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夜路莫回头》 第一章 邹五更奇遇 第一章邹五更奇遇 时间:解放前。(.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地点:周口村,一个地图上没有的角落,小到不能再小的地方。 不知什么时候起,在人们印象中,村西头往西一直矗立着一座石碑,上面蟠龙,下面雕鳯,中间模模糊糊有字的痕迹,难以辨认。 碑首两条蟠龙,龙头昂首向天,中间有一龙珠,因为年代久远,同字迹一样模糊不清。石碑周围没有隆起的坟头,只在空旷的田地里孤零零竖在那里。 碑座已被杂草吞噬,底座周边青草郁郁葱葱,不时有蛇类悄无声息出没。 周围没人知道石碑的来历,很早以前,据迷糊的祖爷曾经说过,他们那一辈有人晚上打更,具体是谁一到嘴边就忘了,好像是老邹,因为他的大号叫五更,好像就为打更而生的,或许是那个时辰生的。邹五更曾迷迷糊糊打到石碑那里,石碑距离村子至少有五里,在白天,五里地也就是眼前的事,说说笑笑几步叉子就到了。但是到了晚上,黑灯瞎火的没有一点亮,谁也不会沟沟坎坎的摸到那里去。 那天晚上凉风习习,开始天上一团漆黑。到了后半夜,本来是两个人的活,另个人闹了半宿肚子,于是五更一个人出来,一抬头,圆月当空,月亮不知什么时候挂在天上,大地变得朦朦胧胧,一片惨白。所有东西变得异常接近,当睁眼仔细观看时又感觉遥远,什么也看不清。老邹已经敲了三遍锣,四更天是人最困的时候,按照迷信说法是阴阳交界的时候,此时最容易通鬼神。五更胆子大,胆子小的干不了这个。前些年,也就是老更的前任更夫,快敲了一辈子锣了,突然之间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常常说些别人听不懂的话,变得疯疯癫癫。据说,他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五更贪图安逸,白天不用干活,晚上随便敲敲锣就能养家糊口,竟有些求之不得。他满怀信心接过这个重任,没想到这是个苦差事,不但要眼睁睁盯着燃香计算时辰,还要在犯困的时候巡街报时,真是要命。 敲完四边更的时候,老邹迷迷糊糊感觉有些不对劲,具体哪里不对劲还说不上来,锣好像出现裂缝一样,声音发抖。老邹裹裹衣裳,前面人影一闪,好像是自己那位闹肚子的伙伴,心说,刚才还待在更室里,怎么又出来了。待仔细观瞧,什么也没有。他天不怕地不怕的,继续往前走。 约摸一袋烟功夫,按照平时的点儿应该到了更房。他挂起锣和槌,推门进去,里面暖烘烘的,桌子上点着油灯,墙壁上挂着一些动物皮毛,一位老太太拿着绣花针安详的坐在桌旁正在修补一件什么东西。 老邹睁眼看看,这才感觉不对,也不认识面前这位老妇人。意识到走错门后,忙解释道,走错门了大娘,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老妇人见到生人,不但不惊讶,反而客气的说,既然进来了就上炕做吧,暖暖腿脚,打了一夜更缓缓劲儿。 老邹心说,八成新搬来的外来户,不过看样子是认识我,要不怎么知道我是打更的。 我们天天听着你的更声入睡,快成习惯了,尤其我家老头。老妇人非常热情,非常健谈。估计五更天已过,老头子就该回来了,到时候你们着实聊会,邻居这么多年,平时也没有功夫唠唠家常。 恕庄稼人眼拙,老邹坐在炕上,暖绵绵的,像陷入庄稼地头里。他问老妇人,老人家是不是新搬来的,方圆十里八里多少混个脸熟,今天却觉得有些面生起来。 贵人多忘事,我们常见面,我家老头子姓黄,你们打过交道的,上来做吧。老妇人没有说完,打了一个响咯,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嘴里吐出来。忙拿手挡住嘴,扭过去剔牙,扬手弹掉一根羽毛似的东西,轻飘飘落在地上。 这时,老邹肚子一阵干搅,整条肠子麻花般拧在一起。心说话,怎么拉肚子也有眼红的。他跟老妇人说,对不住,闹肚子,改天打扰。说完,捂着肚子向外走。 老夫人说,茅房,出门左拐。 从门口左拐,绕到茅房出恭。老邹一闭眼的功夫,东方已现鱼肚白。糟了,光顾说话把打更事忘了,不过,一般情况下,此时正是人们将醒未醒的时候,听不到更声也是常事。没有特殊情况,谁也不会揪住更声不依不饶。 正寻思的时候,远远听到另一个更夫呼喊自己,他憋着嗓子应了一声。 周围慢慢腾起一层水雾,眼瞅着升到半空,四周白茫茫一片。老邹心说,什么鬼天气,刚才还好好的。他提着裤子走出茅房,由于心急,忘记拿回打更的家伙什儿便直奔更房。 另一个更夫正在更房门口着急上火,看见老邹两手空空回来,以为出了什么事。上前问道,干嘛去了这么久,还以为出了啥事? 我能有什么事,串个门再闹个肚子功夫,天就亮了。 两个时辰你去哪了? 两个时辰,笑话?老邹用手比划,双手空空的,这才意识到丢了吃饭家伙。他回想起来,自己曾到村口一个老妇人家稍息。于是说道,刚才碰到件奇怪事,村西头那户人家八成换了主人,面生的很。俺稀里糊涂闯进人家家门,锣和槌都撂人家门口了,真丢人,我这就去拿。说完,自己先打个寒颤,更房就在村子最西边,也就是脚下这个房子。 另一个更夫笑道,找哪个寡妇风流去了?编,接着往下编。 老邹浑身起了鸡皮疙瘩,说,俺的锣还挂在人家大门口,不信跟我去拿。他默默念叨着,但愿那里有户人家,只是之前没有注意而已。 天已经大亮,公鸡开始打鸣,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两个人并排前行,老邹凭着记忆急匆匆奔出好几里地,怎么也找不到道边那户人家。五更脊梁骨开始发凉,意识到,有可能真他娘碰到鬼了。 另一个更夫说,玩就玩吧,编个瞎话串个门,谁也没说你什么不是。 老邹心情沉重,脸上凝重。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常走夜路,难免遇到不干不净的东西。好在天已大亮,朗朗乾坤光天化日,谅不会有不干净的东西出现。于是,紧紧攥着另一个更夫的手,边走边四处寻找。 石碑旁边小树上,老邹的吃饭家伙——锣和槌,正在那随风摆动。 老邹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疑惑的说,明明挂着门口上的,怎么出现在这里。他四处转转,石碑后侧有一道刚刚踩踏不久的脚印,杂草倾斜,尚未完全复直。脚印尽头一片草丛里,看见遗留下的一坨螺旋向上的新鲜粪便。 另一个更夫简直有些哭笑不得,谎没有这么撒的,不是拉稀而是便秘呀。 老邹心说,我的亲娘呀,真遇见鬼了。不过,说给谁谁也不会信,他开始四肢发僵手脚冰凉,回过头来望着那个更夫苦笑。 与老邹同行的更夫刚要挖苦老邹几句,他看到了一张面容苍白严重失去血色的空洞的脸,像极了村里死人发殡时陪葬的童男童女,眼神空洞,面白如纸。 老邹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跟在场的自己和另一个更夫说,没事没事。 莫名其妙的,老邹主动丢掉了打更差事,像变了一个人。家人说,好好一个人怎么说变就变了。 之后,老邹半夜睡着睡着,经常直挺挺做起来,或者一个人站在院子里呆呆的站上半天。再之后,按照村里人的话,人越来越疯,走出去的圈子也越来越大,走丢的时日越来越多。村人从最初新奇到后来不以为然,逐渐习惯了老邹的忽隐忽现。到后来,老邹彻底淡出了人们的视野。村人茶余饭后有时会突然问起,怎么这么长时间没有见到老邹了。再到后来,老邹诉说遇鬼的事情遭到众人的一致否定,认为是疯人说语,简直就是扯淡。人们最常用的一句话就是,如果是真的,大伙怎么没有碰见。 事实也许是,能撞运碰见的基本上都疯掉了。 第二章 亮子之死(上) 到了迷糊这辈上,村西头的石碑经过时间打磨,日晒雨淋,逐渐与其他景物融为一体,看不出哪里有稀奇之处。不少孩子经过这里,常常在这里逗留,不为别的,就为可以搭着人梯爬到石碑顶部,然后两腿骑在上面登高望远,一览众山小。石头长年累月与人体接触,加上吸收日精月华,逐渐变得光亮,有时从下面往上看,可以清晰看到石头反射出日月光华,正一圈圈随波荡漾开来。 迷糊之所以叫迷糊,是因为小时候整天像一个瞌睡虫,基本没有清醒的时候。但到了十一二岁年纪,迷糊像睡醒了要弥补过去损失掉的光阴一样,按大人话讲,一睁眼就可劲折腾。村里赤脚医生给出最权威的解释,精力旺盛。 那年夏天,一个赶蜂人路过此地,看到一群小孩在道边玩耍,一眼看到迷糊,浑身哆嗦不已寒颤连天。临出村,赶蜂人偷偷告诉本村人一个秘密。那个本村人恰好是迷糊的当家大伯,他没忍住,扑哧一声乐了。人过留名,雁过留声。当家大伯没有将这话当回事儿,这群孩子不是童子是什么。可笑。 赶蜂人说的那个秘密是,迷糊是童子,观音驾前的一个坐台童子。迷糊大伯只听到了前面一句话,后一句话被自己笑声遮住,耽误了一个洞悉三界的机会。 据老人讲,村里从来没有出现过赶蜂人,那个赶蜂人不知什么原因误打误撞来到了这里,而且还说出一个众人皆知的事实。自此,赶蜂人再也没有出现。 村里有家财产和人缘比较像回事的地主,姓崔,外号崔善人,比起后来的周扒皮李扒皮强上百倍。穷人大辈,崔善人是有钱人,辈小。崔善人有个小儿子,崔大军,辈儿就更小了。大军跟迷糊一个年纪,按乡亲辈分大军应该管迷糊叫小叔。 迷糊和大军两个人一般年纪,尽管贫富差距明显,但是非常和的来。因为这,大军经常将自家的东西偷出来与大家分享,大军乐此不疲,差点成了众人的救世主。 有年秋天,较晚些时候。迷糊和大军两个人延续夏天惯性,即便光身子暴露在空气中凉意阵阵的时候,还是故作勇敢跳进池塘里游泳。临近中午,尽管阳光高照,空气中还是掠过丝丝寒意。池塘只剩下两个人,迷糊从水里站起来,感觉还是水里比较温暖些,他深吸一口气,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仰翻如水。入水前,仰视可见蔚蓝的天空和朵朵洁白的云彩。白云下面,偌大水塘只有大军一个人在那戏水,水波涟漪,汩汩泥浪从大军身后冒出。随后,大军身后冒出一个小孩脑袋,乍看之下,身体羸弱,肋骨突出,面如白板。迷糊心里咯噔翻了一个个,心说不妙。他赶紧睁开眼,眼前黄糊糊一片,视线模糊不清,只有翻滚的气泡和卷起的泥沙。 水中有一个与外界完全不同的世界。之前,迷糊从没有在水中睁过眼睛,毕竟眼里不揉沙子。闭着眼睛,就像重新回到人类最初的原始状态,细心探摸世界,感觉灵敏,耳目顿开。迷糊情急之下骤然睁开睁眼,想不到的是,眼睛不但没有酸涩感觉,反而得到浸润般暖暖的非常舒服。据说,如果运气好的话,在水中可以看到鱼虾、钱币、陶瓷、古玩等许多好玩的东西。当然,有时也会看见不该看到的东西。这种机会一般人轻易不会赶上,万一赶上了非福即祸。亮子赶上了,看见了不该看到的东西,并经常乐于此道,结果败于此道,输的很惨,赔上了性命。 亮子,十里八乡有名的蛙人。蛙人整天与水打交道,不是一般二般的人随便就能当上的。早些年,周口村经年沥涝,连年水灾,村里周围水泊连天。有“涝了周口洼,十年不回家”之说。后来,一位过路老者要饭到此地,看到民风淳朴却饱受水患之苦。于是观天貌、察地形、算风水,临走透露天机,此为黄蟾吸水地貌,蟾蜍嘴巴正好位于周口村位置。因此,周口村水患不断。而破解此法亦非常容易,老者将此法写好叠上,交给施舍给其粥饭的张家,说了“黄蟾吸水,遇水则去”这句偈语。之后,告辞而去。张家人一时摸不着头脑,看看老者交给的一张白纸,什么都没有,也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取个乐子混个吃喝,很快将此事忘个一干二净。几年后,张家诞出一男婴,想到水患连连,给孩子取名张去水,以寄托美好愿望。张去水年幼时,经常拿着水瓢到自家桩基旁浇灌一颗垂柳。垂柳尽管栽种在桩基旁,却紧邻坑塘,并不缺水。奇怪的是,张去水却隔三差五拿着水瓢跑到那里去浇灌。一日,张家人忽然想到“黄蟾吸水,遇水而去”那句偈语,不禁猜想,“遇水而去”中的水莫非暗指张去水这孩子。要是这样,张去水能有这样为民造福的因缘,则功德无量,善莫大焉。张家人找到那张已经泛黄的白纸,白纸上面出现一张模糊的图形,该是多年受潮所致。白纸递到张去水跟前,张去水得到法宝般仔细观摩,手指在图上不停比划,然后便一把撕成两半扔掉。张家人以为去水这孩子看出了端倪,想不到的是,图纸被撕掉后没了下文。张去水依旧我行我素,没有一点洞悉世事、救民于水火的意思。张家人一时埋怨连天,怪自己糊涂,怎么能将救命稻草交到孩子手上,哪怕不是救命稻草,心中有希望总比没有希望好。这倒好,彻底没了希望。 张去水长大成年时,亲手浇灌的柳树长的枝繁叶茂,远远望去,绿冠如阴,翠绿欲滴。这年,张去水执意在柳树旁挖上一口水井。张家全家反对,想不到张去水牛劲上来后,一意孤行,悄悄背着张家人找来挖井队,一夜之间在柳树旁挖好水井。生米煮成熟饭,张家人不好再说什么,只好由着张去水性子祸害。 据当年挖井的几个人说,从来没有挖过那么好挖的井,就像那口井早就存在,而我们只是轻轻的打开井盖一样。 水井挖好后,周口村一带水涝渐除。但是,十事九不全,周口村旱涝九年一个周期。前九年雨水稀少,第十年保准大雨连绵。人算不如天算,有些事非人力所为。即使这样,村民已经烧香拜佛,感谢天恩地佑,自然所赐,人们总算有个不好不坏的收成。 张去水做了蛙人。每到第十个年头,张去水总是将一套行头准备齐全,随时听候十里八乡村民的召唤,有求必应。但凡有打捞不上来的物件、尸首,张去水去了,多数时候,只在水中撒上一遍钩,十拿九稳。目标明确,很少捞到树枝、袋子等杂物,更很少亲自下水打捞。有怨气不愿现身的,张去水只在水边转转,看看水文、气泡和荡漾上来极小的波动,便可知其八九,对症下药。即使再大的怨气,多年来也没有碰到不给面的。外人看来,这一行常与水中冤魂打交道,一来怕沾染晦气,二来如水被怨气缠住,危险性很高。因此,很少有人愿意接触这个行业。年华流逝,张去水日渐老去,年轻后生起哄看热闹架秧子还行,真正愿意继承张去水衣钵的一个也没有。 亮子年轻力壮,擅长水性,能在水中腹式呼吸。一旦入水,腹部如青蛙一样,翕张开合,从水中吸取氧气供全身所用,手脚被缚依旧能在水中自由徜徉。一旦哪个水泊出点什么事,亮子基本没有缺席的时候,也没少观察张去水怎样在水中手到擒来。他常对自己说,只需一个猛子,凭借自己水性没有救不到的人,打捞不到的尸体。亮子碰到过几次落水者,每次都非常轻松将落水者捞起。但是,活人好救,死鬼难扶。亮子不懂这个理,更看不上张去水那套陈年老行规。自从亮子亮起招牌当上蛙人后,没少为周围村民打捞东西,受到村民认可的同时,也得到了不少实惠,日子过的逐渐红火起来。 张去水常说,头上三尺有神灵,地下三尺藏鬼魂,看了不该看到的东西,拿了不该拿的东西,迟早要还的。 那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杨老头在屋后池塘里用水布圈上一块水面养了几只鸭子,鸭子长势喜人。每天早晨,杨老头总要到池塘边转上两圈,一来喂喂鸭子,二来看看水布有没有撕扯坏的地方。这天,杨老头照例巡查自己的水军队伍,无意中看到鸭子口中衔着一口青花小瓷罐。杨老头暗喜,水中藏金,难不成水底埋了古董,恰好被鸭子衔了出来。他这么想着,打起喂鸭时的呼哨,鸭子听到呼哨,条件反射向杨老头聚拢。衔着瓷罐的鸭子慢慢向岸边游来,杨老头等不及,边打呼哨边挽起裤腿下水。杨老头小心翼翼下水,生怕一不小心惊跑鸭子。只迈出一个脚步,杨老头像迈进悬崖般一个栽葱滑进水中。水面泛起一层细泡,几只鸭子聚拢在细泡周围,用扁长的嘴一遍又一遍过滤着水面,希翼像往常一样得到老杨的馈赠。老杨落水半个时辰后,老伴儿在水塘边看到了喂鸭用的吃食盆,吃食盆仍在岸边,鸭食散了一地。老杨这两天犯头晕病,血压不稳,脉象飘忽微弱,找大夫抓了几剂汤药总不见效,直到今天早上,走路依旧有些不稳。老伴见此情景,心知不妙,老杨十有八九奔水路进了黄泉。于是找来街坊邻居进行打捞,区区几间土房大小的塘面踪迹皆无。请来亮子,亮子望望有些发黄的水面,像一碗刚刚煎出来正在冒着热气的药汤子。他头一次感到心里没底,脑皮发憷。几年来,亮子救人无数,什么样的池塘都不在话下。浑浊的、清澈的、杂草丛生的、水底有暗流的、水蒺藜漫布的、有暗桩竹刺的,可谓五花八门林林总总,所有这些,亮子一个猛子如水,头脑门清,闭着眼睛也能找到应该找到的东西。但是今天,亮子站在岸边双腿打摽,他活动活动筋骨,感觉双腿长在别人身上,越是努力控制打颤,腿肚子越是有些转筋。众目睽睽之下,亮子在空中一跃,像只鸭子一样穿破水面,双脚在水面上一闪不见踪影。岸上的人等的心焦,时间也便显的漫长。村民们瞪圆眼珠盯着水面上的一举一动,过了很长时间,岸上的村民开始有些骚动。就在这时,水面哗啦一声,亮子分开水面钻了上来。他一边大口喘着粗气一边说,整个水底一寸一寸全部看到摸到了,没有老杨的影子。 老杨的老伴听到后重新燃起希望,八成老杨没有落水,八成老东西碰到着急的事,偏巧又等着着急处理才扔掉鸭食盆不辞而别,又或老杨正站在岸边人群中瞧自己的热闹。她扫了一眼岸上人群,整个人群站在遥远的天际,即模糊又清晰。为避免摔倒,她赶紧蹲下来,事情尽量往好处想。 这时,亮子歇过劲来,他小声跟大伙也是跟自己说,要不再试试,这么浑浊的塘面还是头一次见到。说完,亮子趟着脚步走进了池塘。池塘边,人越聚越多,张去水迈着蹒跚的步伐被人请到了坑边,出现在人群最前端。张去水看着水面,表情凝重,一个劲儿摇头。亮子懂水性却不懂水,此去凶多吉少。水分多种,除去海水、河水、湖水、泉水等大水系外,又可总分为阴阳两种水性。阴水为地下之水汇聚而成,阳水纯系天上之水汇聚而成。大部分水为阴阳水,阴阳交融互补,不伤身不养身。极阳之水经常出现在名山天路,比较常见。极阴之水则非常难以形成,一旦形成,水不易干涸,经年保持一种状态。