂,醒醒!”有人在大力的摇晃着我的肩膀。 我从手臂上抬起眼睛。我这么沉沉的睡去,睡了几分钟?直到舞子他们下台来休息了。 “光枝很困吗?”坐在我身旁的岚关心的问道。 岚在放学前听到我和舞子说起要一如既往的去格温酒吧的事后,表示也想同我们去一次看看。 “不能在这里睡,会着凉。”井上学长站在我身后叮嘱道。我露出了一个带有倦意的笑容,但也许他并没有看到。 “真是的――”舞子在我的另一边空着的椅子上坐下了。她习惯性的用手指敲了敲我的脑袋后,开始继续抱怨道:“今天上课的时候看你还很精神的呢,怎么现在就困成这样了呢?” 舞子说得我略微脸红了。“小睡一会儿而已,舞子别小题大作的啦……” “真是的――”舞子抱怨似的嘟囔了一句。但我心里明白,舞子只是在为我着想而已。按照出生月份来说,舞子比我大了半年,所以她有时候又像对待妹妹似的对待我。 “等等回家以后早点睡觉。”井上学长在我身后叮嘱道。学长的语气一如既往,如茶水般淡淡淡的。但平时个性寡言少语的学长会对一个女生说出体贴的话语,即使在外人听来,也会觉得我们有些许的暧昧。 我感受到舞子在一旁不明意味的目光――那分明是一副得逞了的模样。而坐在我的另一侧,个性一向内敛的岚,嘴角处似乎也挂着暧昧的微笑。 作为回应,我木讷的点了点头。 “对了对了,”舞子似乎又有了新话题――耐不住沉默的永远是舞子。“光枝和学长的演出服定下了没呢?就是圣诞节那天舞蹈演出的服装~”舞子在高脚椅上转过身,充满笑意的目光在我和我身后的井上学长之间游离着。 我背对着学长摇摇头。但我知道,学长也是和我的回答是一样的――否则他一定会和我商量的。 舞子见状,脸上的笑意愈发浓了。“那就包在我身上了~反正之前的曲风和曲子也是我来决定的,你们就不用操心了~” 看着舞子的自告奋勇,我突然心生一种不祥的预感――舞子出的主意,十有**准不是好事。 “圣诞节那天会比较冷吧。”坐在我的另一旁,一直很安静的岚轻声说道。 不知道为什么,岚的这句看似有意无意的提醒,似乎将我从舞子不安好心的鬼主意里救了出来。 “如果还是上次的那个在展厅比赛的话,应该会开暖气的…...”舞子佯装在思考的样子,还将食指放在了下巴处摸索着,像一个正在深思熟虑的老年人一般。 “是在那个展厅里。”我身后的井上学长缓缓补充道。 舞子听后,兴奋的一拍手,还在空中打了个响指。“那就不怕啦。而且哪个舞者会穿的很多去跳舞呢?再说,你们跳着跳着肯定会很热的。放心,包在我身上了~”舞子不带喘气的说了一连串。 “就是包在你身上,我最不放心了……”我小声嘟囔着。 “真是不好意思啊――”舞子一手叉着腰,不服气状的别过了头。但这种看似僵硬的气氛没过多久,就被我们三个女生的笑声打破了。 我们正有说有笑着。“咔。”店门从外面被推开了。顿时,一阵来自夜间的寒风吹入店内。 “欢迎光临。”同时也是店主的酒保大叔的声音,在柜台后响起。 “一杯马丁尼,谢谢。”慵懒的声音,在我们的身后缓缓传来。 Silhouette 93.碰撞(2) 艾什进了店内。 我的心脏随着他的到来,突然在胸腔内开始极速的跳动起来。“咚咚咚咚咚咚……”仿佛在下一秒,它就会从我的嗓子眼里蹦出。 我吞下了口唾沫。我不敢转过头看他。还好,这时候舞子、岚和学长,都在我身边――此时,我是多么的为自己感到十分幸运。 对于艾什,我已经完全不知道该以怎样的心态去对待他了。他在我心里,先是从一个普通转学生的存在,通过数次的巧合――巧合到令人觉得毛骨悚然……我开始怀疑,他到底真的是一个只是略带神秘感的转校生?还是……我垂着眼帘,盯着大理石的光滑吧台,正思索着脑海里可以浮现出来的一切。 艾什拉出高脚椅,在岚身旁的空位坐下了。这时,我用余光感觉到了,岚的上半身似乎在空气中微微发着颤。 站在我身后的井上学长最先注意到了岚的不对劲。“不舒服吗?”井上学长的声音打破了良久的沉默。这时候学长的嗓音,在我的耳边竟是如此的亲切…… 岚在沉默中微微点了点头。我转过头,看着岚的侧颜。她脸上的那道狭长的伤疤,似乎正处于一种极度扭曲的状态。 “要出去走走吗?”又是井上学长最先发话了。 岚顺从的再次点点头,从高脚椅上下来了。她在朝我和舞子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以表歉意后,从艾什背后绕过去了。井上学长跟在岚身后,陪着她走出了店内。 我分明看到,岚的身子在空气中颤抖的十分厉害。 艾什和我相隔着一个座位。他一手慵懒的撑着头,一手托着盛着淡绿色液体的高脚杯。在天花板鹅黄色灯光的照耀下,他浓密又纤长的睫毛,在空气中缓慢的上下扇动着。他和我们不同,穿着款式简单却不失成熟的黑色针织衫。在黑色的衬托下,他的巧克力色皮肤显得更具神秘感了一些。 舞子似乎没将注意力过多的放在岚和艾什身上。“井上学长出乎意料的体贴嘛……”舞子凑上前,轻声在我耳边嘟囔道。 听舞子这么一说,我才感觉到这个时候的井上学长,相比往常的确是十分的体贴――他才刚认识岚,可能还不超过三个小时。而最先注意到岚有不对劲的竟然是他……我转过头,将目光延伸向店外。一向沉默寡言的学长,竟然会陪着刚认识不久的学妹去外面散步…… “学长不会是移情别恋了吧……”舞子在我身后喃喃道。 我回头,想像往常一样对舞子的推论做出一副可笑的表情。然而当我回头时,我发现舞子的表情里是凝重,似乎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她的目光同样聚焦在了店外――尽管看不到他们的身影。 “舞子?”我轻声呼唤道。 我本以为舞子回过神来后,会以恶作剧的语气对我说:“学长要是真的移情别恋了,光枝怎么办呢?”…… 然而,事实上舞子在回过神来之后,连忙焦急状的改口道:“光枝别理我,我随便说的……” 我觉得舞子的话有些莫名其妙――在我的理解之中,这不符合她平常的思维方式。 下一秒,从我的耳边传来了一阵某人从鼻腔里,哼着幽幽的小调的声音。我和舞子将注意力移到声源处――艾什撑着脑袋,眼神慵懒的凝视着,手中正托着的高脚杯。 他的心情似乎很好。然而,这令我稍微有些放松的神经,再次变得紧绷起来。 “光枝,”舞子拽了拽我的袖角,“我们要不要去和他聊天?反正他是隔壁班的,而且他看起来不是个太难接触的人诶~” 我的心不禁沉了一下。“啊,那个……”我的大脑里正飞速运转着,以组织极佳的反驳理由,“之前舞子不是在酒吧里也和他说过几句话了吗?感觉你们不怎么聊得来呀……” 舞子笑着摆摆手。“那时候是那时候,今天是今天,说不准呢~” “还是……” 我刚要制止舞子,舞子却抢先一步。她下了高脚椅,走到艾什身边。 “我是平良舞子~”舞子在我和艾什之间,原本是岚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我转过头。虽然看不见舞子的表情,但我能从舞子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丝的激动。不过认识归认识,舞子喜欢的人可一直是身为魔法师的丹……虽然我始终不清楚,丹为什么会和身为人类的女孩成为情侣,但丹不会伤害舞子……起码直到现在,我没有发现丹做出了什么伤害舞子的举动。 回过神来,我有点期待艾什会说出什么话,作为回应舞子的答句。 看着艾什的侧颜――他的嘴角微微扬起了一抹细微的弧度。 我屏住了呼吸。 艾什微微摇晃着手中的高脚杯。良久,他终于开口说话了:“胆小了一世的人,还是这么胆小。” 我和舞子有些没反应过来。“啊?” “你们说呢?”艾什的目光随着脑袋的偏转,聚焦在了我和舞子的脸上。但更多的,我觉得他是在看着我。我连忙将头偏向一边,装作没听见他所说的话。 “什么意思啊?”舞子背对着我,还未察觉到我的异样。 艾什并没有迅速的作出回应。 7:45p.m. 在空气中沉默一会儿后,我冒然开口对舞子说道:“舞子,快点回台上唱歌吧……” 舞子听后,赶紧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糟糕,差点忘记了!”舞子跳下了高脚椅。“我先去外面把学长叫回来!”舞子迈开了步子。 “我和你一起去……”我在舞子身后喊道。“就是说,”我瞥了眼在一旁似乎心不在焉的艾什后,连忙为自己的唐突措辞补充道:“岚还在外面,我可以陪她多散散步……” 舞子在点头赞同后,先我一步跑出了店内。 在我正要从艾什的身后绕过时,我分明听见他说了一句简短的话,用着只有我们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 “几个夜晚就够了。”他这么说道。 我愣了一下,缓缓的回过头。 艾什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他依旧撑着头,慵懒的品着他的马丁尼酒。 在心里犹豫了一阵后,我决定还是不理会他,离开了店内。而他说的这句看似有些暧昧的话,却将成为我将会迎来的,噩梦的预示前兆。 Silhouette 94.杂谈 周二,午休时刻。 我、舞子和岚,一如既往的像每天中午一般,坐在学校草坪一角的樟树下用着午餐。冬日,金色的阳光偶尔在云朵从天空飘过时冒出身影,但随即而逝。寒风时不时的掠过草坪和树叶之间,让它们在空气中发出簌簌作响声。 我边咀嚼着无味的三文治,边木讷的盯着自己的脚尖。 “光枝,阿姨出差这么久还没回来吗?”坐在我身旁的舞子关心的问道。 我将口中的三文治咽下去。“应该这两天就回来了吧,昨天妈妈还发信息告诉我来着……” “阿姨真的好忙喔!”舞子含着筷子为我感慨道。 我表示无奈的耸耸肩。 在另一旁的岚默不作声,只是在专心的吃着自己的便当。 我将目光偏向岚。“岚,你的身体现在没事了吧?”我转移了话题。 舞子表示同样关切的点了点头。 岚正来回翻动着便当盒内的筷子,在空气中停了下来。“谢谢光枝,我没事了。”岚朝着我和舞子礼貌性的笑了笑。 但看得出,岚明显的心不在焉。我犹豫了一阵。“那个…...岚,你认识艾什吗?”我第二次问了岚这个问题。 第一次问的时候,我清楚的记得岚的回答是否定。 果然,这一回岚还是以摇头表示作答。但我发现在我提起“艾什”这个名字后,岚的表情显得有些不自然。 “那个人真的好奇怪诶!”舞子突然插话道。“就是艾什啊,感觉他一副很神秘的样子――”舞子露出两排牙齿,大力的咬下一口饭团以表自己的不满。“是因为他是混血儿吗?可是语言又不会不通……”舞子咀嚼着饭团,含糊不清的说道。 我相信,舞子在通过与艾什的二次接触,对他的印象已经不是太好了――对方就是一个看似好相处,说话方式却难以沟通的一个转校生。不过这样一来,我反而感到十分的幸运了。和艾什这种人打交道,还是越少次数的为好。 “噢,还有还有,”舞子有时候就像是个话匣子一样,“岚昨晚和井上学长聊了什么呢?” “舞子!”我连忙抛给舞子一个提示的眼神,示意她问的太唐突了。 舞子倒是不在意的摆摆手。 “没什么呢。”岚露出了一个微笑。“他只是陪我站在外面吹了一下风而已。不过那个学长人挺好的。” 岚的回答似乎并不能令舞子信服,但岚的回答也就此打住了。 我吞下最后一口三文治,将剩下的包装袋折叠好,放在了一边。 “光枝喜欢那个学长吗?”岚在我身旁突然这么问道。 如果我这时候在喝水,我一定会因为万分的诧异而将水喷到草坪上。 “这个孩子就是笨呀!”舞子先我一步抢答道,还不忘记习惯性的敲了敲我的脑袋。“井上学长那么优秀的一个男生,接受不就好了!” 我赶紧朝舞子撇了撇嘴。“学长是很优秀,但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我觉得舞子说得对呢,光枝。”岚又说了一句让我倍感惊讶的话。 平时,岚从来不会发表自己对于感情方面的言论…...除了为了向别人解释脸上伤疤的由来,而不得不提及自己之前的男友的事情。 “是吧是吧,连岚都这么说了~”舞子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似乎证明她的确是对的。 我撕开纸包装的牛奶瓶处的一个小口,暂且不管舞子。“为什么岚会这么问呢?”我问道后,喝下一口无味的酸奶。 “只是…….” “嗯?” 岚似乎欲言又止。她似乎在组织着自己的语言,尽管这似乎对此刻的她来说有些困难――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举棋不定的岚。 这时候,舞子扯了扯我的衣角,示意我将耳朵凑过去。“岚不会是喜欢井上学长吧?”舞子低声在我耳边问道。 我耸耸肩,表示对于我来说并不重要。不过如果这是真的,也许我在一阵子内会感到吃惊。毕竟岚刚认识井上学长没多久――总共见面的时间不超过三个小时。突然就对他产生感情的话,未免有些过快了……当然,一见钟情的感觉我还是相信的,就如同我和弗拉德一般。 “光枝会接受他的感情吗?”岚终于开口了。“我希望光枝会。” “……啊?”在寒风中,我觉得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 就连在我身旁的舞子,也对于岚说出的话感觉到吃惊――她的嘴巴在空中张的老大,足够吞下一个饭团的大小。 寒风刮着我的面孔,令我的脸有些生疼。但坐在我一旁的岚,神情却十分的严肃认真。 岚在沉默了一会儿后,又改色道:“光枝不要介意。”岚笑着,将自己的便当盒盖上了盖子。她脸上的那道狭长的伤疤,在寒风中显得如刀子般扎眼。 “岚……?”我试探道。“你对井上学长…….你喜欢他?”除了“喜欢”这个字眼,我无法再用其他的缘由去解释岚此时给人的感觉。 舞子没有随声符合着我。但我知道,她同样很期待岚的回答。 岚坦率的摇摇头。“不是喜欢。” 在看到我和舞子还是以疑惑的表情看着她时,她又缓缓的补充了一句:“学长很出色,我只是觉得光枝和他很相配而已。” 在寒风中,岚的这句话如同刀锋一般在划着我的脸颊。 “走吗?”岚从草坪上站起身,朝着我和舞子礼貌的笑了笑。 我点点头。在我刚要站起身的那一刻,手机因为振动而掉出了我的口袋内。 “光枝,你的手机――”舞子帮我从草坪上将手机捡起来。“在振动呢,是短信还是来电?” “啊,谢谢舞子。”我接过手机,翻开了手机盖。是弗拉德的短信呀……我心下有些激动,完全的将刚才的满脸疑惑抛置脑后。 我点开了短信。 “光枝,我和丹要去很远的地方一趟,可能需要几天的时间。”读到这里,我心下一沉。 弗拉德的短信内容十分简单,似乎是在匆忙之中发的。我故意避开了岚和舞子,从另一条小路上绕回教学楼。途中,我拨通了弗拉德的手机号码。 关机。 渐渐的,我觉得胸口一闷,有些被这刺骨的寒风包围的喘不过气来。 Silhouette 95.尴尬 周三,5:00p.m. 偌大的舞蹈室里,只有几个成员在各自分散的练习着。因为临近期末考试了,所以大家都没将心思过多的放在社团上。 我盘腿坐在地上,边用左手给自己的脑袋扇着微弱的风,右手边捏着快空了的矿泉水瓶子。 跳舞真的是一件很消耗体力的运动。大冬天里,投入的跳上一两个小时,就可以让自己热的想换上短袖短裙了。 我将身上的卫衣拉链拉开,想让寒冷的空气透过单薄的衬衫,侵入进自己的体内。 井上学长站在音响旁,切换了一首纯伴奏的音乐。舒缓的钢琴声,仿佛流水一般可以在人的心上潺潺划过。 “别感冒了。” “……嗯?”我从矿泉水瓶上抬起眼睛。 井上学长并没有看我,但他确实是在对我说话。 “不会的啦……”我勉强露出一个笑容,轻声回应道。不知道为什么,如今的我在井上学长面前,连自然大笑的能力都没有了。这一切都归咎于我还未从学长的表白中释怀。虽然实际上,我非常希望自己和井上学长能在心中的想法上做到坦诚相待。但越是被周围的人提及我们尴尬的关系――比如舞子,我就越是无法让自己敞开心扉。我自知自己是个喜欢逃避问题的人,而我也知道这个毛病可能将伴随我直到生命的终结…… 我抬起手,将前额的碎发撩到耳后。除了在社团、排舞和陪舞子去酒吧打工时会和井上学长有交集,我觉得我们并没有再过多的去了解对方了――起码相比之前而言。 “今天早点回家吧。” 我正在心下想着,站在音响旁的井上学长继续朝我说道。“嗯……嗯?”我表示不明白他说的话。我眨了眨干涩的眼睛。 “你的状态看起来不好。”他继续说道。 “啊,是吗……”我抚了抚自己的脸颊,感觉不到自己有什么异样。“没事的啦,我可以在这多练一会儿……而且马上就要比赛了……” 井上学长略带诧异的目光在看着不同于平常的我――平时,我总是在社团结束后第一个跑出校门。 我尴尬的递给学长一个不自然的笑容。 弗拉德的手机关机,仿佛是在这个人世间蒸发了。舞子也说丹最近有事,前两天就已经离开了这个小镇。不过既然弗拉德给我了在几天之内回来的保证,我也就不再担心什么了。唯一的,只是希望我的生日能有他的陪伴。或许我的想法有些自私,毕竟在弗拉德的短信上,我感受了他的焦急,仿佛是突然听到了什么消息,然后为了解决事情而匆匆离去的感觉。 5:25p.m. “井上,我们走了,记得锁门哦――”赤木学长朝着井上学长,在空中抛出了舞蹈室的钥匙。 钥匙在空中划出了一个完美的弧度。 “知道了。”井上学长转过头,伸手接住了钥匙。 “咔。”随着赤木学长和其他剩下的几个成员离开,舞蹈室的门被干脆的带上了。 顷刻间,诺大的舞蹈室内只剩下了我和井上学长两个人。 为了打破尴尬,我赶紧站起身。“那,我们再练习几遍吧,我还有几个动作没记清楚呢……” 井上学长微微点头。 5:27p.m. “一、二、三、四……”由井上学长开始喊着节拍,我们互相配合着开始练习起来。 我尽力抑制住自己不均匀的呼吸声,让自己能跟上井上学长的步伐。在镜中的我们,似乎相比之前真的默契了不少――当然,很大一部分的原因归功于学姐所教给我的动作。然而真正带着我去熟悉这些动作的,还是一直不肯放弃我的井上学长啊…… 我一直在安慰着自己,井上学长明年就要毕业了,所以不用担心眼前的事情……我觉得自己就是个矛盾体,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但是我并不是真的希望井上学长离开。井上学长对于我,是像兄长一样的存在。从我刚进入戏剧社开始,学长就一直在帮助我。或许刚开始的时候,学长只是在尽他帮助新人的义务。真正说起来学长对我的感觉,应该是在我进入社团后的第二个学期后才产生的――这些都是舞子的推测。事实上,只要学长不说,没有谁能精确的推论出这个时间。而我还是在这个学年刚开始,才慢慢察觉到的…... 镜中的我,在一个甩头后,靠在了井上学长的身侧。井上学长将手轻轻的放在我的腰上,似乎也在刻意的保持一丝距离。顷刻间,我的心不觉颤栗了一下――隔着衣物,我依然能清楚的感觉到,从井上学长的手上传来的阵阵凉意。 这几天我一直在感慨时光飞逝,转眼就到十二月份了。从九月份刚开学,和舞子、学长他们一起去米德兰游乐园……回想起来,那天真的发生了挺多的状况――为了捡钱包而滑下山崖,结果发现了还是人偶的弗拉德被抛弃在山崖下;后来被井上学长背着回了家……可能也是从那一天开始,我渐渐的开始意识到,学长对我绝对不只是学长和学妹的态度。但我总是选择习惯性的逃避,就算和弗拉德在一起的时候也是。直到学长真正向我表白的那一刻,我还是选择离去以拒绝了他的心意。 6:00p.m. 练习结束后,我和井上学长往校门的方向走去。冬日的傍晚,夜幕降临的时间也提前了。天边挂着的最后一抹残霞,也毫不留恋的将要隐于发着刺眼白光的路灯之后。 “在比赛服装上,你有什么想法吗?”寒风中,井上学长的声音听起来还是那种淡淡的感觉。 “嗯…...”我将校服的外套往身上拉了拉。出了汗之后突然暴露在冷空气中,只会让我感觉到越来越冷。“嗯?舞子不是说会帮我们考虑吗……?” 如果我没听错的话,井上学长似乎在风中轻轻的笑了一声。“你真的相信她?” 我眨了眨被风吹的生涩的眼睛。的确,舞子那些新奇古怪的主意通常不可信,以这么多年的我们亲如姐妹的的关系来说。 校门口处。 “那,学长再见~”我停下脚步,朝着学长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尽管寒风将我的脸颊刮的有些生疼。 “嗯,再见。” 在最后的一抹残霞将要隐于天边时,我站在街道的另一头,看着学长颀长的背影在人群中,渐渐的消失在视线内。 Silhouette 96.造访 “爸爸此行有什么收获吗?” “无非是在酒馆里和几个商人谈事情罢了。” “我想在他们之中应该没有适合拉尼娅的人吧。” “哈哈的确没有。” ……我的耳边正回响着一阵阵不同人在说话的声音,像是在讨论什么事情…… 我不情愿的睁开眼睛。顿时,在跳跃着的刺眼烛光让我的眼睛受了些许刺激。我难受的眯了眯眼。 “你没事吧?”熟悉的男声在我的耳畔响起。 在适应了耀眼的烛光后,我才缓缓的抬起眼帘。一个盛着些许沙拉的骨瓷餐碟摆在我面前。我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正放在餐桌上,执着银制的刀与叉。 “小姐,还需要再来一些吗?”男仆在一旁朝我俯身。他正端着盛着沙拉的骨瓷餐盆。 我渐渐的意识过来,如今自己是第三次的回到了那个恍如隔世的地方――我正在自己的梦境中,延续着上一次梦境所发生的故事。 “不了,谢谢……”我朝男仆礼貌的笑笑。 男仆微微点头,捧着骨瓷餐盆离开了我身边。 我松了口气。 “你没事吧?”坐在我身旁的埃德加边慢悠悠的切着诱人的牛排,边转过头再次朝我问道。 “没,没事……”我放下刀叉,托起了摆在我面前的高脚杯。杯中,红酒正跳跃着点点烛光。 “不舒服可以先回房间休息。”坐在我对面的拉尼娅关切的对我说道。 隔着烛光,我朝着她投以一个感激的微笑。如果不是再次继续这个梦境,我可能已经忘记了拉尼娅的长相。烛光下,拉尼娅白皙的面容上泛着一层红润的光。她看起来是那么的健康,以至于实在让人无法联想她死去的惨状……我的胃里禁不起开始一阵翻腾。 “在英国还习惯吗?”这时,餐桌的另一旁,响起了一个令我倍感陌生的男声。 我寻声将目光转移至声源处――一个典型的英国长相的老男人,正坐在埃德加的对面。他的体型有些微胖,导致正统的西装在他身上看起来令他魁梧不少。他的肤色看起来不同于埃德加与拉尼娅,显得有些呈小麦色的样子。他的脸上有些许皱纹,一双冰蓝色的眼睛表面看似流露出好客的真诚,实际上却似乎另有一套自己的心思。 他就是埃德加与拉尼娅的父亲、庄园的贵族领主吗……我盯着他的脸,一时间忘记了他对我的提问。 “咳。”坐在我对面的拉尼娅捂着嘴巴,轻轻的咳嗽了一声。 我赶紧回过神来。“嗯,很适应……”实际上,我知道自己是在做梦,所以也没有适应与否这一说了。 贵族听到我含糊其辞的回答后,表示明白的缓缓点头。“听埃德加说,令尊也是商人?” 我有些要晕厥过去的感觉。“嗯……”我低下头,不敢看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只因怕自己说的谎言被揭穿。 不过即使被赶出去,我想也不过只是多了要考虑该去往何处的问题――在我从梦中醒来之前。这座城堡,就像是给我提供了一个在梦中的避难所一般。 “今天我陪她到村舍里转了一会儿。”坐在我身旁的埃德加接着我的话说道,似乎有替我解围的意味。 “噢?”贵族挑起了眉毛,表示很好奇的看着我们。 我的思维此时正转的飞快。 “感觉怎么样?”贵族在朝着我继续问道后,往口中送进了一块切成小块的牛排。 我轻轻的放下了高脚杯。“很不错,”我小心翼翼的说道,“尤其是教堂呢。” 贵族显然对于我的回答感到比较满意。 我松了口气。原来隔了一个星期之后重回梦境,在梦境中只过了半天啊…… 餐厅内,传来着餐具与餐盘时不时碰撞的声音,但其中略显得有些压抑。 “噢,对了,”贵族放下刀叉。“路易斯的儿子约翰将来到我们的庄园作客。”贵族终于岔开了话题。 “从伦敦?”坐在他对面的埃德加问道。 我手中正来回翻动着沙拉的叉子,在空中暂停了一下。 “对。”贵族点头。“约翰现在已经继承路易斯的财产了。所以日后他将会代替路易斯,参与庄园的部分管理事宜中。” “说起来,”坐在我对面的拉妮娅加入了两个男人的谈话之中,“我们很久没有去墓地祭拜路易斯叔叔了。” “约翰会谅解的。”贵族托起了高脚杯,轻轻的摇晃着杯中的红色液体。 “我们还没有见过约翰。”埃德加说道。“一次也没有,他真的能协助我们吗?况且路易斯叔叔每次来庄园的时候,也很少提及约翰的事情。” 贵族优雅的喝下一口红酒。“约翰是路易斯的养子。路易斯的亲生儿子在十年前被流感剥夺了生命。” 贵族说完后,餐厅内变得一阵寂静起来。 我听着他们一家人的对话,也没有心情再吃下任何东西了。我只能感觉到,自己的胃像是有火一般在燃烧。 “不过路易斯一定将约翰教育的很好,你们大可以放心。”贵族打破了短暂的沉默。 “希望如此。”坐在一旁的埃德加缓缓点头。 次日。 我睁眼。在确定自己还在梦中时,我沮丧的从舒适的大床上坐起了身。果然,是没到一定的时间,我就不能从现实中醒过来吗……我双脚落地,下了床。 我走到窗边,微微撩开了白纱质地的窗帘。从窗外望出去,在破晓的天空下,连绵的山野也开始有了鲜绿的色彩。城堡外,能听到过路马车传来的,阵阵马蹄与地面碰撞的清脆声音。在这个梦境中,仿佛一切都是那么的细致入微,让人感到身临其境。 早餐。 贵族坐在餐桌的中央,在翻看着黑白色的报纸。埃德加坐在我身旁,慢悠悠的喝着新鲜的牛奶。拉妮娅还没从楼上下来。我则在一旁,自顾自的咀嚼着无味的面包。 “昨晚休息的还好吗?” 我转过头,对上了埃德加湖蓝色的眼眸。“挺好的……怎么了?” “看你一脸倦意。”埃德加竟然朝我笑了一下。 我有些吃惊――他笑得时候很单纯,完全没有平时给人举止傲慢的感觉。“是吗……”我赶紧收回了目光,继续专心致志的吃着自己的早餐。 “你会骑马吗?”埃德加又朝我问道。 骑马……?我有些没反应过来。“还,还行吧……”我结巴的回答道。 别说骑马了,就是骑脚踏车对我来说都是难事。 “……” “老爷――” 埃德加刚要继续我们的话题,城堡内的男管家走进了餐厅。 “老爷,有客人来城堡上访,自称是从伦敦来的。”男管家在贵族身旁微微俯身。 我的心脏开始在胸腔中剧烈的跳动起来。这么快……? 贵族听后,赶紧将手中的报纸放在了餐桌上。 Silhouette 97.骑马 我和埃德加站在大厅内,贵族则快速的走到了城堡的大门边。 随着管家将门一点点的打开,一个五十多岁、光秃的脑袋上只隐约生着几根白发的男人,正谦恭的站在大门外。 诶?我吃了一惊。不只是我,连站在我身旁的埃德加也表示同样有些诧异。 “我是约翰先生的贴身男仆,老爷。”站在门外的男人,谦恭有礼的对着贵族微微颔首。“约翰先生为了办事而绕了远路,于是先差遣我过来了,望您见谅。” 贵族连忙迎了上去。“没关系,辛苦你了。奥帕尔,”贵族转过头来对着管家说道,“帮客人提行李。” 在门边站着的管家点点头,走出了大门外。 此时,我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感到更加的恐惧?要知道,商人的到来可以算是城堡中发生不幸的开端了,暂且不论这个从伦敦来的商人的性格是好是坏。 在让商人的贴身男仆进门后,拉尼娅从楼上走了下来。“是谁来了吗?”穿着一身白色长裙拉尼娅,正不解的打量着聚集在大厅的我们。 “约翰的贴身男仆先过来了。”埃德加回应道。 刚才进门的那位贴身男仆,已经在管家的带领下去了仆人休息室。 “约翰呢?”拉尼娅走到我们面前。 “说是要办点事,绕远路走了。”埃德加继续回应着姐姐的问题。 贵族在看了我们一眼后,转身不再理会的进了书房。 “噢……”拉尼娅习惯性的微微仰起了头。 “拉尼娅,今天想去骑马吗?”埃德加反问道。“骑马?……”拉尼娅不禁皱了皱呈深棕色的眉毛。“不知道梅把我的骑马装缝补好了没有?上次给树枝划开了很大一个口子。” 我不禁暗暗感慨道,原来骑马还要顾虑服装上的问题? “妈妈那不是留着一两套骑马装吗?你们应该都能穿。”埃德加建议道。 听他这么说,我和拉尼娅不约而同的对视了一眼。 我不觉有些尴尬。“你们去就好了,我可以留在城堡内……” 拉尼娅朝我摇摇头。 午后。 吃完午饭后,男仆们将三匹健壮的马儿牵到了城堡大门外。 我换上了埃德加和拉尼娅过世的母亲,所留下来的黑色骑马装。我的头上所戴着的,薄薄的黑色面纱,似乎能替我遮挡一些扑面而来的风沙。而我身上过于沉甸甸的黑色长裙,却令我倍感累赘。 “还好梅替我将骑马装缝补好了。”同样穿着黑色骑马装的拉尼娅边笑着,边走到了其中一匹棕色的马儿边。她在男仆的搀扶下,一跃便侧坐在了马背上。 似乎和骑脚踏车的姿势略有不同啊……我有些发愣的,抬头望着坐在马背上的拉尼娅。拉尼娅穿着骑马装,显得比平时的她看起来更加的有精神了。 这时候,一个男仆走到了我身旁。“小姐?”男仆提醒着我。 我木讷的点点头。在男仆的扶持下,我学着拉尼娅,终于摇晃的侧坐在了另一匹黑马的马背上。我紧握着缰绳,生怕自己会因为重心不稳而摔倒在满是沙砾的地面上。 我身下的马匹,似乎有些焦躁不安。它时不时的抬起马蹄,与地面相互蹭着。我承认,马的一举一动都在牵系着我大脑中的神经。 同样换上了黑色骑马装的埃德加从城堡内走了出来。他戴着一顶黑色的高筒状礼帽,显得礼帽下的五官愈发的精神抖擞了。他来到剩下的棕色马匹前,纵身一跃,就骑在了马背上。 