或清澈见底鱼虫不生,或浑浊不堪难以下潜。人一旦入水,按平常水性对付,伤人性命十有八九。 此塘四周房屋高筑,中间低洼,取瓢底聚水难溢之势。地势属阴寒之地,蓄积池水,池水阴寒之气浸染。此水宜取纯阳之黄土回添,即使不能断其根脉,不使其伤人也算积了阴德。四周村民很少有人懂得其中道理,只顾垫高自己桩基,致使阴势渐盛。加之四周村民时常将动物尸首扔进池塘,塘水以阴养阴,乃极凶之水。换句话说,是一口地道的吃人坑食人塘。 水塘最深处不足三米,亮子潜入水中,按照下潜时间和速度计算,放在平常水域,最少也有十米左右。水中能见度非常低,伸开手臂难见手掌。计算水流速度、溺毙地点及周围活动半径,对于亮子这种老手来说轻而易举。这次,为稳妥起见,亮子重新计算了一下老杨落水的活动半径,勾勒出一幅最大活动范围。然后用手一掌一掌摸索过去,一圈下来,一无所获。亮子气已用尽,胸口发涨,很难在水下继续坚持。于是,双脚用力踩水,欲浮出水面。就在这时,亮子右手碰到一条手臂一样的东西,与其说是碰到,不如说是那条手臂故意触摸了亮子一下。碰到尸首和被尸首碰到是两回事,亮子浑身一激灵,心中掠过一丝不祥的感觉。他反手抓住那条手臂,手臂飘飘荡荡,像水绳一般。左脚缠住右脚,右脚推水,附进身欲看个究竟。他看见老杨双目微睁,嘴角有淡淡血迹,刚用手轻轻拂过一般。面色红润,正近在咫尺直愣愣看着他,另一只手从背后随着暗流浮上来,轻轻敲击亮子后背,眼睛紧接着忽闪了一下。 亮子身经百战,阅淹死鬼无数。他之所以敢和溺毙者贴身接触,是因为这家伙坚信人死如灯灭,死后万事休,只要胆大心细便可勇往直前无所畏惧。之前,亮子看到的所有溺毙者都像死人,真真正正的死人。而现在,老杨看上去却像个活人。就像待在家门口,正沏上一壶好茶,安静等待来串门的亮子一样。不同的是,地点换在鸭粪遍布的水底。 亮子受惊之下,气往上走,口鼻洞开,污水灌溉一般呛进五孔七窍。此时,手脚再怎么使劲无济于事,只在原地干刨。塘水迅速将亮子包围,紧紧缠住,看到亮子不动之后,像泥土一样将其掩埋。 水面泛起一阵不易察觉的水泡,随后风平浪静。众人眼睁睁看着亮子二次下水,石沉大海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第三章 亮子之死(下) 家有家法,行有行规。有些事需要按照老规矩来,这样,至少可减少伤亡,增加安全系数。就像张去水说的那样,人吃哪碗饭是上天给的,不能强求。 大自然诱惑太多,一不小心便会深陷其中。古语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说明一个简单道理,人要按规矩来,不能看的即使看见了也要从眼里拔出来。 在张去水指挥下,老杨和亮子先后大白于天下。据打捞人员讲,老杨直挺挺躺在水底,双手紧紧攥着一口青花小瓷罐。人们说,那东西是属于老杨的,只不过不能在阳世享用。而老杨的黄泉路和别人不同,需先奔水路,然后还需要一个青壮年扶上一把。亮子恰巧充当了老杨路上的扶路人,就像人们常见的那样,扶上马,再走上一程。 老杨殡葬上,纸人纸马排列两排。头马高大威猛,比一般纸马高上一头。上路时,纸马四蹄生根。两个年轻壮汉一前一后较劲,无法动其分毫。把守香火的婆婆说,老杨还没有上马,路途凶险,需要有人高抬贵手,送上马背。亮子急匆匆赶来,手里拿着小瓷罐交到老杨手上,双手托住老杨送上马背,然后在马背上拍了一巴掌。 纸马背部明显下沉,臀部现出巴掌大的塌陷痕迹。老杨上路了,两壮汉双手失力,纸马离地而起。 亮子重新赶回水域,等待重见天日的时刻不紧不慢到来。 七天之后,晨曦初露。池塘中央,无人打捞,亮子怀抱半截杨树木桩浮出水面。半截身子露出,双臂平展,像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即便死后,亮子依旧胸怀梦想,环抱臆想中的老杨驶离养鸭池,来到池塘中央位置。那是整片吞人池塘的死穴,泉眼所在。亮子灵魂不死,死不瞑目,七天时间终于寻到致命源泉。而后,黎明时分浮出水面,慢慢漂浮到岸边。 亮子出水的消息传遍整个村子,整个村子为之称奇。 随后,在不长的时间内,有人在晚上看到池塘内缓缓升起一盏红灯笼,灯光朦胧,穿透力极强,即使在无边的黑暗中依旧依稀可见。有时,雾气弥漫的时候,从浓雾深处,常能见到一团迷雾推着一叶竹筏悄然驶出。竹筏上不见人影,却能听到嘹亮飘渺的歌声隐约传来,极其悦耳。听到的人往往目眩神迷,恍然入境。 人们说,那是亮子用生命谱写的青春之歌。 亮子之死,对于每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影响之大,前所未有。迷糊也不例外,在那段时间,一闭上眼睛,四周都是亮子飘在水面的情形,历历在目,经久不息。随着时间推移,迷糊渐渐淡忘了此事,但是跳进水中睁开眼睛的瞬间,迷糊莫名其妙想到了上面那些口耳相传的事。他开始变得谨小慎微,慢慢观察着这个与陆地上完全不同的世界。 迷糊划动四肢缓缓推水前进,就在迷糊尽情享受与水亲密接触的时候,他看到,有个小孩光溜着身子慢慢向这边游过来,所到之处,身体周围气泡连续不断涌出,明显不同于其他地方。 迷糊乍通水性,视野短浅,只可近处视物。一旦距离稍远,只见轮廓,不见五官。当有人在水中搅动游向这里时,迷糊下意识认为,定是大军无疑。于是,俯身下潜,准备给大军一个刺激,吓距离唬吓唬这位富家子弟。片刻,目标近在咫尺,迷糊初次当猎手,心急火燎按捺不住一肚子坏水。一口气憋不住,尚未摸到大军便直窜水面。他睁眼观看,四周只有一圈圈涟漪随波荡漾。远处,大军正独自拍打着水面,不亦乐乎。 人呢,迷糊有些疑惑,喊道,刚才看你游过来了,大军。 大军正玩在兴头上,只有水声在耳边啪啪响起,不绝于耳。他没有听到迷糊的喊声。 迷糊游到大军身边,从后面抱住猛的起劲,一个倒被口袋,大军倒栽葱如水。 呛鼻了,大军钻出水面抹把脸,有些呛鼻,亲娘,呛水了,两口,两口不会淹死人吧。 死不了醉不了,顶天弄一晕乎。 大军边吐边说,刚才钻哪去了,跟泥鳅似的,一转脸人影不见了,回头整个淹死鬼,没法和家长交代。 迷糊估算一下,自豪的说,一个猛子,十米、十五米远,再加把劲绕池塘一圈没有问题。迷糊忽然想起游向自己那个身影,看看四周说,有个小孩刚才在你身后,那孩子呢。 大军反问,孩子,哪里有什么孩子,一直就咱们俩,其他孩子风一凉全走了。大军有些狐疑,看着偌大水面,忽然变得静悄悄的。顿时脊梁骨发凉,艳阳高照,水面还是腾起一股寒气,瘆人心脾。 八成看走眼,刚才就在你身边,迷糊回忆着说,个头差不多一边高,跟你贴的挺近,还以为你跟小孩逗着玩呢。 两人看着水面,一旦停止运动立于水中,寒气立刻从四面八方袭来,说着说着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真有眼福,不会看到水鬼了吧。大军说,咱们这里盛产这个,自从张去水那老头卧床以后,每年都要淹死小孩的,听大人们说差不多成了惯例。赶上消停年份,家家户户都将孩子按在炕头上,生怕成了每年的那个惯例。但是,既然是惯例,就会延续下去,非人力所能阻挡。 比如周口村三大队那口池塘,基本上没有小孩敢在那游泳。但是,每年都有小孩想法设法跳进水中溺毙。今年,不算栓柱那孩子,已经有两个无辜的生命葬送于此。栓柱那孩子侥幸逃脱劫难,源于栓柱爹娘的执着。栓柱被爹娘强拉回家时,跟爹妈说,这两天,总有个比他大些的孩子拉着他的手往坑边跑。一躺下那孩子便出现,穿着雪白的背心和暗蓝色的裤衩。栓柱这孩子喜人,人缘好,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定是被哪个死鬼看上了。爹妈闻此,心中顿时豁然,明白了七八分。于是,请来刘半仙。刘半仙刚进门,看见栓柱身后有个小孩寸步不离跟着他。于是走到跟前耳语几句,那个孩子依依不舍离去,栓柱顿时恢复活力,跑到父母跟前,有了十分的亲近劲儿。刘半仙附在栓柱爹耳边低语几句,传授破解之法。后来人们才知道,栓柱爹妈背着栓柱,找纸匠师傅按照栓柱模样裱糊了一个纸人,又将栓柱日常所穿衣服套在纸人身上,于当月月亮盈满之时放于水中。纸人就像一块石头一样,如水即沉。栓柱性命得保。 于是,周口村有了传说,越传越邪乎,而且有鼻子有眼。大概是夜深人静之时,从池塘边淹死的小孩都要爬出水面察看地形、坐好埋伏、预设障眼法,以此来寻找替身。 第四章 水中有个影子 大军乍闻此事,好几宿睡不着觉,辗转反侧,心里事事的,食不甘味夜不枕席。(.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他忽然有想起淹死鬼找替身的说法,问迷糊,你信吗,迷糊。 迷糊打了一个寒战,那可是黑夜,现在是白天,况且说的不是这个池塘。迷糊居然来了豪气,却明显底气不足。长这么大怕过什么,也许刚才确实看走了眼。 两人为了证明胆子比对方大些,胆量比对方多谢,咬着后槽牙怔怔站在水中,机械的划着水面,谁也没提出上岸。水面响起划桨般有节奏生硬的划水声,一下接一下,不像戏水玩耍,倒像排解气氛,心事重重,乐趣顿失。 迷糊想象有人在水下游动的样子,跺着脚说,你身体右后方,肩膀往上,可以看到小孩胸口位置。瘦骨嶙峋,跟洗衣板似的。 胡说,以为爬山呢,肩膀挡着能够看到胸口,你试试。 刚才你是蹲着还是站着,迷糊问,如果是站着自然不可能看到,如果是蹲着还是可能看到的。 站着,一直站着,这回真是站着,大军肯定的说。 那只有一种可能,迷糊没有说后半句,怕说出来吓着大军。其实,即使不说,大军也明白后半句说的什么意思。 大军没有说谎,因为他看到那小孩只比大军矮一点。 什么乱七八糟的,大军说,八成看走了眼还敢在这里唬人。 迷糊突然来了兴致,又高兴起来。一边往深处游一边说,看走眼的时候多了,这年头,净他娘自己吓唬自己。 池塘靠近中间位置有一个凸起的土堆,直上直下,高有五六米。不知什么原因,村人取土时单单留下这个土堆,而且谁也说不清是什么时候留下来的。远远看去,像水面上的一个孤岛,更像一座孤坟。而人们更倾向于一个温柔的名字,乳堆,分泌乳汁的地方。 两人围着岸边游了一会后,感觉不过瘾。两人商量着,索性游到中间孤岛上去。一拍即合,俩人一前一后劈波斩浪游了过去。 太阳已过正午,万里无云,阳光没有了白云的遮挡更加肆无忌惮。水声急切,迷糊感到今天劲头十足,游行起来异常痛快。 孤岛杂草丛生,靠近水边的杂草被之前上岸的人踩踏,已经形成一个明显的窄道。游到孤岛旁边,两人分分杂草,找了一块阴凉地用脚踩实,然后一骨碌身躺在上面歇息。 大军说,老子有点饿了,口袋里还有一块玉米窝头。迷糊本来没有感觉,听到大军一说,肚子也咕咕响起来。 迷糊说,你先在这歇会,我爬上去给咱们来个鱼跃让你开开眼。 我也去。 俩人从背面绕到孤岛上,浓密的杂草差不多没到两人膝盖位置,不到上面是绝对看不出来的,像极了一头浓密的绿色毛发。草丛里,一株低矮的植物结着鲜红的豆粒般的果实,不仔细观看很难发现。大军食欲顿开,拨开草丛摘下几粒果实放在掌心里。果皮非常薄,透过果皮,里面有一兜颜色鲜红像血液一样的果浆,果粒紧贴果皮,呼之欲出。他拿起一颗放在太阳底下观瞧,透过光线,里面呈现五色花瓣一样迷人的景象。非常像小时候玩的万花筒,稍微转动,五彩斑斓,绚丽夺目。 迷糊看见大军停下脚步,手里捏着一粒类似紫葡萄似的玩意,迎着阳光,里面有黑色汁液顺着大军手指流下来。 迷糊喝道,扔掉,马上扔掉手里那东西。说完,大局一哆嗦,以为上面有咬人的虫子。黑色果实瞬间飞入草丛。 大军甩甩手,心疼的说,这么好的东西扔掉了,跟樱桃似的。 哪有什么樱桃,你看看手掌沾上了什么东西。 大军张开手掌,原先的几粒不知名的果实已经变黑烂掉,不知是用力过度还是脱离母枝迅速腐败的原因。 太可惜了,不过没关系,还可以再摘一些。大军说着四下寻找,周围全是杂草,早先看到的那株植物难觅其宗,怎么也找不到。 迷糊说,你怎么找到的。 刚才就在这里,非常显眼,让你一喊叫,嗖一声全没影了。 太废话了,只有长腿的才能跑,你让大树跑个让咱上上眼。迷糊揉揉眼,不过,最近总觉得眼睛像进了飞虫,看什么东西都不得劲,看走眼也是常事儿。 大军疑惑的擦擦手,他说,今天发生的事太奇怪了,要不咱们回家吧。大军看看宽广的水面和远处的村庄,有点邪门,今天一个人影也看不到。 迷糊张开双臂做几下伸展动作,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还有不知趣的东西敢作祟,迷糊说,你看我来一个整体360度旋转如水,冲冲晦气。 说完,迷糊走到孤岛边上,双腿使劲加个助力,整个身体腾空而起,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弧线,头朝下噗通入水,水面溅起非常小的涟漪,一圈圈扩散开来。太完美了,大军站在上面啧啧称赞,他做梦都想跳出这个动作。无奈,每次事到临头都会改变主意,直接捏着鼻子石头般整个砸进水面。 迷糊飞翔在空中俯瞰大地。由于视角变化,景物也跟着发生变化。这座凸起的孤岛看起来非常像一张张开的大嘴,如果躺在刚才躺过的地方,正如羊入虎口,像极了待食的口中之物。刚想到这些,整个人已经如水。 大军没有怠慢,由于游泳技术还不算成熟,为稳妥起见,从几米高的跳台跳下去不至于呛水出丑,或者直接拍死。他嗷嗷叫了几声以壮声威,然后大腿朝下毫无技术含量蹦了下去。 水温暖而又质感,迷糊受到塘水浮力,身体急速下降后慢慢停了下来,气泡轰然在身边炸响,耳朵短暂失聪。他试着睁开双眼,调整动作急速向前游去。动作慢了,大军那团人体炸弹会不顾自己死活扔在对方头上,临了还要怪对方躲闪不及时。这时,大军嗷嗷的助喊声提前透过水面严重变形的传过来,紧接着,躯体从天而降,像一坨肉蛋一样砸在水面上,带着一团气泡急速下降。 大军在迷糊身边沉下去,不大一会儿,又手刨脚蹬浮上来。看来这次没有呛鼻,上浮速度舒缓适中,不像急着清理口腔的意思。 大军身体后下方,一个人影尾随着浮上来。 迷糊在水中使劲瞪大眼睛,透过不断浮起的气泡,模模糊糊看到大军旁边有个人在那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身影熟悉,迷糊忽然想起,就是刚才在岸边看到的那个小孩。迷糊心说,此地绝对没有第三个人,也许真应了大人说的那句话,大军被不干净的东西盯上了。 他搅动水流,奋力向大军身边游去,快到跟前,待仔细看时,人影不见了。 第五章 老九落水 两个人纷纷露出水面,大军啐了两口水说,水底有一块发亮的东西,估计不是银元也是非常值钱的东西,刚睁开眼睛,一道光线刺了过来,就在咱们下方。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迷糊说,瞎说,我比你下去的早怎么没看见,水底除了泥就是沙,你到水底儿了刚才。 没有,也就差那么点吧,大军边踩水边说,憋不住气了从这么高跳下来。 要不这样吧,你身子金贵,先上去歇会,我到下面瞅瞅,万一有什么值钱的玩意也算我一份。 说完,迷糊憋住一口气潜入水下。 水透明度本来就低,黄糊糊一片,越往下走水温越凉,光线也越来越暗。迷糊没有想到居然有这么深,大概潜到六七米的样子才感觉到了底。 让迷糊想象不到的是,水底表面居然生长着几撮低矮的水草,和旱地里的梗子柳差不多。他调整一下姿势四处观看,一撮水草旁边,直立飘着一件半袖褂子一样的东西,随着暗流涌动而缓缓抖动,像小孩在那招手。由于光线暗淡,迷糊向后推水,凑上前看个究竟。 水面一响,迷糊忽然想起,听大人们说,如果有人被跟上了,说明此人阳气不足,事事须谨慎。常话说,人人头上三盏灯,一般人是难以看到的。如果有一盏灯火焰减小或熄灭,除非特殊体质之人是不会察觉的,有时甚至比平时精神状态要好,最常见的就是人们常说的回光返照。当头上的三盏灯灭掉一盏时,最好不要在夜间出入,更不得一个人单独赶夜路。万不得已赶路,听到有人说话时,千万不要回头,更不要应声。即使这样,虚无缥缈的东西只要认准了你,基本上在很长一段时间不会放弃。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两者都做到以后,还要切记不要踮起脚跟走路,这样犯了大忌,魂魄一类灵物非常喜欢这样,脚底无根,很容易附在你身上。 迷糊不可能两次都看走眼,大军正值年少气盛,不知和什么东西犯了冲,因此才招得杂七杂八两次现身。迷糊心说,宁信其有,不信其无,咱穷光蛋一个什么都不怕,大军可不行。还有一点,刚才纵身入水时,孤岛在空中一看简直就是一张张开的大嘴。想到这里,迷糊不禁打个寒颤。 透过水面仰头观看,水面静悄悄一圈圈波动,孤岛上半身长出一大截,像一张正在合拢的大嘴。迷糊心里拔凉拔凉的,心说,完了。 他钻出水面,左右寻找大军不见,于是张开喉咙使劲喊道,大军,大军。 大军从孤岛南侧光着身子走过来,迷糊着急的说,死哪去了你。 咋呼什么,撒泡尿都消停不了,大军说,找到什么了。 迷糊不理那茬,说,走吧咱们,今天太邪性了。 迷糊和大军在村口碰见了大军家的老管家,老管家姓黄,在大军家兢兢业业干了十多年,是看着大军长大的。黄管家孑身一人,无儿无女,没有不良嗜好,唯一令人不解的地方,天一擦黑就紧闭门窗。这搁在农村是十分平常的事,因此,崔家也就见怪不怪了。 黄管家掌心拿着两只健身球,不知什么材质做的,没事就摩挲旋转,时间一长,球体光滑圆润。 黄管家拉起大军的手问道,今天哪去了,哪里不舒服吗。 没事,好着呢,就是肚子饿的咕咕叫。 黄爷,我们刚才洗澡去了。迷糊看看黄管家,他看到黄管家手里的两个球儿和平时不一样,里面隐约有东西蠕动,还是活的。 黄管家看到迷糊的双眼,身体略微迟疑一下,随即恢复了常态。他说,少爷,快回家吃饭吧,看你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吃完饭,黄管家把大军叫道自己房间里,他说,今天发生什么特殊的事了。