原来男子和女子的骑马姿势是不同的吗……我不禁感慨这有些不公平的意味。 在埃德加的带领下,我们骑着马,跑出了城堡的范围内,进入了林中。 我紧紧的攥着手中的缰绳,哪怕是感到手心已经被勒出了一两道红色的印子。随着马匹步伐的加速,我开始愈来愈将身板放低,有些要贴在马背上的感觉……随着马匹的奔跑,我感觉到林中的风一阵阵的从耳边掠过。 “嗒、嗒、嗒……”我跟在埃德加和拉尼娅的后头,从能很清楚的听到他们的马匹与林中地面发出碰撞的清脆声,到只能听见我自己的这匹马所发出来的声音……他们骑马的身影,已经从我的视线中渐渐的消失了。 穿过了树林,不远处就是一片辽阔的田野。然而,在我自以为出了树林后,就能看到他们姐弟俩的身影时,我所骑的马突然猛地抬起了前面的两条腿。 “吁――”它在树林中发出了一声嘶叫。下一秒,它忽然不听话的自己调转了方向――它载着我,开始发了疯似的朝通往田野的反方向跑去。 我侧坐在马背上,被身下的马匹颠的一阵头晕。“停下!”我恐惧的朝疯子般的它大喊道。 马就是马,无论再怎么命令它,也听不懂人所说的话…...抑或是我的命令激怒了它,使它更加拼了命的在林中奔跑着。 我感觉到疾风正从我的耳边呼啸而过…...我几乎是贴在了马背上,并且抱住了马头――即是怕它将我甩在地面上,又怕林中的树枝会刮伤了我。“停下!......停下!”我还是不放弃的朝这匹发了疯的马大喊着。 它似乎是在用自己的最大极限在奔跑――林中两旁的景物,在我眼里已经成了一条条飞速向后倒退着的线条。我抱着马头,使劲的闭上了眼睛――迎面而来的疾风将我的眼睛弄得生疼。 救命……救命!我在心底里求救着。弗拉德,你在哪里……救我! 尽管是在梦中,我还是如此依赖着弗拉德。可惜,我们没有心有灵犀的能力,况且是在虚幻的梦境里……我的耳边是马蹄在林中地面上奔跑着的声音。马蹄与泥土和地上的落叶所碰撞着,发出的声音清脆又结实。但我只希望这个声音能赶紧停止,否则它可能会带着我跑到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甚至是跳下山崖……我闭紧了眼睛,觉得胃里因为颠簸而在剧烈翻腾着。 “嘘――!”这时从林中的另一头,突然传来了一声干脆的口哨声。 我刚要睁开眼睛。突然,我身下的马再次的抬起了前面的两条腿。“吁――”它又发出了一声嘶叫。 “啊――”我一个重心不稳,从马背上滚落了下来。刹那间,我感到自己的脊髓处传来了一阵如针扎的剧烈疼痛感。 马匹在将我摔落在地后,再次发出了一声嘶叫。它迈开步子,无情的弃我而去。 “……”我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从树枝上掉落下来的绿叶,似乎遮盖住了我的双眼,而我没有力气伸手将它拿开――从脊椎处传来的阵阵刺痛感,正游走着我的全身。我闭着眼睛,只有耳朵还能捕捉着,小虫子在泥土下蠕动的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子里还是如此的安静,无人来打扰的模样。 埃德加,拉妮娅,你们在哪里…… “你没事吧?”下一秒,一个温暖的男声闯进了这个寂静无声的世界内。 “……”我尽力的伸出手,将覆盖着我的眼睛的那片绿叶移开。 一个金发碧眼的男人正站在我身旁,苍白如雕像般的脸上挂着一抹温暖的笑意。 Silhouette 98.结识 “你没事吧?”从我的头顶上方,传来一阵温暖的男声。 他站在我身旁,微微朝着我俯下了身子,并且向我伸出了一只苍白的手。 我躺在满是泥土的地上,眼睛半睁着打量这个穿着格子西装的年轻男人。他的年纪和埃德加相仿,格子款式的贝雷帽下,是一张白如雕像般素净的面容。金发碧眼还不足以形容他的俊美。 相比起埃德加,他给人的感觉更为亲和舒服,即使是从未和他聊过天的情况下。 “能起来吗?”他微笑着问我,用着如阳光般温暖的嗓音。 我勉强的朝他露出了一个笑容后,尽力的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放在了他冰凉的手掌内。终于,我在他的帮助下站了起来。也许是在梦境中的原因,从脊椎处传来的刺痛感已经削减了一些。这时我才发现,他也是骑马来到这片树林中的――而我竟然没有察觉到它的马匹踏着地面的声音。 “你是城堡里的人吗?”他搀扶着我,带着我慢慢的走到他的黑色马匹前。 我转过头,对上了他的碧色眼睛。 透过头顶层层交织掩映的树叶间隙中所照射下来的阳光,他的眼睛颜色浅的就如清水一般,让人几乎只能看到他的瞳孔。 “我只是他们的客人……”我连忙回应道。 他微笑着点点头。“真巧,我也要到那座城堡去。” 他……我不禁吞咽了口唾沫。“你是……” “约翰?克林顿,帮他们打理庄园的人。”他彬彬有礼的进行了简单的自我介绍。 他就是约翰!我不禁倒吸一口凉气。难怪拉尼娅会和他坠入爱河,原来是这样一个人啊…… “先上马吧。”约翰朝我提议道。 在约翰的帮助下,我又再次回到了马背上。他的马似乎很听话,丝毫没有抗拒我这个陌生人的意思。约翰在我之后也上了马,坐在了我身后。他从我身后伸出胳膊,双手攥住了缰绳。黑色的马匹在约翰的驾驭下,开始温顺的在林中缓慢的小跑起来。 “你是一个人出来骑马的吗?”约翰在我身后温柔的问道。 诶?他知道我是从马背上摔下来的?我在心里一阵纳闷。“…...不是一个人,还有埃德加和拉尼娅……就是城堡里的少爷和小姐。” “哈哈我知道。”约翰在我身后大度的笑出了声。“爸爸还在世的时候经常会和我提起他们。” 听约翰这么说,我想起了昨晚在饭桌上,他们一家三口的对话。 “那你呢?”约翰又问道,“和家人从很远的国度,一起来拜访这座庄园的吗?” 我赶紧开始在大脑里组织起语言来。“原本是……后来父亲先回国了……”我又开始将谎话拿来应付着约翰的问题。似乎谎话说多了,连自己都会误认为它是真的了。“埃德加邀请我在城堡里做客几天,所以我就留下来了……” “这样啊。”约翰的语气十分平稳,又带着一股能安抚人心的力量。 约翰对于这片树林似乎十分熟悉。在他的驾驭下,我看到了不远处林外的那片辽阔田野。 我们终于出了树林。顿时,从天边倾洒下来的阳光,透过稀薄的云层,打在了我的身上。我不禁感到一阵暖意。这时候再望向远处,我看到了两个穿着黑色骑马装的背影。即便他们坐在马背上,他们的一举一动看起来还是那么的十分优雅。 远处的埃德加和拉妮娅在听到后方传来一阵马匹发出的声响后,纷纷调转了马头。 “他们就是埃德加和拉妮娅吗?”我身后的约翰朝我问道。 在我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后,约翰便加快了马匹的行走速度。不一会儿,我们便和姐弟两个汇合了。 “你没事吧?”骑在马上的埃德加一脸诧异的上下打量着我,。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上。这时我才发现,原来我因为被摔落在地上,黑色的骑马装已经沾上了许多棕褐色的泥巴。“……”我有些尴尬。 为了不弄脏约翰的衣服,我决定下马。 “等等。”约翰从我身后伸出来攥住缰绳的手,并没有要收回去的意思。“你受伤了,不要乱动。” “伤到哪儿了?”拉妮娅关切的朝我问道。 我赶紧笑着摇摇头。 “肯定是被黛娜摔在地上了。”埃德加又说道。 “黛娜?”我身后的约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一匹性格暴躁的母马,”埃德加边解释道。他的湖蓝色眸子始终在上下打量着我,略有些傲慢的意味。“不应该让男仆把她牵出来的,或者应该换我来骑。” “……”我觉得埃德加的语气中有些责备。但我知道,那不过是他表达自己思想时的习惯性语气罢了。 埃德加终于开始将目光从我身上移开。他看着我身后的约翰。“你是?” “约翰?克林顿,终于见到你们了。”约翰松开了攥着缰绳的一只手。他将那只苍白的手向前伸出,方向对着埃德加。 埃德加骑着马,让身下的马更加接近了我们,直至来到我们的身侧。他作为回应,同样伸出了一只手,和约翰的手在空中紧紧相握。“很高兴见到你,我亲爱的同伴。” 晚餐前。 在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后,我才感觉到身体放松了一些。我换上了墨绿色的长裙,走出了客房。碰巧,约翰正从另一头长廊上的客房内出来了。 从远处看着约翰。换上了一身正统西服的他,完全不同于下午见面的时候。此时的他又是另一股不同的气质,但却无法用言语表达。 约翰在转身后,同样也看见我了。我和他友好的相识一笑,开始愈走愈近。 “这身衣服才适合你。”约翰和我一起下着楼。“你不适合那身黑压压的骑马装。” “谢谢……”我将手放在冰凉的扶手上,尽力让自己的步伐和他保持一致。 约翰似乎是看出了我的力不从心。他将下楼的步伐放慢了一些。“伤怎么样了?”他温柔的问道。 “没什么大碍,休息一晚上应该就能好了。”我转过头,面带感激的回应他道。 约翰听后,表示满意的点了点头。 我们下了楼后,碰见了从书房里走出来的埃德加和拉妮娅。 “父亲去村舍了,要晚些时候才回来。我们可以先用餐。”埃德加的眼神,在我和约翰之间似乎有些飘忽不定的样子。 “好的。”约翰随和的性格,表示他并没有任何的意见。 Silhouette 99.突入 晚餐。我和约翰并排坐在餐桌前,埃德加和拉妮娅则坐在我们的对面。 “你对庄园有什么新的规划吗?还是希望继续延续路易斯叔叔的管理模式?”坐在对面的埃德加问道。他一边慢悠悠的切着骨瓷餐盘内的牛排,一边时不时抬头看看约翰。 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直感觉埃德加会时不时的用余光瞥我一眼。 坐在埃德加身旁的拉尼娅十分安静――在两个大男人讨论正事时,我们只能安静的听他们的言论。 约翰动作十分轻巧的放下了刀叉。“我想等你父亲回来之后,我们三个人可以一起讨论。”约翰托起了面前盛着诱人液体的高脚杯,品味似的将它在眼前缓缓摇晃着。“一开始我还是希望继续我父亲的方式发展。不过说实话,时代在变化,庄园的管理模式的确不能一成不变。” “我父亲是个老顽固,或许他听到你的话后会气的跳起来。” 在埃德加说完后,他和约翰竟不约而同的笑出了声。 “我不会直接挑明的。”约翰慢慢的品了一口红酒后,才继续说道:“得让你父亲自己发现才行。不管怎么说,庄园是你父亲经营了一辈子的心血,所以是否听取一个辅佐者的建议还是要经过深思熟虑的。” 我从餐碟上抬起眼睛,看了眼坐在对面的埃德加――埃德加对于约翰的一番话,似乎感到十分赞同。他习惯性的仰起了头,嘴角边挂着一抹信任对方的微笑。 “不过,如果真的要对管理方式进行变革,我劝你们还是要有心理准备。”坐在我身旁的约翰继续说道。“可能对于村舍、公地这一块会进行大改造。” 坐在我们对面的埃德加微微的点头。“好吧。”埃德加边从身旁男仆端着的骨瓷餐盆里夹着蔬菜,边开始转移话题道:“等我父亲回来后再谈论这件事吧。我们已经让身边的两位女性无聊了。” 不得不说,埃德加在某些时候还是比较细心的……我在心里暗暗想道。 “对了,下午的时候你们是怎么遇见的?”埃德加发起了新的话题。“你不是绕了远路去办事吗?” 坐在埃德加身旁的拉尼娅,在听到弟弟的提问后,表示同样好奇的抬起了眼帘。 “不算是办事。”约翰笑着回应道。“只是去附近查看一下庄园一带的地形罢了,结果无意中就发现躺在地上的她了。”约翰转过头,朝我微微一笑。 听到约翰这么说,我顿时感到自己的脸颊一阵发烫。 但是约翰并没有继续围绕我被发了疯的马摔在地上的事情。“我发现这一带的环境很好,并不是想象中的荒凉地带。” 尽管脸上不能表现出来,我还是在心里感激着约翰将话题自然的转移了。 埃德加扬起了其中一遍的眉毛。“之前的确是。后来路易斯叔叔和父亲主张要将那一片荒地利用起来…...”埃德加眯了眯眼睛,“大约是十五年前左右吧,那时候我们都还是孩子。” 透过烛光,我看见埃德加的脸上挂着些许的笑意。 “那时候,我还不是父亲的儿子呢。”约翰同样笑着,漫不经心的说道。 约翰刚说完,餐厅内的气氛突然变得凝重起来。我不敢抬头,只顾着切着自己餐盘中的牛排。我尽量小心翼翼的使用着刀叉,生怕发出的一丁点声响会令自己陷入更深的尴尬之中。 “你会比你的父亲做的更好。”埃德加看好性的话语,打破了这短暂的沉默。“刚刚从你的话里,我就听出来了。你将会是个很出色的商人,和辅佐我们管理这座庄园的人。” “谢谢。”约翰对于埃德加说的话表示很高兴。 “你在伦敦的生意怎么样了?”埃德加又问道。 “幸好有尤兰德夫人的指点。”约翰微微点头。“我打算这次回去后出一次海,毕竟做香料生意需要客源。” “尤兰德姑妈的点子总是很多。” 在埃德加说完后,餐厅内有陷入了一阵寂静。之后,埃德加开始和他的姐姐拉妮娅低语起来。 “希望你今天过得愉快。” 我转过头,发现约翰正看着我。他那双碧色的眼眸在烛光前,颜色似乎变得相对深了些。 “谢谢……”我朝他笑了笑。 “你喜欢骑马吗?”约翰放下了手中的刀叉。他握起了餐巾,用餐巾轻轻的擦拭着自己的嘴角。 我眨了眨干涩的眼睛。“还行吧,只要不让我再从马背上摔下来……” “你骑的那匹马似乎很聪明。”约翰放下餐巾,再次托起了高脚杯。“刚刚回城堡的时候,我看到男仆已经将它牵回马厩了。” “它自己跑回来的?” “谁知道呢。”约翰微微耸了耸肩。“不过既然是匹母马,一定是不喜欢被一位美丽的女性所驾驭吧。”约翰朝我温柔的笑着。 我和他四目相接着,又不禁笑出了声。“哪里……” 深夜。 客房内,我穿着白色的睡裙,坐在舒服的大床上――我失眠了。 原本我以为,已经在梦境中过了这么久,是时候到了该梦醒的时候了吧?我想在深深的“沉睡”中彻底从现实中醒来,然而我越是在心里提醒着自己,我越是觉得心里开始出现了一丝丝的急躁、不安…...如藤条交错般的思绪占据了我的大脑,于是我就失眠了。 到底什么时候,我才能从这个奇幻的梦境中醒来? 就在我从焦躁不安中胡思乱想时,突然,客房的房门从外面被大力的推开。 我吓了一大跳――埃德加?! 穿着深红色睡袍的埃德加在进入了客房后,将房门迅速的合上了。 “…...埃德加?” 在下床之前,我低头,检查了一下自己是否衣衫不整。然而当我正要伸腿让双脚落地时,上一刻还站在门边的埃德加,突然移动到了我的床前。 我刚要开口说话:“…...” 眼前,埃德加突然伸出一只手,抱住了我的头。他将我压在他的身下,另一只手支撑着他结实的身子。 Silhouette 100.陌生 早晨。 在梅帮我换上了青色的长裙,将我的头发照常盘起后,我站在镜子前,看着镜中的自己。还好,没什么太大的异样……. 我在梅之后走出了客房。 我转身,看见约翰也从他所住的客房内走了出来。尽管相隔着一条长廊,我依稀还能看见他清秀又温暖的五官。 “休息的好吗?” 我和约翰边下着楼,约翰边朝我问道。 “嗯……”我点点头。 “伤怎么样了?”约翰继续关切的问道。 我朝他笑了笑。“睡了一夜已经好很多了。” “那就好。”约翰似乎松了口气。 这时候,我发现约翰是一个很会关心人的男人。 进餐厅前,约翰礼貌的为我让出了道路――女士优先,他做的很好。 “早上好,伯德叔叔。”进了餐厅后,约翰朝着坐在餐桌正中央的贵族道着早安。 我也微笑着朝贵族点点头。贵族似乎很高兴。他从报纸前转过了头:“早上好。” 在寒暄之后,我和约翰开始从靠墙的长桌上自取着食物。 “早上好,爸爸。” 我正从架子上往骨刺餐盘内夹着面包。而埃德加突然出现的声音,让我端着餐盘的手在空中不禁颤抖了一下。 “早上好,我的孩子。”贵族的语气仍然充满着高兴的意味。 在我的余光下,埃德加走到了我身边。他在尽力压低着声音说道:“昨晚……” 然而还没等他说完,我自觉的转过了身。 我快步的走到餐桌前,像昨天晚餐的时候,在约翰身旁坐下了。 “怎么了?”约翰朝我转过头,关切的问道。 我对上了他那双澄澈的碧色眼眸。“没事呢……” 有事,也不能和身边的约翰说啊……我握着刀叉,来回切着餐盘里的面包。面包有些发硬,又或者是我的心不在焉,令我觉得面包十分的难切。 昨夜。 在我正因失眠而烦躁之时,穿着深红色睡袍埃德加突然闯进了我的房间。 “埃德加?”我满脸疑惑的看着站在门边的他。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埃德加突然走到了我的床边。“……”他抱住了我的头,将我压在了他的身下。 在一阵沉默中,房间里只剩下我们沉重的呼吸声。他深邃的蓝眸凝视着我,让我许久的陷入了一片混沌之中。 片刻之后,我才意识到他暧昧的行为。 “埃德加!”我从身侧伸出双手,抵住了他结实的胸膛。然而,从我的脊椎处传来的一阵酸麻感,让我无力再把他推开。 “别动。”埃德加凝视着我,仿佛要从骨子里将我看透。 我对这个埃德加感到陌生。“你…….” “我对你一见钟情,你知道吗?”埃德加低下头,在我耳边用低沉的嗓音说着。 从他的鼻腔里发出的温热的气息,正一阵阵的抚弄着我的耳根子。顿时,我感觉到自己的脑袋一阵发热,但那并不是因为对方的倾吐而羞怯。我始终用手抵着他的胸膛,避免他继续更加的靠近我。 埃德加的身上有一股魅惑的香味,而这更加令我愈发的感到恐惧起来。“我知道了……你快点走吧!” “你讨厌我?”埃德加问道。在我听来,埃德加的语气似乎是在进行着玩味的反问。 “问题根本不是这个!”我抗议着,又不敢让自己的音量太高。“我求你快走吧!” “如果这样就走了,我就不会来了。”埃德加继续在我的耳边低语着。 在我听来,这竟然有些恬不知耻的感觉。“你想干什么……?” 我被自己颤抖的声音吓着了。 “你知道我要干什么。”这时,埃德加将他的脑袋,埋于我的颈项间。 我的身子不禁对此表示抗拒的一阵战栗。我加大了手抵住他胸膛的力度。“你快走吧!不然我会大叫的!”我几乎是在低声下气的恳求着他。 埃德加温热的双唇,在我的颈间缓缓上下张合着:“如果是为了成为贵族的家人,你会怎么样?” 我感到像是掉进了陷阱一般,身体因为愤怒而开始不停的颤抖着。“…….无耻!” 埃德加不说话了。 在我为自己将会在这一夜沉沦而感到彻底绝望后,埃德加突然放开了我。他背对着我,坐在床边。 我像是得救了一般,赶紧手脚并用的爬到了床脚处。我抓住了被子的一角,用被子将自己的全身裹住了。 埃德加转过头看了我一眼――这一眼里,丝毫没有刚才的霸道感觉了。他那湖蓝色的眼睛里,充满着疑惑与歉意。 在沉默了一阵后,他默默的离开了房间。 …… “你确定自己真的没事?” 我被一阵温柔的男声带回了现实――约翰正诧异的盯着我的餐盘。 餐盘里的面包,被我的餐刀来回切着而留下了一道道深深的切痕,却丝毫没有要被切开的意思。“没事……”见面包切不开,我则泄气的放下了刀叉,握住了眼前的玻璃杯。玻璃杯内是纯纯的鲜奶,尽管现在的我已经没有能够品味食物的感官了。 竟然会在梦中发生这么可怕的事情…….在喝下一口牛奶后,我觉得自己的胃开始剧烈的翻腾起来。我从玻璃杯上抬起眼帘。 对面,埃德加充满歉意的目光正朝我投来。 我见状,赶紧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餐厅在一阵沉寂后,贵族开始发话道:“对了,今天天气不错,要不要一起去森林里打猎,约翰?” “乐意之至。”在我身旁的约翰笑着回应道。“不过我的枪法很差。如果伯德叔叔不介意我将猎物们吓跑的话。” “哈哈哈哈。”贵族在阅读完报纸后,将报纸放在了一旁。“我年轻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凡事都要对自己有信心啊。” “没错。”约翰点点头,表示十分赞同贵族的观点。 “对了,拉妮娅怎么还不下来?”贵族将目光转向了另一边。“埃德加?” 埃德加这才回应了父亲的视线。“等等就来了吧。”埃德加的语气没有丝毫的生机。 在简单的对话之中,我们迅速的结束了这桌沉闷的早餐。 Silhouette 101.生日(1) 周六。课间。 从窗外送来的寒风,与教室里的暖流相互抵抗着。 我从座位前站起身,走到窗边。 窗外树木的叶子,在寒风的侵袭下已经凋零了。 我合上了窗户,让它不留一丝能让寒风侵入进来的空隙。 “光枝!”舞子略微单薄的嗓音在我身后兴奋的响起。“生日快乐!” “光枝生日快乐~”岚也走到了舞子身旁。 我转过身,发现岚和舞子的手上各自捧着一份包装十分精致的礼物。“谢谢…….”我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能小心翼翼的从她们手里接过礼物。 “戏剧社的成员还为光枝准备了派对喔!”舞子向后撩了撩她一头棕色的短发,“还是在格温酒吧里~” 我眨了眨干涩的眼睛。“这样麻烦戏剧社里的同学和店主大叔不太好吧……” “没事没事~”舞子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在空中摆了摆手,“有蛋糕吃呢,戏剧社里的同学可愿意了!而且之前井上学长过生日的时候,我和店主大叔也打过招呼了,说是一个多月之后你也要来这里办派对,店主大叔很高兴喔!” 我有些惊讶的点点头。 “岚也一起吧!”舞子面向身旁的岚提议道。 岚一脸歉意的朝我们摇摇头,“今晚我有事呢,去不了。” “真可惜――”舞子撅起了嘴巴。 我赞同的点头。 岚递给我和舞子一个笑容。“不过光枝生日真的太好了。”岚走上前,换换的握住了我的手。“总算有一件好事了…….”岚凝视着我,又仿佛在自言自语的说道。 “岚?”我歪歪头看着她,表示不解。 岚立即恢复了常态。“没事呢。” 世界史课。 “今天我们开始复习英国工业革命这部分的知识……”老师沉闷的声音,从讲台上换换传入我的耳边――这如同诵经一般,能令我的脑袋进入昏昏沉沉的状态。 我撑着脑袋,眼睛盯着书本上的字里行间。渐渐的,一行行的黑字在我的眼里开始变得模糊起来。我的世界里,只剩下了凌乱的思绪。 弗拉德已经杳无音讯好几天了。在我好不容易从梦中醒来后,我第一件所做的事情就是拨通了他的电话――尽管是在凌晨中。然而,电话那头是对方关机状态的提示音。我知道弗拉德一定是有事要做――弗拉德已经在那条看似匆忙的短信中告知了;连舞子也在抱怨着丹的电话不通…...这两个人仿佛就像是突然从人间蒸发了一般。连那间街头转角处的“白屋”,也已经接连好几天的处于暂停营业的状态了。 昨天,我和舞子在放学后去了丹的出租屋――丹像上次一样将钥匙留给了舞子,让她有空就去帮忙打扫。进了丹的出租屋,似乎真的是好几天无人照料一样……或许是几周,又或许已经过了一个月?屋子里的桌子上,隐约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于是我和舞子心存疑惑的,帮丹的出租屋进行了正常的打扫。舞子当然不知道我的处境――她也许只会认为,我出于是她的死党,理应也应该为她的男友的杳无音信而担忧。 如果我和弗拉德有数不尽的时光去在一起,我一定不会这么的介意――要知道,和丹的第一笔正式交易在这个月底将会被画上一个句号。当然,相比起上次弗拉德一言不发的就离我而去,现在的情况已经好太多了――起码他告诉我,他和丹是要去办事。他和丹在一起,起码能令我安心。 而关于那个像是电影剧情一样连续的梦境,渐渐的让我开始感到有些诡异了。在不处于那个梦境之外的夜晚,基本上我都不会做梦。随着时间的一点一滴流逝,那个梦境在我的脑海中已经模糊了许多。每一次,在我快要将那个诡异的梦境忘的差不多之时,我又会接着继续梦见后续的“剧情发展”。最主要的是,梦境的剧情居然就是弗拉德之前对我描述过的那个故事――那个故事同样也在弗拉德的脑海中浮现过。要说这两者之间唯一不同的,也许就是多了“我”这个存在:在弗拉德所叙述的故事中,主角一直都是贵族和他的儿女,我的角色仿佛从未出现过;而在我的梦境中,贵族、贵族的儿女、从伦敦来的年轻商人约翰、还有城堡里上上下下的男女仆人,他们都认识“我”,承认“我”的存在。 但在最一开始的梦境中,我似乎就是个透明人。直至埃德加的出现,剧情中才承认了我的存在。 埃德加……现在想起这个名字,我的心情真是百感交集――只要回忆起在梦中的那个夜晚,埃德加像是失去理性的闯进客房,将我压倒在身下……我的脸不禁在微微发烫着。如果和舞子说我梦见了这种暧昧的场景,舞子一定会以为我是因为缺少了一位男朋友,而是梦境将我的潜意识给展现了出来…… …...这些事情憋在心里,有时候真的会将我压的喘不过气来。我想和弗拉德坦白自己所做的这场梦――从头到尾的和他坦白,但弗拉德不在。这几天回到家后,我只能站在窗边,对着窗外的街景发呆;抑或是坐在床头边,反复读着那本《德古拉》。 我心里深深的明白,自己对弗拉德已经产生很深的依赖感了。那是建立在爱情上的附属品――令我更加无法离开他。现在,一天没有看见他的身影、他的笑容、和他手牵着手、靠在他怀里,我就觉得自己深陷在煎熬之中……可能每一对恋人都是这样的吧? 弗拉德,现在的你在做什么呢……?我转过头,将视线投向了窗外。窗外,蔚蓝的天空澄澈的没有一丝云彩。每一次眺望着窗外,我都希望他能快点回来。也许这些思绪在我的脸上并没有被表现出来,而我已经心乱如麻。 现在的我只求有什么别的事情,能暂时的帮助我从对他思念中脱离出来。 Silhouette 102.生日(2) 在结束了上午的课程后,我以极为缓慢的速度,磨蹭着回到了家。 “我回来了…...”我推开家门,有些有气无力。 “回来了呀,”身上系着围裙的妈妈迎了上来,“午饭做好了喔。” “嗯。”我坐在玄关处脱鞋子。 妈妈看到了我手边的两份精美的礼物。“光枝今天生日,妈妈都差点忘记了,生日快乐。” 我换上拖鞋后站起身,递给妈妈一个笑容。“没事啦,谢谢妈妈~”我将礼物从地上拎起后,朝妈妈解释道:“一份是舞子的,一份是坐在我后面的新同学送的喔~” “真好。”妈妈苍白的脸上,随后露出了一个替我高兴的笑容。“什么时候有时间,让她们来我们家玩吧。” “嗯,”我笑着点头表示同意。“噢,对了妈妈,我四点半的时候要去舞子打工的店里,社团里的同学们要帮我办派对呢。” “好的。”妈妈很高兴的答应了。 和妈妈吃完午饭后,我佯装轻松似的,抱着礼物上了楼。“……”回到房间后,我直接趴倒在床上。 弗拉德,弗拉德,弗拉德……我的脑海已经被这个名字所占据的不留丝毫空余之地。我只想听听他的声音,而他的手机一直是处于关机的状态…… 我从上衣的口袋里掏出手机,翻开了手机盖。“哔、哔、哔……”从通讯录里往下翻着,终于看到了他的名字。拨通之后,电话那头永远是,对方手机处于关机状态的提示音。 我在床上翻了个身,让自己面朝着天花板。我高高的从头顶上举起手机,木讷的盯着手机屏幕,不禁出了神。这时候的弗拉德,在做什么?他和丹在哪里?在日本吗?还是去了那个地下室?......许许多多的疑问,通过我对他的思念而从心底里冒出,如同源源不断的泉水一般。也许等他回来后,他也不会告诉我,他到底是去做什么了――如果他想说,早在给我发短信的时候就该提及了…...又或许是太匆忙,来不及解释呢? 算了,不要去想了…...我放下胳膊,将手机盖合上,泄气的将手机扔到一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尽管我们互相是对方的恋人,也不例外。最起码来说,这是一种尊重。 我盯着房间内拱形的天花板,渐渐的,我觉得视线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自从好不容易在那个梦境中醒来之后,我再也没有睡过一次好觉。就算是在上课的时间,我的思绪也已经完全的被对弗拉德的思念所占领,原本该有的睡意会不自觉的随着冬日的寒风而消逝……糟了,躺在床上之后就不想再起来了……我伸手,将身旁的叠好的被子往身上拽着。冬天,最温暖的事是躺在被窝里,让自己的体温一点点的为被窝升温。然而现在这已然不是最温暖的事了――我更希望能靠在弗拉德的怀里,感受着他的体温,倾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 …… “叮――”一阵刺耳的铃声从我的脑海中如闪电般穿过。我极不情愿的从暖和的被窝里伸出一只手,朝着床边摸索着手机。“喂……” “光枝,你在哪!”舞子永远那么充满活力的声音,一下子贯穿了我的耳膜。 “家……”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但仍是睁不开眼睛。 “真是的――”电话那头的舞子对着我抱怨道,“你以为现在几点了啊!我们都在酒吧里等你呢――” “什么几点……”我使劲的睁开了眼睛,看了眼窗外后,又瞄了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 冬日的下午五点,天色已经差不多全黑了。我赶紧从床上坐起来,掀开了带着热度的被子。“抱歉抱歉,我睡过头了!” “我就知道――”在电话那头的舞子似乎有些哭笑不得。“光枝这个笨蛋真是的――” “好啦好啦,”我双脚落地站起身,走到了衣柜前,“我这就换衣服,大概半小时后到吧,等我喔!” “什么等不等的,本来就是给光枝办的派对呀,快点就是啦!” “好啦,我先挂啦,这样能节省时间呢~” “快点喔,等等见~” 在合上手机盖后,我才松了口气――今年的生日,感觉过的很匆忙啊…… 十五分钟后。 