大军想想,觉得一切都非常平常,没有特别的地方。 没有,刚才洗澡看到一块银元一样的东西,不知道算不算。 银元,黄管家问道,什么样的,在哪里。 村外池塘里,我看到了,让迷糊去打捞,结果什么也没有。大军说,我才不稀罕呢,咱家不缺那个。 倒是迷糊看到一个小孩,说的跟真事一样,我什么也没看见,那小子现在学会说瞎话了。 黄管家说,我去问问迷糊,对了,这两天你哪里也不要去。黄管家知道,大军现在长大了,即使老爷亲自吩咐了也不一定听话。临了补充道,如果非要出去,告诉我一声。 话没说完,迷糊隔着墙山敲砖头,墙山响起三长两短的咚咚声。大军知道,这是叫自己出去。 大军说,说曹操,迷糊就来了。 迷糊紧溜墙根跟在大军身后,走过前院,来到后院右首偏房。偏房里,黄管家正襟危坐在板凳上,身后挂着一副瘦骨嶙峋的山水画,山多水少,不阴不晴,看上去云山雾罩的分不清主次,分不清主题,没有朱印,没有落款。 迷糊头一次进到管家房间,心说,仆人的房间不错嘛,有钱人就是不一样。 黄管家开门见山问迷糊,今天你看到什么了。 什么也没有,本来看到有个小孩跟着我们,后来一转眼没了,有些眼熟。 长什么样,是不是圆方脸、胖乎乎的,头顶有一根长辫子,辫子上扎着绿头绳。 迷糊仔细回想,什么都想不起来,他说,脑袋光秃秃的,没看见上面有辫子,倒是在孤岛旁边的水底下看到一件白色的短袖褂。 黄管家说,两年来,那口池塘连续夺了多个小孩性命,水质全变了味道,千万莫要再里面洗澡了,太邪性,容易出问题。 原来,这口池塘曾经淹死一个叫老九的孩子,已经过了半年时间,尸体还没有找到,。这在农村是不多见的。 迷糊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八九分,心说大白天见鬼了,水中那孩子十有八九就是人们嘴中的老九。 两个人口中称是,退出了黄管家的房间。 淹死老九一事还得从去年冬天说起。邻村老薛家有三个孩子,与本村一墙之隔,在外人看来是没有区分的,周口村的几个小村落已经不分你我,连成了一片。不过对于土著居民来讲,村与村之间还是有区别的。老薛家最小的小孩叫薛老九,排行老三。 老薛有门会算命的远房亲戚,孩子刚落生,老薛便安排了一桌丰盛的宴席,叫上这门远方亲戚给起个吉利的名字。算命先生提着点心匣子来到老薛家道喜,本来不想说三道四的,一怕人家不信,二怕万一发现什么不好的运算,这不等于泼冷水吗。但是搁不住老薛爱子心切,生怕小儿子有个闪失,未雨绸缪也不是坏事。因此,算命先生看了看孩子的面相,并问了生辰八字。看完以后到堂屋喝茶,和老薛捡了些不痛不痒的话,一盅茶没有喝完就要告辞。老薛急了,这不是给自己埋引线吗,难道是咱照顾不周,说什么也不让走,即使什么不说,也要吃完午饭再走。盛情之下,算命先生只得留下。他说,万一哪句话说的不中听千万莫要见怪。老薛说,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地方。算命先生说,再观察观察,天时地利人和,好多事并不是一成不变的,有许多变数在里边。老薛听完更糊涂了,更加毕恭毕敬侍候。到了午饭时间,老薛依旧没有听到一句孩子的关键话。他说,既然这么难以启口,那么给孩子起个名吧。 算命先生解释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放在哪个孩子身上还没有沟沟坎坎的,只是千万记住,到了孩子九岁的时候,说句不该说的话,这孩子八成是王母娘娘九九大轿之下的一个轿夫,只因有次出门时多喝点小酒,才贬了下来。不过像这种近侍,不定哪天要被召回去的。你就当无稽之谈,听听罢了,不要当真。孩子逢九必坎,小时忌水,成年后依然忌水。尤其是第一个九年,也就是九岁的时候,过了第一道坎,以后只要多见注意是没有问题的。 老薛听完,额头起了一层汗珠,他说,辛亏将先生请来,也是和着咱孩子有福。算命先生指着满桌的饭菜说,这一桌饭安排的这么丰盛,老薛,此中碰巧暗合了一个数字。 老薛一数,心中一惊,正是九个盘子九个碗,本来要八个盘子八个碗的,后来又现添了一个菜一个碗,取九九归真功德圆满万事如意之意。 老薛说,孩子就叫老九吧,也是个提醒。 老九头上胎发一直留着,几年以后小辫已经垂到屁股蛋那里。九岁那年,老薛一家人牢牢记着算命先生的话,寸步不离轮流跟在老九屁股后边,生怕有个闪失。转眼进入腊月,漫天飞雪,眼瞅着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要过年,没有任何不详发生的迹象,老薛一颗悬着的心渐复原位。腊月二十八,一大早,天空转晴,明晃晃的光线刺眼,整个冬天难得的好天气,迷糊糊给人一种假象,好像春天已经提前来临。这样的天气,人的精神也跟着天气好起来。老九这几天没有出门,脑门差点憋出疙瘩,他蹦蹦跳跳在院子里玩耍。快到晌午时候,老九嚷着要出去玩,老九的哥哥二蛋也早想出去溜达溜达,老薛站在南墙根蹲着打盹,一眨眼功夫,哥俩没了踪影。老薛没有在意,踱到堂屋吧嗒吧嗒抽起了旱烟。 哥俩走着走着出了村,刚到村外碰见村里老猎户宗家爷俩背着几只兔子回来。宗家爷俩对老九说,九儿,要兔子不,回头跟爷到洼里追,顺着脚印一逮一个准。二蛋首先红了眼珠,老九一听更是来了兴致,非要到村外洼里转一圈不行,两人的胆子肥起来,心说总算出来一回,今天玩个痛快。到了村西头分岔的地方,远远看到一团雪球一样的东西在往前窜动。老九定睛一看,是只半大的小兔子,浑身雪白雪白的,煞是可爱。二蛋和老九甩开步子追了上去,兔子看到有人追,笨拙的朝道边的沟里跑,越过沟便是那个比村子还要大的池塘。塘面上覆盖着厚厚的白雪,晃得人睁不开眼睛。老九和哥哥二蛋在雪上飞奔,跑着跑着,眼看要撵上。这时,老九看见白兔转过身站立起来,两只红眼珠变成三角眼,面对着老九诡秘一笑,老九甚至听到了吱吱的笑声,他一个急刹车站住。哥哥二蛋好像什么也没看见,继续向前追去,追着追着,二蛋两眼白茫茫一片,待在雪地时间一长,患上雪盲症,看什么都是一个色。兔子不知什么时候失去踪影,二蛋回头张望,老九也没了影子。以前,老九经常干躲猫猫的勾当,经常一个看不住,便找个犄角旮旯或地缝里藏起来,待别人火急火燎的时候再笑嘻嘻的钻出来。时间一长,大伙逐渐摸清了老九的习性,也就不放在心上。今天也是,二蛋喊半天不见老九踪影,想着离家不远,大概自己回家去了。于是,眼见到手的兔子飞走了,顿时雅兴,一个人回到家中。二蛋换了身干净衣裳,又在饽饽篮子里挑出一整个饼子扛在肩上,然后回到厢房里吃掉。 老九掉进了冰窟窿,这是一个早起垂钓者凿开的七个冰洞之一。七个冰洞按照七星北斗方位凿开。按照迷信说法,垂钓人看了方位,财神在北,北方聚财。后来,老薛问遍整个村子,都说没有也没有看到任何人在那个阳光明媚、但是却寒冷刺骨的上午冰钓。老九就这样消失了。 午后,距离老九消失有二个时辰,二蛋没有见到老九回家,这才晃了神,前言不搭后语的将老九失踪的消息告诉老薛。全家急红了眼,纷纷下去寻找,在老九消失的冰面上一寸寸寻找,翻遍了每一片积雪也没有看到老九消失的痕迹。 老薛和老九他娘悲痛欲绝,早晨还活蹦乱跳的孩子说没就没了。老薛说,孩子,既然狠心要走,爹不拦你了,不过走之前也要告诉爹和娘一声呀。说完,整个冰面忽然响起咯吱咯吱炸凌声,炸凌了,不知谁喊了一声。众人纷纷撤到岸边,老薛看到,池塘四周的天空彩灯高挂,红带飘扬,遥远的天际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随后,老九落水的地方红光一闪,一条鲤鱼跃出水面又噗的一声落入水中。 可怜老薛一家人,孩子落水后竟无法打捞,连个尸首都找不到。 春暖花开,冰消雪释时,老薛组织村里有经验的捕捞队进行打捞,依旧一无所获。 之后,老薛不停的跟遇见的每一个人念叨,说自己的孩子受到如何礼遇,又如何做了八台大轿驾鹤西游。见到的人无不含泪,无不痛心的说,这孩子真是坑爹呀,人都神经了。 老薛的远方亲戚,就是那位预知祸福的算命先生闻此噩耗后,掐指遥算。随后有十足把握的对老薛说,老九有玉兔带路不必担心,倒是有一心愿尚未完了,因此没有走远,你们父子总有相逢之日。 老薛问道何事未了。 算命先生说,孩子从小仁义,九年养育之恩不是说忘就能忘的。因此,重逢之日指日可待。 老薛心中总算有了念想,心绪逐渐好转起来。 事情到这算是有个终结,老九淤泥附身,一直没有走远。天暖之后,经常飘荡在洗澡的小孩们周围,共同嬉戏打闹,从来没有认为自己已经离开人世。不过,迷糊天生半仙之体,误打误撞碰到了老九,一眼便看出了端倪。 第六章 水草缠身 两人商量着再次到池塘寻找老九那孩子。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不过第二天,迷糊差点忘了这事,一直睡到日上三竿,太阳晒到屁股发痒才醒过来。 迷糊一睁眼,大军正像抱窝的老母鸡一样看着他。 你睁着眼睛睡觉,大军问道,累不累呀整宿整宿的不合眼。 一直这样的,睁眼合眼没有区别,有时睡着睡着就忘记合眼了。迷糊擦擦眼屎,用手指弹到地面上,一本正经的说。 大军从背后伸过手来,手心里攥着一样东西让迷糊猜。 迷糊拿鼻子闻闻说,点心。 大军说,不是吃的。 几根明显褪色的红色丝线透过掌心,迷糊心说太欺负人了,就他娘这么明显的东西还让这么聪明的脑瓜猜。线穗,红色的,红线穗。 大军笑嘻嘻张开手心,是一面锈迹斑斑的古铜镜,铜镜分阴阳两鱼,互相咬合,四周依稀可见八卦图案,镜底系红穗。 镜子,黄老头给的,说没准用得着。 长这么大,还没看过用铜做的镜子,迷糊精神一振,睡意全消,拿过来翻来覆去观看。除了自己影像外,看不出哪里特别。 大军看到迷糊爱不释手的样子,生怕不能完璧归赵,于是趁迷糊没注意,冷不防抢过来。镜子发出一道强光,迷糊本能拿手去挡。 怎么了又没打你,挡什么。 有一道光线从里面射出来,直晃眼。 大军疑惑的看看镜子,锈迹斑斑的看不到任何光源。瞎掰,我怎么看不到。 许是反射的太阳光,迷糊同样不明所以的说。说完,提上裤衩,光着脚从里间屋叼着一块窝窝头出来,含糊不清的说,出发。 临近中午,太阳火辣辣的照射着大地,整个大地像一团火球在燃烧。附近村落的小孩们像下饺子一样纷纷跳下水,水面沸腾起来。突然,有个小孩窜出来兴奋的大叫,鱼,拐子鱼撞咱身上了。 周围的小孩立刻响应,哪呢,在哪呢。纷纷用手搅动观看,水面浑浊不堪,不时有泥浆带着腥味翻卷上来。 池塘深处呈现蓝绿色,与近岸黄褐色的水面泾渭分明,像有一道看不见的墙在中间拦住似的。 人声鼎沸中,有人眼尖,看到远处出现一道水流,水流贴着水面疾驰,冲向正在洗澡的人群。 鱼,红鱼顶流。有人喊道。 洗澡的孩子们扭过头,众人目光所至,水流突然戛然而止沉降了下去。 有人埋怨,谁那么大声的,红鱼胆小,声音一大就逃了。众人纷纷附和,盯着水面,希望能再次发现那道疾驰的水流。 迷糊和大军站在池塘的另一边,洗澡玩耍的声音时断时续传过来。迷糊听着听着,感觉有不对劲的地方,具体哪里不对劲说不上来。他对大军说,是不是哪里不正常。 大军拎起耳朵仔细倾听,没有发现不正常的地方。 这时,远处的声音突然断了,没有余音,静悄悄的,片刻,又像突然解冻了一样传过来。 这时,本来晴空万里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云层翻滚着逆风而至。池塘里的小孩呼喊着一个个蹦出水面,抱着裤衩背心往家里跑。 迷糊心说,上天有眼,帮助众人逃过一劫。 两个人脱去衣服,放在岸边用砖头压好,大军戴好铜镜,红穗子洒在胸前。大军活动活动身体,做做伸展动作,边做边说,下雨洗澡还是头一回,今天尝尝鲜。 我看行,对了,你们家黄管家早先干啥的,说话神神叨叨的,今天还神神秘秘的送你一面铜镜。我看无非是吓唬你,回头告诉他,不要多管闲事。 大颗的雨点开始往下滴落,砸在地上噗噗有声,水面上雨泡溅起老高。 迷糊试试水温,水里温度比空气中温暖多了。他一个鱼跃整个拍入水中,而后从十多米远的地方钻出来,对着大军喊,太爽了,快下来吧。 大军迫不及待的也跟着跳了下去。 迷糊边踩水边说,不知道今天会不会碰到昨天那个孩子。刚说完,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迷糊游到昨天那个地方对大军说,这里,昨天就是在这一片看到的。 听到喊声,大军向这边游过来。 迷糊深吸一口气,使了一个千斤坠,直接沉到了水底。定下身子仔细观看,水底能见度较昨天要好,能看到附近几米范围内的东西,不时有小鱼小虾出没。 迷糊按照记忆寻找昨天看到的东西,周围好像变了环境似的,曾经看到的像褂子一样的东西踪迹全无。大军从水上潜下来,用眼神问道,昨天看到什么了。 迷糊用手指指前方,随后两人并排缓慢游过去。走出不远,迷糊看到大军的表情,知道憋不住要换气,于是也跟着一起浮出水面。 我就知道什么也没有,你还不信,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什么事呢,真他娘人吓人吓死人。大军理理铜镜上的线穗埋怨道,戴这么个玩意有什么用,潜水时飘来飘去挡我视线。 看来今天什么也看不到跟铜镜有关,迷糊心说,这样吧,你先到岸上休息,不过不要坐在蛇头嘴里。迷糊一指下部凹下去的孤岛,大军一看,太像了,人坐在那里,简直就是羊入虎口。 水面上雨水渐大,砸起的气泡在耳朵周围轰然作响。迷糊吸足一口气,再次潜入水中,水下立刻出现另一番景象,与之前截然不同。 水底马又黑又暗,水草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东一簇西一簇,比起昨天又多了许多。他潜在水底匍匐前行,昨天看到的地方由一层淤泥覆盖,什么也没有。继续往前越过几簇水草后,水底越发变得昏暗,非常有质感,像一面墙向自己压过来。从水底向上望去,外面的天空阴云密布,水点溅起的水泡像给池塘盖上了一层厚厚的棉被,让人窒息。 迷糊直起腰四处张望,这时,前方出现一个闪光点,他向闪光点游去,水草向迷糊挤压过来,不断黏贴纠缠迷糊的四肢和躯干。 迷糊有些举步维艰,他知道,越是这个时候越要冷静。于是在水中站起身来,试着摆脱水草的纠缠。 哪里知道,当迷糊用手分开一层水草之后,又有一层从四周悄无声息的移动过来,将迷糊团团围住。 迷糊心说,看来,真他娘碰见鬼了。 第七章 老九浮出水面 第七章老九浮出水面 水草从四面八方涌过来,无休无止。迷糊手脚被缚,越缠越紧。索性迷糊不在动弹,果然,水草也跟着没了动静。迷糊心说,邪门了,时间一长,小命就搭在上面了。于是,他试着活动活动四肢,水草感知到动静,又跟着攀附起来。就在这时,迷糊发现了端倪,所有水草只有一个根部。于是,他伸手穿过茂密的水草掐住根部,使劲往外拔。 脚下用力,水草齐根而断,断裂处冒出黑色的液体,水草很快枯萎了。迷糊松了一口气,这时,在前面不远的地方,看见有个半大小孩蹲在那里。小孩脸部朝里,后脑勺扎着小辫,发梢底部扎着红头绳,辫子随着水流左右飘动。 随着暗流涌动,小孩慢慢回过头来,朝着迷糊微笑,露出两颗光洁的小虎牙。看长相,非常像死去的薛老九。 迷糊心中一怔,长这么大头一次见到这种怪事。心说莫非半年过去,孩子依然活着不成。尽管迷糊不信邪,但是乍看之下还是惊愕不已,差点控制不住气息,嘴里已经吸进一口脏水又噗的一口吐出。他慢慢靠近那个蹲着的小孩,小孩依旧背对着他。差不多到跟前的时候,迷糊才看清,小孩不是蹲在那里,而是齐腰陷在淤泥里,就像栽在泥土中的一颗小树。两只手一上一下握着拳头举在胸前。 老九依旧保持着溺水前的状态,不偏不倚,不歪不倒,像一座为自己矗立的丰碑。 迷糊伸手去摸小孩,要把他从淤泥里抱出来。这时,他看到有只带着淤泥的手同样像自己伸来,急忙缩手。那只手没了踪影,迷糊又试了一下,紧接着面前那只手又出现了。 危机四伏,幻象丛生。迷糊知道,再这样下去,自己有可能报销在此。照此看来,黄管家送给大军的那面铜镜该排上用场了,于是双脚一使劲,笔直游向水面。 天空依旧阴云密布。迷糊从水面露出头,深吸一口气,边踩水边对坐在岸上的大军喊,戴上铜镜过来,我看到老九了,不过无法近身。 大军一个猛子游到迷糊身边,右手拿了一根小木棍防身用。大军一本正经的说,不是我胆小,不怕一万怕万一,真碰到什么玩意也可抵挡一阵。 迷糊说,千万别希望碰到脏东西,真碰到了不用说木棍,铁棍估计也排不上用场。 那算了,说完大军一扬手,木棍扔了出去。 两人深吸一口气笔直潜下水,来到刚才的地方。水质重又变得清澈,迷糊用手一指刚才看到老九的地方,老九已经没了踪影,莫非自己走了不成。 两个慢慢潜过去,还没到近前便同时看到了两个人光溜溜的影子。镜子,迷糊说完便贴上前去。原来,水底有一面一尺见方的碎镜子,斜斜的横躺在一簇水草边上。 迷糊知道,离真相越近迷惑便越多,老九那孩子应该就在周围,或者说就在镜子的对面方向。他像大军使个眼色,两人四下仔细观看起来。 在镜子不远处,有一根白色丝带从水草丛里飘出来,非常显眼,像在召唤着什么。两人游过去,迷糊伸手拽住丝带,暗中用力没有拽动。大军上前跟着帮忙,淤泥在动。迷糊查看一下,大概有半米见方的地方出现松动。大军用胳膊肘捅捅迷糊,然后将铜镜放在迷糊眼前,意思是说有了反应。果然铜镜发出少有的一丝光亮,光亮绕着阴阳双鱼转动。 迷糊心说,八成这里有什么东西,铜镜有反应了,不过还不强烈,古人简直就是天才,用一面镜子就可感应平常人不能察觉的东西。 两人慢慢用力,一扇半米见方像门板一样的盖板被掀了起来。门板下面,是一汪清澈的池水,与周围的池水判若两物,像口陆地上的水井,井底依稀有光亮反上来。 大军露出疑惑的目光,从没有见到在这么大的池塘里还有一口水井。迷糊用手试试水,除了异常清澈以外没有区别。他纵身跳了进去,大军看到,迷糊在井下往右拐的地方犹豫了一下,随后便钻进去不见了踪影。 今天就他娘今天了,大军心说,豁出去了,死了有迷糊陪着,也算黄泉路上有同路人。他刚要跳,迷糊在井底出现了,向他招手示意安全。