我穿着黑色的风衣,走出了家门。顿时,一阵寒风像刀子般划过我的面庞,从我的耳边呼啸而过。 好冷……我边往车站走着,边对着手掌哈着气。眼前,凋零的叶子,如同组成了一张泛黄的地毯铺在街道上。“嘎吱。”落叶在我的脚下发出了清脆的破裂声。 在电车的车厢里站着,眼前的景物没有生气的,在以线状形式向后倒退着。我握着头顶上方的扶手,有些感觉不到时间在流逝。 出了电车后,我以快速的步伐朝着学校后的格温酒吧走去。寒风的风向与我的步伐正好逆反着,似乎想拖延我行走的速度。 我眯了眯眼,望向前方街角的信号灯……红色。 走到信号灯下,我下意识的将头偏向左边,将视线投向白屋。 “closed”――欧式大门上的挂牌上用着古老的圆体字写道。 我见状,不知是该欣慰,还是该感到担忧――如果此时的白屋是营业的状态,我一定会走进去,看看那个地下室是否会为我敞开;又或者我会直接去问那个通常都坐在柜台后的女人:卡特。此时的状况,仿佛卡特也跟着他们一起走了?否则应该会继续营业的吧……种种想法和猜测在我的脑海里盘旋着,但只要白屋没有开门,我的一切想法都是无用功。 好吧,顺其自然,还是先去格温酒吧的好,不然舞子会发飙的。我在心里笑笑,准备向着对面街头的绿灯迈开步子。 下一秒,我突然感觉到有人用手按住了我的肩头。 我停住了脚步。 “happybirthday.”对方用纯正的英文说道。 然而,这并不是我想听到的声音。 Silhouette 103.生日(3) “happybirthday.”慵懒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伴随着马路上喧嚣的汽车鸣笛声。 我的心开始在胸腔内疾速的跳动起来。我木讷的偏过头,看了看左侧白屋的玻璃橱窗上映着的倒影。 艾什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我身后。他将手放在了我的肩头上。 我赶紧转过身,让自己和他保持着一段距离。 “生日快乐。”艾什又用日文朝着我重复了一遍。 “谢……谢谢。”一看见艾什,我的胃里就不禁开始一阵翻腾起来。 这时候我眼前的艾什,很难得的穿着白色的针织衫。白色将他的巧克力肤色衬托的更深了。但不得不说,比起令人琢磨不透的黑色,白色让眼前的他看起来相对平时没有那么的神秘了。 “你要去酒吧。”艾什用着陈述的语气向我说道。 我微微点头,将目光偏到了一边,不想再看他。“你……” “我不去。”艾什似乎真的知道我在抗拒着什么。“今天是你的生日。” ……在我听来,艾什的意思仿佛是他不应该在我的生日派对上出现?我有些不敢相信的抬头看他。 寒风中,艾什浓密又纤长的睫毛在空中微微上下扇动着。 “你男朋友呢?”我还未缓过神,艾什又开始以慵懒的语气问道。他微微的仰起了头,让我觉得这个动作仿佛有些似曾相识。 片刻之后,我才反应过来他在问着弗拉德的去向。“他……”我结巴了一会儿,为了给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谎话争取着时间。“……他等一下就来了。” “是吗?”艾什挑起了眉毛。但在他的问句里,我感觉不到任何的情绪。 “玩得愉快。”艾什转过身,朝我挥挥手。“祝你生日快乐。”在留下这句不知道是否是诚心的祝福后,他手插着裤袋,俊挺的身姿渐渐消失在了人海中。 6:15p.m. “光枝生日快乐!” 在我走进酒吧的那一刻,社团里的成员们纷纷为我拉响了小礼炮。顿时,从我的头顶上方落下了很多彩带和彩色的纸屑。“谢谢……谢谢…...”我有些感动,一时之间自己的喉咙已经被温热的液体所堵住,而已经说不出什么话了。 酒吧内也已经开了很足的暖气,让我开始想把身上的大衣脱掉。 穿着淡粉色毛衣的舞子从他们之中走出来,上前牵住了我的手。“光枝生日快乐!”舞子牵着我,带着我走到了店内一张圆桌上摆放着的生日蛋糕前。 生日蛋糕上是诱人的水果蛋糕,而且光是表面上的一层奶油就很厚了――舞子知道我喜欢吃奶油。蛋糕上的十七根蜡烛,闪耀着橙黄色烛光,在我的眼里不断跳跃着,如同希望的火种一般。 “光枝,祝你生日快乐――”顿时,从我的身后又响起了一阵祝福的声音。 “快点许个愿望!”舞子在我身旁催促道。 “嗯。”我点点头,闭上了眼睛。 弗拉德,我的愿望里只会有弗拉德……我能和弗拉德永远的在一起吗?虽然这听起来更像是一个疑问……神啊,如果你能听到我心里的祈求,我希望我和弗拉德能一直在一起。就算是最后我变成了人偶,我也要和他在一起,因为我爱他…... …...我睁开眼睛,将眼前蛋糕上的十七根蜡烛纷纷的吹灭了。 顿时,我的周围爆发出一阵口哨声和欢乐的掌声。 尽管是我的生日派对,大家就像是平时社团活动一样,仍然是扎堆的聊着天。我和舞子面对面的坐在舞台下的座位上。今晚,酒吧已经被我们这群学生给包了下来。我转过头,看了眼身为店主的酒保大叔。他正在柜台后擦拭着玻璃杯,看起来似乎心情很好。 “井上学长没来真是可惜喔。”舞子的一句话将我的目光拉回到她身上。 我扫视了眼周围。确实,井上学长的身影并没有出现在店内。 “井上学长已经请了两天的假了。” “嗯…...” “不过――”舞子将手伸向身后。她从自己的手提包里拿出来一个黑色的小盒子。“那天社团排练结束后,井上学长让我把这个,”舞子将小盒子递到我面前,“在你生日的当天交给你,是他给你的生日礼物喔~” “诶……”我抿了抿嘴唇,表示有些意外。我结果舞子递过来的黑色小盒子。小盒子的质感十分轻巧,让人猜测不出其中到底被放着什么。 “不会是送给光枝的项链吧?还是戒指?”舞子开始对盒中物浮想联翩着――这从来都是她的习惯。 “怎么可能…...”我哭笑不得的瞥了眼她。“打开看一下好了……” “不行!”舞子突然伸出手,制止住了我要打开小盒子的动作。 我诧异的看着舞子。 舞子将手收回,“学长说,光枝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才能打开喔~”舞子撅了撅嘴,“虽然我的确很想知道这里面是什么啦。” “是吗……”舞子这么说,我就对于盒中物感到更加的好奇了。 “说不定真的是项链或者是戒指,为了不让别人看见,才让光枝在没人的时候才能打开?”舞子撑着头看我,又开始继续猜测着她的观点。 “肯定不是。”我笑着反驳她道。 小盒子在我的手里几乎没有什么分量。我轻轻在桌下摇了摇小盒子,并没有感觉到里面有物体在晃动的感觉。这样一来,项链暂且可以排除了……或者如同舞子所说,真的是戒指?怎么可能……我立刻将舞子灌输在我的可笑脑海里的想法排除了。只不过这个盒子的外形,的确就像是在珠宝店里的购置饰品的时候,装着饰品的小盒子一般。 11:00p.m. “我回来了――”我推开了家门。 “欢迎回家。”一脸倦意的妈妈迎了上来。 “抱歉,妈妈,我这么晚才回家。”站在玄关处,我赶紧将鞋子脱掉。 “玩得高兴吗?等等妈妈帮你放热水,你先回房间休息一下吧。”无论什么时候,我的妈妈都是一如既往的通情达理。 “嗯,很高兴,谢谢妈妈。”我对着妈妈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那我先上楼了~” 11:03p.m. 在以佯装轻快的脚步上了楼梯后,我才缓缓的放慢了速度,有些身心俱疲的将房门一点点的推开。 “happybirthday,darling.”如海绵般令人舒服又深情的嗓音,在我推门而入的那一刻从卧室里轻轻响起,用着只有我能听到的声音。 11:04p.m. 从房间的窗户内照射进来的恬静月光中,我靠在弗拉德的怀里。这个冬日月夜,也因为有他的存在,而变得不再寒冷。 Silhouette 104.线 时间过的飞快,转眼间已是十二月二十三日。 我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提着笔,盯着眼前还未答完的古文试卷――古文是我们期末考试的最后一科。我抬头,看了眼教室前方黑板上的钟表。 11:30a.m. 还有二十分钟才能结束啊……我将目光移向和我相隔着一条过道的舞子。 舞子和我一样,一只手撑着头,一只手正不停的转着笔。古文不是舞子的擅长科目……或者可以说,没有一个科目对于我和舞子来说是擅长的。尤其是这个学期,我和舞子的状态几乎没放在学习上――弗拉德和丹,不知道从何时,已经分别的变成了我和舞子生活上的重心。 我和舞子与整个教室里的气氛显得格格不入――教室里的同学们,个个都在奋笔疾书着。 回过神后,我努力的将注意力移回到试卷上。嗯…...具体解释划线处句子的意思……我放下笔,将额前的碎发别在耳后,却又不禁感觉到来自大脑皮层处的倦意。 11:52a.m. 在收卷之后,安静的教室里才传开了一阵阵放松的欢呼声。 “终于考完了――”舞子从座位上站起身,举起胳膊,舒服的伸了一个懒腰。 我趴在桌子上,笑着看她。 “赶紧回家吃饭!”舞子说完后,开始收拾着桌上的文具。“光枝也快点啦!” “嗯?”我仍趴在桌上,一点没有想移动身子的意思。 “真是的――”舞子朝着我撅了撅嘴,“昨晚发短信的时候不是说好,回家之前要去礼品店吗!后天就是圣诞节了呢~” “对喔……”听完舞子的话后,我这才懒懒的从课桌前直起了腰板。 昨晚舞子给我发短信的时候,我只是匆匆的看了一眼,并没有太在意――直到我入睡之前,弗拉德一直在为井上学长送我的生日礼物,而在顾虑着什么――这样的情况已经持续十几天了。 起初,我以为弗拉德只是在为井上学长和我的关系有些暧昧而不悦。 “不是。”月光下,弗拉德坐在我的窗边,一手握着井上学长送给我的那个生日礼物。 我生日的那天晚上,我不经意的当着弗拉德的面,将好友们送给我的生日礼物一个个的拆开来看了。直到打开井上学长送给我的那个黑色小盒子后,弗拉德的脸色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而我至今不知道为什么井上学长送给我的礼物,是好几根接近透明的线……似乎是鱼线。 “这几根线怎么了吗?”我从弗拉德手中的小盒子里捏起其中一根线,用双手将它拉直。线并不长,但十分的结实。 “没什么。”弗拉德面无表情的。“只是觉得我似乎想起了什么,但说不出来。” ……弗拉德到底想到了什么呢? “喂,光枝,走啦!”我还未回过神来,舞子便迫不及待的站在我身旁催促道。 12:10p.m. 走在冬日的街道上,能看到街道两旁的店铺都已经挂上了圣诞节的装饰。一些店铺的橱窗上还用彩色的喷漆喷上了圣诞老人的头像,与“merrychristmas”的英文字样。就连街道旁的路灯,也挂上了小小的绿色花环。整个小镇,被浓厚的圣诞气氛所围绕着,令这个冬日有了别样的风味。 “光枝和井上学长的舞蹈练好了没呢?”舞子边搓着手,边转过头朝我问道。 “差不多吧,”我对着双手呵着气,“但是能不能拿奖还不知道……” “井上学长才不会在意奖项这些事情的啦~”舞子笑着摆摆手,“最重要的是能和光枝跳舞呀!” 我哭笑不得的将目光从舞子的身上移开,“怎么话给舞子一说就变味了呢?” “真是不好意思啊――”舞子走到了我身后,佯装催促的推搡着我道,“好啦,快点走吧!” 12:25p.m. 小小的礼品店内,开了很足的暖气。 “好暖和――”舞子一走进店里就开始嚷嚷着要脱外套。 我扫视了一下店内四周――温馨的粉色与红色就是这家店的主格调。与白屋有很大的不同啊……我不禁暗自感慨道。相比起这家店,白屋的店内装潢可以称得上是“诡异”了,但并不缺乏因为好奇而想去看看的客人们。 “光枝快来~”我还未回过神,舞子已经站在了一排架子的面前。她正朝我挥着手。 我不慌不忙的走到舞子身边。舞子看中的是一只朴素的蓝色钢笔。 “彦的字很好看,我觉得他肯定喜欢练字!”舞子满脸幸福的说道。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反应过来舞子口中说的人是丹――柴宫彦,我对丹的真名充满了陌生感。“很好啊,”我点点头,“他肯定会高兴的。” 虽然不知道丹会不会真的感到高兴吧…..我移开目光,开始为自己找寻着可以值得赠送给弗拉德的礼物。最终,摆在靠墙架子上的一条白色围巾吸引了我。 “那个是一套的喔,”年轻的女生店主在柜台后朝我说道,“连同那条围巾旁边的手套~” 我瞥向了白色围巾的左侧:一副白色的手套静静的被摆放在围巾的一边。我小心翼翼的从架子上拿下那副手套,与自己的手比对了一下……给弗拉德戴,会不会小了点? 这时,舞子凑了过来。“光枝要送给谁?”舞子在我身后探出头来。 我被吓了一跳。“送……送给我妈妈呀…...” “不打算送井上学长吗?”舞子提醒道。 的确,学长至今为止已经帮了我很多的忙,我不可能连一份圣诞节礼物都要吝啬。何况,就算是作为他送给我生日礼物的回礼…… 1:00p.m. 我提着装了三个礼品盒的拎包回了家。推开家门,出现在我视线前的弗拉德把我吓了一大跳。 “你妈妈在接到电话后就出去了。”穿着黑色高领衫的弗拉德笑着看我。他的笑容,如同暖阳一般能将冰川融化。 就像是这样,无论什么时候,只要看到了弗拉德,我的一切烦恼都会消逝在寒风中。 Silhouette 105.圣诞(1) 早晨,我从一缕和煦的米色阳光中醒来。 8:05p.m. 我放下手机,缓缓的从床上坐起了上半身。在眯了一会儿眼睛后,我准备掀开温暖的被子。突然,我发现自己的余光之中出现了一抹红色的影子。我别过头――一只巨大的红色袜子正挂在我的床头。 我不自觉的笑出了声,全身的睡意也已经被这只可爱的红色袜子给驱散了。我趴到床头取下袜子后,将手伸向了袜子里……我从袜子中掏出了一个深蓝色的小盒子。打开一看,是一条银色的十字架项链。 还没等我完全的反应过来,在门外响起了轻缓的敲门声。 “醒了吗,mdy?”如海绵般令人舒服的嗓音在门外响起了。 我的脸不禁一阵泛红,甚至感觉到房间里的温度有些偏高了。“嗯。”我握着小盒子下了床,走到了房门边。“不过等等再进来喔,我要换衣服……” “好。”即使隔着一扇门,我仿佛仍能听见弗拉德均匀的呼吸声。 8:12p.m. 我以最快的速度穿好了衣服,戴上了弗拉德送给我的项链。打开门后,穿着深红色长款风衣的弗拉德正站在我的面前。我笑着,上前搂住了他的脖子,而弗拉德也俯下身,顺势环住了我的腰。 “这么快就戴上了?”他温热的鼻息一阵阵抚弄着我的耳朵。 我笑着闭上眼,“圣诞节快乐~” 妈妈不在家的时候,我们就可以像这样子正大光明的在一起。 “圣诞节快乐。”弗拉德的声音如清风般温柔。 之后,我拉着弗拉德的手带他进了房间。“你从哪里弄到这只袜子的?”我笑着,将床头边的红色袜子拿到他面前。 “早就准备好了。”弗拉德坏坏的笑着,在我的床边坐下。 我故作严肃的,将红袜子举起在空中道:“不应该是我准备一只袜子挂在床头,然后你再偷偷的把礼物放进去吗?” 弗拉德耸耸肩。“但你没有。” 我朝他吐了吐舌头,“真是不好意思啊……噢,对了,”我将红袜子塞给他,走到了书桌前。我将书桌的最上方抽屉拉开,将准备好的礼物拿了出来。 “送给我的吗?”弗拉德双手接过了我递给他的礼物。 我有些腼腆的点点头。毕竟从来没有送过礼物给弗拉德,我并不知道他喜欢什么。 “可以拆开来看吗?”弗拉德伸出手,示意让我坐在他身边。 “嗯,”我走到他身边坐下了,“不过不要因为难看就顺手扔掉啦~” “哈哈。”弗拉德边笑着,边将礼物盒子上的丝带抽掉,随后轻轻的撕开了盒子上的包装。 在看到盒子里露出的毛绒绒白色的围巾一角后,我的心脏开始在胸腔内加快速度跳动起来。 但弗拉德似乎很高兴。他轻柔的将白色围巾从盒子内抽出,而与其配套的白色手套则随其掉了出来。 “手套是我的喔~”我赶紧将差点要掉在地上的手套接住。“感觉尺寸小了点,你戴不了呢。” 听我这么一说,弗拉德则笑着,温柔的帮我戴上了那条围巾。 “干什么……?”我眨了眨干涩的眼睛,想要将围巾从脖子上取下来,“围巾是你的啦……” “我不怕冷。你更需要它。”弗拉德按住了我的手。他那双黑色的眸子在阳光下,以一种诚恳的方式在看着我。 我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在竭力平息自己的情绪后,我朝他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坏笑,将围巾的一半分给他,替他将围巾绕在了他白皙的脖子上。“这样就好了~” 一时间,房间里陷入了一阵沉默。随后,弗拉德在我的额头上轻轻的烙下了一个炽热的吻。“下午要比赛,是吗?” 我将脑袋轻轻的靠在他的肩头上。“嗯。” “我可以去看吗?”弗拉德似乎是在用恳求的语气问着我。 “当然可以了!”我毫不犹豫的就点头同意道。“只不过我跳的不好,你不要笑……” “怎么会呢。”弗拉德伸出手,揽住了我的腰。“我会和丹一起去。只是希望你的那个朋友不要说什么就好了。” “舞子吗?”我在脑海里回忆了一下,舞子之前和弗拉德见面的场景。“不会的,舞子一直都认为你只是丹的外国朋友而已……不过如果舞子知道我们两个的关系,她可能会大吃一惊…….” 我还没说完,自己的脑海中便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没错,不能让舞子知道的原因,是因为交易。如果让无关的人突然听到交易这种事情,要不就是会被觉得十分荒唐,要不就是……我不敢再想了。而且,我也无法和舞子谈及交易的相关事情――和魔法师做交易的客人,都没有能力将这样的秘密告诉其他人。 “对了,”我故意岔开话题,“你知道丹对于舞子是什么心态吗?”关于这一点,我一直很好奇。 不过在意料之中的,弗拉德摇了摇头。“他的行踪很神秘。” “这样啊……” “你是在为她担心吗?”弗拉德贴心的问道。 “肯定会担心的吧。”我盯着自己手上戴着的,十分令人暖和的手套。“舞子什么都不知道,万一丹想要和她交易什么……” “应该没有。”弗拉德立即接着我的话说道。“丹是魔法师,不需要耗时这么多的时间在一个普通女孩身上。” 我将弗拉德的话在心底里过滤了一遍。“也对喔。”确实,如果丹想要和舞子做交易,那么这也太久了一点――他和舞子“在一起”的时间,已经差不多是四个月之久了。 “不要想那么多。”弗拉德接着说道。“下午有比赛,好好的完成比赛了再考虑其他的。” 一想到比赛,我便开始紧张起来。“不行,”我将手套摘掉,“紧张得我都冒汗了!” 弗拉德笑着,握住了我的双手。“没什么好紧张的,今天是圣诞节。” 对于弗拉德来说,也许圣诞节是一个很熟悉的节日吧……我点点头,将目光延伸至充满着冬日阳光的窗外。 Silhouette 106.圣诞(2) 下午。4:00p.m.比赛会场后台。 “光枝,还没换好吗――”舞子正站在洗手间的门外朝我催促道。 “等等……”我低着头,用指尖摩挲着舞子给我准备的比赛服装。“舞子,你确定要我穿这个上台?” “废话!”隔着一扇门,我能感觉的出舞子的语气里满是激动。“光枝快点换,别忘记换上那双高跟鞋喔!” 我听后,叹了一口气。 4:10p.m. “真慢诶――”在我将门打开后,舞子转过身朝我抱怨道。然而,当舞子看到我换上了她提供的服装后,我发现舞子的表情渐渐的从不满转变成为惊喜的样子。“好好看!”舞子三步并作两步的走上前,拉住了我的手,将我带到洗手间的化妆镜前。 “不是……”我看着镜子里正穿着红色包臀裙、踩着高跟鞋的自己,愈发感到一阵脸红,“我还是换回去吧!” “不行!”舞子大力的拉住了要转身的我。“这样就不能和井上学长的衣服配成一对了!” 我回过头,诧异的看着舞子,“舞子真是的――” 4:15p.m. 舞子在我身后推搡着我。我们回到了会场的后台。后台的景象和上一次来的时候一样――穿着各式各样舞蹈服的男男女女们,正三两个在一起聊着天,似乎是在交流舞蹈的经验。 在换上黑色西装式比赛服装的井上学长看到我后,眼神里也不由得出现一丝惊讶。 “好看吧?”舞子朝我们两个挤眉弄眼着。 “很冷诶――”我对着舞子吐了吐舌头。但的确,后台供给的暖气,几乎是要被从不知从何处侵袭进来的寒风给吞噬尽。 井上学长听后,将他身上的黑色外套脱下,递给了我。 我赶紧摇摇头。但见井上学长在空中的手迟迟不收回,我还是尴尬的接过了他的外套。“谢谢学长……” “光枝不是还要送学长圣诞节礼物吗?”舞子凑近我的耳边提醒道。 “对了……”我披上学长外套,快步的走到自己靠着角落放着的背包旁。我将早就放好的礼物从背包里拿出来,走到了学长面前,双手将礼物递给了他。“学长圣诞快乐!......然后,也谢谢学长这一个学期来对我的照顾……”我垂下眼帘,将脑海里被组织过了千万遍的句子,以极其结巴的形式对着学长说了出来。 “……”学长微微的点点头,接过了我递给他的礼物。 4:30p.m. 我坐在角落的椅子上。面前,舞子正捏着粉扑,往我的脸颊上打着粉底。 “对了,岚不是说要来看我们的比赛吗?”我闭着眼睛,朝面前的舞子问道。 “她说会赶上的,让我们不用担心。”舞子说道。“对了,说真的,光枝,你送给了学长什么礼物呢?前天在礼品店里,你付款的时候我没看见呢~” 即使是闭上眼睛,舞子此时的神情也能十分生动的呈现在我的脑海内。“没有啦,普通的一个护腕而已……”我掩饰着自己的情绪,尽力不让自己心里所想的表现在脸上。 “诶――”舞子若有所思的长叹了一声。“那学长送给舞子的那份生日礼物,里面是什么?” 在听到舞子这么问之后,我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弗拉德那张充满疑惑的脸。“是……”我犹豫了一下。 “开玩笑啦~”舞子笑出了声。“我才不关心学长送你什么礼物呢~” “诶?”在听到舞子一反常态的这么说道后,我惊讶的睁开了眼睛。但紧接着,有粉状物进入了我的眼球内,让我感觉到眼睛一阵刺痛。 “笨蛋别动啦,还没上完粉呢!”舞子示意我闭上眼睛。“我的意思是说,学长想要保密的话,那我问了也是白问,不是吗?” 我抿了抿干涩的嘴唇。“难得舞子不会好奇呢。” “谁说我不好奇了!”舞子在不经意间加强了自己的语气。“只不过是不想问废话而已~” 听舞子直白的说完后,我咧开嘴笑了笑。 “对了,新年的时候我们还像以前一样,一起去神社吧!”舞子岔开了话题。 国中的时候,在每年的新年,我和舞子都会换上传统的和服,一起结伴去神社辞旧迎新。“好诶~”我兴奋的点点头,“去年的时候我们就没有一起去呢。” “去年是因为什么呢?”舞子开始回忆道。“好像就是因为光枝搬家的原因,所以就没一起去呢。” “今年一定一起啦!”我向舞子保证道。“还有我妈妈,和你的家人~” “那就说好了喔!”舞子在我的脸上扑完最后一抹粉底后,示意让我睁开眼睛,照照镜子。 5:25p.m. 我和井上学长的这一场比赛是在五点半,所以时间相对上次来说紧促了一些。 “放轻松,认真跳~”在上台之前,舞子对着我打气道。“光枝和学长一定没问题的!” 5:29p.m. 随着台下评委和少许观众传来的稀稀拉拉的掌声,我和学长缓缓的走上台。在台上定好位置之前,我分明的看到了站在会场大门旁的,那两抹年轻又俊挺的身影――我的弗拉德,和舞子的男友丹。 我回过神,竭力平息着自己疾速的心跳。在鼓点的阵阵作用下,我的身体开始不由自主的和井上学长进行着默契的配合。不知道为什么,相比平时的练习,这一遍的效果反而要好了很多。但在舞台上的时间,每一分钟都如同半个世纪之久一般。 5:32p.m. 在和井上学长跳完了这短短的舞蹈之后,我和井上学长朝着观众席微微的鞠了个躬。顿时,从观众席间再次传来了稀稀拉拉的掌声。然而,在我鞠完躬,抬起头的那一刻,我在恍惚中看到了在那两个令人无比熟悉的身影旁,还站着一个高挑的女生。 岚!我差点就要大声的惊呼出来。 如果单单只是站着,倒也没什么。而我竟然看到,他们三人竟然像是在交谈着一般,围成了一个圈子。 “光枝。”井上学长在我身后轻咳道,提醒着我要下台了。 跟在井上学长身后,我想起了上次在车站,岚误认弗拉德为其他人的事情……是巧合?还是…… Silhouette 107.好感(1) “父亲去兰开夏了。” “是吗?什么时候离开的?我都不知道呢。” “清晨。” “噢,那么早啊…...” …... 我在恍惚之中睁开眼。刹那间,一缕柔和的日光摄入我的眼球之中。这使我微感不适的,微微眯了眯眼睛。 “你还好吗?” 我转过头。眼前,埃德加的湖蓝色眼眸正关切的注视着我。 又回到梦境中了吗……我在心底里微微的叹了口气。“没事呢……”回过神后,我朝埃德加笑了笑,表示自己很好。 然而,埃德加在看到我的笑容后,他的神色突然发生了些许细微的变化。 “真的没事吗?”这时,坐在我们对面的拉妮娅朝我问道。在清晨的日光下,拉妮娅白皙的面颊中泛着淡淡的粉红,显得十分健康。 “嗯。”我将注意力从埃德加身上移开,转而握住了盛着鲜奶的玻璃杯。“没事呢。” 在餐厅内的气氛稍微沉默了一会儿后,坐在我身旁的埃德加,边切着白色骨瓷餐盘中的面包,边开始轻声的朝我说道:“我还以为你再也不会和我说话了。” 听到埃德加这么说,我感到一阵吃惊。“为什么?” 而埃德加对于我的疑问,似乎更加的感到诧异了。“那天晚上……你忘记了吗?” 那天晚上……?说起来,好像……在我脑海里的一幅幅场景,正与时间轴逆反着进行过滤……对了! 人总是容易将自己所做过的梦忘记,而我也不例外――在梦境中的那个晚上,埃德加仿佛就是性格大变一般。他突然闯进我的房间,然后……虽然最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但我已然像是被羞辱了一般,对这件事感到既羞愧,又气愤。 埃德加似乎是发现了我的神色变化,在我听到他对我说的话时。“对不起,我无意冒犯你,也不是故意朝你要提及这件事。” “……”我移开目光,转而盯着面前餐桌上,**进华贵的花瓶里的一束白玫瑰花。 “我也不知道那天晚上自己是怎么了。”埃德加开始向我轻声解释道。“我正准备睡觉的时候,突然感觉到脑子一片空白…….等我恢复意识的时候,我们……对不起,希望你能原谅我。” 虽然埃德加所说的一切听起来是那么的不可思议,毕竟……我和埃德加所接触的时间并不久,甚至可以用小时为单位来计算(况且还是在梦境中),但过了这么久,我还是会选择相信他的为人。如果不是埃德加,在梦境中的我根本无处可去,只能像个鬼魂一般到处游荡。 “那…...我们就不要再提这件事了。”在思索了一阵后,我对埃德加缓缓的说道,“如果真的像是你所说的一样……虽然我还是会觉得很不可思议吧。” 这时候,我再将目光移至埃德加的身上。埃德加似乎对于我所说的话表示十分的感激――他的湖蓝色双眸里,是获得了宽恕后的神情。 “埃德加,”被我们忽略了一会儿的拉妮娅,这时候对坐在她对面的弟弟问道:“父亲和约翰在庄园管理上,还谈得拢吗?” 听到拉妮娅的问题后,埃德加将注意力从我身上移开。“是的。“埃德加放下了刀叉,转而拿起面前盛着鲜奶的玻璃杯。“父亲觉得约翰是个很有创新精神的人,而且父亲说了,也许约翰会为我们的庄园带来一番不同的新景象。” “这样啊…...”拉妮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说真的,拉妮娅,”埃德加又继续说道,“约翰是个不错的男人。他既健谈又风趣。” 拉妮娅正在她的面包上抹着果酱。“是吗?我还没怎么和他说过话。” “或许你们可以认识一下。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他能成为我们的家人,而不是那些觊觎父亲地位和财富而上门求婚的男人。” 在听到埃德加这么说后,拉妮娅正在给面包抹着果酱的手,在空中顿时停住了。不仅是拉妮娅,就连我也感到有些许的吃惊。但我并不是因为埃德加对于拉妮娅婚事上的提议,而是我由此联想到了,这个故事的结局。 “我不会嫁给自己不爱的男人。”拉妮娅反而直白的对着自己的弟弟坦白道。“毕竟继承家业的是你。如果父亲无子嗣,无论上门求婚的人优秀与否,他一定会先考虑对方拥有的财产问题。”拉妮娅正在客观的朝埃德加分析事实。但她的神色,又渐渐的恢复成为十分轻松的模样。“不管怎么说,还是互相的了解最重要。” 我不禁暗暗地在为拉妮娅的思想先进而感到惊叹。毕竟在这个古老的国家,要追求个人的幸福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何况拉妮娅是在一个贵族的家庭中成长着。 坐在我身旁的埃德加,在听到拉妮娅的一番话后,表示赞同的点点头。“不过,上一次约翰是因为要见父亲谈庄园管理事宜,所以你们之间的交谈可能不会太多。我想之后约翰会来经常拜访庄园的,就算不为正事。” 拉妮娅露出了一个恬淡的笑容。“要说交谈,你和他之间或许会更加熟悉彼此?”拉妮娅将目光移到了我身上。 我装作不在意的微微摇摇头。“只是上次骑马的时候,幸亏他发现了我……”没错,约翰救我的场景,至今我还历历在目。 坐在我身旁的埃德加,这时候也朝我投来了一个带有些许诧异的目光。这令我感到有些尴尬。 “约翰是个很好的男人,不是吗?”埃德加朝我问道。 我木讷的点点头。没错,就是那个拥有一头金发,碧色的眼睛接近清澈的湖水一般的男人。