大军一颗心落了地,紧跟着跳了下去。井底向右拐,光线越来越强。大概游出几米后,有一个斜向上的通道,大军顺着通道往上游,游过一段距离后,依稀见到了水面。水面上有双眼睛正盯着自己看,心中纳闷的功夫,脑袋已露出水面。 大军四处观看,自己处于一间房子当中,井口位于房子中间位置。房子用泥土夯成,房子四周有一圈简易的小长条桌子,桌子布满尘土。靠墙位置有一张八仙椅,椅子后面是光秃秃的墙壁。 整个屋顶呈圆弧状,四周分布着多个手指粗细的透气孔,有微弱的光线从上面透过来。 大军从水井里往上,一抬头,看到迷糊正襟危坐在八仙椅上冲他微笑。他揉揉眼睛,迷糊不见了,椅子上什么也没有。大军说,看见你了还藏,出来吧。 房间里空洞洞的,迷糊不知到哪里去了。难道还有别的通道,大军带着疑惑四处查看房间。四周光秃秃的,大军用手摸摸桌子,桌面落满了尘土,走到八仙椅旁边,借着微弱的光线,依稀辨出有个屁股印。 紧接着,大军凭着感觉摸摸墙壁,不摸不知道,一摸吓一跳。原来,八仙椅后面的墙壁,并排着凹下去三个一米见方的龛台,和墙壁混为一体,不用手摸很难发现。 左右龛台空荡荡的,中间的龛台坐着一尊雕像。雕像不像观音不像佛,好像在那里见过。大军仗着胆子拿手一摸,感觉热乎乎的似有温度。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大军心里想着,万一这尊佛像睁开眼睛还不把人吓死。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突然,雕像两眼位置忽然眨动了一下,大军脑瓜皮一阵发麻,不会显灵了吧。越是害怕越想弄个究竟,他凑上前近在咫尺观看。雕像眼睛忽然睁开,大军顿时魂飞魄散,蹦起老高。 是我,话音刚落,雕像笑出了声。迷糊前仰后合的走下来对大军说,真不经吓,这个地方不知谁建的,费尽心思的串个门还得走水路。哎,你怎么跟过来了,真是兄弟,是有难同当还是怕捞不着好处。 你招手要求支援的,捉弄人一套套的。大军说 迷糊心说大军肯定是出现了幻觉,不过自己不知道而已。他一指水井,是谁给你引的路,没有指引一般人找不进来的。 两个拐角处都是你指引来的。 迷糊说,实话告诉你,我根本就没有领你进来,领你进入房间的另有其人。不过,看你平安无事的样子,人家应该没有恶意。要不就是你那镜子起了作用,否则,憋也能把你憋死。 大军说,大白天的别吓唬人,我可不是吓大的。 迷糊说,你知道吗,同样是水为什么一个清一个浊,为什么紧靠水源这地方却如此干燥,为什么偏偏让我们发现这个地方,房间的主人是谁,如果是个墓穴,为什么又看不到棺椁。 大军摇摇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迷糊卖弄道,刚才进入的头一个水道应该就是人们常说的井水不犯河水,井有井道,河有河规,万事昭然,事事皆可和谐相处,不互相干涉,故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殊不知,古人早就知道有这个现象,不过看到的人非常少,认为只是一个简单的道理,今天让咱们撞到算开了眼界。至于为什么薛老九把咱们引到这个地方,我刚才转了一圈,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不过凭直觉判断,咱们现在所处的地方应该是孤岛位置。 大军说,你是说蛇头位置。 经过提醒,迷糊忽然明白了什么。他沿着墙壁一路走去,在八仙椅右首墙壁停下,用手指敲敲,墙壁发出空空的声音。 迷糊说,已经空了,破开这道墙应该可以直通外边。大军跟着过去,耳朵贴在上面,依稀听到有风刮过的声音。大军拿手指抠抠墙壁,稍微用劲居然抠下一块墙皮。 迷糊拿过墙皮放在眼底仔细看看,说,木头,腐烂的棺椁木头。从腐烂程度看,这座墓至少有几百年的历史。不过,从没看到有人祭扫过,是座孤幕。孤墓都是有历史的,后继无人?躲避仇家还是外来户均不得而知。前两年,就在这个地方,有个放羊的小孩在孤岛的一侧看到一块光洁的像玉一样的东西露在外面,当时还以为看到了宝贝,拿着木棍撬了半天才撬出来。原来是颗头骨,这颗头骨和一般的骨头不一样,给人第一感觉是笑眯眯的。放羊小孩当时拿着木棍敲了半天,引来许多围观的人。很多人知道了这事,纷纷表示稀奇,十里八村也没有哪一家为这颗头骨重新收殓。 大军记起来了,他和迷糊都摸过那头骨,头骨十分光洁,比起村里使用的大瓷碗还要滑溜。后来,在大人的劝说下,头骨又放在了原先的位置。之后几天,不知是谁又将其从土里刨出来,不过据后来看过的人讲,头骨似乎已近变形,空洞洞的五官似乎狰狞起来。 迷糊说,碰到这种邪事,也没听说谁出了什么事。 如果和上面发生的事联系起来,棺椁里面应该没有头骨。有没有兴趣验验正身,迷糊在黑暗中笑道,今天就咱们两人,真那么邪性,估计逃是逃不掉的。 大军一听豪气顿生,一拍胸脯,你只管说怎么办,即使真出点什么事,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大军一巴掌正拍在胸口的铜镜上,铜镜铮铮作响。铜镜,大军兴奋的说,来之前黄管家曾经说过,铜镜或许能帮上忙。 帮忙,迷糊说,铜镜一直在暗中保护着你,没有铜镜镇住幻象,恐怕小命早已经不保。不信你仔细观察一下铜镜,看看和来之前有什么区别。 大军拿起铜镜,铜镜周围散出蓝色的丝丝光芒,就像光线照射下的细小绒毛,纤毫毕现。用手触摸,没有特殊感觉,跟之前没啥区别,大军说完用手掌罩住整个镜面。 没了光芒的支撑,整个屋顶迅速碳化变形,桌子发出腐朽的吱吱声,井水在外部巨大的压力下开始冒水。 发现情况不妙,大军赶紧把手拿开,为时已晚,整间房子已经出现坍塌迹象。奇怪的是,四周居然发现几个半径约一米的蜘蛛网,看样子已经挂上面很长时间。大军不小心碰了桌脚一下,支撑在四周的桌子像多米诺骨牌一样,迅速破裂倒塌。井水咕咚咕咚向外冒着气泡,沸腾不止。紧接着,整个墓顶的透气孔消失,墓穴里面马上变得伸手不见五指,黑暗非常有质感的向两个人压过来,令人窒息。 迷糊喝令道,哪里都不要碰,寸步不离跟在后面撤。 尽管近在咫尺,大军睁大眼睛还是难以看清迷糊的背影,他听着迷糊的脚步声亦步亦趋。走了几步后,听到迷糊说,拉着我的手,快点。 大军伸手拉住迷糊一只手,手冰凉冰凉的,没有一点体温。大军心说,至于吗这么害怕。他跟着这只手重新跳入井中,井水已变得浑浊不堪,不时有水虫子游到大军身上,有几只甚至钻到大军耳朵里面。大约过了一分多钟后,前面出现光感,出口到了。 迷糊黑暗中四处寻找大军,模模糊糊看到他跟在一个小孩身后,牵着手径直跳入井口,临跳前,小孩回过头冲迷糊微笑了一下。老久,迷糊心里说道,不过大军铜镜护身应该没有性命之忧。转念一想又怕被老九引入歧途,遂紧跟了过去。 大军游出井口,四周看不到迷糊,于是浮出水面长吸一口气,又潜入水下来到井口处。井口不时有黑水冒出,接着迷糊露出脑袋,看到大军安然无恙后,表情由紧张变得轻松。他吐出一口水,用手向水面指指,示意上去说话。就在这时,迷糊身后污水窜出水面。 两人急忙向斜上方游去,避开四散而来的浊流。 孤岛瞬间坍塌崩落水底,水面像投下一枚重磅炸弹,水花四溅。此幕场景被雨中赶路的丁锯子看到,后来他跟村人说,一道闪电像柄利剑一样插向孤坟,炸雷之后孤坟从中间开始向外坍塌粉碎,整个没入水中。真是吓死人,说没就没了。丁锯子说,还有两个小孩在水里挣扎,不过水性相当好,几个猛子就到了岸边。 迷糊和大军游到岸边,心有余悸。两个人回到家后,大军将事情的前前后后说给黄管家听。黄管家听完显得异常紧张,什么没说,索回铜镜一个人回屋歇息去了。 第二天,村里私塾杨臣老先生早起遛弯,按照平时的路线溜到村西头时,感到今天腿脚非常利索,于是绕了一个圈来到池塘边。离池塘几米远的地方,杨老先生远远看到水面上漂浮着一团棉袄一样的东西,许多鲤鱼忽上忽下游在四周。老杨好奇心起,找来一根树枝费了很大劲才够到那团棉絮一样的东西,勾上来一看,老杨吓得当场昏厥过去。 老薛早起拾粪归来,在池塘岸边看到昏死过去的老杨,忙简单施救,拍拍脑门恰恰人中,老杨醒来头一句就是,池塘里有人,快去救命。 老薛头这才注意,水面上还飘着一团棉袄一样的东西,看上去非常眼熟。他小心翼翼拿树枝挑起棉袄,按常理,衣服沾水会变得异常沉重。但是,老薛就像挑起白纸一样轻松挑起棉袄。棉袄下面,老九面容苍白,不改生前模样的浮出水面,就像刚刚溺毙不久。老薛眼睛一热跳入水中,双手托起老九单薄的身体像托起刚出生的太阳,整个身体四周出现一圈红色光芒。老薛嘴里大声说,不孝的儿子,终于找到你了,迎接孩子回家,送孩子上路。 杨老先生看到,薛老九出水的那一刻,太阳突然露出半边脸,周围彩霞飞舞。半边天空一片通红,池塘的水好像一下沸腾起来,许多鱼跃出水面。老杨揉揉眼睛,自言自语道,八成让阳光打了眼,看到哪里哪里一片彤红。 一时间,十里八村无不称奇,有许多人猜测,老九尸体保存的这么好,沉尸半年不腐,很可能是扎进了淤泥里,所以当时人们打捞时什么也捞不到。而淤泥比水还要恒温,所以才保存的那么完好。至于为什么现在才浮出水面,很多村民认为和那个奇形怪状的孤岛倒塌有关,孤岛倒坍,恰巧震动淤泥,老九尸身才得以半年后重见天日。 第八章 水中逃生 之后,大概天气转凉的缘故,很少有孩子到那个池塘里洗澡。(.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有天晚上,天气比较闷热,迷糊躺在炕上假寐,听到有人在过道里玩耍。迷糊听到声音后从炕上跑了出来,看见几个小孩玩的正欢。迷糊出来后,几个孩子害怕似的飞快往村外跑,迷糊紧跟着追了出来。奇怪的是,几个孩子出了村便没了踪影。站在寂静空旷的田地上,忽然感到天气开始变凉,从脚底一下子凉到了胸口。 迷糊心说什么鬼天气,说冷马上就冷了,中间不带过渡的。于是想回家睡觉,这时前面几个小孩又出现了。其中一个小孩特别眼熟,用红头绳扎着小辫子,辫子在身后荡来荡去。 那不是老九吗,迷糊心说,这孩子太淘气了,大晚上的跑到这里来。转念一想,老九似乎半年前已经溺水身亡了,最近浮出水面后才出的殡。 迷糊醍醐灌顶般浑身一激灵,心中立刻明白,不是见鬼就是受到脏东西的诱惑了,不过我也不是好欺负的,想随便摆布也太小看人了。于是集中精力呼唤自己醒来,就像平时被梦魇住的时候,只要集中注意力,片刻就能醒过来。他试了几次,好像精神不受自己支配,很难集中起来。于是他试着屏住呼吸,通常,只要集中精力闭塞气息,只需一会儿就能气喘吁吁的醒过来。 想不到,这些行之有效的办法在今天都没能如愿。那些小孩好像发现了他的用意,除了依旧在远处忽隐忽现外,有几个已经特意抻出舌头绕着脖子给迷糊看。迷糊心中一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既然已经撕破脸,只要你们敢过来就让你尝尝拳头的厉害。 想到拳头,迷糊突然想起,魔障的人,也就是精神受到控制的人最怕看到自己的血,一旦看到自己的血立刻就能醒过来。他这么想时,那群孩子浑身一震,好像心有灵犀般知道了迷糊的想法。果然,老九带头向这里跑过来,身后跟着四五个年纪不等的小孩。跑着跑着,几个小孩本来红润的脸慢慢变成了乌青色,衣袂飘飘的衣服渐渐挂汤带水的贴在了身上,有的小孩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跑在最前面的那个小孩嘴角忽然溢出了褐色的血液,顺着脖子往下淌。 迷糊说真经不住使诈,心思一动全现了原形,真是一个比一个心急。他本来想转身往家跑,转念一想,万一让大军等人知道子临阵脱逃岂不留下笑柄。于是站在原地做好防御准备,随后攥紧拳头使劲往自己脸上挥,想忍痛让自己的鼻子见点血。 几个小孩马上明白了迷糊的意图,飞快的跑到迷糊身边,从上到下搂住胳膊腿。 这群孩子中,老九是最小的,但是看上去却是众人的头头,见迷糊不动劲后,从迷糊脑袋上跳下来。出现在迷糊眼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们已经不在了,真警觉。 搂住迷糊后腰的一个孩子说,不过没关系,有不少人见到我们时已经明白了什么意思,还不是被我们拿下了。说完在身后较劲,一股明显的力道传到下盘,双腿没有吃住劲,往前动了一小步。随后这孩子说,行,还挺有劲,老九,这家伙你们村的,怎么死到临头还这个德行,死扛死扛的。 老九说,就算是一个村的,紧挨着,比我们大几岁,在村里跟你一样,也是横着走。 搂住后腰那个孩子擦擦嘴角的血,老九提醒道,不要乱抹,抹自己身上,逮哪抹哪,回头让人找着踪迹。 是,那孩子将血抹进自己嘴里,继续搂着迷糊用劲。 老九围着迷糊转了一圈,问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真行,还有一个叫大军的。 从远处跑过来一个女孩子,气喘吁吁跑到老九身边说,你们怎么这么快,想跟都跟不上。 迷糊看到女孩子后认识,是同村一个叫三妹的孩子。 老九说,你怎么跑来了。 三妹不理老九话茬,对着迷糊说,这不是迷糊哥吗,你们怎么绑着人家,快下来。 老九有些急,对着几个孩子说,谁把三妹叫来的,说好了不叫三妹的,再这么马虎办事是不是想着再死一回。 三妹说,跟他们没关系,我就是来凑个热闹,一会儿再回去。 老九推着三妹说,现在回去,马上回去,真不让大人省心。 三妹被老九推着,不久便跑回了村子。 老九回来后,看见搂着迷糊后腰那孩子已经爬到了迷糊头顶上,其他的孩子则紧紧抱着迷糊的胳膊和大腿,丝毫不敢松懈。 迷糊心说,看意思,这几个孩子跟自己叫上劲了,不过也就是个平手,我动不了你们也奈何我不得。就这么耗着,天一旦大亮一切就会好起来的。 想不到,头上那孩子捕捉到迷糊的心思,对着老九说,这小子跟咱们干耗上了,天一亮,咱们想不放生都不行了。 抱着迷糊大腿的两个小孩也跟着说,今天怎么这么费劲,就跟他可以看见咱们似的。不过他的腿真暖和,在水里泡了这么多天,头一次感到做人的温暖。 迷糊心中一动,怪不得胸口以下这么凉,原来已经不知不觉中趟进了池塘。不过还好,发现的还算及时,万一没及头部,憋死了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岂不憋屈死。 头上那个孩子开始较劲,按住迷糊的头,整个身体擎着劲往下坠。 迷糊感到一股强大的向下的力量,心说,这王八羔子有把子力气,不过用错了地方。 老九说,小点劲,跟没见过活人似的。看在牵线搭桥的份上,总算跟老爷子和家人见上一面,今天多少给个面子。 迷糊头上那孩子说,凭什么给你面子,你看我们还有面子吗。说完,在风中晃动一下,几个孩子面部逐渐没了血肉,只剩一副骷髅骨。 行了,别跟这吓人了,老九说,滴水之恩必将涌泉相报,既然不给面子,那我自己先撤了。说完,老九甩着鞭子走了。 脚下那个孩子说,我们怎么办。 老九头也不回的说,看着办吧。 不远处,好像来了一辆带蓬马车,走到近前,老九掀开轿子帘跳上去。迷糊看到,一匹高头大纸马昂首挺胸一溜烟驶出视线。 迷糊对着身边的几个孩子说,这么耗着有劲吗。 摽在手上的两个孩子说,这家伙跟咱们说话呢。 是呀,头一次见到不要命的,放在第二个人身上,早吓死了。 搂着右腿的那个孩子说,是呀,我天生胆小,见不得狰狞面孔,我他娘就是活活吓死的。 迷糊挺直腰板,任凭几个孩子在身上折腾,他心中拿定主意,千万不能摔跤,看上去是土地,其实胸口以下全是水。 头上那孩子说,这小子拿定主意了,他不是怕摔跤吗,咱们几个下来扛住他的双腿,把他摁在水中不就得了。 说完,迷糊头上和手上的孩子像猴子似的顺着迷糊躯干爬下来,迷糊双手得到放松,攒足劲冲自己鼻子就是一拳,鼻血唰的流了下来。 身边的几个小孩顿时没了踪影。 一阵剧痛,随后迷糊闻到了一股血腥味,他睁开眼,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正站在齐腰深的池塘里,塘水凉的沁人心脾,头上繁星点点,周围一片黑暗。 迷糊浑身冰凉,抱紧双肩,趟着水走到岸边。抬头看看近在咫尺的村庄,清晰而静谧,看来早已陷入了梦乡。他连续打了几个哈欠,心说,这是唱的哪出戏,做梦做到了池塘里。 忽然迷糊想到了三妹,梦中的三妹好像也来到了这里,难道她也掉进了水中不成。于是四下观望,水面反映着夜空,同样繁星点点,周围则一片黑暗,没有一点声音。迷糊心说,梦境怎会跟现实混淆,不过,刚才的情景非常真切,三妹还冲自己笑来着。一阵微风吹过,迷糊浑身打颤,心说话,我了个去,太冷了。 第九章 鬼市 迷糊像只落汤鸡般,浑身水淋淋的。上岸后,迷糊在黑暗中脱了个精光,挤掉衣裳上的水分,找了一个干净的地儿晾好。随后光着腚在原地小跑转圈取暖,身子慢慢的热起来,夜风也感觉没有那么凉了。 衣服彻底干透是不可能的,不过穿在身上的滋味单是想象一下也会寒颤不已。他看看无边的黑暗,大黑天的不怕见到人,于是只穿上小裤衩,抱着衣服回家,这样还好受些。 刚收拾好衣服搭在胳膊上,不远处闪出一串光亮,还有悦耳的风铃声从那里传来。迷糊心说什么世道,大黑天的来个裸奔怎么就这么难。看着光亮越来越近,很显然,是赶夜路的马车。他着急忙慌的抖开衣服,摸黑咬着牙穿上。我的天,在这凉爽的黑夜中,不穿衣服冷,穿上衣服更冷。 刚穿上不久,几辆马车已近来到了近前,车辕上的气死风灯异常明亮,照亮了周围好几米的范围。 头把式是个黑脸汉子,四方国字大脸,脸上络腮胡子老长,在灯光照耀下,活像戏台上捉鬼的钟馗。幸亏来的是几辆马车,否则夜间乍见此人,吓也要吓个半死。 前面马车驾辕的是一批黑底白花大骡马,在夜色中显得非常高大。后面紧跟着两辆马车,马匹比大骡马要小上一号,不过,同样方鼻阔口,胸肌发达,一看就是上乘的好马。 迷糊站在道边等着马车通过,马上的络腮胡汉子横眉立目瞅了迷糊一眼,随后看向远方道路,像没看见似的,驾着马车擦身而过。 中间赶车的是个年轻的小伙子,走到迷糊身边时,想要跟这个陌生人打个招呼,想不到被前面那个汉子看了一眼。中间小伙子被电到一般打了一个哆嗦,没有言声,一抖缰绳,马车向前滚去。 迷糊心说,这几个把式真是小气,大半夜碰到生人不敢言声,有蹭吃蹭喝的,难道怕我蹭车不成。这么想着,最后一辆马车驶过来,马车上没有车把式,驾辕的马匹好像习惯了跟在后面赶路,不时打着响鼻。 第三辆马车经过迷糊身边时,车篷的帘子被风吹起一角,里面坐着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恰巧看见了站在道边等待马车通过的迷糊。车辆已经走出了十几米的距离,车篷上帘子一掀,小姑娘从车上蹦下来。(.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三步两步跑到迷糊身边,拉着他胳膊说,我说是你吧迷糊哥,果真是你,大晚上的一个人跑这里来,衣服还湿透了。 跑过来的小姑娘名叫三妹,和迷糊同村,只不过比迷糊要小几岁。小丫头梳着又黑又粗的大辫子,从头上一直垂到腰间。 看到三妹,迷糊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干嘛去这是,刚才做梦的时候还看见你了,真灵,想谁来谁,这么不禁念叨。 三妹说,夜风凉,风一吹非常容易感冒的,先上车,别耽误大伙功夫,坐在车上聊。 盛情难却,迷糊跟着三妹上了马车,马车上原来还有一个黑脸汉子,看上去和迷糊岁数差不多。上车后,三妹介绍说,黑蛋,人实诚,是免费的车把式,父亲不在的时候全靠黑蛋照顾。 黑蛋现出腼腆的神情,对着迷糊笑了笑,随后跟三妹说,你们聊着,我到外面赶车。说完,黑蛋起身出了车篷,车帘掀起窜进来一股凉风。迷糊紧紧衣衫,衣服已经被身体贴了半干,不是腾起一丝丝热气。三妹掀开车座,经常赶车外出的会备有好几条毯子,以备不时之需。三妹车座底下抽出一条毯子,伸手递给迷糊,说披上,暖和暖和。迷糊坐在三妹对面,看着三妹脸色苍白,好像着凉似的。他接过三妹手中的毯子,毯子看上去很厚,掂在手上却没有多少分量。 迷糊问道,三妹,这么晚了才回来。 三妹说,我正要问你呢,这都后半夜了,一个人跑到漫洼地里,不怕碰到孤魂野鬼把你捎了去。 是呀,今天不知怎么回事,鬼使神差就到了池塘里,然后还跳了进去,刚上来正好碰到你们路过。迷糊说,我都弄不清自己为什么跑到这里来。 三妹掀起车帘看看天空对迷糊说,已经后半夜了,你这样走回去肯定会着凉的,不如这样,先跟着我们到早市上转一圈,把货卸了再买些东西,天不亮就赶回来了。你看这样好不好。 迷糊说,没什么不好的,闲着也是闲着。接着迷糊想起什么似的问道,早市,我怎么一直不知道附近有早市。 孤陋寡闻,祖祖辈辈不知道立市多少年了,十里八乡没有不知道的。离咱们村才几里地,两步叉子就到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这么说吧,早市上全是早起提货和各种交易的买卖人,太阳一出来就全散了,该干嘛干嘛,耽误不了白天的活计。因此人们习惯称之为鬼市。 迷糊说,鬼市,太有意思了,长这么大头一次听说,说什么也要去转转。 车辆走的太平稳了,没有一丝晃动的意思。迷糊心说,赶车的技术真好,从没有做过这么稳当的马车。 就在这时,三妹说,坐稳了,这里有些颠簸,不过过了这段路也就到了。 三妹的话还没有说完,整个车子颠了起来。迷糊一个没有扶住,跟着车身上下窜动,一头撞在车篷上,就听车篷发出噗的一声,被撞了一个大窟窿。 迷糊抱歉的对三妹说,真对不住,车篷撞破了。 三妹说,没事,黑蛋手巧的很,到鬼市上落脚的时候,修修便是了。 迷糊心中过意不去,不过,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没怎么用力怎么就轻而易举的将车篷撞坏了,看来功力渐长。 马车经过一阵颠簸平稳了下来,黑蛋牵动缰绳,马车停靠在路边。 三妹探出头问黑蛋怎么了。黑蛋说,道路太难走了,车轱辘掉下来一只,不过不用担心,很快就会修好的。 迷糊问道,需要帮忙吗。 黑蛋说,你们在里面好好坐着,一会的事。 说完,感到马车被抬了起来,迷糊和三妹倾斜着半蹲半坐在里面,想出去都困难了。 一会功夫,马车复归原位,两只轱辘咣当落在地上,随后听到黑蛋说,行了,坐稳当喽。 经过一阵颠簸后,马车戛然停住。三妹说到了,随后一挑门帘下了车,迷糊放下毯子,身上的衣服差不多全部干透,感觉舒服了许多。 外面亮如白昼,一盏盏气死风灯矗立在各个摊位前。迷糊心说,白活了这么大岁数,头一次见到这么热闹的市场。 黑蛋对着三妹说,迷糊头一次逛早市,你陪着转转,这里不比白天还是比较乱的,千万别走丢了。记住天亮前回到马车就行了。 三妹点头称是,随后对迷糊说,要不咱们转转,不过这里有个规矩,有人问路最好不要言声,否则很容易被缠上的。 迷糊说记住了。 眼前的一切让迷糊感到既新奇又好玩,他回头看看来之前的三辆马车,正安安静静排在路边。那个钟馗模样的人正在吆喝两个车把式往下卸货,货物上包裹着一层草纸,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迷糊问道,三妹,车上卸的是什么东西,看上去怪费力的。 三妹说,说出来你也不知道,管他呢,跟咱们又没有关系。 这时听到黑蛋哎呦了一声,好像被货物砸到了脚面。迷糊回过头想过去帮忙,被三妹拦住说,没事的,有其他几个人照料,放心吧。 早市上人很多,来往穿梭着挑选所需物品,尽管这么多人,却非常安静,静的有些不合常规。 三妹好像看出了迷糊的心思,说,这里的人们各取所需,认准了再买卖,因此少了很多不必要的争论,所以才显得如此安静。 三妹说,看你衣服哎没有干透,这样吧,东北角是买卖衣衫的地方,咱们到那里瞅瞅。 迷糊不好意思的说,囊中羞涩,再者说,你的钱我是绝对不会要的。 三妹笑了笑说,这里跟别处不一样,看上了可以用身上的衣服置换的,不用花钱。 迷糊瞅着自己这身有些潮湿的破衣服,心说还有这等好事,真是天上掉馅饼,求之不得呀。于是跟着三妹穿过几条地摊,七拐八扭之后继续往前走。 早市太安静了,简直听不到任何喧哗声。转眼间来到了一排卖衣服的摊位前,三妹指着地摊上一件白色的上衣说,这件怎么样。 迷糊看了看,上衣一尘不染,尽管在黑夜中,依然可以看出质地良好,熨烫的平平整整,非常干净。领口位置还有一圈粉色的花边。 迷糊说,颜色太浅了些,非常容易脏的。 三妹说,脏了再洗呗,一看就非常合身。 老板手脚勤快,看到顾客动了心思,已经将上衣递了过来,说,试试吧。随后盯着迷糊说,哎,这不是周口村的迷糊吗,什么时候来的。 迷糊看到有人认识自己,接着灯光,他看到了一张面色铁青的老脸,脸上污垢不堪,看上去已经很多天没有洗脸了。 迷糊说,你认识我。 老头有些不好意思,特意用手擦擦隐藏在灯光里的脏脸,背影里,脸皮好像掉下来一块。他说,臭小子,小时候我还抱过你,洒了我一身童子尿。说完,老头咯咯的笑起来,笑声里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寒气。 三妹说,既然这么熟络何不做个人情,将衣服白送给迷糊。 老头说,丫头真会说话,留个人情,白送你了。说完从里面抽出衣裳架递给三妹,三妹抖落开给迷糊套上,说,这下行了,入乡随俗,人们敢给你说话了。 迷糊穿上衣服后,早市一下子好像热闹起来,有了熙熙攘攘的声音。 就在这时,远处响了一声马嘶,三妹听到后说,时辰不早了,黑蛋叫咱们了。 迷糊兴致正高,非常不情愿,懒洋洋的往回走。走着走着感到眼前一黑,一个高大的身影拦住迷糊,迷糊抬头,看见一位衣衫褴褛的汉子用手挡住三妹和迷糊的去路。 那汉子挡住两人去路,迷糊心说众目睽睽之下难道打劫不成。就见那汉子上下打量三妹说,怎么看上去跟纸糊的一样。 纸糊的在当地是看不起人的意思,说明人的分量轻,地位低。迷糊一听来了气,气愤的说,你才是纸糊的。说完用手一推那汉子,汉子好像被识破一般,扑通一声像个纸人一样被推倒在地。 三妹一看闯了祸,拉上迷蝴的手撒腿就跑。那汉子从地上爬起来,检查一番后发现一条大腿摔掉了,在茬口上吐口唾沫把大腿沾上,站起来紧追迷糊。 那汉子边追边喊,假的,那家伙是假的。早市上的人们听到喊声,一齐向迷糊和三妹看去。 三妹也听到了喊声,他叮嘱迷糊,往前跑,千万不要回头看。 迷糊说道,放心吧,走夜路莫回头,这点规矩我还是懂的。 早市上的灯光开始一盏盏熄灭,周围逐渐黑了下来。 两个人跑到三驾马车跟前,车把式已经做好了出发的准备工作,三妹和迷糊跳进马车。黑蛋一抖缰绳,整个马车腾空而起。再看三妹时,明显被刚才的事吓的不轻,脸色苍白如纸。迷糊说,不要害怕,出了什么事有我兜着呢。 三妹将头扭向一边,一声不吭看着窗外。 迷糊故意放松的哼起了小曲,他慢慢仰起头做出享受的姿势,目光移到了车篷上,车棚上被自己撞坏的地方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上了。他以为看错了,收拢目光仔细观看,只见车篷上,一双鸭蛋般的白眼珠正在目不转睛的注视着车内发生的一切。 迷糊大叫一声,鬼。 第十章 奈何桥 听到迷糊的喊叫声,三妹回过头,黑暗也从外面探出头来,两个人几乎同时问道,鬼,什么鬼,在哪呢。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迷糊手指车篷,大声说,这,车篷上面。三妹顺着迷糊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上次车篷被撞坏的地方,被糊上了一层白纸,白纸上有污渍的地方,看上去像人的两个瞳孔,周围则全是眼白。 三妹笑着说,是这个鬼吗,迷糊哥,眼神真是越来越好使了。迷糊也不禁笑出了声,他说,可能是鬼市上被人追怕了,有点鹤唳风声草木皆兵。 马车外,黑蛋急忙将脸皮从车篷揭下来,偷偷重新贴在脸上,着实松了一口气。黑蛋呵呵笑着说,真是吓死人,坐好了,别在疑神疑鬼了。 车子走了一段路后,轻微颠簸中,迷糊有些犯困,不久之后便倚着车帮睡着了。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迷糊从睡梦中醒来,马车停了下来,三妹在车篷的角落里发出了鼾声。车篷外,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仔细辨听,一个声音是黑蛋的,另一个声音好像出自国字脸的那个头把式。迷糊将耳朵贴在车篷上,依稀听到头把式说到,已经出来这么远,带着两人真是累赘。 黑蛋好像察觉到有人在偷听,没有说话,他悄悄贴近马车掀开门帘,看到迷糊睡得正香,又退了回去。对头把式说,三妹没有到日子,还有这个倒霉小子阴差阳错上了马车。看在三妹的面上,不能做有损阴德的事。不过也许是件好事,这条路早晚要走,先跟我熟悉熟悉,免的日后到了时辰走冤枉路。说完,听到了黑蛋干干的笑声。 三妹从小憩中醒来,两个人停止说话,三妹喊道,黑蛋,咱们这是到哪了。黑蛋说,马上就要过桥了,这个地方最安全,一般人是不敢过来的。 什么桥呀,结不结实,不结实咱们就改走他路。三妹掀起车帘说。 奶河桥,结实的很呐,桥上有个老婆婆把守着,要不是跟咱们头把式有交情,想随便过桥,简直比登天还难。就在这时,听到头把式说,上路吧,时辰不早了,晚了让老婆婆不好说话。 黑蛋说,糟糕,光顾说话忘记修理马车了,最近走一趟坏一回,回头真该跟老爹念叨念叨,该换辆马车了。 头把式说,这么着,让三妹带着迷糊先过桥,过了桥那帮畜生就不敢往前追了,修好马车后再赶过来会合不迟。 黑蛋想了想,担心的说,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不会,三妹在车篷里搭言,我已经来过两次了,跟老婆婆熟的很呐。 成,过了桥哪里也不要去,等我的马车。黑蛋叮嘱道。千万千万,尤其看好迷糊,再不能惹事了。 迷糊心中一个委屈,心说这怎么叫惹事,难道眼看着三妹被人欺负不成。三妹看出了迷糊的心思,说,下车吧,没有人埋怨你。 迷糊和三妹下了马车,矗立在眼前的是一座宏伟的大石桥,像一条彩虹一样悬挂在河的两端,比自己家门口那座木桥不知大上多少倍。 迷糊对着三妹说,这是什么地方,太阔气了,真是大开眼界。 三妹说,说你孤陋寡闻吧真没有憋屈你,此地离咱们村可是非常近呀,从家门口出发一直向西,不到两个时辰就到了。这条河就是著名的奶河,奶河一直向南然后向东有条河流,源源不断的向这里注入水源,那条河你应该知道的,无数支流连着每一个村村落落。 迷糊心说难道和村子西边那条河流相通,于是脱口而出,木川河。 三妹说,对,木川河,但是流到主干道以后就改了名字,叫忘川河。 黑蛋在一旁听得了,埋怨道,三妹嘀咕什么呢,赶快过河,鬼市上那几个汉子不是好惹的,他们已经踅摸你这么多年了。 三妹吐了一下舌头,怪自己多话,差点告诉迷糊实情。 迷糊问道,怎么了,你们有什么事瞒着我。黑蛋,还有那个头把式说话总背着人,不像光明磊落之辈。 三妹被问的哑口无言,随便敷衍了一句,他们能有什么事。 迷糊说,是不是倒腾黑货的。 三妹一听,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接着迷糊话茬说,真让你猜对了,他们确实是倒腾黑货的,不过比黑货要值钱,这件事千万不能告诉外人。 迷糊点点头,他想象不出一个朴实伶俐的农家小姑娘,大晚上的不睡觉,偏偏跟黑蛋来这里倒腾黑货,官方知道了可不是闹着玩的。不过,自己不也稀里糊涂的正在趟着这碗浑水吗。 两个人不再说话,朝着石桥走过去。到了眼前才看清,石桥原来分为上中下三层,上面的桥体发出红色的光芒,中间的一层发出玄黄的光芒,下层则是一团漆黑。 迷糊不禁赞叹,果然是座彩虹桥。他抬腿就要走中间那一层,被三妹一把揪住,说,中间这一层不是我们走的,要走应该走上边这一层。两个人沿着台阶走了上去,走到桥上才发现,真是登高望远,视野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宽阔。站在桥上,可以清楚的看到自己的村子,还可以看到村子里许多来来往往忙碌的身影。 三妹说,我说的没错吧,这个地方离咱们村太近了,也就是咫尺之遥。 两个人说话的功夫,从桥上走上一老一少。老的衣衫褴褛,小的也跟叫花子似的干净不到哪里去。 老人衣襟没有纽扣的束缚,落出两排嶙峋的胸骨,看上去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吃过一顿饱饭了。小的也就四五岁的样子,光着两只脏兮兮的脚丫子,一副着实可怜相。 一老一少来到近前时,迷糊闻到了一股烧焦的味道。他自言自语道,怎么跟哪里被烧焦了一般,有股子糊味。 老者毫不隐晦的说,总算享福了,一把火就把我们爷俩解脱了。 那个小孩说,爷爷,过了这座桥前面就有吃的了。 爷爷搀着小孩关心的说,慢点,小心台阶摔着,过了这座桥呀,爷爷给你买好多好吃的。 小孩子一听,流出了一尺多长的口水,口水中有淡红色的血迹。 看着眼前的老人,迷糊一阵心酸。老人望了迷糊和三妹一眼,也禁不住眼圈红润,想不到小小年纪也走上了这条路。 在桥上站了一会儿,夜空中刮过一阵阴风,河水开始上涌,鲜腥之气铺面而来。 三妹说,走吧,晚上风大伤身,很容易感冒的。 桥头上,有个卖茶的老婆婆无精打采的坐在桌子后面,桌子上摆着不同颜色的几种瓷碗。上面竖着一面风旗,风旗随风飘荡。三妹说,到前面坐下喝碗茶水,歇歇脚润润嗓子,赶了一宿的路真有点口渴了。 迷糊点头同意,两个人来到老婆婆面前,老婆婆立刻换了一副微笑嘴脸。对着三妹说,怎么又来了,这么远的路,不怕家人惦记。 三妹说,老婆婆,既然走到这里全是上天注定的,想多了也没有用,不过今天我们还是要回去的。 老婆婆端过一碗汤水,说,来吧,喝上一碗解解渴。 迷糊坐在桌子旁边,看到桌子上的汤水由浑浊变的清澈,怀疑里面放了不好的东西,因此,当老婆婆将一碗茶水递到跟前时,迷糊摆摆手说不渴。 老婆婆看着迷糊说,看你半阴不阳的,不像是恶人,这么跟你说吧,我这汤水可是有讲究的。 迷糊说,茶水讲究很多,不过我确实喝不惯这个味,又苦又涩。 老婆婆说道,我这个茶汤是有故事的。 迷糊说道,什么故事,比还魂汤还要好。 三妹和老婆婆一愣,问道,还魂汤? 当然,由百年人参和千年雪莲炖成的还魂汤,人喝上一口,准保魂魄附身死而复生呀。 老婆婆捂着嘴大笑道,全是世人骗人的把戏,如果有兴趣的话,可否听听此中汤水的由来。 这时,从周口村位置飞过来五朵五色莲花,莲花飘过石桥,避过石桥上的散出的红色光芒,径直飞到迷糊上方。老婆婆看到了,不动声色的将手中汤水向上一泼,口中随意说道,光知道说话,茶水都凉了,再换碗热的吧, 莲花被汤水淋个正着,瞬间黯然失色,在迷糊头上打了一个转后又飘回了村子。 迷糊说,既来之则安之,我们真想听听您这汤水的来历。 老婆婆说,闲着也是闲着,就跟你们聊几句,就算陪着老身解闷了。 随后,老婆婆又斟了一碗水,这时,三妹已经喝完了身边的半碗汤,汤水透过三妹的口腔,顺着下巴溜到胸口上,胸襟被浸湿了一片。 老婆婆说三妹,多大了还这么不小心。随后问道你是不是喝下了别人的茶汤?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喝下别人的汤等于欠了人家的情,不管什么人都要偿还的。 三妹指着剩下的半碗说,就这个,怎么和以前不一样,又苦又涩难以入口,入口之后好像进到了别人的肠胃,一点也留不住。 老婆婆着急的说,吐了,全部吐掉,那是给三更半夜赶来的一个恶人准备的。 刚说着,从最底下的桥上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呐喊之声,真是摄人心脾,直入内心深处。老婆婆说,说到曹操曹操就到了。 第十一章 孟婆汤 一会儿功夫,从桥下走上来一个青衣汉子,看上去不像十恶不赦之徒。