他在我的印象之中,无论是说话的口吻,还是他的一举一动,都令人感觉到隐约的一股温柔、亲切之意。仿佛与那个男人在一起,浮躁的心里就会变得平静下来。 没错,他就是约翰。 Silhouette 108.好感(2) 直到和埃德加、拉妮娅一起吃完早餐之后我才发现,在梦境中的这一天,距离上一次我所梦到的内容,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之久。这场梦境就如同一个游戏一般,仿佛许多事情都是在冥冥之中被设定好的。 下午时分。书房。 我坐在舒服的碎花布艺沙发上,手里捧着白瓷茶杯,却丝毫没有想要悠闲的去品味杯中红茶。如今对于我来说,我自然是希望在梦境中的时间能尽量过的快一些。 埃德加正端坐在书桌前――他正全神贯注的将注意力集中在手中钢笔下,还未完成的书信上。而拉妮娅则坐在我身旁,细细品尝着楼下仆人们准备的茶点。 “你有兄弟姐妹吗?”拉妮娅在优雅的咀嚼完一口茶点后,不慌不忙的朝我问道。 我转过头,看了眼拉妮娅。隔着一层白纱,从窗外照射进来的阳光,将拉妮娅白皙的面颊照的微微泛红。“没有呢,我是独女。” “噢…...”拉妮娅微微扬起了下巴,“你父亲好像不怎么关心你?感觉一般的父亲不会将女儿独自留下,尤其还是异国。” 我的心不禁沉了一下,因为拉妮娅几乎说对了一半――她所说的话,对于我在现实中的情况来说十分符合。 “我无意冒犯你,只是好奇。”拉妮娅见我并未作答,又慌忙补充道。 我笑着摇摇头。在大脑高速运转了几秒之后,我缓缓的开口道:“没关系的,只是他习惯一个人去各地做生意罢了。”我承认,我将现实与在梦境中所说的谎话做了个融合。 正当拉妮娅还要开口对我说些什么的时候,城堡的男管家走了进来。“少爷,小姐,”男管家在书房的门口处笔直的站着。他朝我们三人微微点了点头后,才缓缓开口说道:“约翰先生来了。” 埃德加听了,连忙从书桌前激动的站起了身子。他不顾我和拉妮娅,率先走出了书房。我和拉妮娅也则跟在他的身后,来到了城堡门外。 走出城堡的那一刻,我听到了马儿的蹄子与铺满沙砾的地面所发出的摩擦声――一辆古朴的马车,正适时的停在了城堡外。当我看见穿着一身正统的礼服,戴着黑色礼帽的约翰从马车内走出来后,我用自己的余光微微的感觉到站在我右侧的拉妮娅,神色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一个月不见了,我亲爱的同伴。”埃德加快步的迎了上前。 我眼中的约翰,仿佛永远都是那么温文尔雅。约翰在下了马车后,轻轻的摘下了头上的礼帽以示敬意。“我又来叨扰了。”约翰碧色的眼中满是和善的笑意。 在一阵寒暄之后,我们重新回到了书房。男仆也因为约翰的到来,而为我们呈上了新鲜的红茶与茶点。 “这次来有什么要紧事吗?”埃德加站在书桌前。他将手中的信纸对折后,将其装进了一个古朴的信封内。 约翰在我和拉妮娅的中间坐下了。“没有。”他惬意的接过了男仆递过来的白瓷茶杯。“回伦敦之前,我想顺路过来拜访一下庄园。” 不知道为什么,约翰温暖的声音里总有一股平息人心的力量。 “哈哈。”埃德加低着头。他在用火烤了一下火漆后,用印章在火漆上印下了一个印子,以此封住了信封。“这一次你可以在庄园待久一点,如果在伦敦没什么事情的话。”埃德加将信封递给站在一旁的男仆,“请帮我把这个寄出去。” 男仆在接过信封后点点头,离开了书房。 “应该可以待上几天。之后在伦敦还有生意要谈。”约翰笑着说完后,悠闲的咬下了一口茶点。 “也好。”埃德加朝我们这边走了过来。他在接过另一位男仆为他准备好的一杯红茶后,坐在了拉妮娅身旁。 不一会儿,埃德加开始和姐姐拉妮娅轻声的说起了什么。 “没想到你还在。”约翰将温柔的目光放在了我身上。 令我意外的是,约翰还记得我。“嗯。” “上次的伤好了吗?”约翰关切的问道。 伤?噢,对了,如果约翰不提起,我压根就将上次骑马的那件事忘记了。“…...已经好了。”我突然不知道该对他说些什么……“谢谢你。” “那我就放心了。” “嗯?” “要和我去伦敦看看吗?”约翰岔开了话题,却将我引到了一个更加令人吃惊的话题上。 “…...去伦敦?”我对于约翰的提议表示诧异。“…….为什么?” 约翰惬意的咽下了一口茶点。“别误会。我们都是这座庄园的客人,而且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吧?” “当然!”我想也没想的就脱口而出道。“我是说……要不是那天你在林子里发现了我,可能我就要在那里过夜了……” “我可不是在以要求回报的形式邀请你啊。”约翰故作严肃的说道。但不一会儿,我们便为这个提议而笑出了声。不得不说,约翰笑的时候就像是一个孩子般……他让我想起了某人。 “你们在说什么?”这时,坐在我对面的埃德加插进了我们的谈话之中。 我和约翰连忙收敛了笑容。约翰微笑着转过头,以回应埃德加道:“我想邀请她,一起去伦敦走走。” 当约翰说完这句话时,我发现书房内的气氛发生了极其微妙的变化――埃德加的神情在听到约翰这么说道后,眉头间突然出现了一丝褶皱;而拉妮娅的脸上,则是完全的面无表情。 “我此行的目的可不是诱拐你的客人。”约翰似乎并未察觉到气氛的细微变化。“对了,伯德叔叔呢?” 埃德加在下一秒便恢复了情绪。“父亲去兰开夏了,应该过两天回来。” 约翰端起茶杯,慢悠悠的品了一口红茶。“我本来是打算和伯德叔叔一起去村子里转转,让他向我介绍一下之前的管理情况。” “没关系,父亲不会在兰开夏久留的,你可以在城堡里多待上几天。”虽然是邀请,但埃德加的声音里显得情绪有些平淡。 在一旁听着他们对话的我,只是木讷的盯着手中杯子的茶面。而我希望约翰不要再提起邀请我去任何一个地方的事情了――在知道了埃德加希望约翰成为自己的家人后,无论约翰对哪一个女性表示特别的友好,都只会引起埃德加的不满。至于拉妮娅,也许她已经开始有花时间去对约翰的为人,进行深入了解的想法了……? 而此时的我所没想到的是,这些在我的脑海中一闪而过的猜测,在之后所发生的事情中确实的得到了证实与补充。 Silhouette 109.新年(1) 7:50a.m.我从一阵冷汗之中醒来。在我回过神之后,我才突然想起,今天是新年,一月一号…… 一月一号!我躺在床上,猛地睁开了双眼,顿时感觉一阵睡意全无…...弗拉德,弗拉德!我坐起了身子。和丹的交易呢?为什么我会一点印象也没有?弗拉德还在吗?弗拉德,你在哪里! 我几乎是在一瞬间内就进入了疯狂的状态,拼命想要回忆起应该存在的交易情景。然而,越是回想,我发现自己的脑袋就越是趋向于一片空白的状态。 正当我打算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拨通弗拉德的电话之时,一阵敲门声突然在空寂的卧室之中响起了——“咚,咚,咚。” 我屏住了呼吸,将目光投向了房间的门边。 “新年快乐。”那个熟悉又温暖的嗓音,在门后方轻轻的响起了。 …...诶? 8:10a.m. 在我换好了自己的粉红色和服后,我打开了房门。面前,今天的弗拉德穿着一件淡橙色的衬衫,外面套着深红色的开衫……他的整体都在给人一种十分温暖的感觉。 “很……漂亮。”弗拉德在看到我后,表情显得有些惊讶。 “是吗?”我笑着,踮脚凑到他面前。“不过今年穿着刚刚好呢,”我牵住了他的手,让他进了房间,“去年穿的时候稍微大了一些。” “新年快乐。”在我将房门关上后,弗拉德俯下身,凑到我的耳边轻声说道。 我顿时感觉自己的脸颊一阵发烫。“新,新年快乐……” 然而此时的我发现,这一切都如同往常一般——交易,似乎已经被遗忘在了世界之外。 “怎么了?”弗拉德用那双黑亮的眸子,关切的注视着我。 我赶紧笑着摇摇头。“没事呢~”我让他在床边坐下,自己则走到了床头柜旁,拿起了手机。 8:13a.m. “这么早啊……”我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喃喃道。 “今天要去神社,对吗?”弗拉德问道。 “嗯……”我垂着眼帘,手指在键盘上滑动着。“和舞子约好了要一起去呢。可是妈妈又出差了,不然就能像以前一样了呢……‘妈妈,新年快乐,要快点回家喔’……”在我将短信内容通读了一遍,确定内容无误之后,我将短信发送了出去。“对了,”我放下手机,走到他的身边坐下,“你和丹要去神社吗?”我几乎是在用试探性的语气问着弗拉德。 与其说是好奇弗拉德会不会一起去神社,倒不如说是我在刻意提醒着交易这件事情。然而,弗拉德似乎真的将这场以两个月为期限的交易遗忘了。 “不了,”他似乎像是在叙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一般,“况且我去了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做些什么……”我被弗拉德的话给逗笑了,“就算是随便走走,换个心情也好啦……” 弗拉德听后,缓缓将头转向了我。“有你在身边,我一直很开心。” 我们四目相接。 …….在这个清晨,我已在弗拉德在我的额头上所深深印下的一枚烙印中沉醉。 1:50p.m. 我和舞子相约在神社的鸟居下见面。今天的舞子也穿的十分漂亮——一身红莲色的和服,加上精致的头饰,让舞子看起来比平时更加充满了元气。 “真是的,直到最后还是只有我们两个人来嘛——”在神社内的小道上,舞子表示不满的抱怨道。 然而,舞子在开口说话的瞬间,我突然感觉到一丝异样——来自舞子声音的异样:随着天气愈发的寒冷,舞子的声音似乎也愈变愈单薄了。“没办法,家人都在工作呢…...”我回应着舞子,而我的注意力并不在这之上。 在走了一段路程后,我和舞子来到了手水舍。在等到水池周围的游人稍微少了一些后,我和舞子才来到了水池旁。 每当来到这里,我的心情似乎也会随着水池中的水而平静了一些……我用右手轻轻的拿起了放在一旁的竹筒。在从水池中盛起一瓢水后,我缓缓的将有些冰凉的水浇在了自己的左手上。顿时,凉意从我手心皮肤下的毛细血管中穿过。 ……在完成了令人心静的步骤后,我和舞子离开了手水舍。 “好怀念呢!”走在路上,舞子几乎是要跳了起来,“感觉又回到了从前呢!” 我抬头,看了看蔚蓝的天空。“记得我们以前一定要在祈愿板上写到‘希望自己能顺利的通过考试’呢~” “哎呀,结果每一次都不是那么顺利的嘛——”舞子佯装抱怨似的皱着眉头,“每一次考试之前都好辛苦呢。” 舞子会这么说,是因为我们上课的时候从来都是处于走神的状态。“不过真的很幸运喔,我们竟然又被分到了一个高中,竟然还是在一个班~” “这倒是呢~”舞子连连的点头,表示赞同。 4:50p.m. 我和舞子已经养成习惯了——求签是我们在结束神社之行之前,所要做的最后一件事情。去年我抽到的是“吉”,结果上一年过的只是一般——除了和弗拉德在一起的时候……我在心里默默的进行了祈祷后,将200円的硬币投进了求签机之中。在犹豫了几秒后,我凭着自己的直觉选中了选项。下一秒,签纸从售卖机中弹了出来。 “光枝,你抽中了什么?我是‘小吉’诶!”在我身旁的舞子转过头来,兴高采烈的摇晃着手中的签纸。“嗯?光枝,你怎么了?抽到什么了?”舞子将头探了过来,表示想要看看我抽中的签。 “‘…...吉’啦……”我将一片空白的签纸折叠起来,攥在了手心中。 “这么神秘——”舞子撅起了嘴巴,“不管你喔,我们一起去把签条挂到树枝上吧~” …...站在那条挂满了签纸的树枝下,我将空白的签纸揉成了一团。舞子正背对着我,满怀希望的将自己抽中的签条系在树枝上。在环顾了四周后,我走到了求签处后方的垃圾桶,将被我揉成一团的签纸丢了进去。 正当我要转身离去之时,我隐约的在余光之中看到一抹红色的影子。 “终于见到你了……” 寒风朝我的耳边送来了一个熟悉的女声。我抬起眼帘,顺着女声的方向望去—— 一个穿着深红色开衫的男人,正在和岚紧紧的相拥。 Silhouette 110.新年(2) 5:00p.m. 冬日的傍晚,血色的残霞遍布了整个天空,又有马上将要散去之意。偶尔,一两只乌鸦从树枝间穿过,使树枝发出了诡异的沙沙作响声。 我站在原地,看着不远处相拥着的二人――岚与弗拉德。 弗拉德……此时,我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液体正从眼眶里打着转。我紧紧的咬住了自己的下嘴唇,希望能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下一秒,我瞪大了眼睛――不知何时,丹竟然无声无息的出现了在我的身后。“走开。”他的声音里,没有任何的一丝温度。 然而,我眼前的那两个人,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他们一直在紧紧的相拥着……紧紧的…… 我感觉自己的胃正在剧烈的翻腾着,仿佛在下一秒就能将我折磨的昏倒过去。 “光枝?你在哪?”这时,舞子的声音从求签处的转角那头响起了。 我被舞子的一声呼唤拉回了现实。我转过身,发现原本应该站在我的身后的丹,此时早已消失不见。 5:15p.m. 我拉着舞子的手,顶着寒风,快速的在通往车站的街道上走着。 街道上几乎没有什么行人。在寒风之中,只有车辆在时不时的来往着。它们的轮胎与地面发出了一阵阵沉闷的摩擦声。而亮着的车灯在空气中形成了一道道白色或黄色的光柱,令我觉得有些刺眼。 “光枝,等等啦!”舞子在我身后大声呼喊道。 我停下了脚步。 “你怎么啦?”舞子终于赶上了我。她止步于我身旁,开始不停的喘着粗气。 “……”我觉得自己所能发出的声音,已经在这寒风之中被吞噬殆尽了。我的理智,已经被无尽的气愤、悲哀所占满。“……舞子,我可以去你家吗……” 6:10p.m.舞子家。 “爸妈出差了,弟弟也去他的同学家了…...唉,今天不是新年吗,为什么大家都这么忙呢!”舞子在榻榻米上坐下,又趴在茶桌上,抱怨着嘟囔道。 而我则站在门廊边,倚着拉门,抬头看着院子外的天空。夜色已经降临了。院内子所种着的大树,那黑色的树影遮掩着天空,却还是留出了一丝丝间隙,让朦胧的月光穿透其中。 “光枝不回家没关系吗?”舞子在我身后问道。 “没关系……”我喃喃道。“今晚我想住在舞子家,可以吗?......”我转过身,勉强的朝舞子露出了一个乞求式的笑容。 “当然!”舞子十分爽快的答应了。“国中的时候光枝也经常来我家住呢,这回又能像以前那样了~” 我苦笑着,不再说话。 8:30p.m. 在和舞子吃完一顿简单的晚饭后,舞子先去洗澡了,而我依然选择在门廊边坐着。 寒风吹进院子里。顿时,从树叶间传来一阵阴郁的沙沙作响声。 我抱着膝盖,闭上眼睛,将自己的脑袋深深埋于胳膊之中。然而,我的手机在提袋中突然振动了起来。随着我的心脏在胸腔里的开始疾速跳跃,我掏出手机,翻开了手机盖。 在看到弗拉德短信的那一刹那,一一股温热的液体开始不由自主的从我的眼眶后缓缓流出。 “你在哪里?还和朋友在神社吗?” …...在花了几分钟以平复自己的情绪之后,我才打开了回复短信的一栏。 结果,我发现我根本打不出任何一句话――不知是因为我的手已经在这寒风的包裹之下变得僵硬,还是我一昧的只想着逃避对方。“嗯。”在犹豫之下,我将短信发送了出去。 对方很快回了短信。“我去接你。” “不用了,”我的身体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着,“我今晚住她家里。” 其实接连着这四句无声的对话,即使是不知情的人也能感觉到已经变了调的意味……但紧接着,弗拉德的电话将我重新拉回了现实。 “喂……”我闭上眼睛,感受着刺骨的寒风正侵蚀着我暴露在外的皮肤。 “你在哪里?”弗拉德的语气中似乎有些焦急……我不清楚。 “在舞子家……”我将额头抵着自己的胳膊,在寒风中以最微弱的声音回应着他。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 我屏住了呼吸――就算是希望他能直接将电话切断,我也不希望他以沉默作为回应。 “…...好吧,玩的开心。”沉默过后,弗拉德从电话那头缓缓的开口说道。 “……好……”我的喉咙似乎已经被温热的液体所完全的堵塞住了,“…..晚安……” “我爱你。” “嗯……晚安……” 在泪水决堤之前,我坚定的挂断了电话。 “光枝?”舞子的声音突然在我身后响起。“在干什么呢?” 我伸出早已被冻的冰凉的手,赶紧将脸颊上的泪珠抹去。“没有呢,刚刚和妈妈打电话来着……” “快进屋吧,外面好冷喔!”舞子示意让我离开门廊,“洗澡水帮你放好了喔~” “好……” 10:00p.m. 我和舞子像国中的时候一样,两个人在卧室的榻榻米上分别铺好了干净的被褥。在被窝里躺了一会儿后,我觉得被窝里已经因为我的体温变得足够暖和了。 “我们好久没有这样子说话了呢~”在我的另一旁,舞子俯卧在被褥上。她在摆弄了手机一阵之后,将手机放在了枕头边。 “嗯……”我将被子往上拉了拉,让被子能遮住我的脸颊――否则,我的泪痕在灯光之下,一定会被舞子发现。 “光枝真的没事吗?”舞子翻过身,让自己面朝着天花板。她双手抱着头,就像是一个男孩子一般。 “没事呢~”我佯装轻松的回应道。然而,真正的心情,只有我自己能理解了。 没错,在车站的那一次,岚一定没有认错人,而是弗拉德暂时想不起来……又或者是说,因为我的在场而假装不认识她?......我更害怕的是后者。至于为什么他们会认识,又为什么会做出那么亲密的举动,我已无暇顾及了。 我真正伤心的是,弗拉德从来都没有要向我坦白秘密的意思。他竟然还能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的样子给我打电话……又或许是他在伪装?噢,不,拜托,我不想今后的生活一直生活在猜测之中……对了,还有丹。丹甚至没有提起交易的事情,而是直接以冰冷的语气命令我离开。为什么?我的在场除了会让两个人尴尬,难道会碍着丹什么事吗…… 我正这么想着,舞子的声音又将我的思绪拉回了轨道上。“光枝…..” “嗯?” “你说,两个人即使在一起,彼此的心真的会离的很近吗?” ……诶?我将头转向舞子,却发现舞子的眼角处正溢着一抹泪光。“……舞子?” “越是和他在一起,我越是发现自己和他的距离正越来越远呢……”舞子从被窝里伸出了双手,捂住了自己的面颊。 Silhouette 111.争吵 “不行!” “父亲!” “这件事情没有商量的余地,不要再说了!” “可是我爱他!” …… 是谁在争吵…...我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扇棕色大门的旁边。紧接着,我环顾了一下四周――红色的地毯、闪耀在头顶上方的枝形吊灯、还有那挂在墙上的古典油画……我这才意识到,我又回到了自己的梦境之中。 “为什么你这么固执呢!”从身旁的书房内,传来了拉妮娅有些恼羞成怒的声音。这令我感到有些意外――因为在我印象中的拉妮娅,从来都是一个性格寡淡的女人。 我贴着房门,想听得再更清楚一些。 “我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的女儿下嫁给一个没有爵位的男人!”房门那头,贵族的声音显得他似乎已经暴跳如雷。 “我爱约翰!不管你说什么,我爱他!” 约翰?拉妮娅和约翰?在我听到了拉妮娅的据理力争后,我差点要尖叫了出来――离上一次梦境发生的时间才过了没多久,而在梦境中,仿佛一切都是如此的变化之快。 “他只是个普通的商人,与我们的地位不相称!”贵族在争吵中似乎占据了上风。 “爵位!爵位!”拉妮娅在听到贵族这么说后,显得气愤至极,“这个庄园的继承人是埃德加,不是我!为什么一定要我的丈夫拥有爵位?父亲,你从来都没有为我着想过!” “够了!”贵族甚至是在以怒斥的音量说道,“埃德加是我的继承人,你的丈夫也必须有与这个庄园相称的财产,而约翰,他只是负责帮我们打理庄园的人,说白了,他就是一个花园内的花匠!” “父亲,你太过份了!你和母亲也是如此,你从来都没有爱过,从来都没有!” “啪――” 刹那间,整座城堡内因为一个响亮的巴掌声,顿时安静了下来。 我退后了一步,想要调头离去。而就在此时,一只手突然出现在了我背后,搭在了我的肩头。我猛地转过身,“……埃德加?” 埃德加伸出食指,放在了双唇间,示意我不要发出声音。他以湖蓝色的眸子向我暗示,要和我出去城堡外走走。 午后。 站在城堡后的山坡上放眼望去,头顶的天空遍布着灰色的云团,似乎要覆盖住整个村舍与山谷。我感受着被吸进肺部的空气,发觉它竟是如此的湿润,甚至令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父亲和拉妮娅的对话,你都听见了?”埃德加站在我身旁,不紧不慢的问道。 “没听得太清楚……”我凝视着远方的一片林子,发现它们的颜色原来是那么的绿。“约翰和拉妮娅……?” “我真不该让拉妮娅多和约翰接触,”埃德加开始自责道,“我真的不知道父亲是那么的反对这门婚事。” 果然……我不禁在心底里默默的感慨道。梦境中的时间仿佛是在无形中被拨快了时针的脚步,转眼之间,约翰和拉妮娅竟然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如果梦境中能顺利的如同弗拉德所叙述的情节发展下去,那么拉妮娅和贵族很快将会迎来…...死亡。 我倒吸了口凉气。弗拉德…… “那,约翰呢……?”在回过神后,我朝埃德加试探性的问道。 埃德加在听到我的问题后,先是诧异的转过头来看看我,神情中似乎觉得我在明知故问。“他已经回伦敦了…...或许在这之后还会再来拜访庄园,为了拉妮娅。” “是吗……”我抿了抿干涩的嘴唇。 “听拉妮娅说,约翰在伦敦已经向她求婚了。”埃德加继续说道。“没想到他们的感情会发展的这么迅速。也许是因为没有我和父亲的存在,拉妮娅在伦敦姑妈家的时候感觉到更加自由了吧。” 我的脑海里不自禁的开始想象着,约翰向拉妮娅求婚的场景。 “你和约翰……” “嗯?” “算了。”埃德加眯起了深邃的双眼,将目光投向了远方阴沉的天空。“约翰是个很好的男人,你觉得呢?” 我表示赞同的点点头,却不知道埃德加想说些什么。 “我的意思是,”埃德加似乎欲言又止,“我之前有让约翰成为自己家人的想法,你会怪我吗?” ……埃德加似乎话中有话。“为什么会怪你?”我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觉得你和约翰的关系似乎不错。”埃德加这时倒是非常直白的说了出来。 我觉得有些惊讶。“是吗……” “如果让你伤心了,我向你道歉。” 道歉……?埃德加只是为了拉妮娅的幸福而在做着决定而已。虽然我不清楚,在我的意识没有游离在梦境中的这段期间,他们究竟发生了什么…..难道他以为我喜欢约翰? “没有必要啊……”我以叹气的形式说道,“我不喜欢约翰,只是觉得能单纯的成为朋友…...而且让我伤心的,也不是你……” “是谁?”埃德加反而十分重视我说出的最后一句话。 我愣了愣。“没什么啦,我随口一说的,你别在意……” “我在意。” “……嗯?”我有些没听清楚。 “算了。”埃德加的目光一直不离开远方的天空。“只是不知道父亲从今之后,会怎么看待约翰了。” “……”我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应埃德加。没错,约翰向拉妮娅求婚的举动对于贵族来说,也许已经可以算是在精神上诱拐了他的女儿。贵族的骄傲与自尊,加上财产方面的顾虑,迫使他不得不与女儿的愿望背道而行。 “我的父亲和母亲也是因为财产而结的婚,”埃德加回忆性的说道,“在我母亲去世之前,他们之间的关系从来都没有缓和过。” “所以你不希望拉妮娅也像你父母亲那样吧?”我同情的问道。在这方面,我十分能理解埃德加的感受――如同我那对已经离婚了的爸爸妈妈。 在湿润的微风中,埃德加微微的笑了一下,而没有再说话。而我知道,此时我们的心思是一样的。 Silhouette 112.心(1) 新年的第二天清晨,从舞子家走出来后,我无意在外逗留,而是选择直接回家。 天空阴沉着,灰色的云团与建筑物似乎只保持着仅有的一点距离。我边走在冷清的街道上,边朝着自己已经变得冰凉的双手呵着气。 8:00a.m. 回到家后,我发现妈妈已经出差回来了。“妈妈?”我走到厨房门边。 妈妈正在厨房内,吞服着平常服用的药物。在妈妈转过头之后,我发现她的脸色十分苍白。 “妈妈?”我走上前,“没事吧……?” 妈妈递给我一个虚弱的笑容,“光枝回来了呀。” “昨晚我去舞子家住了,”我赶紧解释道,“她家人都外出了,我就在她家待了一个晚上。” “好。”妈妈点点头,将手边的药瓶顺手塞进了口袋内。“吃早饭了吗?” 我点点头,“吃了……那我先上楼了……” 8:04a.m. 我轻轻的关上了房门。 果然,他不在啊…… 面对着眼前空寂的卧室,我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我快步走到窗边,将已经关好了的窗户上了锁,并拉上了白色的窗帘…… 在做完这些后,我像是失去重心支撑的倒在了床上。我扯过厚实的被子,蒙住了自己的头,身体蜷缩在冰冷的被窝内。 “……”我听着自己沉重的心跳声,与鼻子在阵阵啜泣的声音。我感觉一股温热的液体正源源不断的从我的眼眶内流出,顺着脸颊和鼻梁,最后划落在皮肤之下的床单上。 没错,直到看到那一幕时,我以为弗拉德一直都是爱我的,他只爱我一个人……而现在,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真的知道“爱情”是什么……也对,他有自己的选择,我凭什么干涉…… 但我没想到的是他和岚……为什么要瞒着我…...我蜷缩在被窝里,用手一遍遍的擦拭着自己的眼泪。 如果我还能用仅存下来的一丝理性进行思考,也许我还会奇怪,为什么岚和弗拉德会认识?但此刻我只想大哭一场,因为弗拉德就要离我而去了――也许弗拉德待在我身边,只是在尽他的义务?如今,交易似乎也因为不可知的因素,而在以一种怪异的形式进行着。也许是丹?没错,丹是这场交易的掌控者,他当然有能力……算了。 猜疑真的是一件十分折磨人的事情,它能玩弄人的理智,让人与人之间相互猜疑――我不想猜疑任何一个人,因为我一直相信,对方在相信并执行着他或她所做出的选择罢了。同理,我不想再猜疑弗拉德或者是丹,因为我明白,我和他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昨晚,舞子哭着向我坦白了,她和丹之间真正的关系――如同朋友一般的恋人。说是恋人,在舞子的眼里,她和丹根本不像是一对甜蜜的恋人,而更像是一对关系不错的朋友。但即使是这种关系,丹也并非是对她无话不说的。 我听后,只是在心里苦笑――丹怎么可能对一个普通的女孩子,就将全部的秘密倾吐出?而当我问舞子,为什么丹要和她以“恋人”的形式在一起时,舞子却缄口不言了。她一定是知道原因的,却选择以沉默来回应我的问题……但舞子已然是十分幸运的了,因为她能将这一切都告知我;而我则不然,只能一个人默默的将交易和弗拉德的事情守在心中。我生怕有一天,当这些秘密暴露了的时候,舞子会因为我的无心欺瞒而疏远我…...最终,我将什么都不剩,只为了赢得和弗拉德的,那么短暂的爱情。 正当我觉得自己的脑袋里开始有些缺氧时,在口袋内的电话突然振动了起来。 “喂……”我躲在被窝里,听着自己微弱的呼吸声。 “你在哪里?在家里吗?”弗拉德海绵般的嗓音听起来还是那么的温柔。 我竭力抑制住自己的哭腔。“是啊……”但我发现自己的声音还是忍不住在颤抖着。 “你怎么了?” “没……有点感冒而已……” “你妈妈回家了吧?” “嗯……” “把窗子关好,不要再吹风了。” ……他果然没有来过啊……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脏就像是被人扔进了冰凉的海水,任凭残酷的事实将它在左右来回撕扯着。“知道了…...”我觉得更加难过了――昨天离开家的时候,我已经将房间的窗户关好了,而他却并不知道。我本以为,此时的他就在我家的附近,在等着我将窗子打开,让他进来,就像是平时那样。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 我有些痛恨自己不敢挂电话的想法,因为我生怕这通电话一放下,弗拉德将会离我越来越远。但即使是现在,我的感觉也在隐约的提醒着我,也许我们再也不可能像从前一样了。那么温柔的弗拉德,那么体贴的弗拉德,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永远都能很强烈的感受到自己的存在,因为我一直认为他珍视我……而现在,我不敢再妄下任何的定论了。唯一希望的,是弗拉德能将我们之间的秘密坦诚,起码能让我的思路清楚一些,然后再做打算…… “七号就要开学了吧?”弗拉德又在电话那头继续问道。 “嗯……” “昨天和朋友玩的开心吗?”弗拉德似乎没有要挂断电话的意思。 