(.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老婆婆说,看人不能光看外表,这是一个十足的不孝之子,将父母双亲赶出家门活活饿死的就是此人,不信上前一问便知。 迷糊说,毕竟家丑不可外扬,这种事情肯定有所隐瞒。 老婆婆说,待喝完这碗汤就该吐露实情了。 三妹用手指在口腔内搅动,已经呕吐的不像样子,不过,刚才喝下的汤水像生了根般,一点也吐不出来。 那汉子走到近前,一脸白净,想象不出刚才撕心裂肺的声音出自这个人之口。老婆婆将三妹剩下的半碗茶汤交到汉子手中,汉子一饮而尽,马上良心发现,情不自禁的哭了起来。 老婆婆说,头上三尺有神灵,有些事是不能做的,做了就会受到相应的惩罚。 汉子扭身走下桥头,迷糊发现,那个人的后背被撕开了一道口子,里面空空荡荡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掏去了一般。 老婆婆慈眉善目的说,现在可有心情听我讲个故事。 迷糊故作轻松的说,洗耳恭听。 老婆婆说,实不相瞒,当着明白人不说糊涂话。这么说吧,你旁边的三妹其实是有渊源的,在去周口村之前,三妹就是一个护花使者。 迷糊怀疑的问道,护花使者? 是的,老婆婆说,你们来时路上的鲜花常年受到三妹的滋润,所以才四季鲜艳常开不败。 三妹说,难道梦中浇灌花朵的真的是我,那可是一路娇艳的美丽花朵,在梦中听到人们说过,叫彼岸花,只不过常年浇花,却不知道枝叶长在何处。 老婆婆点头称是,说只不过你自己不知道而已,这种花有个最大的特点就是花朵与枝叶分离。 迷糊已经知道了七八分,这种事情对门的老奶奶经常在夏天的晚上提起。迷糊说,枝叶长在三涂河边,而彼岸花却生长在黄泉路上。 老婆婆说,那你应该知道我是谁了。 迷糊说,老婆婆可姓孟。 对喽,我就是人们闻之丧胆的孟婆,而我的汤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孟婆汤。 迷糊说,如此说来,这条河就是忘川河,河上当然就是奈何桥了。 孟婆点点头,所以说吗,我的汤是有来历的。 迷糊站起身走到桥上,从桥上往下看,只见忘川河水汹涌澎湃,有不少恶鬼争先恐后向上窜。看来就像孟婆说的,人做了亏心事,落下桥便会万世不得超生。刚才那汉子在过桥时,肯定被恶鬼掏了心脏,所以后背才空空荡荡的。 孟婆说,也算三妹和鬼门关的关长有缘,否则来到此处的人十有八九已经回不去了。她指着远处的一座高台说,前面就是望乡台,站在望乡台上,可以清楚的看到自己的家乡和世间的亲人。在这里观望家乡和亲人时,很多被看到的亲人会有感应。逝者可以对人世间有个最后的念想。 孟婆看着迷糊说,要不要试试。 迷糊看看三妹,三妹正坐在那里低头不语。,迷糊立刻明白了什么意思,他想象不出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被顺路带到了这里。不过看上去三妹也是无辜的,事到如今怪只能怪自己鲁莽,在鬼市上得罪了不知哪路鬼魂。他强作镇静的问道,桌子上可有我的茶汤。 孟婆说,每个人的茶汤都是不同的,是人生前攒下一生的泪水,酸甜苦辣咸爱恨情愁悲,形形总总五味杂陈。喝完孟婆汤,人们会彻底忘记今生事,一生中所有的身影、愿望慢慢化淡直至乌有,眼睛变得如婴儿般清澈如初,至此,阳世间所有恩怨全部了结,彻底转入下一个六道轮回。但是,今天却没有你的孟婆汤,所以你不要害怕。 孟婆笑了,从桌子下端出一碗清茶放在迷糊身边,对着迷糊说,鬼门关关长出巡时,常带着三辆马车,头一个赶车的就是鬼关长。这个人虽说豪情,但是爱财,因此常到鬼市倒腾些金山银山。三妹之前来过两次,来的时间越长,阳寿越短,三妹命中注定阳寿将尽。但是你却不同,孟婆指指天空,再有半个时辰,你就是想回也回不去了。 迷糊看看三妹,依旧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这时,听到头把式在前头说,黑蛋是不是该到了,再不走今天这趟就算白跑了,金山银山一旦见光就全完了。对了,车上还有一个小子,正好咱们缺个打杂的伙计,不如将他留在身边。 迷糊知道,车上的小子就是自己,看来要对自己下手了。他站起身,一把拉住三妹扭头就跑。三妹紧跟在迷糊身后,忽然醒悟了一般对着迷糊说,今天这时怎么了,稀里糊涂就把你叫来了,一直跑,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回头。 头把式发现迷糊正带着三妹飞奔,知道迷糊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于是吩咐一声,千万不能放过迷糊。 迷糊在前面飞奔,身后响起滔天巨浪声,在声音的上方,头把式驾着马车在后面紧追不舍。黑蛋也加入了追逐的步伐,他对三妹和迷糊说,快上车,我的车不知要快上多少倍,我送你们回家。 迷糊心襟动摇,三妹的声音也从后面传了过来,迷糊哥,要不咱们上车吧,黑蛋是好人。迷糊知道,黑蛋和头把式一旦出现,三妹会不由自主的被摄住心神,这个时候只有不顾一切的跑下去才有生还的可能。 脚下的路开始崎岖不平,迷糊脚底磨出了血泡,此时三妹已经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她在迷糊身后说,我吐血了,再跑下去估计性命不保。 迷糊抬头看看天空,东方已经现出一点鱼肚白,天马上就要亮了。他终于松了一口气,回过头对三妹说,天马上就要亮了,歇息歇息吧。 这时,就见三妹的脸突然变得异常巨大,嘴巴一张露出两枚獠牙对着迷糊说,你终于回头了。说完对准迷糊的咽喉咬去。 此时,太阳第一缕阳光终于出现在地平线上。迷糊感到喉咙一阵发堵,晕倒在地上。 迷糊已经失踪了两天,两天后的一个早晨,人们在村子外的乱坟岗子里发现了晕倒的迷糊,身上还穿着一间纸人穿的衣服。脚上被坟上的砖头瓦砾划了不少口子,发现时,脸上流了不少血,好像是跌破了鼻子。不过看上去呼吸正常,胳膊腿没有大碍。让人们想象不到的是,迷糊手里攥着半截袖子,好像是从小女孩身上扯下来的,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不知是梦中还是过去的一个傍晚,大概是村里人们吃晚饭的时间,在村中唯一的一条土道上,一座四人抬的大轿从天而降,落在四周无人的路上。几个轿夫查看一下地形,确认是这个地方,于是将花轿停靠在路边,好像专等什么人出现一样。 随后不长时间,这个无人花轿被三妹看到了,于是做了上去。三妹坐上以后,轿子里又进来一个人,三妹问道,你叫什么,好像在哪里见过你。那个人一脸的严肃,对着三妹说道,真是记性不大忘性不小,我叫黑蛋,已经在这里等了你两天了。 三妹终于想起来,对着自己老家的位置说,爹娘,看来时辰已经到了,我该走了。说完,几个轿夫从角落里现身,抬着大轿消失在夜色中。之后,暮色四围,整个天空像拉下一袭黑色帷帐,顿时漆黑不见五指,什么也看不到了。 第十二章 三妹的前世今生 迷糊一觉醒来,脑袋里面乱成一团浆糊,头重脚轻。稍微清醒的时候,梦中的一切纷至沓来,他稳定一下自己,这时,头脑里异常清晰的蹦出来一个清晰的身影,三妹,不知道三妹现在怎么样了。 老娘端着大瓷碗从外屋进来,关心的对迷糊说,姜糖水,甜着呢,趁热喝了发发汗。 迷糊端过姜糖水一饮而尽,这时门板一响,大军从外面进来,头一句便埋怨道,你小子太不够意思了,自己出去躲清闲,也不跟哥们说上一声。说完一屁股坐在炕上。 迷糊故意装作有气无力的说,大军,快扶我一把,今天有些不得劲,浑身有使不完的劲。还没有说完,自己先呵呵笑起来。 大军盯着迷糊说,说实话,这两天躲到什么地方了,家里找翻了天,连街南头的贾老太都没有探出你的踪迹,说是沾上了脏东西,差点毁了修炼的五朵莲花。 迷糊想到孟婆朝上泼水的举动,应该和大军说的五朵莲花有关系,不过事情既然已经过去,再想那么多徒增烦恼。于是坐起身,正色对大军说道,咱们村的三妹怎么样了。 三妹,哪个三妹,我怎么没有听说过。看到迷糊认真的样子,大军皱着眉头想了想说,咱们村好像真没有叫三妹的,是不是记错了。 没有,我和三妹走了一道,不会弄错的,迷糊说,七八岁,辫子垂到后背上,老长老长的。 老娘从外屋进来,听到迷糊和大军谈论的内容,若有所思的说,三妹,十多年前咱们村确实有个叫三妹的,不过人早就死了。 迷糊说,死的时候多大岁数,是不是七八岁的模样。 老娘回忆着说,差不多吧,反正莫名其妙就夭折了,挺好一个孩子,听说三妹死后经常给家人托梦。不过,三妹的娘活的可结实,就是村东头的老幺家。整天给人家搓麻度日,手脚没有吃闲的时候。 迷糊一听来了精神,想不到梦中所见居然和现实中有所吻合,真是有些不可思议,他对大军起了唱腔说,爱卿,可有时间陪寡人出行。 大军看到迷糊苍白而兴奋的面孔,知道里面肯定有不同寻常的故事,于是顺坡下了驴,跟着迷糊来到村东头老幺家。进门后,果然如老娘所说,老幺老两口子正在院子搓着麻绳,麻绳一堆堆在院子里垛起老高。迷糊进来后直接点题,询问起三妹的一些情况。 老幺不愿往事重提,对迷糊说,都是过去的事了,不提也罢。 迷糊说,说来也许不信,这两天我看到你们家三妹了。 老幺激动的说,我信,我信,我家娃子灵着呐。说完,老幺打了一个嗨声,随后打开了话匣子。他一边忙着手里的活计一边对迷糊和大军说,既然问起三妹来,我就跟你们唠唠,算起来,三妹这孩子死去已经有八个年头了,孩子命苦呀。 从老幺断断续续的叙述中,迷糊和大军对三妹的故事有了一个初步了解。原来,三妹这孩子自小比其他孩子懂事,非常讨人喜欢。据后来得知,三妹临走的那一天已经有了异常举动,只不过父母没有留心,疏忽了对孩子的关心和照顾。 那天,三妹一大早起来便寸步不离的跟在母亲身后,即使在田间地头休息的时候也紧靠在母亲身边。长这么打,母亲从来没见过三妹像今天这样听说过。中午吃饭的时候,三妹拿着碗沾沾牙,然后放下碗筷说,留着给妈妈吃吧。到了傍晚,三妹正和同龄的小孩们一起玩耍,看到太阳斜斜的快落入地平线的时候,她不辞而别,悄悄回到家中,先是坐好全家人的饭菜,然后再梳洗打扮一番,头脸光鲜后,拿出老娘出嫁时押在箱底的珍珠粉,将自己打扮的像用画笔勾勒出来的一样。这时,父母干完庄稼活从地里回来。父亲首先闻到了饭菜的香味,母亲说,准是三妹做的,这孩子有时候能够猜到大人心眼里,真是难得。当母亲进屋后差点惊呆了,她看到一张五官模糊面如白纸,脸容失色,只在脸蛋中间有一点红润的脸。就像村里死人发殡时守候在棺材一侧的听说与听道。 其实,除去逢年过节,农村最热闹的场面莫过于给死人出殡。热闹的场面给孩子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同年龄的孩子们在那里前呼后拥,寻找乐趣。(.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潜移默化中,三妹审美观念发生扭曲,在很小的时候便喜欢上棺材两侧听说听道的模样。出于爱美之心,趁着家中没人,三妹按照想象中的美人样子给自己描眉画凤,一不小心,珍珠粉扑的太多,整个脸变得异常光鲜洁白,远远看去,就像一张无暇的白纸。 三妹的母亲干完农活回到家中,正赶上打扮一新的三妹还没有及时擦去浓妆。她非常生气,一方面孩子打扮的人不人鬼不鬼的不成样子,另一方面白白浪费了多年舍不得使用的珍珠粉,那是只有走亲访友才可以用上一点的奢侈品就这么无缘无故的糟践了,太心疼了。她走上去结结实实打了三妹一巴掌,三妹知道自己犯了错,不敢放声大哭,只在那里饮泣,泪水无声顺着脸颊淌过,冲刷出一道明显的泪痕。 三妹端上饭菜后出了院子,家人谁都没有在意,认为三妹还没有从被打的阴影中缓过劲,一个人反省去了。过了晚饭时间很长一段时间,三妹一家准备睡觉的时候,母亲才发现三妹还没有回来。本来已经消气的她像打气筒一样又充满了气,她说,这个该死的丫头怎么还没有回来。父亲说,再等等,说不定一会儿就回来了。 转眼已近深夜,仍不见三妹踪影,三妹一家这才着了急,开始四下寻找。 三妹一个人走着走着,不知不觉拐进了全村唯一一条主街道。街道上空无一人,走到一棵老柳树跟前时,突然感觉天旋地转,她紧紧扶住老柳树蹲在地上。随后,三妹开始抽搐,口吐白沫,一会儿便停止了呼吸。 三妹的家人找到后半夜依然没有三妹的踪影,一家人走到街上离老根家不远的一颗老柳树旁边时,三妹的父亲突然内急,于是想在树后面方便方便。刚到树底下,黑暗中父亲发现地上躺着一个小孩。血浓于水,父亲意识到不妙,隐约感觉出了问题。他没有呼喊其他人,一个人闭上眼祈求上天,眨眼的功夫,已经泪流满面。他跟捆好的麦个子一样直直的扑在地上,即使伸手不见五指,依旧清晰的看到,三妹孤零零躺在尚有太阳余温的干土上,全身缩成一团,只有尚未擦干净的脸在黑暗中更显苍白。 三妹已经完全停止了呼吸。经村里两个赤脚大夫诊断,从死亡特征上看,两人一致倾向于急性脑膜炎发作。如果医疗及时,不足以致死,但是太晚了,一切都太晚了。 村里有个不成文的老规矩,未出嫁的女儿夭折不得进入祖坟。因此,三妹的父母四处张罗着“干骨配”,成个阴婚好入土为安。巧的很,周口村东南方向有个叫市口村的村子,该村距离周口村大约十里多地。三妹去世的前一天,有个十多岁的智障男孩恰在那个时辰咽了气。这个智障男孩从出生到去世的那一天,整整在炕上躺了十年。 人们叫他傻蛋,又叫黑蛋。傻蛋除了不会行走不会说话以外,身体和正常的小孩一样,也按照同样的比例生长。爹妈就这么一把屎一把尿侍奉了十年。傻蛋每天望着房顶傻笑,像有什么高兴事,给吃就吃,不给吃就一个劲哼哼。临死前几天,傻蛋像庄稼人看到了地头,一副轻松模样,他开始绝食。可怜天下父母心,想尽一切办法让傻蛋开嘴。临死那天,傻蛋忽然一连吃了好几个煮鸡蛋。这是农村最好的食物,傻子不傻。爹妈笑了,放心的下地干活。两人干完活回来后,傻蛋停止了呼吸,面容安详,嘴里尚有半个未咽下去的鸡蛋。 有人说,傻蛋被爹妈活活噎死了。 不过,据后来传出来消息是,傻蛋虽然残疾,但是一点都不傻。为了减轻父母负担,傻蛋多次欲寻短见,均被父母及时发现。后来又绝食不成,因此想到了噎死这种最笨却极其有效的杀手锏。 三妹病死消息刚一传出,傻蛋的爹妈便提着厚重的礼品来提亲。两家一拍即合,含着眼泪先办婚事,宴请宾朋,将两家的房子布置的绫罗绸缎、花团锦簇。第二天又全部撤掉,换上洁白的白色纱帐,做了一场热闹的法事。正常死亡在农村是不做法事的,但是,两家人心疼孩子,心中总有一个未解开的结,就是孩子来世上一遭不容易,没有享受一天的福分便急匆匆奔西而去。既然孩子驾鹤西去,唯有祈祷孩子早登天堂。两口棺材油漆闪亮,比肩齐放,棺材盖上记着耀眼的红色布花,夺人双目。两侧纸马先行,听说听道站在两侧。 三妹和傻蛋下葬那天,市口村人头攒动,丧事举办的热闹非凡。当所有的纸马仙人在烈火中付之一炬的时候,哔哔啵啵的火焰中好像有话语传出,待仔细倾听时,又余音不见。有人私下议论到,好像是三妹的说话声。三妹的母亲看到,从起棺上轿的那一刻起,守候在棺椁一侧的纸人眼睛里开始泛起泪花,并不时有眼泪流出,快到墓地的时候,可以看到纸人脸上有道明显的泪痕,非常像画完妆后痛苦流涕的三妹。三妹娘再也控制不住情绪,眼泪汹涌而至。她拿出压箱底的那盒珍珠粉,在三妹下葬前规规矩矩放在棺材挡板前面的天堂架上,像完成了一件重要的仪式,如释重负。她喃喃自语道,孩子,既然喜欢,就一起带走吧,到了那边,给娘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不要舍不得用。 据说,那天晚上有人看到,三妹和傻蛋手挽手出现在周口村自家门口,鲜红的地毯从门口一直铺到村外,再从村外一直铺到墓葬前。 地毯两旁,聚来无数看热闹的鬼魅魍魉和各路鬼神,其中路边停靠的三辆高头大马车异常醒目。 墓葬前已经建好青砖碧瓦,挽结在房檐上的绫罗绸缎五彩飞扬。 临走前,三妹从怀中掏出母亲那盒珍珠粉,放在家门口,转身踏着红地毯而归。前面似乎有更好的前程在向他们招手。 老幺话没有说完,已经泣不成声。老幺的老伴从怀中掏出珍珠粉对着迷糊说,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我信。这盒珍珠粉回到我身边后,在我怀中已经揣了整整八个年头,有了它,就能感到其实三妹并没有走远,一直陪在我身边。 这时,平静的院子中间忽然起了一阵旋风。大军看着蓦然刮起的旋风,心说说的跟真事一样,如果三妹真的在这个院子里,给个提醒,不妨随便将一根麻绳刮起。刚想到这里,老幺手中的麻绳一窜而起,直接刮到两米左右的高空。大军心中咯噔一下子,当扭头看到迷糊的举动后,脊背不禁涌起一阵阵凉意。 第十三章 贾老太的神通 大军看到,旋风在院子腾起后,迷糊冲着旋风招招手,好像在打招呼一般。(.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随后,那股莫名其妙的旋风消停下来。整个院子复归平静。 大军和迷糊从老幺家出来,大军后背依旧一阵阵发麻,他说太玄了,我可经不住大白天这么折腾。 经过这两天折腾,迷糊身体明显有些吃不消,脸色变得苍白,他边走边说,谁也不会相信,我的一个梦做到了八年以前,而且还和死去多年的三妹碰到了一起。 大军说,有些现实上说不清的事,只能放在梦里去说了。 迷糊说,梦由心生,都是虚幻不真实的,有的时候想的多了,就跟真实发生在眼前一样,其实什么也没有。不是有这么这么一句话吗,人死如灯灭。 大军心中有句话没有说出来,那句话是死灰复燃。而且有些事是宁可信其有的,这些东西迷糊比自己要清楚许多,只不过是装糊涂罢了。 回去后,迷糊高烧了几天,几天之中水米未沾牙,看上去,整个人瘦了一圈。高烧的这几天中,迷糊双目无神,即使睁大眼睛还是感觉生活在梦中。 眼前如梦如幻,梦境与现实混淆不清。 记不清是做梦还是现实,迷糊径直走到大军家中,在大军家后厢房的过道里碰上了出门办事的黄管家。