而在我的心里,他的每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问题,都像是在为他所做出的事情而做着掩饰。“很开心……” “我想下次一起和你去神社,好吗?” 在听到弗拉德这么说后,蜷缩在被窝里的我,忍不住捂住了嘴巴。“好……”我想,弗拉德总会察觉到我在哭的,就凭我的鼻子一直在不自觉的发出啜泣声,与我的声音的颤抖。 “…...要下雪了,在家里穿多点衣服。”弗拉德似乎仍然不打算挂断电话,而是以十分关心的语气在叮嘱着我。 “我会的……”因为被窝里已经十分缺氧了,我从被窝里探出头,拽着被子的一角,努力擦干了自己的泪水。 “我想你。”他用着在我的耳朵里听起来最深沉的语气说道。 而我再也无法假装自己十分镇定了……我挂断了他的电话,重新埋头在被窝里大哭。 Silhouette 113.心(2) 一月三日。8:30a.m. 为了帮妈妈去超市里买食材,我在吃完早饭后就立刻出了门。“好冷……”站在家门口,我对着冰凉的手掌不断呵着气。 凌晨的时候似乎下了一场小雪。如今地面和周围的树叶上,都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雪…...在搓了一会儿手掌以取暖后,我踏上了通往超市的街道。 今天是新年的第三天,清晨的街道上人并不多。我走在街道上,手插着口袋,却还是能感觉到寒风一阵阵的侵袭。 似乎是怀揣着一丝侥幸的心理,我竟然还是有些希望能碰见弗拉德的,毕竟我希望得到的是解释,而不是持续的僵持。现在回想起来,弗拉德在昨晚我入睡前也打了通电话给我。事实上,我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些太小题大做了――如果他不愿意告诉我,我又何必一个人默默的去忍受着一切? 我自知自己离不开弗拉德,而我却正是在以这种变相的方式来折磨着自己……我抬头,望了眼头顶上方的天空。天空依然阴沉着,仿佛永远不让人预见它何时才会放晴。耳边,寒风呼啸而过,像是在恶作剧般的一次次吹乱我额前的碎发。我有些厌烦的伸出手,将它们好好的别在了耳后。 即使加快了脚步,我第一次觉得超市离我家的距离是如此之远。也许是因为寒风阻挡了我的脚步,也许是我的双脚已经变得僵硬麻木……我不清楚。 8:47a.m.超市。 “鸡蛋,鸡蛋……”我推着购物车,眼睛在货架上一排排搜寻着。“啊,有了。”我伸出手,要从架子上拿下来一盒鸡蛋。“…….诶?” 从我身后伸出了一只大手,帮我将架子上的一盒鸡蛋拿了下来,递给了我。 我赶紧转过身。“艾什……?”我抬起眼帘看他,不自觉的退后了一步。 在商场的灯光下,艾什的巧克力皮肤似乎在泛着黯淡的光泽。 “真巧。”艾什的语气还是懒懒的。但相对起平时,似乎少了一丝玩乐的意味。 我佯装没听见似的将目光移开,但还是应付式的朝他点点头。“谢,谢谢……”我怯怯的接过了他手中的一盒鸡蛋,将其放入购物车内。然而,我见艾什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后,只好先迈开了步子。“……再见。”在朝他点点头后,我赶紧推着购物车,要走到别的货架前。 “他呢?” 顷刻间,我停住了脚步。 “他去哪里了?”艾什在我身后问道。此时他的语气在我听起来,似乎严肃了许多。 “他……”我感觉心脏如同琴弦被绷紧了一般。“他有事……”我背对着他撒谎道。 “你在颤抖。” “……没有。” “你哭过了。” “……”我不知道如何再去应对这个,貌似对于每一件事都心中有数的“隔壁般同学”的问题――艾什不是普通人,我现在非常清楚。 “你骗不了我。” “…….” 我听着艾什的脚步声――他正朝着我走来。 “你哭的时候,他在哪里?”艾什站在了我面前,似乎是在质问着我。 而我对于艾什的谈话重点感到诧异――我当然不可能轻易的认为,他是在以朋友的身份关心我。以往常艾什令人琢磨不透的行为来看,他这么问,又是在盘算着什么?或者是,他在嘲笑我?“......我说了,他有事…...” 意料之外的是,艾什并没有以玩笑的态度来反驳我的谎言。他似乎有些困扰的伸出手,向后捋了捋一头铜棕色的头发。 这让我感到有些吃惊,因为我从来没看见过艾什被困扰住了模样。还是说,他在佯装?......因为艾什往日给我的印象,导致我不能以正常的思绪去判断他的心理。 “你……”艾什咬了咬嘴唇,皱着眉毛看着我,“即使你说谎,我也知道真相。” ……真相?对于他来说,真相是什么……? 9:37a.m. 我拎着装满食材的塑料胶袋,从超市里走出来。刹那间,一阵寒风袭来,刮得我的脸颊生疼。 “我送你回家。”不知何时,艾什站在了我身旁。 站在超市的大门外看他,我这才发现,艾什穿的很少――他只穿了一件黑色的紧身衬衣,仿佛在过着秋天一般。 “不用了。”我坚决的拒绝了他。“再见。” “就算是让我代替他一时也好。”艾什轻声说道。他浓密的睫毛,在寒风中被吹得轻颤。 我诧异的抬起眼帘看他。 这时候的艾什,又恢复了玩味的神情――他轻轻的朝我扬起了眉毛,嘴角边再次挂回了一抹神秘的弧度。 9:40a.m. 我和艾什并肩走在人少的街道上。此时,我只想快点回到家,以离开他的身边。和艾什在一起,就算是走路,我也能感到从自己的体内所产生的一股抗拒感。 “新年去神社了吗?”艾什在我身旁问道。 “去了。”我如实答道。 “抽签了吗?”他继续问着。 “抽了。” “听说神社里的签很准。” “…...是吗?”我想起了被我扔进求签处旁的垃圾桶的,那个空白的签纸…...现在想想,我根本无法用言语形容那种诡异的感觉,如同无形之中在被谁操纵着一般。 “他似乎很忙?”艾什终于岔开了话题,却将我领进另一个我不想触及到的话题上。 “……是吧。”我盯着眼前的路,含糊不清的回答道。 “你知道他在忙什么吗?”艾什一副无心的语气继续追问道。 我感觉到寒风吹得自己有些头疼,“…...为什么要问这些?” 在我身旁走着的艾什沉默了一会儿。过了几十秒后,他缓缓开口道,“你对我的印象似乎不是太好。” “……”我斜着眼看了看身旁的艾什。 艾什还是玩味似的耸耸肩,表示并不在意。 9:52a.m. “谢谢你送我回家…...”到了家门口后,我对着艾什点了点头,表示谢意。 艾什只是露出了邪魅的笑容。他转过身,离开了。 “……”看着他渐渐消失在街道尽头的背影,我突然油然心生一阵异样的感觉。 Silhouette 114.爱意(1) 午后。 我睁开眼。在因为刺眼的阳光而眯了会儿眼睛之后,我发现在自己正躺在城堡客房内的大床上――我又回到了梦境中。但相反的,我觉得自己在刹那间得到了些许的解脱――梦境能帮我暂时的忘记现实所遭遇的一切,如果我不去刻意的提醒自己的话。 在一个人换上了轻便的墨绿色纱质长裙后,我走出了客房。 从二楼的走廊处往下望去,城堡内是一如既往的寂静,偶尔只有管家或是男仆,步伐有序的来往于大厅之间。 “你的身体没事了吗?”一个温暖的男声突然从我身后响起。 我赶紧转过了身。“是你……” 穿着格子休闲服的约翰正站在我面前。这时,透过从城堡墙壁上镶嵌着彩绘玻璃窗所折射进来的阳光,在我眼里,约翰的碧色眼眸显得更为清澈了。“你的身体没事了吗?”约翰再次问道。“上午的时候你昏倒了。” “嗯……嗯?”我有些没反应过来。 仿佛就在我从现实中醒来之时,有另一个我,会继续的在梦境中代替我的角色……或许听起来有些诡异。但的确,我不可能对于自己不在梦境中的这段时间里会有任何的记忆。 “我刚踏进城堡,站在大厅内的你竟然晕过去了。”约翰向我补充道。“听埃德加和拉妮娅说,你的身体状况貌似不是太好?” 我听后,移开了在他身上的目光,暂且表示赞同的点了点头。“是吧……” “我还以为这是你用来欢迎,和你一个月没有相见的我的方式。”约翰幽默的说道。 在和约翰相视一笑后,我们像之前那样,一起走下了楼梯。 “…...你这次还是从伦敦来的吗?”我试探性的朝身旁的他问道。 “对。”约翰点头。“拉妮娅写信给我,让我过来。” “……”我的脑海里正快速过滤着之前所发生过的情景。“你和拉妮娅……”我微微停顿了一下,不太敢继续问下去。 还未踏上一楼的地面,在我身旁的约翰突然停下了脚步。 “对不起!”我连忙朝他摆摆手,“我不该多过问的,毕竟是私人的事情。” “不是,”约翰反而朝我宽容的笑了笑。他的笑容,在我的眼里就如同白雪般纯净。“其实……” “你的身体好了?”一个略显傲慢的男声突然打断了我们的对话――不知何时,穿着一身正装的埃德加出现在了楼梯口处。他微微仰起头望着我们,湖蓝色的双眸里是与生俱来的傲慢感。 “……”我还未反应过来,在我身旁的约翰,先礼貌的朝着我做出了一个让我先行的动作。 “伯德叔叔呢?”走下楼后,约翰朝埃德加问道。 埃德加的神色稍微变得和善了些。“在书房里。要和他进去谈话吗?” “嗯。”约翰和善的拍了拍埃德加的肩头。“谢谢你了。” “要道谢的是我。”埃德加并没有看着约翰,反而从嘴角处渐渐露出了自嘲式的笑容。“或者应该说是道歉。” “不必如此。”约翰轻轻的耸肩。 我站在一旁,对于两个男人之间的对话表示十分不理解。 这时,埃德加将目光移到了我身上。“要和我出去走走吗?”他对我发出了邀请。 “我先进去了。”约翰在和我们交换了眼神后,离开了我们身边,朝书房走去。 我看着约翰俊挺的背影,怔怔的点了点头,以接受埃德加的邀请。 傍晚。 在和埃德加外出了一个下午之后,我已然是十分疲惫了。在洗了个澡后,我直接累的倒在了床上。 整个下午与其说是在散步,倒不如说是埃德加带着我将整个村舍又参观了一遍……我翻了个身,让自己以俯卧的姿势趴在床上。 有时候我甚至在怕埃德加,或者是城堡里的任何一个人,问起我什么时候离开城堡?毕竟我待在城堡里的时间,已经可以用“月”为单位来计算了。就算是在梦境中,难道他们之中就没有一个人会对我的身份起疑?为什么他们从来都没有问过我,为什么我要在城堡里待上这么久的时间?就算我是埃德加的客人,该回国的时候,就不应该耽搁。 但梦境就是梦境,有些发生的事情似乎是经不起推敲的,如同真正的影视剧情一般。我就是这个故事中的外来者、旁观者,因为在弗拉德所叙述的故事中,“我”这号人物从未出现过。 …...弗拉德。一想起这个名字,我顿时觉得自己的胸口一闷,几乎是喘不过气来。 晚餐。 餐厅内的气氛十分压抑,完全不同于往常,只能听到餐具与骨瓷餐盘偶尔因为碰撞,而发出的零星又清脆的声音。 我低着头,有些心不在焉的切着盘子里的煮牛肉。无论是什么美味佳肴,在我的味蕾之下都只是味道如蜡一般,没有味道的食物。 用余光微微的一瞥,在我身旁的约翰倒是一如既往悠闲的,微抿了一口杯中红酒――他的心情似乎不错…...又或者说,根本没有什么事物,能让乐观的他感觉到困扰。 反而,坐在他对面的拉妮娅一副愁容满面的模样。也对,拉妮娅为了和约翰的婚事,似乎一直在和贵族闹着矛盾……我心下想到。坐在拉妮娅身旁的埃德加,虽然并不是一脸严肃,但随之的,他给人的傲慢感也在举手投足之间变得更强烈了。 贵族坐在餐桌的中央,一脸不快。 一个半小时左右后。 在结束了这顿气氛无比沉闷的晚餐后,我并没有回到客房,而是选择走出城堡去吹吹风。刚刚在餐桌上,几乎都是埃德加在发起着话题。虽然话题无关工作与感情,只是单纯的在交流一些旅途上的感慨,但明显的,贵族和拉妮娅这对父女并不能融入进话题之中。整个餐桌上,几乎都是和善的约翰在附和着埃德加的问题。 我一步步的踏着地上的沙砾,慢慢的走到了城堡的后方。晚风有些微凉,吹得我不禁有些发抖。但比起现实中的冬天,这股风显然已经温暖了许多。 站在山坡上,我朝着头顶的夜空抬起眼帘。出乎意料的,这个夜晚的星辰并不繁华。在薄如纱的云幕漂浮之下,只有一两颗星星在闪烁着水钻般的光芒。 “很美的夜空。”约翰那令人温暖的声音突然在我身旁响起。 我惊讶的转过了头看他。 “对不起,吓着你了。”夜色下,约翰朝我和善的一笑。 “没有。”我赶紧摇摇头。“你怎么也出来了?” “和你一样。”约翰将耐人寻味的目光投向对面山谷上方的夜空。“刚刚的气氛太沉闷了,想出来透透气。” 我点点头。不得不说,有时候我和约翰真的很有共同话题。“对了,下午我们在楼梯上的时候,你想对我说什么?”我看着他立体的侧颜。或许是光线的原因,此时约翰的侧颜在我的眼里,就如同一幅素描一般――光和影在他的脸上,构成了唯美的视图。 约翰听到我的问题后,嘴角微微上扬。“在那之前,你想问我什么?” “我……”我眨了眨眼睛。“只是好奇而已,你和拉妮娅的事情到底怎样了……” “下午在书房的时候,我已经和伯德叔叔挑明了。”约翰回应道。 “是吗……”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我和伯德叔叔说,我不爱拉妮娅。” “…...诶?”在听到他这么说后,我不由得吃惊的睁大了眼睛看着他。这是怎么回事? “伯德叔叔反而很生气。”约翰不以为意的耸耸肩。“他以为我在玩弄拉妮娅的感情。其实他之前已经决定了,如果拉妮娅执意要嫁给我,他还是会尊重拉妮娅的意愿,让我娶她。” …….为什么这和弗拉德所叙述的不一样?我感到胃里在一阵翻腾着。“埃德加说,拉妮娅在伦敦的时候,你已经向她求婚了,不是吗……?” “但这是拉妮娅和他说的话,对吗?”约翰反而抛给了我另一个问题。 在细细的回忆了一阵之后,我点点头。 约翰笑着摇摇头。“是拉妮娅向我表明了心意。当时碍于她的姑妈在场,所以我并没有做出回绝。但我没想到的是她真的误会了。也许她这么和埃德加说,是为了保留面子。毕竟作为上流社会的淑女,主动向男士表达爱意并不是明智之举。” “……”我一时之间有些语塞。约翰所说的一切,与弗拉德所叙述的实在是太不相符了,仿佛是棋盘被翻转了一般。“那……你为什么不接受拉妮娅呢?明明是那么好的一个女孩……” 在听到了我的问题后,约翰缓缓的转过身,面朝着我。在忽明忽暗的星光下,他的神情令人琢磨不透。但紧接着,一阵晚风送来了他轻声吐露出的话语―― “因为我喜欢的女孩是你。” Silhouette 115.爱意(2) 夜空下,晚风徐徐的拂过我的耳畔,带来了约翰对我轻声吐露的话语。 “……”我下意识的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所说的话,一时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面前,约翰的脸上依旧挂着十分温暖的笑容。他那碧色的眼睛,此时在夜空下不禁显得有些如海水般发黑。 “那个……”我试着开口道。“你刚刚说了什么?抱歉,我好像没听清楚…...” 约翰笑着看我,没有回应。 看着约翰的神情,我开始怀疑,自己并没有听错他所说的每一个字。“…...为什么?” 约翰凝视着我,脸上的笑容也开始如同头顶的云彩般,一点点的随着微风而散去。“我对你一见钟情。” 虽然知道在梦境里所发生的一切都不能当真,但约翰的告白,还是会让我的心脏开始一阵失去规律地跳动起来。并且,此时约翰认真的神情,在我的眼里似乎像极了某个人……“一见钟情什么的……” “不相信我吗?”约翰扬起了一边的嘴角。但这时候他的笑容,似乎并不是发自内心的。 “不是……”我连忙在空中摆摆手,“只是……” 约翰朝一旁侧了侧头,示意我可以继续说下去。 我深吸了口气。“因为拉妮娅和埃德加那边……而且我们之间的确不可能啊……”我直白的说了出来。但转念一想,我发现自己缺乏理由。“我要回家的,不可能一直待在这里……”我半说谎的补充道。 “是吗……”约翰似乎没有要追问下去的意思。他转过身,继续以侧颜面对着我。他将双手背在身后,将目光延伸至对面的山谷。 在这夜色之下,我微微能感觉的到,约翰仿佛料到了这一切。他的侧颜,此时看起来略有失落之意。 “……对不起,我说的太直接了……”我结巴着,以微弱的声音向他道着歉。 但约翰是个大度的人。在沉默了一会儿后,他缓缓转过了身,面朝着我。 “在我离开之前,你能帮我个忙吗?”他微微颔首,用着恳求的目光注视着我。 “……是什么?”我看着约翰如清水般的面容,眨了眨干涩的眼睛。 “能让我抱一下你吗?” 我有些吃惊,心里在听到约翰请求的刹那间,像是被什么东西撕扯了一下。 “你是我第一个一见钟情的女孩。”此时约翰的神情十分专注。“我知道,以后可能再也不会遇到像你这样的女孩了。” “约翰……” “明天一早,我会乘着火车回到伦敦。”约翰的碧色眼眸里尽是深情。“可能我们以后再也不会见面了。你要回到你自己的国家,我也有我的任务要完成。” 他叹了口气,从背后伸出一只手,替我将我额前的碎发,轻轻的别在了我的耳后。“我一半的生命将会献给这座历经沧桑的庄园;而你在回到自己的国家后,也会重新过上属于你自己的生活。”在叹了口气后,约翰再一次朝我露出了温暖的微笑。“我无法将你带走,那么在我离开之前,你能帮我这个忙吗?” “……”我想说的话,在这一瞬间被堵塞回了心底里。 晚风仍然继续的在这山坡之间来回轻轻吹拂着。 翌日。 透过遮掩着客房内窗户的白纱,破晓的天空所散射出来的白光照射进了房间内。我躺在舒服的大床上,一夜无眠。在辗转反侧了一会儿后,我抵抗着倦意下了床。 我走到了窗边,轻轻的撩开了白纱,朝城堡外望去。 黎明的天空之下,过路的马车踏着地面上的沙砾,从城堡外的小路上缓缓的行驶着;山林中的鸟儿也开始为第一缕曙光的到来而啼鸣起来…...一切都是那么的平静,仿佛不曾发生过任何伤痛。 早餐。 我执着刀叉,切着面前白色骨瓷餐盘内的熏肉。银色的餐刀与餐叉此时在我的手中,似乎并不怎么好用――切了许久,熏肉始终未被我切成能送进口中的小块状。 坐在对面的拉妮娅更是愁容满面。她那一向泛着红润的光泽的脸颊,此时看上去就如同一具死尸的面容般惨白。看得出她为了约翰,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吃饭和睡觉了――为了争取爱情,她甚至和自己的父亲闹僵了关系。 坐在餐桌正中央的贵族,边慢慢的喝着咖啡,边阅读着报纸。偌大的报纸遮掩住了他的面庞,令人无法猜测他此时的神情。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所发生的一切,和之前弗拉德所描述的故事有出入。但我有预感,接下来的不幸将会如同雷电一般,将这个家庭击垮。 弗拉德与约翰……虽然在实质上是现实与梦境的区别,但自从昨晚之后,我时不时的就会将这二人联系在一起――毕竟约翰是那么的温柔,如同之前的弗拉德一般…… “你看起来没有休息好。”这时坐在我身旁,正在面包上抹着果酱的埃德加对我轻声说道。 “是吗……”我苦笑了一下。确实,此时的我只想直接的略过这顿早餐,匆匆的昏睡过去…...总不能和埃德加坦白说,我在为昨晚和约翰谈话的事情而失眠吧? 在余光之中,我看见埃德加微微挑起了眉毛。“约翰在清晨的时候就启程回伦敦了。”为了不让坐在对面的拉妮娅听到,他特地的压低了声音。 我感觉到埃德加的语气像是在试探的样子。“知道……”我木讷的将终于切成小块状的熏肉送入口中。不得不说,即使是在梦境中,味同嚼蜡般的感觉还是那么的强烈又真实。 “你知道?”埃德加表示有些惊奇。“我还以为他只告诉了楼下的仆人。” 我勉强的撑起了一个笑容在脸上,无心作答。 沉默了一会儿后,这时,坐在我们对面的拉妮娅“啪”的将手中的刀叉放下。 “我要去伦敦。”拉妮娅皱着眉毛,对着正阅读着报纸的贵族郑重的说道,如同在宣布着一个决定一般。 这时我才意识到,约翰似乎还未对和拉妮娅的感情做出正面的拒绝――他这次来的十分匆忙。 “不可以。”贵族毫无感**彩的声音在报纸后面响起。他并没有放下手中的报纸。“这段时间内,我不允许你走出城堡一步。” 拉妮娅听后,惨白的面颊顿时被气得通红。但她没有公然的在餐桌上和贵族吵架,而是选择起身,带着愤懑的离开了餐厅。 按照这样发展下去,也许约翰是在准备着一个不会伤害对方的拒绝方式,才迟迟没有当面对着拉妮娅做出回应吧?我低下头,继续切着餐盘内的熏肉。 Silhouette 116.开学 一月七日。7:38a.m. 下了电车后,我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好冷……”我吸了下几乎要被冻僵的鼻子。在将脖子上的围巾往脸颊上拉了拉后,我走出了车站,朝着学校的方向走去。 从天空中时不时飘下来的洁白雪花,打湿了街上行人的衣襟。 今天是寒假结束后,学校开学的日子。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起码在学校的时间能够好过一些吧,相比在家里而言……我将冰凉的双手,插进了上衣两边的口袋内。 已经六天没有见到弗拉德了――或者可以说,是我在故意躲着他。我甚至在烦恼着,到了学校之后,该怎么面对当时和他拥抱在一起的岚? …...我现在已经不在意他们会认识的原因了。我只希望弗拉德能主动的对我坦白,他和我在一起的这些日子是否只是为了完成交易的约定――我付出了代价,他就必须在交易成立的这段时间内陪着我?说起来,如今新年已经过了,就连丹也没有找上我,让我继续和他交换某物品以继续弗拉德的生命……这么说或许有些不尊重弗拉德,但这个问题的确将我困扰了很久。在不继续进行交易的情况下,为什么弗拉德还能…… 当我走到街头的转角处时,对面的街头恰好亮起了红色的信号灯。在等绿灯的期间,我还是习惯性的将头偏向了左边,望向和众多商铺并列在一排的白屋。 “closed.”白屋的那扇欧式大门上,仍然挂着暂停营业的英文字样。就连那扇偌大的橱窗,此时也被白色的卷帘门遮挡住了――白屋的一切,都显得与街上的其他商铺与众不同。 没错,一切都是伊始于四个月前,高二的第二个学期…...当我第一眼看到橱窗里还是人偶模样的弗拉德,加上众多离奇的巧合之下,这四个月令我感觉自己仿佛经历了一生那么长的时间,碰到可以让人浑身发颤的事情、还有那些个看起来不是那么简单的人。 7:51a.m. “光枝,早上好~” 正在课桌前放下拎包的我瞪大了眼睛,连忙转过身。“舞子……你的声音?” 舞子的手里正拿着教室后方给花盆浇水的浇水壶。今天的她戴了口罩,似乎是生病了。 “我感冒啦~”口罩后方的舞子的声音听起来异常的沙哑。她摆摆手,口罩上方的眼睛笑得都眯成了一条线。“光枝……光枝今天来这么早呀?” 我听着舞子的声音,感觉到她就连发声都十分吃力。“今天起床起的早嘛……”我夺过她手中的浇水壶,示意让她坐在座位上。“舞子好像病的很严重诶…...?” 舞子倒是一副不在乎的样子。“才没有呢~”舞子并没有坐在座位上,而是和我一起走到了教室后方的置物柜旁。“对了…...”舞子咳嗽了一下,“前两天打电话给你,你的手机老是关机呀!”舞子佯装抱怨似的对我说道。 我拎着浇水壶,缓缓的往花盆内浇着水。“是吗……” “光……光枝不是在故意躲着谁吧?”舞子竟然一语道破我将手机关机的原因。 我勉强的递给她一个笑容。“哪里呀,是手机坏了……” 关机,是我逃避弗拉德的一个方式,但似乎是我期望的太多了――当我今天再次将关机了四天的手机开机后,手机里只弹出了一两条弗拉德的短信,并没有来电记录。看来他很忙。 “对了,”我赶紧岔开话题,“今天舞子要去酒吧吗?我想像放假前一样,和舞子一起去呢…...” 舞子反而摇了摇头。“不去了。” 我诧异的转过头看她,“今天舞子请假不去唱歌?” “不是,”舞子又摆了摆手,“是不去驻唱了呢~” “为什么!”我惊呼道,对于舞子所说的表示无法理解。“舞子不是很喜欢在那里驻唱吗?而且店主大叔人那么好,还愿意将酒吧借给我们开派对!” “是很好啊~”舞子接着我的话说道,“不过学业也忙起来了呢,所以就不去了~不过,咳……我和店主大叔说了,有空的时候会去他的店里蹭饮品的~” “…...舞子真是的。”听到舞子这么说,我不知是该惊奇她竟然会关注起功课,还是该对她所说的话表示疑虑。“那井上学长和隔壁班的那个女生,他们都同意了吗?”给花盆浇完水后,我将浇水壶放在了置物柜的一旁。 “这点你放心~”舞子从我身后绕过,走到了教室的窗边。“学长也说因为这学期是第三个学期,马上就要毕业了,就不可能再把时间放在打工上面了。另外的那个女生也没有意见喔,她最近还找了一份新的工作呢~”在一口气以沙哑的嗓音说完后,舞子轻轻的推开了窗子,让窗子留出了一道缝隙。“稍微通一下风吧~” “……”我一时之间有些语塞。毕竟是坚持了一个学期所做的事情,说放弃就放弃了,在我心里而言还是会觉得有些莫名的伤感。 “对了,听别的同学说,岚好像又要转学了喔~” “……岚?”我看着舞子的背影,又是一阵吃惊。 “对呀。”舞子转过身来,倚着窗边。“好像是家里原因还是什么的吧……” “……”顿时,我觉得脑袋有些缺氧,让我喘不过气来。 会和弗拉德有关吗……?一定会的,不然不会如此的巧合……那么,弗拉德呢? 9:00a.m.国语课。 我执着笔,发现自己正盯着书本的眼睛有些渐渐的模糊起来――即使是新学期的第一节课,我还是会不由自主的走神。 如果刻意的不去想起弗拉德,我就会想起梦境中的约翰――给我的感觉很像弗拉德的男人。我到现在都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会做起如同影视情节般连贯的梦境?但在梦境里发生的事情,愈发的给我一种真实感。这段时间里,我甚至希望自己能沉睡在梦境中,永远不醒来。 没错,我又在逃避了。现实里发生的种种,如同石头般将我压的喘不过气来。 Silhouette 117.秘密 周三。3:50p.m.戏剧社的练习室。 因为练习室已经十几天没有被人使用过了,在能看见的地方处都积了一层薄薄的灰,所以西川社长便号召社团内的成员们,一起将练习室进行简单的打扫。 我搬着装满了演出道具的纸箱子,将它挪到了靠墙边的置物架子上后,拍了拍手掌,将掌心中的灰尘掸去。 “咳,咳――”站在我身旁,正擦拭着置物柜的舞子忽然咳嗽了起来。 我赶紧用手在空中挥了挥,要将空气中飘浮着的灰尘驱散开。“舞子,没事吧?” 舞子边摆摆手,又一边捂着嘴巴,“没事~”她笑着说道。 “感冒的话,还是回去休息吧。”突然,一个淡淡的声音从我们身后响起。 我和舞子同时回头一看――是井上学长!马上就要毕业了,他还会过来参加社团活动吗?......我在心里疑惑道。 “井上学长怎……么还会过来和我们***扫呢?”舞子用着沙哑的嗓音问道。她边抬头看了看学长,又看了看站在她身旁的我。 这时,在我身旁正扫着地的西川社长也凑了过来。在听到舞子的问题后,我和西川社长表示同样好奇的点点头。但我并不敢多看学长一眼,只能将目光移向学长手中的扫把。 “刚开学而已,况且我也是社团里的成员。”学长用着淡如茶水的语气说道,如同往常一样。 即使没有看着学长,我也能感受到学长聚焦在我身上的目光。 “而且还是要和你说一声,”井上学长将目光渐渐的移到了西川社长的身上,“在这之后我就不能按时参加社团活动了。不过有空的时候,我还是会过来帮忙的。” 在我身旁的西川社长显得十分激动。“谢谢学长!学长的毕业考试要加油啊!” 井上学长点了点头。 这时,舞子主动的从我身后绕过,推了一把西川社长。“社长,那边的角落还很脏呢,我们一起去打扫吧!”舞子用着沙哑的嗓音,对着西川社长催促道。 “啊?”西川社长那牛奶瓶底部的镜片下的脸颊顿时红了一阵。 在舞子的推搡下,他们二人迅速的离开了我和井上学长的身边。 我不觉有些尴尬。 “新年过的开心吗?”井上学长似乎没有在意到我的尴尬。他垂下眼帘,开始继续清扫着我们周围的地面。 我赶紧退开,让出了道路。“……很开心呢。” “抽中了什么签?”此时,学长淡淡的语气之间,听起来多了一丝温暖的意味。 我眨了眨干涩的眼睛。“抽中了……小吉……” “是吗?” “那学长呢?”为了岔开话题,我反问他道。 “我没有去神社。”学长弯下了腰,将被人随意搁置在地上的箱子拎了起来。 我赶紧走上前,帮他将箱子搬到了置物柜上。“…...为什么?”我踮起脚尖,费力的将举过头顶的箱子往置物柜的高层塞着。 “稍微有点事。”学长走到我身旁,不费吹灰之力的伸手一推,就将那个箱子推进了隔层之中。 “嗯……”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我们上次比赛的那支舞蹈没有获奖。”学长继续说道。 我背靠着置物柜,微微抿了抿嘴。“也难怪,我跳的不好……” “不是。”学长立即否决了我的想法。他站在我身旁,眼睛直视着前方。“和我们比赛的人都是来自很厉害的社团,我们没获奖是应该的。”学长用着淡淡的安慰我道。“如果我们是在舞蹈社,或者那一场是戏剧比赛,也许我们就能胜出了。” 我听后,竟然有些被一向不苟言笑的学长逗乐了。“不过,也是因为我们的练习时间不够吧……” 学长点点头。“我还以为你的心情不好。” “诶?”我对于学长的话题转换速度,表示有些跟不上思维。 “看来你的寒假并没你所说的,过的那么开心啊。”此时,学长转过头来,将目光放在了我身上。 我赶紧恢复了刚才的笑容。“哪里有什么不开心的…...” 学长走到了我面前,直视着我。“等等能让我送你回家吗?就算是最后一次以这个身份…...” “…...嗯?学长你说什么?”我有些没听清学长后面所说的那句话。但学长提出要送我回家……我的心脏开始在胸腔里一阵乱跳。 “我是说,”学长稍微偏移了目光,“之后我的功课会更繁忙,恐怕就没有再送你回家的机会了。” “送我回家……学长,其实你……” “可以吗?”学长的目光在我眼里,带有一丝恳求。 这顿时让我想起某个人。又或者说,男生在对女生提出请求的时候,眼神中总会不自觉的带有这种恳求式的情绪? “谢谢学长了……”在犹豫之下,我点了点头。 4:48p.m.电车上。 我和学长,就像是四个月前的那个夏天的午后,并排坐在电车的座位上。车厢里的人,如同那个午后一般并不算多。安静的车厢里,只能听到地板下的车轮与铁轨发出的阵阵摩擦声。 我木讷的盯着对面的车窗――车厢外的景物,正呈流线型的向后快速倒退着。 这使我不觉有些眼晕起来。 “我们不再去酒吧驻唱的事情,平良君和你说了吗?”井上学长沉稳的声音在我身旁响起。 我点点头。“嗯,她说了,我还觉得有些可惜呢……” 在想到一件困扰了我许久的事情后,我接着发问道,“对了学长,上次……就是我生日的时候,你让舞子转交给我的那份生日礼物……” “嗯?” “那几条线是做什么的呢……?”我鼓起勇气问道。“对不起,可能这么说会有冒犯……但是我不明白它们到底能做什么,看起来好像鱼线的样子…….” “鱼线”一词,对于井上学长来说似乎有些滑稽――我竟然听到了他的笑声。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他似乎并没有告诉我的打算。 Silhouette 118.冷漠 周五,1:15p.m.世界史课。 在盯了会儿令人头晕眼花的书本后,我无力的趴在了课桌上。 强迫自己专心致志的学习,对于我来说并不是一件轻而易举就能做到的事情啊……在眯了会儿眼睛后,我从口袋里摸索出出了手机。 他在做什么呢?......我翻开了手机盖。在确定没有任何的来电和短信后,我的心头不禁涌上一阵失落感。 每天早晨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手机,看看弗拉德有没有发来短信,或者是打来一通电话……哪怕就是一通也好…… 我趴在课桌上,醒了醒发酸的鼻子。 “喂,光枝……”和我隔了一条过道的舞子朝我呼唤道。 我赶紧将手机收好,抬起了头。转过头一看,舞子正用书遮掩着脑袋,面朝着我。“光枝,”舞子压低了沙哑的嗓音,“放学之后,陪我去彦的出租屋吧~” 彦……?过了许久我才反应过来,那是丹的真名――“柴宫彦”。但究竟是不是真名,也无人知晓了。 但一想到要去丹的出租屋,我的心脏又开始在胸腔内不安份的跳动起来……弗拉德会在吗?或者是说,他和岚在一起……?如果我们见面了,我该如何面对他,又或者是“他们”? 真的很奇怪啊……在朝舞子点了点头后,我望向了一旁的窗外。为什么我和弗拉德之间,会发展成如今这么尴尬的场面?说到底,也是因为我的不断逃避,才赶走了弗拉德吧……如果弗拉德真的想和岚在一起,不管他们在此之前是什么关系,这次的事情对他们来说,应该都是一个绝佳的契机――没错,我就是一直在间接中阻止他们不能相见的人。否则,他们何必如此隐秘的在神社里见面? 但就算是这样,我仍然舍不得你啊…… 望向窗外,只有凛冽的寒风,还在侵袭着已经掉光了叶子的树木。 4:03p.m. 出了车站后,我顿时感觉到脸颊像是在被刀子划着一般生疼。在打了个寒颤后,我搓着冰凉的手,希望能获得一些热量。 “真的好冷喔――”在我身旁的舞子即使是戴着手套,也禁不住要对着手掌呵气。“光枝怎么不戴手套呢?”舞子好奇的看着我。 我撑起了一个笑容,将脖子上的围巾向脸颊上拉了拉。“没买啦。”我将冰凉的双手分别插进了两边的上衣口袋内。 其实是不想用那双白色的手套而已……我在心底里叹了口气。为了不让自己难过,我将手套放进了卧室书桌下的抽屉里。 走在街道上,我的鼻腔里充满生冷的空气。空气从鼻腔吸进肺内,又让我顿时有些感觉喘不过气来。 “不知道他在不在家呢。”走在一旁的舞子嘟囔道。 “嗯?”我有些诧异。“他不是有事在外,才拜托舞子时不时去公寓进行打扫吗?” 舞子摇摇头。她的一头棕色的短发,在寒风中微微被吹拂着。“但他又说不一定,可能提前就回来,如果有事的话还会离开……唉,真是搞不懂!” 我听着舞子的描述,顿时感觉有些发懵。“舞子没有事先和他联络,说下午放学会去公寓吗?” 舞子不在意的摆摆手。“那天晚上你来我家的时候,我不是和你说了嘛……”舞子沙哑的声音停顿了一下,“不用和他再多发什么短信,或者是打多余的电话,因为感觉已经变调了,这样只会惹他厌烦而已。” “……”听到舞子这么说,我的鼻子又不经一阵发酸。 没错,就如同舞子所说的,感觉已经变调了。 4:15p.m. 在寒风的阻挠之下,我和舞子终于来到了丹的公寓住所。说实话,在舞子用钥匙开门的刹那,我的心里也不禁跟着“咯噔”了一下。但看到屋子里没有人后,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沮丧,我终究是松了口气。 “好像他很久没回这里了诶……”先我一步进了客厅的舞子摘下了手套。她伸出手,轻轻的摸了一下客厅的木色书架。“都积了一层灰呢……” 在玄关处换上拖鞋后,我走进了客厅。“好像是的……”我直接的走到客厅的落地窗前,轻轻的拉开了窗帘。 冬日的残阳,将它橙红色的光芒散射进了这间屋子内。看着窗外的日落,思念的心情也随之愈演愈烈。 “简单的打扫一下,我们就走吧?”舞子走过来,递给了我一块湿了水的抹布。她双手握着扫把,准备开始从角落扫木地板。 “好。”我接过了舞子递过来的抹布。 4:41p.m. 我用另一块干的抹布,擦拭着靠在墙边的书架。大致的扫了一眼,书架上摆的书都是一些当代的文学作品,看起来并不显眼。但令人觉得诧异的是,书架上的每一本书看起来都是那么的崭新――仿佛主人将它们从书店内买回来后,就只是为了当做装饰,而将它们摆在书架上。 不过想想也对,毕竟住在这里的人并不是普通人……我心上一紧。 “光枝,擦好了吗?”舞子凑了上来,“我扫好地了喔~” “嗯。”我回过神,点了点头。在将抹布挂回了洗手间墙壁上的挂钩上后,我环顾了眼屋子内的四周。“这下整洁了不少呢。” 在我和舞子正要将屋子的灯关上、拉上窗帘时,突然,从玄关的门处传来了一阵开锁声。 我和舞子纷纷将目光投向门边――十分熟悉的场景,正如我们第一次来到这间公寓时一般。而当时,进了屋子的人是弗拉德……现在呢? 门缓缓的被推开――丹从外面走了进来。看见我们,他似乎是早就预料到了似的,脸上的神情没有丝毫惊讶。“谢谢。”丹朝我们丢过来了一句话。 如果他的语气还能再诚恳一些,或许我会认为丹此时的心情不是那么糟糕――此时的他看起来,脸上完全没有平常的笑意,而是面无表情着。 我本以为舞子还是会像平常一般,大大咧咧的对丹说句“不用谢啦”……舞子突然抓起了我的手腕,带着我来到了玄关处。在我们快速的分别换上了自己的鞋子后,舞子拉着我就要夺门而出。 “…...我们先走了。”此时,舞子的语气没有任何波澜。 在她与丹擦肩而过的瞬间,我分明看见了她将公寓的钥匙,塞进了丹的手中。 Silhouette 119.昏睡 周六,1:45p.m. 在卧室里休息了一会儿后,我换上了自己的便装,准备出门。 妈妈今天又出差了,这使得家里变得更加的冷清起来。就算是在卧室里,我甚至也能听到从厨房的墙壁上,挂钟传来的“嘀、嗒,嘀、嗒”的脚步声。时间在不停的流逝,而我却无时无刻的不感觉到,自己内心的空虚。 走出了家门后,我由衷的感觉到了寒风的肆虐所带来的,刺骨的冷意。“好冷……”边走在路上,我双手边分别插进了身上米色风衣的口袋内,希望能获得一丝丝的暖意。 通往室津公园的小路上,除了寒风吹扫着地上落叶的声音,一切显得都是那么寂静。 弗拉德不在的日子里,已经没有什么事情是值得我去做的了――有时候我甚至开始怀疑,在遇见弗拉德之前我是如何生活的。唯一能打发时间的,也只有一个人习惯性的去室津公园的那片湖旁散散步。尽管我和弗拉德在那里有过什么回忆,现在看来,我也只不过是想去再一次的身临其境而已。 我不敢给弗拉德发任何一通短信,或者是打电话――原本应该是我们之间最习惯用来联系彼此的方式,如今却成了可有可无的东西。换句话说,联结着我们二人之间的那道电波,随着我的消极的逃避,而已经不复存在了。 1:57p.m. 走进了公园后,我直接进入了通往公园的树林中。 我抬头,透过头顶光秃着的树干,看了看阴沉着的天空。寒风在林间吹拂着,令我脚边的落叶发出了一阵阵的簌簌声。 记得第一次和弗拉德来这里的时候,他就像个新生的孩子,不谙世事……明明就像是昨日才发生的事情,而眼前荒凉的景象却在我的心里勾起了无比怀念的感觉。 弗拉德,你每天想起我的频率,有没有我想起你的时候那么多呢? 2:00p.m. “嘎吱、嘎吱…...”落叶在我的脚下,不断的发出破裂的清脆声。 来到湖边,我发现湖上已经结了层薄薄的冰面。 越过脚下已经变得干枯了的树干,我走到了湖边。为了试试冰面的硬度,我小心翼翼的伸出了一只脚,用脚尖触了触冰面。 “咔。”刹那间,在我的脚尖周围,出现了冰面的裂纹。 “小心!”一个稚气的女声在我身后响起。她从后方拉住了我的手,生怕我坠落进湖中。 我被吓了一跳,回过了头――竟然是那个喜欢玩娃娃的小女孩! “大姐姐,我们又见面了!”小女孩抬起头看着我我,脸上露出了甜甜的笑容。 我有些惊讶,“真巧呢……你怎么会来这里?” 小女孩拉着我的手,示意让我离冰面远一些。在环顾四周后,我们像上次一样,在一棵因为干枯而横着倒在地上的树干上坐下了。 “和大姐姐一样呢~”小女孩在我身旁坐下了。“想来湖边散散步~” “嗯……”我垂着眼帘,盯着自己的脚尖。 “大姐姐,上次救你的那个大哥哥呢?你们没有在一起吗?” 我的心跳在听到小女孩的问题时,似乎不自觉的漏跳了半拍。“他……有事呢……”似乎这句话已经成为了我搪塞他人,乃至自己的最好借口。 没错,只有弗拉德有事的时候,我们才会分开。尽管这一次,也许我们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噢…...”小女孩的双脚在半空中,轻轻的来回晃着。“那个大哥哥好帅喔,看起来就像是人偶一样~” 我的心沉了一下。 “果然外国人都是那么帅的吗?”小女孩稚气的声音,仍然好奇的说道。 我顿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因为在和丹的交易之前,弗拉德的确是一只接近半米高的人偶。但扪心自问,我从未将弗拉德当成玩偶过。“是吧……”我喃喃道。 “大姐姐,你的心情不好噢?”小女孩转过头来问我道。 我朝她撑起了一个笑容。“还行啦……” “可惜湖水结冰了呢,”小女孩叹了口气,“不然就是看看湖,心里也会平静很多呢~” “是啊……”我将目光伸向了结了冰的湖面上。 在寒风下,湖面泛着一层朦胧的白色雾气,给湖边的环境带来了一丝神秘的意味,如同童话故事中的仙境一般。而我眼前的景象,相对仙境来说还是较为荒凉了一些――除了结了冰的湖泊,湖泊周围的树木因为天气的缘故,如同缺乏着生命力的人一般,干枯地在摆着各种古怪扭曲的姿势。如果是在夏日,大片大片的绿荫将会覆盖着林间直至湖泊处,让人望不见尽头。而此时,就连这片湖泊也变得不再那么隐秘了。 可我多么想和弗拉德一起,再来一次这个地方。也许他从来没有像我这么想过,因为他现在正和岚在一起…… 我深吸了口凉气,拼命让自己摒弃这些负面消极的想法。如果按照我的想法继续下去,或许还没有等到弗拉德给我个答复,我自己则会先被击垮――这些如同荆棘般遍布我心底的思绪,正在以最疯狂却又悄然无声的方式,在侵蚀着我的内心。我自始至终都知道,自己是个喜欢逃避困境的人。而碰巧,这次的困境更是击中了我的死穴――我最爱的人:弗拉德。 就算是之前面对着被绑架,我也没有向那两个绑架犯屈服,因为我心里十分清楚,弗拉德正等着我,他在为我担心。如果是这样,我就应该为了他和自己去尝试着逃跑。而现在,困境的制造者正是弗拉德,又或者说是一昧在的逃避困难的我……是我做错了吗?明明在这场僵局之前,弗拉德还是一如既往的在关心我啊…… 听着寒风呼啸而过的声音,看着眼前如同被定格了的景象,一阵倦意不禁朝我的大脑袭来……在双眼因为抵抗不住睡意而合上时,我一直能听见自己心底里在呼喊着那个人的名字―― 弗拉德。 Silhouette 120.灾祸(1) 等我恢复了意识时,我发现自己正站在那座令人熟悉城堡的餐厅里。 那奢华的银制与骨瓷餐具,被端正的摆放在长方形的餐桌上。而被素净的鲜花围绕着的,餐桌正中央的两个烛台,上面的白色蜡烛正在跳跃着温暖的橙黄色烛光。 还未等我完全的反应过来,从餐厅外传出了一阵交谈声―― “你在为她的离开而伤心?” 从门外传来了拉妮娅的声音。 “没有。你想多了。”埃德加不紧不慢的声音回应道。 之后,埃德加和拉妮娅跟在贵族身后,三个人缓缓的走进了餐厅。 我还在为该如何解释为何我会先一步来到餐厅,而站在原地烦恼着。然而,面前的三人像是没看见我一般,分别走到了各自的位置前坐下,开始用餐。 我眨了眨干涩的眼睛,不禁心生疑惑。 “父亲明天又要去曼城吗?”坐在埃德加对面的拉妮娅,边翻折着身前的白色桌布,边对着坐在餐桌中央的贵族问道。她的神色相比上次见面,显得更为轻松了。她白皙的脸颊上,又恢复了红润的光泽。 我有些惊讶。 “上次的事情没有谈完。”贵族点了点头,开始往自己的餐盘里夹着菜肴。 看这个情形,拉妮娅和她父亲之间的已经和好了……?但这并不是目前的重点。 为了试探,我走到了埃德加身旁。但餐桌上的三人似乎是在对我做出的行动视而不见一般,丝毫没有将注意力集中在我身上。 “你昨天送那位小姐上船了?”这时,贵族将目光投向了在我身旁坐着的埃德加。 埃德加边优雅的切着盘中的煮牛肉,边在沉默中点了点头。 我正纳闷贵族口中的“那位小姐”是谁。下一秒,拉妮娅又开口说道:“她在城堡里待了那么久,埃德加就没有对她产生感情吗?”她的口吻有些在半开着玩笑一般。 我恍然大悟――他们说的那个“她”,原来是指我。但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为什么他们看不见我?就好像是…… 没错,就好像是我第一次进入这个冗长梦境的时候。 “拉妮娅,别乱说话。”在我身旁的埃德加提醒道。 拉妮娅挑起了一遍的眉毛。“好吧。” 贵族在一旁,默不作声。 听到拉妮娅这么说,我的确是有些惊讶。但在大脑将这一切重新过滤了一遍之后,我已经意识到了,在梦境中代替自己的那个“我”,已经被埃德加送上了船,启航回国。 如果是这样,那现在的我又该何去何从? 一个半小时后。 在他们用完晚餐后,只剩下几个男仆在餐厅内,收拾着剩余的残羹。在犹豫了一会儿后,我赶紧出了餐厅。 抬头一望,埃德加正站在城堡二楼的楼梯口处。他背靠着古朴的红木栏杆,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我抱着一丝希望上了楼,来到他面前。 但他并没有像我们第一次见面那样,能看见我的实体。并且在思索了一会儿后,他直接与我“擦肩而过”。我看着他朝着走廊的尽头方向走去……噢,对了,那个方向是……. 我跟在埃德加的身后。埃德加走到了走廊的尽头后,他站在我之前留宿过的客房门前,似乎是犹豫了一下。但过了几秒后,他轻轻的转动了门把手。借着走廊过道上的光线,我看见他在环顾了客房的四周后,走到了那张舒服大床的床边坐下。 他将上半身微微前倾,双手十指交叉抵在下颚前,似乎又开始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他的一双蓝色的眼眸,此时在纤长的睫毛之下显得暗淡无光。 “…….”看见埃德加这副模样,我对于拉妮娅在餐桌上所说的表示有些理解了。但是,为什么…… 而此时的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在弗拉德所描绘的那个故事中所发生的惨剧,距离发生的倒计时还有不到半天的时间。 第二天的清晨。 在城堡的门外坐了一夜,即使此时的我就像是个孤魂野鬼般没有形体,我也能感觉得到从身上的各个关节处传来的阵阵酸痛。而将我唤醒的,是从城堡内部突然传来的一阵骚乱声。 隔着一扇大门,我并不能听清楚他们的对话。在鼓起勇气后,我直接穿过了那扇门。 平日里冷冷清清的城堡,此时男仆女仆们正在楼上楼下的疾速走着、奔跑着。 “老爷死了!” “快去叫少爷和小姐!” 在意识到了什么后,我快速的走上了二楼。这时,穿着睡袍的埃德加和拉妮娅,分别从各自的房间里走了出来。在男仆和女仆的告知下,他们匆匆的走进了贵族的卧室内。 “啊――”城堡的上空,在刹那间划过了拉妮娅的尖叫声。 我跟着他们进了贵族的卧室。“……”走进房间的那一刹那,我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血腥味。而在看到眼前的景象后,我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竭力遏制住从胃里一阵阵涌上来的恶心感。 贵族以极其诡异的姿势死在了床边――他那被划烂的脸颊面朝着门,血肉模糊的令人无法直视。而他的四肢以人类无法做到的极限扭曲着……仔细一看,贵族的四肢是在被分尸了之后,又被以一种变态的方式拼凑在了一起。他**的身上,只盖着一条薄薄的白色床单。如今那床单上,已被鲜血浸染的无比彻底。 “父亲!”拉妮娅哭喊着欲冲上前,却被埃德加从身后拉住了胳膊。 埃德加显然也是十分震惊,然而他并没有像拉妮娅一般,将心中的悲痛表现在脸上。拉妮娅靠在埃德加的怀内,竭斯底里的放声大哭起来。 我顿时觉得自己已经被这股血腥味熏晕了脑袋,身体也有些趋近于无力。没错,从他们昨天在餐桌上的谈话来看,我本来就应该对于这件事情有所警觉的――贵族死亡就是在他与拉妮娅的父女关系和好之后。如果我注意到了,我是不是就可以阻止了……? 我再也不想在这间充满血腥味到的卧室里久留了――我拖着自己酸软的脚步,一步步的走出了卧室,来到了长廊上。而不一会儿,埃德加也从卧室里走了出来。 我分明看见埃德加在走出门后,掩住了如吸血鬼般惨白的面颊,竭力要抑制住自己的泪水。 我想上前安慰他,而我却对此感到无能为力,只能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沉浸在悲痛之中的他。 埃德加在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后,回到了书房。他坐在书桌前,用颤抖着的手执起了笔,开始在信纸上提笔写着字。我看不懂他用古老的圆体字所写的内容,但我知道,这是要投递给约翰的一封信。 按照弗拉德所说的,果然,埃德加还未将这封信写完,男仆进入了他的卧室。 “少爷,克林顿先生来了。”男仆对着埃德加通报道。 Silhouette 121.灾祸(2) 清晨,城堡。 尽管处于深深的惊愕与悲痛之中,埃德加在与突然到来的约翰见面之前,为了维持起码的形象而还是换上了正式的西服。 “怎么会这样?”站在贵族的卧室门前,约翰大吃了一惊。 正跪在贵族的床前啜泣着的拉妮娅,在看到突然出现在门边的约翰后,步履趔趄的扑进了他的怀内。 “约翰,父亲他――”拉妮娅的哭声再次从走廊处传来。 约翰只是轻轻的拍了拍拉妮娅的背,没有做声。 我站在走廊边,握着红木扶手,尽力平息着自己因为惊吓而变得不稳定的情绪。 一个小时后。 “梅,照顾好小姐。”在书房内正来回踱着步的埃德加,又停下脚步对着女仆梅嘱咐道。 梅在点点头后,离开了书房。 约翰坐在布艺碎花沙发上。他的神情十分肃穆,连同着书房内的气氛一起。 我站在书桌旁,看着面前的二人。 埃德加在书房内不安的来回走着。随后,他又走到窗前,将手背在身后,凝视着窗外的景色。 从窗外照射进来的阳光充斥着这间书房,与书房内沉重的气氛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埃德加。”这时,约翰最先打破了沉默。 还未等约翰继续开口,埃德加一拳头便砸在了坚硬的墙壁上。“砰。”从墙壁处传来了一阵结实的声音。 我走到了埃德加的身旁。在阳光的照射下,埃德加眸子的颜色此时变得如同冰山一般淡蓝。他俊美的脸庞,正因为强忍着泪水而时不时的抽搐着。似乎只有在无人的时候,他才会将自己因亲人被残忍杀害的泪水释放出来。再次沉默了片刻后,他才缓缓的转过身,凝视着窗外景色的目光也随着身体的转动而放在了约翰身上。 “抱歉,约翰,”埃德加又望了望头顶上的枝形吊灯,似乎是想将马上要涌出眼眶的泪水收回,“拉妮娅能拜托你照顾吗?” 我分明看到约翰在埃德加说完这句话后,他的神情略微变得有些不自然。 约翰没有做出回应。 “拜托了,”埃德加在向对方请求着,“我知道,在这件事情上我没有说太多话的权利,但眼下父亲就这样莫名其妙的…...” 说到这里,埃德加又抑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了。他掩着面,别过了头。 “这件事情之后再议。”约翰一如既往平静的声音终于发出了回应。“我此行来的这么突然,也是为了和伯德叔叔商议事情,并没有久留的意思。没想到的是伯德叔叔竟然发生了这种事情。我感到十分遗憾。” 埃德加在听到约翰这么说后,诧异的将头转了回来。“你还要去哪里?” “兰开夏,伯德叔叔没有和你说吗,他今天原本打算去兰开夏?事实上我们在兰开夏有一桩未谈完的事情。虽然感觉不合时宜,但起码我要去给对方一个答复。”约翰如实答道。“原本是打算谈完之后可以在晚餐前返程,况且我在伦敦还有生意要谈。” 埃德加恍然大悟的仰起了头。“昨天父亲的确在餐桌上提起了,只不过他没说是你要和他同行……好吧。”埃德加转过了身,继续让自己面朝着窗外。“没错,庄园还要继续运作…...” “放心,我在办完伦敦的事情后会回来的。”约翰从沙发前站起了身。“伯德叔叔的死因十分蹊跷,拜托警探调查的事情还是要由你去操作了。” 我站在一旁,恍惚的听着这两个男人之间,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来气的对话。 晚餐后。 根据弗拉德所叙述的内容,拉妮娅将在贵族死亡后的第二个早晨失踪。之后,她的尸体将会在她自己的卧室内被发现……虽然不知道能不能阻止这一切,我还是决定跟在拉妮娅身边,即使这个行动听起来是十分危险的――因为不知道那个变态至极的杀人犯到底藏匿于何处。 在三个人出了餐厅后,埃德加先一步上了二楼,回到自己的卧室。而拉妮娅则叫住了约翰。 “约翰…...”拉妮娅站在约翰的身后。她憔悴的面颊,此时遍布着泪痕。 约翰转过了身。 “我知道现在说这些很对不起父亲,”拉妮娅抬起头,泛着泪光的眼睛正在向对方传达自己苦苦哀求之意,“但父亲不在了,没有人会再用阶级之类的条条框框的限制我们了……你能和我结婚吗?” 我站在他们二人的身旁。在听到拉妮娅这么说后,我不禁有些吃惊。一是在为拉妮娅的如此直白而表示感慨;二是因为约翰竟然还没有将自己的真正想法告诉拉妮娅。而拉妮娅也不知道,其实如果在这之前约翰答应了和她结婚的话,贵族会为了尊重女儿的想法,而同意这桩婚事。 约翰的碧色眼睛正凝视着拉妮娅。而我发现,约翰这时候的眼神和之前在梦境中的夜晚,他看着我的那个眼神是不同的。但对于这个目光里的意味,我琢磨不透。 约翰在沉默了一会儿后,才缓缓的开口说道:“你的确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件事,拉妮娅。” 我知道面前这个可怜的姑娘在听到约翰的这句话后,心肯定已经碎了。 “并且就算是伯德叔叔不在了,在社交圈里你仍然会是那些有爵位的人的求婚对象,但不会是我。” 约翰那一如既往能平息人心的语气,此时对于一个眼看自己的爱情就要破灭的女孩来说,一定就如同刀子般锐利――约翰在这个时候才表达想法,太迟了。 “晚安,拉妮娅,”约翰给出了最后的答案,“希望我们能尽快的度过这个艰难的时期。” 约翰话音刚落,拉妮娅便提着长裙跑上了楼。 深夜。 可怜的拉妮娅捧着书,坐在床头前。但书中的文字明显的不能将她的注意力吸引――她将书本大力的扔到了床的另一边,开始大哭起来。 一天之内遭遇了亲人离世、心上人的拒绝,再也没有什么事物能让拉妮娅感觉到更加悲伤了吧……我坐在她的床边,担忧的看着这个已经临近崩溃的女孩。但不管怎么说,既然知道拉妮娅在明天一早将会失踪的事情,我就不能装作视而不见,即使现在的我不能帮上任何的忙…... 在痛哭了一阵后,拉妮娅终于熄灭了床头的灯,准备入睡。但就算是在黑暗中,我依然能听见她在被窝里啜泣的声音。 虽然我们所处的时代不同,但对于心碎的感觉,也只有同样身为女生的我能感同身受了吧……我离开了拉妮娅的床边,而是走到梳妆镜前坐下。 我趴在梳妆桌上。在黑暗中,一切的细微声音都能被我的耳朵清楚的捕捉到。不过说白了,也只有拉妮娅的啜泣声。 但没过一会儿,啜泣声停止了。 她终于睡着了吗……?我这才安下了心来,希望这个在一天之内似乎经历了一生的女孩,能有个好梦。 而我万万没想到的是,阻止之后惨剧发生的想法,只是我的美好想法而已。 “你太天真了。”久违的苍老男声,在这无边的黑暗之中缓缓响起。 Silhouette 123.决死(1) 你太天真了…...一个令人熟悉的苍老男声忽然在这黑暗中响起,毫无征兆的。 正趴在拉妮娅卧室里的梳妆镜前准备小憩的我,此时大脑中刚要放松的神经不由得因为这个声音的出现,而变得更为紧绷起来。 又是他,又是那个“时间的老人”……难道梦境中的这一切,都是他在操纵着吗?为什么要让我在这两个月之中梦见这些?难道是因为弗拉德吗? 你的问题太多了……苍老的男声在黑暗之间继续缓缓的响起。“并且我也没有向你解释这些问题的义务……” 我从梳妆镜前站起身,在听到他的话后,我的手不由得握紧成拳头。用读心术去听到我的想法,难道这就是公平的表现吗? “那我不问了。”我鼓起勇气,面对着这片黑暗说道。“你只要告诉我,埃德加和拉妮娅的父亲是你杀的吗?” 在“杀”这个动词脱口而出时,我顿时感觉自己浑身的汗毛都因为恐惧而竖起来了。 你还是这么直白啊……苍老的男声在用着微微惊讶的口吻说道。 我咬住了嘴唇。 你知道吗?这个梦境中所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过的事物…...他缓缓吐露道。这座日渐衰落的城堡,还有城堡里的每一个人,都是曾经存在于世界上的…… 我不自觉的吞咽了一口唾沫――那么弗拉德是将这一段发生过的事情,作为一个不完整的故事叙述给我听,而他自己并不知情吗……? 我所做的,不过是让你以做梦的形式去了解这段历史罢了……苍老的男声此时听起来似乎有些在叹息。是你不珍惜机会啊…… “机会?”我立即反应了过来。“你到底要做什么?” 男声在黑暗中沉默了一会儿。 “你和弗拉德认识吗?......一定是认识的,否则上次在学校的鬼屋里,弗拉德不会那么愤怒……”我有些在喃喃自语的说道。“对了,还有丹,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 你问的太多了。苍老的男声立即在这黑暗中再次响起,打断了我接连不断的问题。 我有些语塞。但在思索了一会儿后,我决定换一种问问题的方式。 “也就是说,拉妮娅的事情我没办法阻止吗?” 你觉得你可以吗?他有些嘲讽般的反问道。 我顿时感觉到自己像是被对方轻视了行动能力一般。“你不让我出去,我又怎么能阻止?况且你让我陷进这片黑暗之中的目的,是为了让我放弃灵魂,不是吗?” 在我说完后,对方似乎从鼻腔内发出了哼笑的声音。 丹可真是多事啊,他到底和你说了多少事情…… 我听后,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问道:“你并不是真的‘时间的老人’,对吗?” 没错,之前丹在格温酒吧内和我所说的事情,我一点也没有将其遗忘在脑后。我很清楚,清楚对方的底细总比浑然不知要好的太多,起码自己不会被蒙在鼓里。尽管在影视情节中,一些知道的太多的人,到最后却没有好的下场。 没错,我不是。没想到的是,对方很快就承认了自己虚假的身份。但随后,他仍然冷哼了一声。那位老人的躯体在一百年前被我封印在了冰川之内;在我将老人的记忆保存在容器之内后,老人的灵魂也被我驱逐到了世界的某个角落,…...那位灵魂的主人,可能现在也只是一位碌碌无为的平民而已…… 说完,他竟然大笑了起来。从黑暗中,他那苍老的笑声令人更觉毛骨悚然。 对于他这么直接的承认了自己的“罪行”,我不禁觉得有些意外。但意外过后,紧接着就是更深的厌恶。 “你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我继续鼓起勇气,对着这片黑暗问道。“骗取那些无辜的灵魂,你是为了什么?” 无辜的灵魂?对方的语气里显得十分不赞同我所说的。那些人都是被自己的**、还有阴暗的人生观所操控着,而我只不过是从中推了他们一把而已…...他停顿了一下。而你是个例外,就差一点…… 我感到胃里一阵翻腾。 言归正传。苍老的男声不再肯多说自己的事情了。就算我放你出去,你有自信能阻止不幸的发生吗?就凭你那一副如同灵魂般无形的躯体? 