黄管家好像有点怕这个半大小子,左躲右闪之后碰在一起,撞个满怀。 迷迷糊糊看到,黄管家摇身一变,一只半米高披着金色绒毛的黄鼠狼手拿算盘直立在面前。黄鼠狼嘴角胡须长长的搭在两肩上,一副历尽沧桑、饱经风雨的模样。迷糊惊出一身汗,揉揉眼睛仔细看时,黄管家正站在自己面前,手里托着算盘,慈眉善目的看着他。 迷糊飞快绕过黄管家,在大军三进三出的大院里转了一圈,没有见到大军。大军家人走出屋门察看动静,正赶上迷糊神情恍惚游走于各个院子之间,举止异常,与之前判若两人,纷纷上前询问。 迷糊看到许多人对自己围追堵截,左突右冲,闪转腾挪。最后走投无路,情急之中攒足全身力气准备飞跃墙头。于是,众目睽睽之下,迷糊三窜两蹦飞跃墙头。他从没有感觉到如此轻松,两腿只轻轻用力,整个人腾空而起,像只飞翔的小鸟。 他一路向西飞去,飞过几堵低矮的土墙后,眼前蓦然出现一棵参天垂柳树,柳树遮阴蔽日,挡住迷糊去路。迷糊拍拍翅膀想要飞上枝头,试了几次都没能飞上去。最后一次,迷糊使劲全身力气使劲拍打翅膀,眼看已经飞上枝头,落地时脚步不稳,啪的一声又掉了下去。 迷糊腿部被树枝划了一道,血顺着伤口淌下来。他赶紧用嘴舔拭,伤口自动粘合一处,很快愈合了。膝盖上方留下一道疤痕,像条蜈蚣一般蠢蠢欲动,赫然在目。 当身体再次感觉良好时,迷糊又有了飞上枝头的冲动。他在树底下跃跃欲试,无奈受到伤口拖累,每次起飞后,整个大腿扯皮拉筋,中途受挫,一次又一次撞在柳树上。 周围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群,大军从人群里窜出来,一把拦腰抱住迷糊,大声说,干啥呢迷糊,有什么想不开的。 迷糊受到羁绊,身体重新落回地面,受伤的腿像灌满了铅,一下变得非常沉重。 大军背起神智昏迷的迷糊,在送往村里赤脚医生的途中,迷糊口齿异常清晰的说,送我回家,明天见到太阳就好了。大军不敢怠慢,直接将迷糊送到家中。出门看天时才注意到,几天来整个天空半阴不晴的,人的心情也跟着抑郁了好几天,看来,太需要一个晴朗的天气来扫尽阴霾,天该放晴了。 第二天,迷糊一觉醒来,身体像散了架,浑身难受。照镜子时发现脸上有几道明显的刮痕,大腿上也发现一道凸起的伤口。他非常纳闷,昨天只是做了一个飞翔的梦,梦中自己插上了翅膀,翱翔于整片村庄上空。不料却被一棵不起眼的小树遮挡了去路,梦中,自己竭尽全力还是没有飞过去。他对自己说,这只是一个梦,梦拖累了飞翔的翅膀,一旦醒来,就会重新恢复徜徉蓝天的本领,快快醒来吧。 迷糊摸着伤口,伤口隐隐作痛,他纳闷道,难道梦中之事也能伤害身体。忽然想到,梦境中,黄管家变成一只黄鼠狼,身后拖着一条长长的毛茸茸的尾巴,黄管家转身走之前,手一直放在后面像在掩饰什么,莫非两者之间真有什么联系。如果真有联系,为什么上次发现老九那件事上,他还要送给大军一个什么铜镜,难道不怕露出狐狸尾巴。想到这里,迷糊的脑仁像剥离了脑壳一样,在大脑里冲击晃荡,疼痛难忍。 迷糊病倒后第二天中午,大军打个盹的功夫,恍然如梦。梦中,大军从黄管家门口经过,黄管家将大军叫到偏房里悄悄告诉他。迷糊乃半仙之体,世间病痛很难让其所累,历经磨难后可自行痊愈。不过亦不可掉以轻心,还需请得高明之人助其尽快恢复,以减轻痛苦。此地向北约四五里地,有一座黄姓庄园,庄园由时任主人黄老太太主事。她法力高深,你只需今夜三更时分前去,轻轻叩打右边的门环三次,运气好的话或许能见到黄老太一面。黄管家没有说完,欲言又止。就在这时,门口响起脚步声,大门被重重的推开,黄管家手托算盘若无其事从门口经过。 醒后,尽管系梦中所说,大军还是抱着宁可信其有的态度,将迷糊这匹活马当死马医治。不过令人纳闷的是,此地向北四五里地好像没有人家。这里的地形大军再熟悉不过了,莫非老黄头说错了里程。刚要问个明白,黄管家走出门口老远,在墙角拐角处人影一晃一闪不见了。大军心说,不管怎样都要去一趟,既然老黄头说了肯定有他的道理,这个老头平时少言寡语,却在关键时刻没少暗地里帮忙。因此决定晚上冒险一试。 临近傍晚,大军到迷糊家中辞行。看到迷糊的老娘正在给大军擦拭额头降温,里屋套间里,迷糊的老爸正在和一个老太太说话,听声音非常像街南头的贾老太。大军看了迷糊一眼,迷糊躺在土炕上一动不动。大军用手指指里屋,迷糊娘小声说,进去看看吧。 里屋套间里,迷糊的老爸守在一只青瓷大碗前,贾老太端着一瓢水向北而立,口中念念有词。片刻,右手在空中按照一定方位划了几道,然后虚空抓了一把,将所抓之物放进那瓢水中,再伸出食指像搅拌稀粥一样拌了几圈。之后,贾老太颤巍巍转过身,将这瓢水缓缓倒进青花瓷大碗内。水分成左右两股各自绕着碗底向相反方向流去,交汇后像两股麻绳般互相缠绕但毫不相扰继续流向碗底。两股水在青瓷碗中流动,发出清脆悦耳相互撞击互不重叠的叮咚声。 大军看了心中一震,想不到贾老太还有这种手段。于是默不作声继续往下观看。 贾老太将满满一瓢水缓缓注入碗内,青瓷碗逐渐灌满,水顺着碗沿缓缓向上泛起荡漾。贾老太神情专注,一脸的严肃。 迷糊老爸和大军看到贾老太的神情,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也跟着紧张起来。 碗内已经注满水,沟满壕平,虽满满当当却不见一滴水溢出。一瓢水还剩下半瓢,贾老太举在空中,像卖油翁一样将水依旧不急不缓源源不断注入碗中,不洒不溅。 可以清晰看到,两股水流按着不同方向在碗面中央交汇后,形成一道明显下降的水柱流向碗底。这只碗像无底洞一样源源不断的吸纳着流下来的水,滴水未洒。 当最后一点水落入碗内时,水面同时溅起两颗黄豆粒大小的水滴。水滴溅起半尺高,然后在空中晶莹一闪,停顿片刻后缓缓落下。 大军注意到,由于已近傍晚,并没有阳光照进屋内任何一个角落。尽管光线昏暗,他还是看见,两颗水珠在空中停留片刻后,光芒乍现,焊光一闪后迅速收回,然后咚咚两声落入水中。 两颗晶莹剔透的水珠落入水中,片刻,水中凸起一道蛇样图案,在水面一晃沉了下去。贾老太用手擦擦额头冒出的汗珠,心有余悸似的说,刚才画龙点睛的时候,房间内悬挂着的五朵莲花中,东北角那朵忽然动了一下,好像有什么东西出没。还好那东西仅是有所感应,没敢贸然出现。否则前功尽弃,还得重新布场。 贾老太神通广大,一旦动身布场时,头上分东南、东北、西南、西北和中间等五个方位布置五朵莲花。据说,莲花距离贾老太头上九尺,九尺范围内光芒四射,形成一个光气团整体向前推进。一般人是看不到的,但是人以外的生灵天性灵敏,凭借本能完全可以感知到,比如蚊虫蛇鼠一类。当贾老太布置气场时,蚊虫逃窜,蛇鼠搬家,犬类低声而吠,身体灵异者皆不敢靠近。 莲花通仙界,古有哪吒莲花造体一说。清静之身借助莲花修行,事半功倍。贾老太受高人指点,又苦心修行多年,在丹田内练出五朵莲花。更加称奇的是,莲花修成后,多数修行者仅可内视,不能外观。但是,贾老太却将五朵莲花移出丹田,在体外成形。心动身动,身动莲花行。 莲花通灵,通仙界,载人魂魄不沾不染,近朱者不赤近墨者不黑,出淤泥而不染。因此,一旦将莲花运用成熟,得心应手后可抵无数神通。 贾老太多年修成莲花五朵,一旦放出载得魂魄,即使远在千里之外,一念既出,仍可三日之内回到自家东房东北方位,依次排开,从没有丢失过。 即使有人拦截欲据为己有,贾老太感知后,可以遥相召唤。莲花感应后,可跟随召唤遁化于无形,瞬间而至。 人有三魂七魄,三魂即天魂地魂命魂,七魄指天冲、灵慧、为气、为力、中枢、为精、为英。人一旦失魂落魄,哪怕少一魂一魄,轻者如行尸走肉,重者高烧不退昏迷不醒直至死亡。迷糊昏睡不醒,贾老太认为这孩子太贪玩,不知在哪里丢失了魂魄。更加蹊跷的是,前几日迷糊失踪时,放出的莲花明明已经探到了迷糊的蛛丝马迹,五朵莲花却被什么脏物遮住,瞬间消弭于无形。自己从事这个行当这么多年,头一次法力失效,不得不暗自认栽。 今天,贾老太使出了看家本领,她充满自信的认为,这一次在家门口布场,应该十拿九稳,不会出现什么异常情况。贾老太从背囊里取出一双油漆闪亮的筷子放在胸前,口中念念有词。之后,将一只筷子横担在青瓷碗上,另一只竖在碗底。两只筷子呈十字架形状,竖着的那只筷子像插在泥土地里一样直直的竖在水中,不偏不倚,不倒不歪。 贾老太露出胸有成竹,一切皆在意料之中的神情。她伸出右手欲取出竖在水中的筷子,筷子居然一反常态纹丝不动。贾老太不动声色暗中用力,筷子像被固定在水中一样,每次用力,带动的连同瓷碗一起离地。 贾老太暗叫不妙,忙双手合握放在胸前护住元神。心说头上三尺有神灵,不知触犯了哪路神仙,头一次露出一脸茫然。她抬头观望头上方的五朵莲花,莲花不知何时纠结成一团,在中间位置互相缠绕交错,本来粉中透红的花瓣不知什么时候黯然失色。 这时,两只筷子发出吱吱的摩擦声,竖在水中的那只筷子缓慢向上移动,像有人在下面托举一般。贾老太伸手按住,片刻之后,两只筷子忽然在中间裂开,全部折断。 迷糊的爸爸和大军站在旁边不明所以,贾老太擦擦额头上的汗珠说,看来天机难以窥测,怪只怪本人学道不深,还是另请高明吧。不过你们应该放心,迷糊看样子不会出什么事,他四周总像有什么东西围绕,难以逾越,故难以窥探一二。 大军和迷糊他爸跟着看看四周,四周什么都没有。大军眼尖,在屋顶西北方向的墙角里,有个蛇影一闪钻进土坯缝里。大军不由自主缩了一下舌头,贾老太好像感应到什么似的,耳朵动了两下,向空空的房顶看了几眼。随后,一指头上的五朵莲花,一道光束过后,莲花慢慢恢复了颜色,鲜艳如初。她没有再说什么,走出外屋,看了一眼躺在炕上昏睡的迷糊,伸手放在额头量量体温,又放在鼻子上探探气息,脸上现出浓重之色。 迷糊的老爸看到贾老太的神情,忙问道,孩子怎样了。 贾老太一字一顿的说,气若游丝,病入膏肓,命已微矣。 第十四章 初显灵异 大军将耳朵贴在迷糊鼻子上,果然,气息若有如无,只有进气没有出气。[.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他翻开压在迷糊身上的棉被,只见迷糊身上汗如雨注,腹部有节奏的伸张有度,属于典型的水中逆腹势呼吸。大军一块石头落了地,对众人说,我们经常在水中如此换气,时间一长只需钻出水面透个气便可继续在水中畅游。看样子迷糊十有八九在梦中转到了水中呼吸方式,应该无碍。果然,过了十多分钟后,迷糊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随后气息重新变得若有若无。 贾老太也松了一口气,对着迷糊的父亲说,说句不该说的话,放在其他人身上,恐怕已性命难保,这么高的体温大脑早烧坏了,没有别的办法,是福是祸全靠这孩子的福分,用湿毛巾擦拭降降温吧。 迷蝴的父亲说,孩子属于哪种毛病,被脏东西跟上了还是失了魂落了魄。 贾老太说,真是说不好,按照常理,两种情况都有可能。但是这孩子周围探不到任何东西,放出莲花,方圆百里地上地下均见不到迷糊的影子,不知是跟本没有丢失还是在某个地方藏了起来。这种情况是不多见的,还有前几日,我的莲花已经追到了阴曹地府,好像发现了一点踪迹的时候却又无功而返,哎,怪只怪本人学艺不深。 为了让迷糊的父亲宽心,大军说道,我们家黄管家知道一位高人,听说善于探测人的身前身后事。今天晚上我到那里走一趟,迷糊应该没有大碍,况且迷糊自己跟我说过,三天时间一过,他就会自行恢复。 迷糊的父亲苦笑了一声说,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怕是挺不过这一关了。 贾老太说,人吃五谷杂粮,难免有不生病的时候。 迷糊的父亲说,以前这孩子有个感冒发烧的,抗抗也就过去了。这次却不同以往,尤其近来总爱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听上去神神叨叨的,让人感觉不是那么回事。真担心出点什么问题,一旦中途出点什么错,或者半道夭折了。哎,都是掌中宝心头肉呀。 贾老太不再说些什么,起身告辞。大军看着迷糊父母难受的样子,心中也不是滋味,知道劝人难劝心,于是没有打招呼便悄悄退出了迷糊家。 迷糊的父母看着孩子昏睡的样子,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一想到这些,迷糊的父母心头总是一阵阵发紧,忐忑不安。当初迷糊更小一些的时候,误打误撞猜到欢乐的葬身之处时,迷糊的父母心中就落下一块病,心中时常感到不安。孩子有灵异之处固然可喜,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更何况,淹死的全是会水的。 那是迷糊四五岁时发生的一件事。生老病死每天都在发生,但是,欢乐的失踪却在村中荡起不小的涟漪。 失踪的那个人叫欢乐,大概欢乐刚出生时,其父母高兴的过了头,直接起了个欢乐的名字。欢乐从小便生的五大三粗,随着年龄的增长,更是仗着一身肌肉,从没有把任何人放在眼里,胆子贼大。老天老大,他是老二。他这么说,也是这么做的,凭着双拳横扫十里八村,基本上没有碰到对手。混到成年时,人送外号混世魔王。有一天,村里来了几位收买古董的买卖人。欢乐家有一款明末清初白底青釉瓷瓶,瓷瓶在欢乐家唯一的用途便是插鸡毛掸子。听买古董的人说那玩意非常值钱,于是将其中一个姓董是商人带回家中,指着那款瓷瓶问价。姓董的商人左右看看,撇撇嘴说,这种玩意太多了,不值多少钱,你家还有什么其他值钱的玩意。 欢乐想起前些日子串亲戚走到跑马店村的将军墓时,几个灰头土脸的小孩为了一只破瓷碗打得不可开交。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欢乐谁的面子也不给,上前夺过那只破碗,放在平时,只要经过欢乐手掌心的,基本上没有完璧归赵的时候,这一次依然没有例外。他心想,为一只破碗打架,应该是个好东西。于是顺手带回家放在鸡棚外面,在没有发现它的价值前,先废物利用一下,当了喂鸡的器皿。 于是,欢乐将那只破碗拿到董商人跟前,董商人也算识货,拿起那只碗左看右看。然后用袖子擦擦碗底,碗底有一条朱砂绘制的红色鲤鱼。董姓商人眼前一亮,迎着光线端详。伤人的这一举动被欢乐无意中看在眼里,心里已经明白了八九分。 商人收起目光,将瓷碗托在掌心。这在古董商人中算犯了忌讳,看到好东西没能收住心智。他正正颜色对欢乐伸出巴掌说,明人不做暗事,给你这个数。 欢乐心说,一只破碗给五两白眼,天上掉了馅饼。他刚要张嘴,商人看到欢乐面露迟疑,狠狠心说,再加五十两,不同意我立马走人。 欢乐一百个应承,为了防止商人反悔,在屋中取出一张破旧的白布立下字据,永不反悔。 商人说,做我们这行的,一诺千金,说出的话砸出的钉。买对了算落个实惠,买错了算长了经验。既然咱们做成了买卖,你情我愿,也算是一场缘分,俺让你开开眼。 说完,商人用袖边将碗沿擦拭干净,拿手指在沿儿上轻轻一擦。碗沿儿发出清脆的风吹修竹的声响,余音缭绕,绕耳三圈。商人说,如果说的不错的话,此碗坯料应取材于南海之滨的万年岩土层。据说,那里岩土层的形成条件极其苛刻,是一种介乎于岩石向土壤过度之间的土壤。土壤成分大多由动物骨质构成,换个角度说,是一种动物骨粉和泥土的混合物。而这种混合泥土又以大象骨粉形成的土壤为最佳。用这样的泥土加上北方早春的头一场雨水合成坯料,在背阴地放置九天九夜。取其成型者,经由未婚嫁的女子金盆洗手精雕细磨、朱砂或金箔作画,再放置由红土垒制的窑洞中,取三年以上的柳条枝小火烧制,三天后方可出窑。这是我所知道的最简单的工序。即便这样,出品率也就在十之一二,像今天看到的这种工艺,恐怕是百里挑一。因此,像这种碗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放在古时的皇帝身上,也不敢轻易在用膳时使用。乱世黄金、盛世古董,殊不知,还有下一句,玉碗家中藏。黄金有价玉无价,玉和碗并重放在一起,彼碗即此碗也。大约五年前,我们在甘肃玉门那地方,碰到一个收藏瓷碗的玩家,尽管碗体残破,购买时还是花了重金。 欢乐边听边擦拭脑门上冒出的汗珠,感觉吃了天大的亏,上了天大的当。 商人没有注意到欢乐的表情,继续往下说。有了这些,依旧不足为奇,如果没有看错的话,这就是传说中的“乾坤倒转、鱼龙互现”中的鱼龙碗,又称玉龙碗。商人说着,将碗放在阳光地里从不同的角度观看。看完后摇摇头,大概不死心,拿袖子重新擦拭了一边,眼睛凑上前更加仔细的观看,依旧没有商人期待的奇迹发生。商人自言自语道,莫非还有别的玄机。他擦了一把汗甩了甩,忽然想起什么似得说,麻烦取一瓢水出来。 商人将一瓢水注满半碗,只见随着清水的浸润波动,碗里那条朱砂绘制的金鱼逐渐变得丰满,颜色鲜艳,好像游动起来。 商人端着半碗水逆光查看,此时已近正午,光线强烈。似乎还是一无所获。 他端着碗走进欢乐,就在这时,奇迹出现了。商人看到,金鱼游动了一下,在原先停留位置的右侧变成一条通体微红色的红龙。他又从另一个角度观看,红龙瞬间游回原位,重新变回金鱼。商人说,果然是传说中的玉龙碗,不过头一次看到红色的龙。 商人说,还需最后验证一下。他怀着激动的心情注满整碗水,商人和欢乐同时看到,碗底的金鱼突然凸兀起来,像活了一般,立体感非常强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条真鱼在水里游动。他满意的收起玉龙碗,用专用的粗糙的厚棉布里三层外三层缠了个严严实实,生怕不小心将其打碎。 想到如此稀世的宝贝与自己失之交臂,欢乐欲哭无泪,倒是旁边的商人提醒道,得来全不费工夫,能拥有此碗者,想必不是等常之辈,不是皇室就是和皇室有密切关系者。如果系盗墓所得,墓中稀奇宝贝应该不止一二。 欢乐一听,顿时来了精神。不假思索的说,照此说来,那墓中一定还有别的宝贝,只是俺没有盗墓经验,不知如何才能进得墓室。更何况,万一得罪了哪路神灵,吃不了还得兜着走。欢乐居然心存敬畏,实属难得。 商人看到欢乐着了道,露出不屑一顾的神情,推心置腹道,不瞒你说,我没干这行时,曾经跟一位云游四方的崂山道士学过一些法术。