我再次被对方的话堵的语塞起来。没错,就算我离开了这片黑暗,只要我无法恢复实体,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拉妮娅的死亡……但无论如何,我也不能再在黑暗中多待上一分一秒――这如黑洞般吞噬人心的环境,压的我喘不过气来。 “放我出去!”我朝着眼前的黑暗大喊道。“不管我能不能阻止!” 在我话音刚落的刹那,我的眼前突然射进一缕橙红色的光柱。我不禁用手挡住了眼睛。在逐渐的适应了光线后,我才缓缓的睁开了眼。 虽然待在黑暗中的时间并不久,但如今从拉妮娅卧室里的窗外望出去,外面的天空已被落日与残霞所染红――就像是在无形中被人拨快了时钟的脚步一般。但能逃出黑暗的感觉,真好…… 我正这么想着,大脑中的神经也处于稍微放松了的状态。突然,从我身后的门边传来了一阵高声尖叫的女声―― “小姐――”是梅在高喊的声音。 在听到尖叫声后,我猛的转过身。 “……”在看到眼前景象后,我顿时感觉到自己的胃部在收缩。随后,一阵呕吐的酸涩感涌上了我的喉头。 拉妮娅……我感觉到双腿一软,随后便感觉到自己的膝盖,接触到了在地面上铺着的红毯。 一根……两根……白色的细线,将拉妮娅的身体如同扯线玩偶般的吊在了床头的墙壁上,姿势悲惨又诡异。她那双在平日里呈现着天空颜色的眸子,此时正死死的盯着自己的脚边,丝毫没有要合上眼帘的意思。她穿着昨夜入睡前的白色睡袍,而在被细线勒住以吊起整个身子的关节处渗着白色的血线,将她的睡袍浸染出了诡异的图纹。 我感觉到自己的胸口,被这房间内的空气而闷的喘不过气来。没错,从始至终我都阻止不了,只能是作为一个旁观者,在看着这一出出残忍又变态的戏码……我低着头,扯着衣服的领口,难受的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光枝!” “光枝!” 冥冥之中,我仿佛听见有人在叫我……? “光枝!” 是谁……我猛地抬起头。 在我从这个梦境中清醒之前,我隐约的从眼前拉妮娅的脸上看到,那一道熟悉的痕迹……. “光枝!” 我睁开了双眼。顿时,一股寒冷的空气侵入了我的肺部。 “终于醒了。”井上学长的声音从我的头顶上方传来。 在将目光环顾了四周后,我这才发现,自己仍然在室津公园的那片湖泊旁,却正躺在不知何时出现在此的井上学长怀内。 我觉得一阵头晕,但连忙又从他的怀内坐了起来。“为什么……”我边闭着眼睛,边揉着酸痛的太阳穴。 “幻术师,我们又见面了。” 艾什的声音突然从我们身后响起。 Silhouette 124.决死(2) 二十多天没见的岚,此时正站在湖泊的那一头。寒风中,她的长在随风凌乱的飘扬着。而她脸颊上那道狰狞的伤疤,即使是从远处看上去,也能现它正随着抽搐的嘴角而扭曲着。 岚和拉妮娅……为什么她们脸上的那道伤疤会一模一样……我惊讶的捂住了嘴巴。 “约翰……你真的是约翰吗?”隔着湖泊,紧握着拳头的岚对着那个巧克力肤色的男生大声问道。 我抱着无法置信的心理,将看着岚的目光渐渐的移回到艾什身上。 艾什的脸上,隐隐约约的渐露出一抹鬼魅的微笑。 “骗人的吧……”我感觉到背后一阵凉。 这时,井上学长轻轻抓住了我的手腕,依然将我护在了身后。 “这副躯体的主人原本就不是你。”寒风中,井上学长开始朝着隔着十几米远的艾什说道。“人类的躯壳,只不过是让你的灵魂能够正当的活在这个时代的工具而已。况且你的灵魂有自主寻找宿主的能力,不是吗?” 艾什听后,嘴角笑容的幅度变得更大了。 “你说的不错。”艾什竟然真的承认了。“但约翰的确是我的本体,只不过那副躯体会像人类一样老化直至死去罢了。”艾什看起来十分无所谓的摇了摇头。“摄魂师世世代代流传下来的血液,决不能在我这里灭亡……” “为什么!”在湖泊的另一头,岚临近崩溃的声音,在这片乌云遍布的天空下回荡着。 此时,寒风从我耳边狂啸而过。 “小心!” 我还未反应过来,井上学长突然转身揽住了我的肩部。在眨眼的功夫,我们从地面跳到了一旁的枯树上。 “还好吗?”井上学长轻声朝我问道。 “嗯……”我尽力让自己的绪平静下来。但站在粗大的树枝上朝下方一看,我现空气中多了几根如钢丝般坚硬的白色细线。它们以风速,缠绕在了在我们斜后方的那颗树上。 艾什仰起头,正以蔑视的目光看着在树上的我们。 他真的是约翰吗…….我扶着树干,有些不敢与此时的艾什直视。 这时,在我身旁的井上学长缓缓的抬起了他的右臂。在我的亲眼目睹之下,从他的右手手腕周围,渐渐的形成了一圈柔和的白色光晕。 “学长……”我惊讶的看着站在身旁的井上学长。 学长在向下望了望我们脚下的树枝后,似乎皱了皱眉头。 “不管我在哪里,在这里站着别动。这根树枝承受不了两个人的重量。”学长在我身旁轻声叮嘱道。 我还未点头示意,学长忽然消失了身影。但在刹那间,我听见了从下方传来的物体断裂声。 “啪。”几根细线在半空中,被白色的光晕所截断。 在十几米远外站着的艾什似乎因为勒紧的细线被突然截断,而惯性的后退了一步。 “为什么!”站在湖泊对面的岚,仍然在对着满脸阴笑的艾什大声质问道。和两个男人不同,我能清楚的看到拉妮娅怒气冲冲的绕过湖泊,大步的冲向艾什――但她的速度也已然非常快了。 几秒之后,她来到了艾什的身后。 “那封信是你让别人转交给我的,是吗!”岚竟然从艾什的身后,伸手钳住了他的脖子。虽然身高上的差距令岚看起来略微占下风,但那只钳着艾什的脖子的手,正在慢慢的施加着力度。 信?原来上学期的那封意外“书”,是艾什通过低年级的学弟,再在巧合之下让我转交给岚的吗?既然如此,那封信上又究竟写了什么内容……? “‘你还想再一次被我杀死吗?’”岚从牙缝中缓缓的咬出了这个问句。“这是你在信件上,唯一提到的一句话…...” 在清楚的听到岚所说的话后,我的全身开始因为恐惧而打起颤来――那么之前在酒吧的时候,岚感到不舒服原来是因为艾什的在场吗?虽然那时候岚还不清楚艾什的真实身份,但毕竟是杀害过自己的人……所以井上学长会主动陪着岚离开店内,是因为学长知道对方的身份。只是碍于双方没有摊牌,才没有在那时候挑明一切吗…… 这时,井上学长也出现在了我的斜下方处。而不远处的那两人,仍在处于对峙之中。 艾什的一双黑眸直勾勾的盯着前方,而脸上仍然带着邪魅的笑容。 “你三番两次的接近我的住处,甚至愿意在杂志上露脸,难道不是你在主动吸引我的注意力吗?”艾什反问的语气隐约透着一丝玩弄的意味。 “虽然我没有把握,但没想到真的是你…...”岚加重了钳住他的力度,语气却有些软弱了下来。“直到和埃德加的再次相见,我的记忆并没有完全恢复……” 埃德加!一听到这个名字,我大脑中的神经忽然变得十分敏感。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埃德加就是…… “弗拉德……”岚从喉咙间,缓缓挤出了这个令我一度悲伤至极的名字。 我扶着树干的手,不禁觉得手心处在渗着冷汗。 “你杀了我和我父亲,又残忍地将埃德加的灵魂,从他的身体内活生生的剥离了出来。但不凑巧的是,因为你的奴隶的疏忽,埃德加的灵魂从盛放灵魂的容器内被放走。随后,丹无意的将埃德加的灵魂灌注进了现在的躯体内,于是有了现在的弗拉德……而我,则是多亏了那位幻术师的帮忙…...”岚瞥了眼在对面站着的井上学长后,又重新将目光放回在艾什的背影上。“在灵魂被灌注在**内的那一刻,从前的记忆也会随之自动被抹去。但幻术师帮助我保留了能记忆起这些过去的标记…...”岚用着空余出来的一只手,用手指微微的轻触了自己脸颊上的那道伤疤。 我感觉自己的胃里开始在剧烈的燃烧着。埃德加……弗拉德……一个是那么傲慢的男人,另一个就如同冬日阳光一般温暖的存在……但如果是这样,关于弗拉德身上的疑惑,比如他为何会熟知英国过去所生的事、为何他有时候的举手投足都散着那么优雅的感觉……一切都有了正当的解释。 那么弗拉德现在会在哪里……难道就在这附近吗?我开始满怀期待的,朝着四周张望着。 “为什么你会是路易斯叔叔的养子!”岚的语气又变得坚硬起来。“为什么那个时候的你,完全不像是现在这个样子?” 岚的两个问题,将我的注意力再次拉回到他们二人的身上。 冷血的艾什似乎像是听到了笑话一般。“为什么呢……”他重复了一遍。 约翰和艾什――我根本无法将这两个性格迥异的男人联想在一起。我宁愿相信,是艾什将真正的约翰杀死后,将他的躯体据为己有……但这样一来,之后约翰所做出的一切行又该如何解释,比如……在离开庄园之前向我表达爱意?难道他真的只是为了玩弄别人?毕竟只是在梦境中,我的出现根本改变不了任何事物。所以对我所说所做的一切,都不能算是历史。 这算什么……我咬住了嘴唇。 此时,艾什缓缓的将直视前方的目光,移到了正站在树上的我身上。 “因为我要活下去……”艾什的笑容变得更为鬼魅了。 艾什话音刚落。刹那间,我突然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勒住了自己的脖子。 Silhouette 125.决死(3) 3:35p.m. “……” 我用指尖轻触着自己的脖颈间――一根比头发丝还要粗一些的细线,不知何时竟勒在了我的脖子上。 “光枝!”站在斜下方的井上学长朝我呼喊道。 我边用一只手扶着树干,另一只手则抓着自己的脖子,想让那根细线腾出一点空间――否则我将会窒息而死。 “你最好不要动…...”在十几米远外,被岚从身后钳住脖子的艾什,此时以嘲讽的口吻对着井上学长说道。“否则她就直接去见神父了。” 艾什在暗地里放出了细线,让细线贴着泥泞的地面,缓缓地像爬山虎一般爬上了树干,最后从我的身后缠住了我的脖子。 “……”我边痛苦的抓着自己的脖子,边用着模糊的余光看着那个残忍的男人。 约翰……他绝对不是约翰…….约翰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的吧……我张开了嘴,尽力让寒冷的空气能多一些的流进肺部。 我对你一见钟情。 一见钟情什么的…… 不相信我吗? …... 你是我第一个一见钟情的女孩。我知道,以后再也不可能遇见像你一样的女孩了。 约翰…… ……. 我一半的生命将会献给这座历尽沧桑的庄园;而你在回到自己的国家后,也会重新过上属于你自己的生活…… “你绝对……不可能是约翰啊……”我闭上眼睛,以极其痛苦的方式喃喃着。同时,我的眼角也有些被温热的液体所浸湿。 突然之间,对方似乎放松了力道――我感到自己那将要被勒出血痕的脖子,在顷刻间失去了如刀割般被压迫的感觉。 我睁开眼睛,将余光再次移向不远处的艾什。 艾什竟然正在看着我,以一种令人捉摸不清的眼神。 我对你一见钟情。 约翰温柔的声音,再次从我的脑海之间一闪而过。我睁大了眼睛――这一刻我仿佛从艾什的身上,看到了约翰的影子。 3:39p.m. 冬风如同湍急的激流一般,不间断的在阴沉的天空之下飞掠而过。 而时间的脚步仿佛将每一秒都延长的如同半个世纪一般,竭力掩盖着人们身上的一切伤痛。 我和艾什四目相接。 然而下一秒,在艾什胸膛处的紧身灰色衬衫上,开出了一朵朵血染的玫瑰花。 与此同时,我感觉到从脖子上传来的压迫感完全的消失了,只剩下从皮肤神经处传来的阵阵疼痛。 “……”我惊恐的捂住了嘴巴―― 艾什的心脏处,被突然出现的弗拉德钉上了一个银色的钉状物体――如同人的手臂那么粗。 “埃德加――”岚的惊叫声响彻在这片湖泊的周围。她发着愣,渐渐地松开了钳住艾什的脖子的手。 站在艾什面前的弗拉德,在对着艾什轻声说了什么后,艾什的脸上再次露出了鬼魅的笑容。然而在下一秒,他闭上了眼睛,如同雕像般伫立在原地了。 弗拉德……还是埃德加……?我觉得脚下一阵发软,身体的重心也在向后转移着。 “光枝――” “光枝――” 两个男人的声音,同时在我的耳边响起。 在身体经历了两秒钟的下坠后,我的身体被人接住了。 “光枝。”弗拉德如海绵般舒服的嗓音,从我的头顶上方响起。 有多久没听见这个熟悉的声音了?半个月?......可是见了面才知道,我真的好想他…… “弗拉德……”我伸出手,搂住了他的脖子,将自己的脑袋靠在他温暖的胸膛上。 原来是这样子啊……即使是在这种情况下,我还是感到了一丝丝的安心――他终于回来了,而不是以陌生人的身份。 3:43p.m. 弗拉德为了安抚我的情绪,陪着我一起坐在了树下。 井上学长走到了岚的身旁――岚发愣着跪坐在地上,面前是已经倒在了地上的,艾什的尸体。艾什的巧克力肤色,令他看上去就如同只是睡着了一般――如果忽略他胸口上的那个钉状物。 我移开了视线,而心里却感觉到一阵发酸。 约翰……还是艾什?就这样被弗拉德杀死了吗…...? 这时,在我身旁的弗拉德,轻轻的握住了我的手。“没想到你竟然会连续做着那样的梦。”他抬起我的手,将我的手放在他的唇边,如同以前那样。“我真的不知道。直到和拉妮娅见面之后,丹才告诉了我实情,包括那天你在神社的时候。” 我感到自己的脸颊有些微微泛红――所以之后弗拉德才没有联系我吗?因为他知道我误会他的原因……但我发现,此时弗拉德的语气里,竟然有着与埃德加说话时相似的口吻――有些傲慢的意味。但我心里也十分明白,因为这个人是埃德加。 “后来拉妮娅的尸体被女仆发现在她的卧室里。当我赶到的时候,约翰竟然正站在她的床前。”弗拉德在细细向我阐述着后来发生的事情。“之后,变了一个人似的约翰将我抓到一个黑暗的地方。自那时起我的记忆就中断了。直至与你相见后,我的记忆才开始复苏。” 我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缓缓的点了点头。 弗拉德握紧了我的手。“但那天你突然不接我的电话的时候,我很担心你。” 我感觉到自己的体温和他的体温正在通过掌心而相互交融着。 “丹让我在一切未摊牌之前尽量不出现在你身边,虽然我真的感到这段时间非常难熬。” “嗯…...”我的心脏正在胸腔内,以不规则的形式跳动着。“但是……”我连忙转移了话题,“在那个梦境中出现的‘我’,在现实中并没有出现过吧?”我问出了自己内心长久的疑惑。 弗拉德显得有些诧异。就连那诧异的表情,都显得与埃德加有着细微的相似。 “你的确出现过。”弗拉德肯定了我的问题。 我有些略微吃惊。 “就像你在梦境中梦到的那样,虽然是在被约翰所操控着。”弗拉德停顿了一下。“但并不是以你现在的模样出现。” “我现在的模样……?”我有些不解。 “灵魂是生生循环的。和我们一样,你的灵魂也是来自于你的上一副躯体,虽然没有外力的介入……可能我这么说有点骇人……” “不会喔!”我连忙摇摇头。“如果这样子我还能遇见弗拉德……或者现在可以叫你埃德加了吧……但我觉得真的很幸运!”我如实倾吐出了自己的心声。 弗拉德笑着,反手摸了摸我的头。“就叫我弗拉德吧,否则你会不习惯的。” 听到弗拉德这么说,我的心里顿时生出了些异样的感觉。 弗拉德和埃德加……不同的躯体,拥有同一个灵魂……但为什么即使是现在想起来,我对埃德加反而没有丝毫爱恋的感觉?就算知道了真相,我在心底里还是会把他们当成两个男人看待……为什么? 弗拉德并没有注意到我的沉思。“我去看看拉妮娅,你在这里坐着。” 他起身,弯下腰在我的额头上烙下一个深深的吻后,转身走向了拉妮娅。 我看着弗拉德离我越行越远的背影,突然感觉到喉咙里一阵哽咽。 然而,弗拉德在走到一半的时候,停下了脚步。 他回过头,如雕像般白皙的脸上,渐渐的朝我露出了一个鬼魅的笑容。 Silhouette 126.决死(4) 3:50p.m. 上一秒还在不停肆虐于林间的寒风,下一秒忽然消失了运动的痕迹。 我恐惧的从地上缓缓站起身,将全部的视线放在弗拉德的身上。 “弗拉德……”我惊恐的看着在不远处停下脚步,此刻正回头朝我诡笑着的他。 还未等我反应过来,变了个人似的弗拉德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悄然无声的移动到了井上学长身后。他擒住井上学长的右肩,如同扔东西一般,轻而易举的将井上学长摔进了湖泊内。 “扑通――”平静的湖泊顿时被激起了一阵巨大的水花。 “学长!”我高呼道,连忙朝摔落进湖内的井上学长奔去。 但紧接着,岚的尖叫声在林间的上空响起:“啊――” 站在湖泊旁,我赶紧回过头。“……”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从弗拉德的十指间竟然像艾什所做出的那样,伸展出了数根白色的细线!它们相互交错纵横着,将原本应该跪坐在地上的岚吊在了树上……简直就像是拉妮娅死时的惨状啊…... “岚!”我朝着被弗拉德吊起的岚高呼道,又不得不回头朝着身后的湖泊望去。 幸好,井上学长从湖面上浮起了脑袋。他缓缓的游到湖泊旁,最后爬上了岸。 “没事吧,学长……”我连忙在学长身旁蹲下,担忧的上下打量着他。 全身湿透了的学长一言不发,只是安静的坐在泥泞的地上。 “幻术师,你在我面前还只是个小孩子啊……”这时,艾什带着嘲讽性口吻的声音,慢悠悠的从我身后响起。 我扶着井上学长以让他靠着自己,又愤怒的盯着眼前正微微扬起下巴,眼里满是轻视意味的弗拉德……不,此刻应该是艾什。 如果不是艾什,也许我毕生都无法看见露出诡笑的弗拉德会是什么样子……我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朝着大脑涌着。并且心脏也因为气愤,而在胸腔内跳得更快了。 “真是愚蠢,以为将区区的银桩钉在我的胸口前,就能将我杀死吗?”从弗拉德的口中,继续发出了艾什的声音。“摄魂师最大的能力,就是可以自由选择自己的宿主――”他边这么说,边从鼻腔中发出了冷冷的哼笑声。 我不理会艾什,而是将注意力放在井上学长身上。 而井上学长的沉默,让我再次的陷入了恐惧之中。 “很痛吧?”艾什的声音接着响了起来。“刚刚被我碰过的右肩,现在连带着整条胳膊已经骨折了,不是吗?” 我不禁打了个寒颤。“学长……” 这时我才发现,井上学长那张被湖水浸湿的脸上,此时还夹杂着因为忍痛而不停冒出的冷汗。 “我说过了,你的年龄对于我来说只是个小孩子而已…...”艾什继续以轻视的语气对着我们说道。“以卵击石的道理,你没有听说过吗?” 还未等我朝他说出反驳的话,在不远处被吊在树上的岚先开口了―― “约翰!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岚朝着弗拉德的背影大喊道。 这也是拉妮娅的灵魂在向他追问着。 “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 这一刻,我的眼前闪现过梦境中拉妮娅与贵族争吵、拉妮娅向约翰表达爱意、拉妮娅在卧室里啜泣的场景……是她最爱的那个人,亲手毁了她与自己的家人…… 清水同学在看这道疤痕吗? 对不起…… 不用在意,这是之前和恋人争吵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脸划到桌沿了。 岚在用谎言去解释她脸上那道疤由来的时候,心里需要承受多大的痛苦啊……我扶着井上学长,让他靠着自己。而我的心里此时已是被掀起了万层悲哀的波澜。 学长依旧是沉默不语,只是缓缓的合上了双目。但看得出,他十分的痛苦,似乎不只是胳膊骨折了那么简单……我下意识的朝自己的手边一看…… “学长……”我抬起了被井上学长的鲜血所浸染了的,正在发着颤的右手。 井上学长的整条右臂都在流着血!大量的血液渗透了他的长袖,又正缓缓地朝着他的指尖滴着血。 “怎么可能只会是普通的骨折?”艾什仍在以蔑视的目光,看着坐在地上的我们。“以你的能力,现在已经用不了幻术来阻止我了……” “约翰,够了!”被他吊在后方的岚,打断了接下来他还要继续说的话。“你杀了我吧!” 我惊讶的将目光投向了被吊在半空中的岚。 岚的表情,此时含着更多的悲哀。“你杀了我吧……” “岚!”我朝着岚大喊道,希望能让她清醒过来。 经历了上百年的时间,让身为幻术师的井上学长将自己的灵魂灌注进现在的这个躯体以报仇,难道只是为了再求一死吗? 这时,被作为艾什灵魂宿主的弗拉德,缓缓的转过了身。他背对着我们,让我无法看见他此时的神情。但我知道,他做出的表情绝对是之前的弗拉德从来没有做过的。 “我成全你。” “不要――”我朝着弗拉德大喊道。 背对着我和井上学长的弗拉德,此时缓缓的抬起了他的两只手。随着他的手在寒风之中的一阵摆动之下,绕在岚身上的白色细线开始大幅度的收缩起来,最后紧紧的勒在了岚的皮肤上。 “岚!”我感觉一阵温热的液体正在眼眶里打转,声音也因为悲伤而变得哽咽起来。 眼前那个美丽的女孩,已经因为绝望而渐渐的合上了双眼。她看起来是那么的平静,无论那些细线如同刀子般在切割着她的皮肤。 是因为曾经经历过一次,所以再也不怕第二次了吗...... 4:04p.m. 寒风仍在树叶已经凋零干净了的林间肆虐着。 阴沉的天空之下,时不时的有黑色的鸟儿从林间窜过,带着阵阵扑腾翅膀的声音。 地上已经腐烂的落叶,偶尔会因为寒风的吹打而轻轻颤动着它的边角。 你的杀人方式还是一如既往的残忍啊,摄魂师…... 一个熟悉的稚气女声,戛然之间在这片湖泊的上空响起。 Silhouette 127.决死(5) 你杀人的方式还是一如既往的残忍啊,摄魂师……从林间传出的稚**声,在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这句话。 我扶着井上学长,又不禁被吓了一跳的开始东张西望起来―― 是那个小女孩的声音!但怎么会…... 下一秒,从林间的两边突然发出了几束红色的光柱!红色光柱直直的冲向了将岚吊在半空中的白线,随后又利落的将那些缠着岚的白线切断于空中。 “咚。”岚重重的摔落在了地上,看上去却丝毫没有要动弹的意思。她的衣服,已经被从皮肤里渗出的鲜血而染的通红。 “岚――”我朝着岚大喊道,但又没有办法离开失去体力的井上学长。 在我们面前的弗拉德,此时就如同雕塑一般伫立在地上。他背对着我和井上学长,我无法看到他此时的神情。但我发现了,他的双手因为杀戮不成而愤怒的渐渐握成拳头状。 这时,从树林的另一头,渐渐的传出了一阵如同行军队伍在前进的声音。随着声音的放大,每一个脚步声都能听得无比清楚――这就像是在一片空白的雪地上一般,军人们踏着沉重的脚步,在雪地上踩出了一个又一个深陷下去的脚印。然而,尽管这股声音在愈来愈接近,我却看不见任何的人影。 如果在死寂的沉默中去仔细辨别的话,其实可以感觉到这股声音是从林间的两边传来,缓缓向我们接近的……我倒吸了一口凉气,扶着井上学长的双手也不禁有些在冒着冷汗。 看到了吗?那些个被你摄去的灵魂们,正在一步步的朝你走来…...小女孩稚气的声音,再次于这林间缓缓的响起。 被艾什当做是宿主的弗拉德,此时仍然背对着我和井上学长,静止不动的站在原地――他似乎也在听着这阵沉重的脚步声。但我知道,以艾什的个性,他一定又在心里盘算着什么了。 我正思索着。刹那间,一阵凛冽的寒风再次从林间刮起,将我的脸颊吹得生疼。 这阵寒风在林间卷起了一阵诡异的白色雾气,让我的视线变得有些模糊。 还没有做好下地狱的觉悟吗―― 在雾气的遮掩下,岚倒下的后方处渐渐的现出了一个瘦弱的黑色影子。但随着雾气的迅速退散,模糊的黑色影子渐渐的露出了清晰的身形轮廓。 小女孩!我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还是下午见面时的那副穿着打扮,然而眼前的小女孩却给我另一种不同的感觉――她的眼神里流露的是为逝者而感到悲伤的庄重,但却无法掩藏那丝丝血腥的杀戮意味。 在即将散尽的雾气后,小女孩保持着站立不动的状态。而她的身子的确是在朝我们的方向,从林间以秒速移动了过来。 “原来是这样啊……”这时,站在我和井上学长面前的弗拉德,缓缓的发出了艾什的声音。他似乎是明白了什么,从鼻腔里再次发出了冷冷的哼笑声。 而刚才还从林间的两边传来的阵阵脚步声,在艾什话音刚落后,突然戛然而止了。 顿时,世界似乎变得安静了下来。 小女孩无声无息的来到了岚的身旁。但她只是垂下眼帘,看了看躺在地上如同已经死去一般的岚――若不是还能看到岚的胸口,依然在因为呼吸而上下缓缓起伏着,我一定以为她已经被艾什绞死了。 我扶着井上学长,不敢喘着粗气的看着眼前这一切。 果然,这就如同百年前,你对付我的时候一样…...小女孩的声音再次从她身后的林间响起。然而,她的嘴巴并没有张合的迹象。 艾什没有说话。 然而我发现了弗拉德分别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手指正在以不易察觉的方式缓缓运动着。 “…...”我张开口,想要朝小女孩高声大喊以提醒。 没想到小女孩的警惕性十分高。她迅速的朝着弗拉德的方向抬起一只手。顿时,如同轮盘形状一般的红色光圈从她的掌心中生出。她高高的将手扬起,将扩张成如同四个轮胎拼凑起来那么大的红色光圈,朝着弗拉德打了过去。 刹那间,红色光圈将弗拉德的身体彻底的固定在了原地。 你能逃离出这副身躯的前提,是在这副身躯已经完全不能使用的情况下…...小女孩开始一步步的朝弗拉德的方向走来。 完全不能使用的情况下……在听到她这么说后,我的心就像是一块重物,被人从高处狠狠的往下抛落。 听到了吗?那么多个无辜的灵魂在对你怒喊着!小女孩的眼睛,在这一刹那变得血红。 我的耳边,只有不停歇的寒风在呼啸着。 你也该遭到报应了,摄魂师――小女孩再次扬起手。 被红色光圈死死的固定住身体的弗拉德,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等等!”在一旁坐在地上,扶着井上学长的我终于忍不住地大喊道。“他是艾什…...但他也是弗拉德啊!” 小女孩听到我这么说后,渐渐的将目光转移到了我身上。 我有些高兴,本以为她会因为我的缘故,而重新考虑应付艾什的办法。 但小女孩看着我的眼神,是如冰川般的冷漠。 我愣住了。 正当我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被我扶在怀内的井上学长,缓缓地抬起了自己未受伤的左手。在他的手掌之下,一道接近透明的白色的屏障张开在了我的眼前――如同一面巨大的盾牌,白色的屏障将我和井上学长包围住了。 “‘时间的老人’所做出的处决,没有人能违背。”井上学长淡如茶水的声音响了起来。他说完后,左手朝着我的脸颊伸了过来。 “学长,你做什么…...”顿时,我的视线被一片黑暗所笼罩――他用自己的手掌,遮住了我的眼睛。 在沉默了两秒钟后,一阵恐怖的声音突然在我的耳畔边响了起来。 那是数把利剑穿过**的声音――“刺啦、刺啦”…… 发生了什么……我将手放在井上学长遮住了我的双眼的手上,想将他的手拿开。然而,学长的手就如同一颗巨石一般,丝毫没有要被移开的意思。 刺啦、刺啦、刺啦…... “拿开啊!”我带着哭腔呐喊着。“弗拉德…...” 耳边,那一声声**被刺中、被撕开的声音,就像是在我身上作用着一般……我感到自己的胃正在剧烈的翻腾着,喉咙处也感到了呕吐前的酸涩感。 但没过一会儿,声音戛然而止。 井上学长终于将他的手,主动的从我眼前移开。之后,将我们与外界屏蔽的白色屏障也消失了。 “弗拉德!”我毫不犹豫的扔下井上学长,奔向了弗拉德。 弗拉德闭着眼睛,如同已经死去般,安静的躺在地上。但他的身上,干净的没有丝毫染了血的痕迹。 “弗拉德……”我感觉膝下一软,最后接触到了泥泞的地面。“弗拉德……弗拉德……弗拉德……”我边喃喃着他的名字,眼泪边忍不住的夺眶而出。 “你果然没有考虑过我啊…...”弗拉德缓缓的睁开了眼睛。但从他的黑色双眸里流露出来的神情,却不是我最想看到的。 “艾什……?”我很快的意识了过来。 他并没有说话,而只是躺在地上,静静的看着我。 “你是……约翰…….”我忍住了眼泪,有些发愣着看他。 他笑了一下。 “如果那天晚上你能答应和我一起回伦敦,或许就不会发生这些事情了。”艾什在用着弗拉德的声音说话。然而,他的语气与说话习惯性的停顿,无一不带着约翰与艾什的影子。 “…...诶?”我有些惊讶。 他将目光移开,并没有再看我。 我还要对他说些什么。出乎意料的是,弗拉德的额头上渐渐浮现出了一个紫色的十字架。 弗拉德缓缓的闭上了双眼。 “……”我还未反应过来,丹的声音突然在我身后响起―― “他的灵魂已经陷入沉睡了。” 我赶紧站起身。转过头,眼前的丹穿着我们第一次相见的那套白色和服――而他的表情看起来是那么的凝重。 “这是什么意思……”我又回过头来,看着在地上正安静的躺着的弗拉德。 丹无声的走到我身旁。 “摄魂师的灵魂必须和这具躯体一起被毁灭,否则等他再次醒来之时,又会继续寻找下一个宿主了。” 我感觉嘴角一阵抽搐。“那……弗拉德他……” “他的灵魂已经被释放了,只是躯体必须被销毁。” “……”我攥紧着拳头。 眼前,弗拉德就像是真的陷入了深深的沉睡一般。他白皙的面容就如同雕像一般素净。 这好像是我第一次看到你的睡颜啊,弗拉德……我再次跪在他身旁。像是送别一般,我学着他平时对我做的样子,在他的额头上烙下了一个最令人心痛的吻。 “在这一切结束了之后,去找他。”丹的声音再次于我的身后响起。 我点点头。 让他的面孔在我的脑海里印下最后一个画面后,我从他身旁站起了身,缓缓的退到了丹的身后。 刹那间,弗拉德的身体周围,在我的眼前燃起了红色的烈焰。 我感觉自己的心也被人扔进了这炙热的火焰之中,令我的大脑有些供养不足。那烧焦的气味在我的鼻腔内弥漫着,而火焰中的那个人也随着我流干了的眼泪,化为了这脚下尘土中的一部分。 再见了,艾什……再见了,约翰…… 再见了,我的爱人…… Silhouette 128.洁白 七月十七日。我一点点的睁开了眼帘。顿时,一阵柔和的白光摄入进我的瞳孔内,令我不自觉的眯了眯眼睛。 在适应了光线后,我的余光里出现了一抹淡粉色的影子。 “好点了吗?”井上学长如茶水般淡淡的声音,在我的头顶上方缓缓响起。 “……”我抬起眼帘看他,却不禁感觉眼眶一阵发热。 学长的右臂缠上了一层层的绷带。绷带绕过他的脖子,让整个小臂吊在了胸膛前――看着像是被打上了很厚的石膏。 他没有看我,而是将用左手握着的一束淡粉色百合花,轻轻的插进了床头柜上的花瓶内。 我的脑袋在枕头上左右摆动了会儿,以环顾四周。在打量了一下这如同白洞般的房间后,我又发现自己身上正穿着素净的病号服,手腕上还插着针头。抬起眼帘一看,透明的吊瓶正悬挂在我的斜上方。透明的液体通过一根细长的管道,一点一滴的输进我的体内。 我觉得自己的身体因为长时间的躺在床上,而变得有些酸麻。在学长的单手扶持下,我的上半身终于靠在了床头边。 “谢谢学长……”我朝他笑了笑。 他则默默的坐在了床沿边的一把椅子上。 “你睡了五天。”他看着我,眼眸中有着说不出的神情。 我撑起了一个微笑。“……难怪要给我输液了呢~” “你怪我吗?”学长紧接着问道。 “嗯……?”我微笑着看他,又心虚的将视线移到了自己插着针头的手背上。“哪里有什么怪不怪的呀……” 学长听后,沉默了一会儿,但目光始终没从我身上离开。 渐渐的,我感觉到自己心底里想要刻意去隐藏的伤痛,在学长的注视下变得暴露无遗。 好难受啊……心脏像是被人用刀子狠狠的划烂了一般,然后扔进了海里,任凭冰冷的海水将它来回拉扯着、吞噬着……我仰起头,竭力让滚烫的眼泪倒流回眼眶内。但随之,我的鼻子为此而变得难受起来,不得不发出了难听的啜泣声。 “学长,对不起……”我合上了双眼。“和弗拉德的事情,我一直没有告诉你……” 也许是学长对于我要说的话有些意外,他并没有立即回应我。 “没有造成你的困扰就好了。”他轻声说道。“因为和丹的交易缘故而导致你无法说出实情,况且我也早就知道了。” “…...诶?”我睁开眼看他。“那为什么……” 我想问的是,如果学长一早就知道我和弗拉德的事情,为什么他还要继续的追求我呢? “只是觉得如果是我在你身边,也许你现在就不会这么痛苦了。”他和我四目相接,仿佛是听到了我心底里的声音。“可惜你和他的关系,早在很久以前的时候就确定了。” 学长似乎轻叹了一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学长的这句话再次让我对某件事情产生了质疑――但我却说不上来那件事情到底是什么。 虽然现在和学长谈论这些人和事,还是会觉得有些莫名的别扭……但起码我对于之前四个月内所发生的一切,心里也渐渐的清楚了…...比如绑架我的那两个人,他们被人杀害的方式的确是出于艾什的风格;又比如在梦境中的那天晚上,埃德加突然像是变了个人一般闯进了我的房间,想必也是被艾什操纵的…... “你要去找他吗?”学长的声音将我拉回了现实。 我点点头。 “虽然不知道他在哪里吧……”我低下头,勉强的笑着看着自己身上的白色床褥。“但是一定要试试看……” “去英国吧。”学长从我的床沿边站起身。出乎意料的,他用着未受伤的左手,将我轻轻揽入了他的怀内。 我睁大了眼睛,但只能安静的闻着他身上的淡淡清香。 “埃德加的身体并没有被艾什销毁,只是沉睡在了英国的某一处。如果他的灵魂被释放,那么最好的宿主是他自己从前的那副躯体。” 学长的声音,十分清楚的响起在我的头顶上方。 “我无法帮助你,因为我的能力已经消失了。” “诶?” “帮助那位老人的灵魂寻找合适的宿主并灌注进宿主的体内,加上艾什的一击,已经耗尽了我可以使用的能力。” “那位老人的灵魂……” “就是那个女孩子。因为那位老人的灵魂被禁锢的时间太久了,导致暂时无法控制成年人的身体” 是这样啊……我不禁松了一口气――如果学长告诉我,小女孩真的就是那个“时间的老人”,或许我会因为这样的情节编排而感到无法接受。 “如果找不到,就回来吧。” “嗯……?” “我等你。” 听到学长这么说,我的眼眶不禁再次开始微微发热。“学长…...你不用的…...” “虽然是幻术师,但我没有永恒的时间可以支配。我会继续像普通人一样――考大学、毕业后从事工作,然后过完短暂的一生。但我希望能保护你,毕竟你在那个人的身边已经失去的太多了,包括你身边的人。” “我身边的人……”虽然听到学长这么说,我的心里的确已经十分感动了。但他的最后一句话令我感到有些不解。 “是平良君。” “舞子……?”我的心脏开始在胸腔里跳得飞快。“舞子怎么了……?”我轻轻的推开了学长的胸膛,让自己直视着他的眼睛。 “她用自己的声音,替你做了交易。” 学长的话音刚落,我的心脏仿佛是被人用锤子击打了一下。 “丹只是告知了你们之间在做着交易,但并没有提及交易内容。她生怕你再用自己的器官或是感官进行交易,就用自己的声音,替你换取了那个人一个月的生命。虽然在规则上是不允许的,但…...” 学长之后说的话,我已经全然不在听的状态了……我感到自己的呼吸频率在加快着。一个月……难怪在新年前夜,我没有梦见交易现场;难怪舞子愿意放弃在酒吧驻唱的打工机会;难怪舞子会退出合唱社…….为什么我没有意识到,这一切都是因为舞子替我做了交易…… 8:00p.m. 我躺在病床上,两眼空洞的望着刷白的天花板。 “光枝后天就能出院了喔。”面色苍白的妈妈,替我往身上拉着被子。 我朝她笑着点了点头。 “对了,”妈妈在替我弄好被子后,走到了窗边。“你爸爸昨天来过电话了。” “是吗……”我看着妈妈在拉着窗帘的背影。 “你爸爸说……” “妈妈,”我毫不犹豫的打断了妈妈要说的话。 “嗯?” …… 我就像是在云里雾里般,将这个我唯一一次没有后悔过的决定说了出来。 Silhouette 129.启程 二月十五日,羽田国际机场。 在值机柜台前领了登机牌、办理好了托运手续后,我从大衣的口袋里掏出手机,瞥了一眼屏幕。 3:02p.m. 离登机还有一段挺长的时间。在舞子的推搡下,我们进了机场的一家餐厅。 因为妈妈和医院预约好了复诊的时间,井上学长也因为将要迎来毕业考试而抽不开身,所以舞子便代由他们送我到机场。 在点了两杯冷饮后,我们找到了一个安静的角落。 “为什么阿姨不和光枝一起去呢?”坐在座位前,舞子将吸管塞进口中。“啊,好凉!”她将舌头微微外露了出来。 我双手握着面前的玻璃杯,也学着舞子吸了一口饮料。可惜,带有酸味的饮料在我的味蕾前就像是冰水一般――但如今,我不必再向舞子隐瞒这件事情了。 “妈妈她身体不好,”我咬着吸管回应道,“而且爸爸在电话里说,这个月底会回一次日本的。” “他们和好了吗?”舞子将身子微微前倾,似乎有些激动。 我摇摇头。“不知道呢。不过我去英国高中上学的费用也不小,加上要给妈妈花钱治病,他在美国的话还是不太方便的吧……” 话虽是这么说,其实我自己都觉得这个理由有些蹩脚。最好的理由,应该是他来日本出差,顺道去探望一下妈妈――不过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就算你这么说吧,”舞子皱起了眉毛,“我还是觉得有亲人陪同比较好呢~” 我笑了笑。“习惯就好啦……” “那,”舞子看着我,“你想过他会在哪里吗?英国那么大。” 我愣了愣。“没……没有呢……” 果然,和舞子提及这些人和事,还是会感到有些奇怪的。 “真不放心你,”舞子侧过头来看我,“万一走丢了怎么办?” 我不禁笑出了声来。“虽然我英语不好,也不至于会走丢啦…...” 在沉默了片刻后,我还是决定将我心中的疑惑问出来。 “舞子,丹……我是说,他去哪里了?” 我本以为舞子在听到我这么问后,也许心情会变得沉重起来。但她没有。 “我们分手啦~”舞子的语气,就如同在叙述着一件不能再平常的事情。 我有些吃惊。当然,结果并没有出乎我的意料。 “你在住院的时候,他把之前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我。然后他还和我说,我和他不能继续在一起了…...至于新年的那天晚上,就是你住在我家的时候,”舞子向我吐了吐舌头,“虽然那时候我知道你们在交易的事情吧,但难过的还是因为我们之间的感情。不过现在想想,还是分开的好~” “为什么?”我对于舞子的如此坦然还是会感到有些惊讶。 “高中时候的恋人,走到最后又不一定能结婚呀~” 我眨了眨眼睛,对于舞子的回答感到有些发愣。 “逗你的!”舞子挑起眉毛,一副得逞了的样子。 我朝她撅了撅嘴巴。 “不过也是因为心里明白,对方和我不是同类人啦~”舞子终于将最主要的原因说了出来。“看来我还是乖乖的等到上大学吧,大学的好男人多着呢~” 我发现自己有时候会跟不上舞子的思维。不过这样也好。 “那他有说要去哪里吗?”我又问道。 舞子摇了摇头。“他开的那间玩偶店也关门了呢。不过这样看来,他也应该不会再待在镇子上了吧。” 我咬着吸管,慢慢的吸了一口杯中的饮料。 “光枝呢?” “嗯?” “学长怎么和你说的?对于你要去英国的事情?” 我干涩的笑了笑。“还能怎么说呀……” “他说了会等你吗?”舞子的语气显得有些激动。看得出,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希望在我身边的人会是井上学长,尽管井上学长是幻术师。 我木讷的点了点头。 此时舞子露出来的表情,显然对于我的回答表示非常满意――又或者是因为她非常满意井上学长的态度。 我低下头,盯着玻璃杯内在微微上下浮动着的冰块。 虽然现在想起“弗拉德”这个名字,我还是会习惯性的感到喘不过来气吧……不过既然已经准备好要去异国了,不管舞子能不能理解我和弗拉德之间的感情,我都不会轻易的放弃这个机会。并且我希望这段旅程,能解答一个将我困扰了许久的疑惑。 “放假的时候会回来吗?”舞子又继续问道。 这时候看舞子的神情,更多的还是不舍。 我尽力不受她的情绪影响,硬是在脸上撑起了一个笑容。“还不知道呢,不过……过新年的时候肯定会回来的吧……” “这么久!”舞子不自觉的,将略微有些沙哑的嗓音提高了音量。 “机票很贵啦~”我有些哭笑不得。 4:27p.m. 必须到了要分别的一刻,我的嘴角正在以不易察觉的幅度上下抽搐着。在强忍着眼泪与舞子拥抱了几秒后,我攥着证件与登机牌,进了安检处。 忍不住的回头看了眼舞子,她仍站在安检处的外头,不停的朝我挥着手。 过了安检之后,我已经看不见舞子的身影了。而此时我的脑海内,满是这半年来所发生的种种…… 我提着手提行李,用着缓慢的步伐朝着登机口走去。 说起来,弗拉德真的是以不留痕迹的方式离开了我――他没有留下任何存在过的痕迹,我们甚至没有像普通恋人那样合影过。可能唯一剩下的,就是我的手机内还好好的保存着他发给我的每一条短信,我们的每一条通讯记录而已了。但我始终不敢打开来看,因为我随时会面临着崩溃的状态――尤其是在刚失去他的时候。每天,我只能通过分心去做些别的事情,以此将伤痛渐渐的淡化掉。 不过,现在的我也在对于即将到来的新生活而感到有些不安。虽然最大的初衷是为了找他,但面对一个陌生的国度,就不得不要花些时间去适应了。 Silhouette 130.邮件(1) to舞子: 感觉在外国读书好不方便呀,连电话也不能多打……舞子最近过的怎么样呢?上课是不是还会经常走神呀?不过我想你肯定会说――“你说的这个人不就是你吗?”哈哈~ 因为没怎么和舞子互发过邮件,所以一下子不知道从何说起了呢。 先说说我现在的处境吧。我现在住在homestay…...就是寄宿家庭里。因为语言沟通的隔阂吧,一开始来到这个家的时候真的感觉很不适应呢,而且饮食和生活习惯也有了变化。 这个家里有一个和我同龄的女孩子,也在读高二,不过我们读的学校不同,她的学校里这个家要更远一些。她还有一个在读大学的哥哥,不过那个哥哥基本上不回家,所以家里通常只有我和她,加上她的父母。我觉得她不太喜欢和别人说话呢,又或者是因为我的缘故吗?不过她的父母性格还是很和善的,因为每天在吃晚餐的时候,他们都会问问我在学校里的情况……不过毕竟是住在别人的家庭里,感觉一切都像是有了层隔膜一样。 我在现在所在的班级里也认识了几个好朋友……对了,其中也有一个亚洲人,不过她是从韩国来的,所以也只能用英文沟通了呢。刚来到班级的时候我心里还是有些害怕的,因为开口说英语对我来说实在是太难了,也许只能勉强的和同学们寒暄一两句?但是无论是班主任还是身边的同学,都表示很愿意帮助我。 啊,对了,提起班主任奥利维亚女士,她是个外表看上去很亲和的人喔,为人也很温柔亲切,在我的学校生活上帮了很大的忙呢。 不过要说我最喜欢的老师,我觉得应该就是教我们历史的詹姆斯先生了~詹姆斯先生很年轻,看上去应该三十岁还不到的样子。他平时上课的时候很风趣,经常会将一些与课堂看似无关的题外话(他的一些生活经历)。而且他是个很喜欢旅游的人,上课的时候还给我们看了他去欧洲其他国家旅游的时候,所拍下来的人文风情的照片。课下的时候他也会经常和学生们交流,我也和他聊过几次天呢(他对于日本文化十分感兴趣,还说以后退休了一定要去日本住上一段时间)。但他最吸引人的地方,我想应该是他说话时候的口音了吧~他的口音很好玩,听说是因为他父亲是法国人的缘故,他和他的父亲学过法语,所以口音里会带着法国腔。一开始上他的课的时候,我真的完全听不懂他在讲什么内容呢。但是因为每天都必须使用英文,加上他上课的方式很生动,经常会结合一些图片和肢体语言之类的,所以我现在也能渐渐的习惯了~ 这里高中的作息时间和在日本的时候差不多,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紧张,而且学生们在课余时间里的活动还是很丰富的呢~不过因为我现在的英语水平还没有达到能和别人沟通自如的能力,所以在课外的时间里,我一直在强迫自己待在图书馆里看书。虽然感觉有点辛苦吧,不过我觉得在这里学习会比在日本的时候会有更多的动力呢,也可能是因为心境的改变吧? 嗯……回到正题上。舞子你知道吗?离开日本之前,我对于能找到他是很有信心的,因为我觉得我们之间似乎在被无形的线联结着(这么说可能会感觉有些抽象吧),不然怎么会发生之前那么多的事情呢?......我觉得这份自信直到飞机落地前的那一刻,都一直在保持着。但是等我在这里生活上了一个月后,我觉得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就算我有能力去踏遍英国的每一寸土地,然而我根本就不能保证他真的会在原地等着我。 你可能会问,偶遇呢?说不定某一天走在大街上,我们就会遇见了? 我也希望这种情节不单只是会发生在影视作品里,可是太难了。天哪,舞子,我觉得这其中需要多少的缘分才能制造出一场偶遇?说实话,当时作出要来英国的决定,对于现在的我来说这实在是有些冲动了。我很茫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在每个周末都买上一张火车票,去一些自己还不知道的地方走走看看?也有可能在我的英语没有完全的达到能与他人交流自如的能力之前,我都不适合踏出这个街区一步。毕竟处于安全考虑,我并不想给现在寄宿的这户人家添上任何的麻烦。 舞子最近过的怎么样呢?马上就要迎来高三了,现在的学习生活会不会开始紧张起来了呢?戏剧社还是如同往常一样吗?我真的很想念舞子和其他同学们呢……对了,日本的樱花已经开了吧?之前每年的这个时候,我们都会在公园的树下赏樱呢~今年舞子打算和谁一起去赏樱呢?和戏剧社的成员们吗?记得到时候要拍些好看的照片传给我喔~ 说到气温,英国即使是到了三月份也还是挺冷的呢,出门的时候还是要穿上大衣才行。不过比起我刚来的时候,气温相对还是上升了一些呢~ 对了舞子,有空的时候,你能去我家看看我妈妈吗?因为我对她的身体还不是太放心。上次和她通电话的时候,她说在医院里住院了一段时间,但还是没有告诉我病情如何。妈妈是那种喜欢工作的人,我想她的病多半也是因为太辛苦而长年积攒下来的吧? 不知不觉就在键盘上敲出了这么多字,但感觉总不如见面聊天要来的直接呢,你说呢?......因为是在学校的电脑室里发的邮件,所以时间上会仓促一些。不过看来邮件已经成为我们之间最必不可少的沟通方式了呢(其实我还是觉得打电话要来的更方便一些)~ 那就这样啦,很期待舞子的回信呢~ from:光枝 Silhouette 131.旅途 四月四日,周六,11:23a.m. 从我所生活的布里斯托市(bristol)到伦敦,大约乘了两个小时的火车。当然,这次与我同行的,是在班上和我玩的比较好的三个同学――娜塔莉、卢克和狄伦。 “好饿,先去吃饭吧――”出了火车站之后,走在面前的娜塔莉朝着我们三个提议道。 娜塔莉是个和舞子一样性格活泼的女生,甚至比舞子还要开朗一些。她的头发在暖暖的阳光下,泛着好看的麦金色光泽;并且她长着很典型的英国式五官,给人感觉就如同从古典油画中走出来的女孩子一般。 “不是要先去白金汉宫转转吗?”在我身旁的卢克反问道。 卢克的家境十分不错,他本人的性格也十分大方(我们此行的火车票钱也是他出的)。此时,他右手插着牛仔裤的裤兜,左手向后捋了捋满头的褐发,浑身散发着街头男孩的气息――但是只要凑近一看,会发现他的脸上有很可爱的小雀斑。 “先去吃饭――”娜塔莉用着优雅的英国腔重复了一遍。“米娜,不理他们了,我们先走吧!”娜塔莉走上前,挽住了我的胳膊。 “米娜”是我在进学校报道前,临时在脑海里想到的一个名字。至于为什么会想到这个名字,也许是我所喜欢的那本小说《德古拉》――其中的女主角就叫“米娜”的缘故。 这时,我用余光看到了卢克朝着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狄伦捅了捅胳膊肘。 “还不快点跟上。”卢克挑着眉,用着暧昧的语气对着狄伦说道。 11:42a.m. 乘着伦敦巴士坐了几个站点后,我们找到了一家小饭馆。 小饭馆里的装修带着浓重的英伦风格,里面的人也并不少。在环顾了一圈后,我们终于找到了一张刚好能围坐下四个人的餐桌。 我和娜塔莉并排坐在一起,两个男生则坐在了我们的对面。在娜塔莉和卢克对着服务员报了好几个我听不懂的菜名后,服务员离开了。 不知道等了多久,期待已久的英国菜终于呈上了桌面――烤牛排、炖牛肉、鱼炸薯条……看着眼前的食物,我不禁深吸了一口气――虽然在寄宿家庭里的时候,也时不时的会品尝到这些。 “在英国生活了两个多月,你对于饮食还习惯吗?”这时,坐在我对面的狄伦朝我问道。他的口音听起来十分绅士又舒服。 我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嗯。虽然……有时候还是会想念日本菜吧……”我用着仍不是太流利的英文答道,又将目光迅速的转移了。 虽然是这么说,但我其实在之前的梦境中就已经体会过了――虽然失去了味觉。现在想想,梦境果然是梦境,随着时间的一点点流逝,它就如同一件不能再普通了的事情,容易让人慢慢的将其淡忘掉啊…... 在我身旁的娜塔莉和坐在狄伦身旁的卢克,似乎在为着什么而发笑。 1:36p.m. 来到白金汉宫(buckinghampce)外。虽然曾经在脑海里构建了一遍又一遍的场景,我还是有些被这份庄严的气势所震慑住了。 那白的有些发灰的正方体建筑,每一块构筑它的墙砖,似乎都在告示着它的古老。它被黑色的栏杆从外围围着,栏杆上是黄金色的尖头,更加让这整座宫殿从外散发着一份肃穆。站在悬挂着王室徽章的正门外,可以看到正门两边的墙柱上雕刻着十分华美的图案。 因为现在并未到开放的时间,所以来到这里的游客只能从门外远远的驻足观望。但即便是这样,仍有许多从世界各地来的人们会三两群的聚在一起,在正门外摄影拍照。 我握着手机,尽力想用不怎么高的像素去拍下一些好的镜头――回家之后能给妈妈和舞子看。幸运的是,低像素并没有太多的影响到我的拍摄……起码它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糟糕。 在拍完了单独的风景照后,娜塔莉拉着我走到了正门边,让随身带了相机的卢克帮忙拍照。 “狄伦也过来嘛!”娜塔莉朝着站在卢克身旁的狄伦喊道。 在午后的阳光下看狄伦,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性格沉默――这让我时不时的联想起了井上学长。 他的一头栗色的短发,在阳光下隐隐的泛着淡淡的光泽。 狄伦的长相让人第一眼看上去并不觉得他很和善,反而会误以为他的性格并不易相处(事实上这只是我的偏见而已),但他的长相的确算得上是十分的俊美了,一点也不会输给…… 我握着手机,不禁吞了口唾沫。 “米娜和狄伦,笑一下!”捧着相机的卢克朝我们俩喊道。 我连忙撑起了一个微笑――但这个笑容在相机面前,一定不会有多么好看。 没错,我想起了弗拉德。 9:30p.m. 英国从三月的最后一个星期日就开始进入夏令时了――十月的最后一个星期日前,时间都会提前一个小时。在此期间,天黑的时间都会比较晚。 因为下午在参观完白金汉宫、大本钟、伦敦桥等著名景点后而感到有些精疲力尽,我们便在先前预订好的小酒店里休息了两三个小时。之后,我们来到了美丽的伦敦眼(londoneye)。 在我心里,伦敦眼应该可以算是情侣和游客们很向往的一个地方了吧――夜幕下,梦幻的灯光闪耀在伦敦泰晤士河之上,为这座古老的城市点缀着一丝丝浪漫的气息。 排队的人还是很多的。站在伦敦眼的下方,我抬头看着这个巨大的轮盘在不停的旋转着。听娜塔莉说,这座摩天轮是为了迎接2000年所建成的――这无疑让它在我心里又刻上了时代感的烙印。 或许排了有四十分钟那么久的队伍,我们终于和其他旅客们一起,登上了伦敦眼的乘坐舱。一个乘坐舱能承载二十个人左右的样子――从外面看一个个乘坐舱,它们的形状就如同一个巨型的蛋状物一般。 站在乘坐舱内,我扶着玻璃壁面前的栏杆,视线跟随着伦敦眼的旋转而移动。 伦敦眼运行一周大约是三十分钟。如果是在夜色将要降临前登上伦敦眼,在旋转一周后会发现天空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进入了夜幕。 我将视线延伸至了不远处的大本钟。夜幕下的大本钟,相比下午去参观的时候显得更为古老又神秘了一些。它就那样静静的伫立在原地,尤其是隔岸观望的时候,会尤为觉得壮观。 这就是英国的一部分,是他曾经生活过的地方的一角。 弗拉德,我已经在这里了,为什么你还不出现呢? Silhouette 132.等待 11:12p.m. 在伦敦眼附近转了转后,我们终于因为抵不住疲乏而回到了预订的小旅馆。 客房内。 我坐在桌子前,将小旅馆为旅客所准备的伦敦市地图摊开在眼前。“对了娜塔莉,”我低下头,盯着地图上的一条条交通线路,“明天要去哪里来着?” “大英博物馆和福尔摩斯故居…...”娜塔莉趴在自己的床上,有气无力的回答着我。 “诶,福尔摩斯啊——”我的眼睛仍在地图上游走着,却又不自觉的惊叹了一声,并为此感到了些许的兴奋。 娜塔莉一下子从床上爬了起来。“之前在班上商量的时候,原来米娜走神了啊!” 我抬起头,看着娜塔莉漂亮的五官。“…...忘记了而已,才没有走神呢。” 娜塔莉朝我挑起了眉毛,似乎有些不相信的意味。“也对,因为狄伦在场~”她突然笑了起来。 我朝她皱了皱眉毛。“狄伦在场又怎样……” 娜塔莉一翻身,转而坐在了床沿。她在用手向后顺了顺自己的麦金色长发后,拿起放在床头柜上已经被她喝了一半的饮料。 “你真的不知道狄伦喜欢你吗?否则他这次才不会跟着过来!之前卢克邀请他一起去酒吧,他也拒绝了。”娜塔莉说完后,一口气喝掉了瓶子里剩下的饮料。 我有些吃惊。“酒吧啊,这哪里有可比性……” 娜塔莉斜着头看我。“你看,你就是不敢承认。” “承认什么……”我感觉自己的嘴角在因为苦笑而上扬着。 不过这种感觉却令我有些似曾相识……没错,如同舞子那时候想方设法的提醒我,井上学长对我的心意。 娜塔莉站起了身。在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了一套换洗衣物后,她开始脱着自己身上的衣服。“我先去洗澡了噢。” “好。”我将视线移回到自己面前的地图上。 桌前,发着鹅黄色灯光的落地灯,将灯光打在了那些个复杂交错着的交通线路上,在看的时间久了后,不禁会让人觉得有些眼晕。我靠在了椅背上,仰着头凝视着天花板。 伦敦……我闭上了眼睛。记得之前在梦境中的时候,约翰的家就在伦敦。可是过了这么久,肯定已经拆迁并改建成别的建筑物了……早知道那次被约翰邀请去伦敦的时候,就应该答应他的邀请,然后和他去看看? 噢,不,怎么可能,幸好没去呢……我松了口气。约翰和艾什是一个人,不能将他们再分开对待了…… 不过真的需要这样吗?如果约翰……或者说是艾什,他想要伤害我的话,早在我们独处的时候他就有机会下手了,又何必等到以艾什面目出现的时候再来对付我呢?梦境虽然是梦境,但的确是艾什在操纵的,难道他真的没有在梦境中伤害我的能力……?但我始终想不通,为什么艾什他会在临死之前说:“你果然没有考虑过我啊”、“如果那天晚上你能答应和我一起回伦敦,或许就不会发生这些事情了”?难道是因为约翰在那时候…... 「你愿意跟我回伦敦,做我的妻子吗?」 约翰的声音突然回荡在我的脑海中。 我想开口说话,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抱歉,约翰。」这时,一个我从未听到过的女声顿时在黑暗中响了起来。 「你喜欢上别人了?是埃德加?」 埃德加!我的心不禁微微下沉。 「嗯。不过我还要回国,所以可能会耽搁上半年的时间。」女声的英文发音十分古怪。 「是吗?好吧。」约翰的语气隐隐透着失落之意。在沉默了一会儿后,他温柔的声音又在黑暗中响了起来:「你能帮我个忙吗?」 「……是什么?」 「能让我抱一下你吗?」 我在心里不由得一阵惊呼——这是多么熟悉的对话……. 「你是我第一个一见钟情的女孩。我知道,以后可能再也不会遇到像你这样的女孩了。」 「约翰……」 「明天一早,我会乘着火车回到伦敦。可能我们以后再也不会见面了。你要回到你自己的国家,我也有我的任务要完成。」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 “米娜!米娜!” 娜塔莉的声音将我拉回了现实。 “你竟然睡着了,电话响了都不知道!”身上还裹着浴巾的娜塔莉,将我的手机递给了我。 我朝她一笑。“抱歉啦……” 娜塔莉在诧异的看了我一眼后,跑回到了浴室。 我翻开手机盖,在恍惚之中看了眼屏幕——有国际代码的手机号……是舞子!我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径直走到了窗边。 “舞子!”从英文转换为日文,让我觉得有些微妙。 “笨蛋,这么久才接电话,我还以为自己打错了呢!”舞子接连着就是一通抱怨。 听到舞子那令人熟悉又温暖的声音,我的眼眶不禁有些湿热了起来。“对了,舞子那边应该是早晨了吧?”我想起了两地之间隔着的时差。 “这不重要啦笨蛋!还好你现在还没睡觉,不然急死我了!”电话那头,舞子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说不出来的感觉——急促?热切? “怎么啦?”站在窗前,泰晤士河的景色被我揽入眼底。“舞子那边在放春假吧?” “他来找你了!” “啊?” “就是……哎呀,叫什么名字来着!” 我听到了井上学长在舞子身旁说话的声音,虽然我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埃德加!” 我愣住了。 “埃德加来日本找你了!......喂?光枝?有在听吗?” “……有……” 我感觉自己握着手机的手在颤抖着。 “然后我说你为了找他,已经去英国了,所以他又准备回你那边了呢,不过在此之前他还要去见岚喔!”舞子的声音里充满着激动与兴奋。 “埃德加……”不知为何,我的嘴角正在不自觉的抽搐着。 “是啊!可能你们马上就能见面了吧?他说他现在还来不及买手机,但是他把你的电话从我这要走了,应该等他回到英国后就能和你联系上了吧!” 我的心脏正在胸腔里疾速的跳动着。“扑通、扑通、扑通”……我已经喘不过来气了。 00:00a.m. 娜塔莉已经先睡着了。而我仍站在窗前,望着泰晤士河的夜景。 埃德加,埃德加,埃德加……在心里反复的念着这个名字的同时,困扰了我三个多月的问题也开始渐渐的散去了疑云—— 没错,我爱的是弗拉德的灵魂。而如今,他的灵魂回到了从前的那副躯体上……他要回来找我了! 在刹那间,我开始觉得一切都有了新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