这些法术当中首推穿墙术,简单来说,就是念动咒语,聚精会神穿墙如走平地。至于穿个墓穴对我们来讲简直小菜一小碟,不足挂齿。 欢乐露出惊奇和羡慕的目光,良久对商人说,有财大家发,俺有信息,你有穿墙术,咱们盗得宝贝手到擒来。 两人一拍即合,董姓商人叫上同行的众人,伙同欢乐干起了盗墓的勾当。哪里知道,当欢乐和这几个商人一同消失在暮色之中,周口村的村民再也没有见到欢乐的身影。 有人说,欢乐过起了人前显圣的富贵日子。也有人说,欢乐盗得一件价值连城的宝贝后隐居山林。还有人说,欢乐连同一起前去的几个商人触动了神灵,难逃罪责,被彻底埋在了大地深处的某个地方。总之,自从欢乐和买古董商人见过一面之后,再也没有出现在人们的视野里。 欢乐的母亲网络各路亲戚四处寻找,一无所获。后来,有人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请来一位颇懂遥感之术的先生。先生手摇八尺铜铃,可以洞彻三界,遇鬼杀鬼,见佛劝佛,手眼通天。先生被请到欢乐失踪前的房间内,未进房门,铜铃受到感应不由自主震颤起来。先生推推阴阳镜,说了一句孽缘太深。随后强握铜铃绕屋三圈,感知欢乐留下的蛛丝马迹。先生不无痛惜的说,难以捕捉到任何信息,如果不是高人指点很难将一个人的痕迹遮掩的严严实实,恐怕这条汉子已不在人世,家人宜早作打算。 先生说完退出房门,前脚刚迈出,后脚的千层底鞋帮发出撕裂的声音。先生低头观看,右脚鞋帮已经被一种无名力量撕裂至鞋底。先生说,看来,欢乐怨气不出,要拦住我挽留片刻。说完,先生重新回到屋中,掏出裱黄纸画了一个“怨”字符咒。随后从八尺铜铃杆内抽出一柄一尺长的黄铜剑,将裱黄纸挑于剑尖,巡视屋内各个角落。巡视一圈,先生回到屋子中间,提剑向上虚空一刺。剑体金光一闪,一条金龙蓦地现身,飞快的在先生三尺周围盘旋,随后飞回剑身。裱黄纸腾起一团火焰,火焰中,先生看到,裱黄纸只拘来欢乐一枚魂魄。先生大吃一惊,放在平时,人死十日之内,金龙一旦现身,定可拘来三魂七魄。有三魂七魄后,一个人的来龙去脉便可知道的清清楚楚。 先生看看裱黄纸冒出的火焰,火焰当中只有一枚命魂附在上面,除了知道欢乐凶多吉少外,再没有其他信息。照此看来,应该有两种可能,一种是遇到了高人,用障眼法覆盖住欢乐的魂魄。另一种可能就是埋地三尺。埋地三尺不属于阳世范畴,即便有再高的法术也不能轻易窥探。 欢乐的母亲含泪问道,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既然光明正大来到世间,总不能悄无声息人间蒸发了吧,总得想想办法,指点一二,哪怕指个方位也行,让俺有个念想可寻。 先生说,你看屋中布局,东边房间从北数第二颗房廪有一条分叉,分叉要么锯掉,要么朝上,而它却偏偏朝下,这叫悬剑。再看西边房间,西墙山开一窗口,外边不远处是一池塘,对好了叫依山靠水,对不好便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这叫水煞。再看中间这间堂屋,堂屋前面一抬头可以看到前面有个发光点。那是房檐下绘制的一颗龙珠,虽然不会造成伤害,只是天长日久,再加上个人阴德,前几年吸收了日精月华开始出现闪光点。恰巧对着你家堂屋,此乃光煞。东厢房与主体大房连体,西厢房却与大房隔断,盖房时应该取二郎担山之意,偏偏西边却直直的断开,此乃断头之意。从南向北看,居住房间就像一把镰刀,人住在里面犹如每天行走在刀刃上,此乃镰刀格局。欢乐生活在这种环境下,想躲开都不容易。看房间布局和走向,东北方向十有八九是条不归之路。 先生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欢乐的母亲按照先生说的方位,搜遍了每一口枯井和每一处草窠,欢乐踪迹皆无。 迷糊当时四五岁的样子,跟着母亲到庄稼地里打猪草。母亲在前面割草,迷糊一个小孩在堤坡上玩耍。玩着玩着,迷糊一个人哭着跑回来,母亲丢下镰刀哄劝迷糊。迷糊咧开大嘴哭个没完,母亲怕孩子被人欺负,追问其故。迷糊说,在堤坡拐角处有个衣着破烂的男人总盯着他看。眼睛直直的,迷糊尚年幼,一下子吓得哭了起来。 母亲跟着迷糊上了堤坡,堤坡不远处有个放羊的汉子赶着羊群缓缓移动过来,下方是一道人为挖成的排灌渠,排灌渠自成蛇形逶迤伸向远方。母亲抱着迷糊说,是那汉子欺负你了。 迷糊摇摇头,是咱村欢乐叔,刚才我仔细看了一下,在那里。迷糊一指不远处新塌陷那片直直的堤坡。迷糊母亲拿手点点迷糊脑门,可不兴瞎说,你欢乐叔不知跑到哪里享福去了。看到迷糊认真的样子,母亲抱着迷糊走到那片直直的堤坡跟前,四处张望,哪里有人的影子。 母亲问,人呢,怕让村人看到走远了吧。 没有,还在那呢,刚才眼睛是盯着我的,现在看到你来了,眼睛合上了。迷糊指着那片新塌方的土地说,就在里面呢。 母亲赶忙抱上迷糊,镰刀和割下的猪草都没有往家带,直接奔欢乐家而去。路上,母亲感到人命关天不是儿戏,一再追问迷糊,是不是真看见那片土里有人。 迷糊被问的没了主意,自顾自的说,欢乐叔刚才确实在那里。 欢乐的母亲知道这事以后,尽管此话出自小孩之口,还是本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叫上当家族人,扛上铁锹洋镐来到那片陡坡。 第十五章 路遇天狗 发现欢乐的消息不胫而走,陡坡上站满了看热闹的人群。 欢乐的当家族人按照迷糊母亲指点的位置挖掘,方圆五米以内筛了一个遍,连个人影都没有。人们顿时泄了气,话里话外指责迷糊母亲的不是。迷糊母亲面子上不搁,感觉确实折腾了人家,便拿孩子撒气。迷糊正跟小孩们在坡上玩耍,被母亲一把揪住喝问,到底看见你欢乐叔叔没有,要说实话。 迷糊看看那片掘地三尺的土地,说,刚才跟小孩们在一起玩耍的时候,欢乐叔好像嫌村里熟人太多,不好意思露面,将头转了过去。 众人感觉迷糊说话有意思,不像瞎说,于是纷纷问迷糊,那他现在还在吗。迷糊看了看,说,还在,不过好像说了几句话,俺听不清楚。 欢乐的母亲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欢乐应该有别的要求,要求达不到是不愿意见到家人的。迷糊这孩子通灵,但是年纪尚幼不谙世事,于是吩咐族人恭恭敬敬将村里刘半仙请来。刘半仙观察半天后对欢乐母亲说,要想见到欢乐,其一您老人家得暂时回避,那孩子行为尽管有不妥之处,但却孝顺,不愿以不洁之身见您。其二在堤坡四角处焚烧纸钱,打点送路差官。其三扯上一丈白绫遮天蔽日,以不污头上神灵。有这三个条件后,遣散围观众人,欢乐应该可以露面了。 族人按照刘半仙吩咐一一照做后,随即跳下沟渠挥锹动土,在原先所挖掘位置半尺以下的地方,碰到了欢乐上扬的一只手,随后众人发现,欢乐直直的被埋在土里,就像平时站着说话走路一样,头上顶着一片三棱状条石。 刘半仙看看欢乐出土的姿势和位置,暗暗心惊。深度三尺三,三尺浮土掩埋,三寸泥土外加三棱条石,视为石镇,旁边有渠,又名山河镇。采取直立姿势,魂魄难出,三界不收。看来,迫害者也非常害怕,害怕到心惊胆战,唯恐遭到报复。想不到的是,如此隐蔽的埋藏地点和方式竟然被一个小孩轻易找到,真是天道循环疏而不漏。 自此,迷糊一下子变得家喻户晓,不过,随着时过境迁,当以上发生的事逐渐成为人们茶余饭后轻松谈资的时候,迷糊也跟着淡出了人们的视野。不过在迷糊的父母来看,这并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按照老理来说,看到不干净的东西是要折寿的。(.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每每想到这里,迷糊的父母总要唉声叹气,却又无可奈何。 大军走出迷糊家门口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月亮不知什么时候爬上了树梢,空气中暖风荡漾,即便到了夜晚,天气还没有一点凉下来的意思。近处有不知名的成千上万小飞虫时而团聚时而分离,形成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在耳边鼓动。远处传来蛙鸣蝉噪,夹杂着树叶在风中轻微抖动的声音。大军吃晚饭从家里出来,一个人静静的走在乡间小路上,他已经很久没有注意到大自然的这种声音了。回头看时,整个村庄淹没在无边的黑暗中,在月光的衬托下,只显露出一个模糊的轮廓。 临出村,走到三叉路口时,大军碰到一件奇怪的事情。一只看上去刚出生的小狗摇头晃脑奔到大军脚下,用毛茸茸的脑瓜顶蹭大军脚面,然后直奔西边道路而去。大军不明所以,继续向北方赶路。小狗看见大军没有跟自己过来,又转身奔过来,咬住大军裤腿往西边扯,看意思要大军同它向一个方向走。 大军有些不明所以,向路的两边望去。透过一片昏暗,大军看到一片少有的景象,路两边出现许多暗蓝色亮点,这些亮点一动不动的凭空悬挂两边。从发光颜色和静止不动可知,绝非萤火虫的光亮。大军上前几步欲看个仔细,只见最前面那具身影挪动了一下,紧接着,两束幽蓝一眨。待看清楚之后,大军吓得屁滚尿流。 大概方圆百里内的狗全部聚集在这里,大小不等高低不平的列队在道路两旁,静悄悄的一动不动,像等待检阅般,一直延伸到无边的黑暗中。 大军从小怕狗,立刻意识到危险,四处寻找可以防身的东西。无奈,找来找去,只捡到两块拳头大小的土疙瘩。 大军心下一横,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况且,如果群狗有恶意的话,只伸着嗓子吼叫一声,就能把整片村庄抬起来,更不要说自己的血肉之躯。 小狗在前面蹒跚,大军紧跟在小狗后面,一探究竟。 小狗所到之处,不怒自威,道路两侧的狗呜咽低鸣,四肢躯干头部尾巴全部趴贴在地面上,五体投地。大军惊诧不已,不知什么力量让这么多的猎犬野狗俯首称臣。 小狗摇晃着走了十几米后,停滞不前,在路中间撒了一泡尿。群狗盯着小狗的一举一动,没有以强欺弱,伺机攻击的意思。 大军胆战心惊,不明所以,一旦群狗狂吠进攻,自己四面受敌,难免不身受重伤。就在这时,小狗跑进路边草丛中,而后,带着一身露水来到大军脚下,从嘴中吐出一块骨头,有人的小拇指大小。 大军俯身将骨头拾起,拿袖子抹拭。骨头发出淡蓝色幽幽的光芒,光芒丝状般随着微风向外发散。大军马上想到了迷糊跟他讲过的那个故事,舍利。 大军说,难道是舍利。 小狗点点头。 大军已经明白了七八分,如此贵重之物,怎会毫无来由送给外人,八成是让我转交迷糊的。迷糊的祖爷曾经将黄狗赠送的一节舍利供奉七年,后来物归原主。小狗莫非和迷糊家的老黄狗有些渊源。于是,大军试探着说,给我的。 小狗摇摇头。 大军一下猜到小狗心里,接着说,让我转交迷糊的。小狗嗷嗷叫了两声,声音比之前清脆许多。 黑暗中,狗群听到叫声全身发抖,战栗不已。本来宁静的空气也跟着震颤起来。 大军心中一惊,生怕小狗的叫声在黑暗中起到导火索的作用,惊醒惹怒群狗。 但是,大军凭着以往与村中豺狗周旋的经验,越是身处绝地越要临危不乱。他用余光扫视群狗,看不出攻击前跃跃欲试的样子,心中一块石头才落了地。 小狗了却一桩心愿,汪汪叫了两声,摇着尾巴一路向西蹒跚,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大军小心翼翼返回原路,心中盘算着总算逃过一劫,这才发现,全身已经被冷汗打湿。抬头看看周围,整片村庄像一幅泼墨画面,静悄悄笼罩在月亮的光辉之中。天籁之音此起彼伏,一片静寂祥和,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看看明月,一会儿功夫,时辰已过二更天。夜空不知什么时候堆起了乌云,黑压压大有吞没月亮之势。他遥看西南方向,整个大地静悄悄的,天籁之音倏地一下全部消失。 周口村地处丘陵地带,地势缓和,偶见山体也是低矮不高。因此,当大军无意中向西南方向遥望,忽然看到一座高山突兀在眼前后,心中错愕,以为看花了眼。他揉揉眼睛,仔细辨认是不是天空堆积的乌云所致。遗憾的是,矗立在近处的分明是一座高山,而且在突兀的山顶上发现一个模糊的犬类身影。那家伙摇头晃脑一步步走上山顶,从神态和步伐上看,非常像刚才有事相托的小狗。 身影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大,大军很快得出判断,确系小狗无疑。不过,看走路慢腾腾的样子,怎么能在这么短时间爬上高山的。 高山山顶,小狗扭过头,眼睛射出两道幽蓝的光束,蓝莹莹的一圈圈向外扩撒。 在这炎热夏天的夜晚,大军居然不寒而栗。他意识到,传说中,迷糊祖辈家的老黄狗修为深不可测,眼前这小狗与老黄狗肯定有千丝万缕的渊源,绝对不是普通的家畜。既然这么短时间内爬上山顶,必然有什么事情发生。 随后,大军怔怔的期待着即将发生的事情。果然,小狗爬到山顶上坐了下来,昂首直立,两只耳朵也明显跟着站立起来,像只深夜呼朋引伴的头狼。 乌云像遇到了阻碍,在小狗上方的天空难以合拢,只团团围聚在山顶周围。俄顷,圆月在乌云的围追堵截下来到了山顶上空。 小狗嘴中响起攻击前的呼呼声,嘴巴一张一翕,声音随之震天动地在空气中传播,整片村庄都在跟着颤动。 就在这时,小狗张开巨口,犬牙交错。一声地动山摇的巨响之后,天空上的月亮消失,被小狗整个吞进口中。 一瞬间,小狗的眼睛变得雪亮,通体透明,纤毫毕现。 整个大地和夜空顿时失去银白色的光辉,漆黑一片。 处于无边的黑暗之中,大军不知该迈哪条腿,该走向何方。过了大约一刻钟左右,月亮消失的地方露出一弯月牙,紧接着越来越大越来越亮。圆月从狗嘴里挣扎片刻后逃逸出来。 天狗吞月亮。大军受到震撼,惊奇不已,呆若木鸡。 大自然有一种凌驾于群狗和狗王之上的生灵,长久以来,人们无时无刻不在寻觅,这种生灵有个通灵的名字,天狗。 人们常见的是狗王,狗王是一定区域内所有狗类的头领。狗王系凭借自身凶残嗜杀而取得的无冕之冠,纯属个体能力所为。天狗不同于狗王,乃上天所赐。天狗无形无状,谁也没见过到底长什么样。也许跟狗王一样又高又大,也许像村里流浪狗一样形销骨立,还有可能像哈巴狗夹尾巴狗一样混迹于市井。 天狗什么时候出现,出现在哪里都没有定数,人们有可能一辈子也见不到真正的天狗,还有可能天狗一直在你身边却一辈子无从知晓。 世道轮回,历史更替。据说,每隔五百年天狗降临世间一次,但是,人们却很难在五百年内一堵天狗真颜。 距离中原偏远的地区,有不少少数民族以养狗为乐,对狗中至尊的天狗有种特殊的情感。这些民族派出固定人员,手拿打狗棒无时无刻不在寻找天狗。一辈人找不到,下一辈人继续寻找。一旦找到天狗,这些民族便将天狗放在牧场周围,牧场方圆百里之内人畜平安,再也不用担心狼族的骚扰。 因此,当地游牧民族将这些寻狗人奉为上宾。只要见到这些人员经过,衣食住行无偿供给,这样就形成了一个特殊的寻狗人群。这个特殊的人群供奉着一名类似于探测师似的人物,感官特别灵敏。人们说这种人属于狗转人世,不通人道却通狗道,对狗有天生的感冒度。每当天狗降临,探测师便凭借蛛丝马迹带着人群四处寻找。寻狗队伍可达百人,一旦出行,场面非常壮观。 据史料记载,最早有关天狗的记录出现在东汉末年。史料聊聊数语,曰,东汉末年某日,天地玄黄,日月同辉,有天狗驰云追月,吞之。世人惊骇,击锣打鼓,天狗受惊,吐月,月复圆,复悬挂高空。最近记载于藏南的某地方志中,记述较为详细。记载中描述,藏南某地,孩童卓玛偶拾一小花狗于垃圾处。当时,小花狗冻馁将亡,卓玛怜其性命,抱起藏于怀中。一獒犬突袭,竟战栗便溺,口不能吠。卓玛惊之,怀疑乃怀中小狗所为。恰巧偶遇一高僧,诉说原委。高僧牵来守门獒犬试之,獒犬臣服于地。又布法遣来乌云、闪电试之,尚未触体乃消于无形。复拘来圆月探试,圆月见之,隐匿不前。 自此之后,史料中再无天狗的相关记载。 大军站在原地,脑海中一片空白。 十多分钟后,一切复归平静。天狗消失,月圆如初,明亮的光辉遍洒大地,万籁恢复声响。 这时,成千上万只大狗小狗开始蠢蠢欲动,站起来伸展筋骨。而后,万马奔腾般四散而逃,迅速消失在无边的黑暗中。 大军愣愣的看着这一切,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今天晚上是否不宜出行,更不知道前程是否坎坷与吉凶。胡思乱想时,远方传来一片滔天巨浪声。 第十六章 阴兵借路 大军悄悄溜出家门时,背后一直有个身影紧紧跟随。(.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当天空乌云翻滚,天狗吞月,瞬间变黑的瞬间,受到自然伟力影响,身影现出原形。一只硕大的足有半人高的黄鼠狼蜷伏在道路一侧。之后,看到大军站在原地思考良久,选择了西去的道路。身影如释重负,趴在原地歇息良久才拖着尾巴悄悄返回。 滔天巨浪声滚滚从远处传来,大军第一反应是发了洪水。侧耳倾听,声息皆无。 大军摇摇头自言自语道,大概是水牛受到威胁时发出的警告声。 乡村田野中有种动物,此种动物大小如成年的山羊,通体深黑,脖颈上鬃毛发达,最长可达半米。脸部奇特,马嘴羊脸驴耳朵,头上顶角,从远处看,非常像刚出生的水牛。此种动物无名无姓,就连最老的庄稼人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因其长相像牛,因此,庄稼人给这物种起了一个比较灵秀的名字,水牛。此水牛不同于彼水牛,是一种单纯的未知动物。水牛神出鬼没,只在麦收和秋收时节出现。水牛个体虽大,却胆小如鼠,天性善于奔跑。因此,人们很少能见到庐山真面目。 大概和龙的儿子囚牛有些渊源,水牛善吼,可模仿动物吼叫和各种天籁之音,尤其善于长啸。每到麦收时节的傍晚,红霞满天的时候,经常能听到水牛厚重而低沉的吼声,吼声逶迤起伏,连绵不绝。忙碌了一天的庄稼人听到水牛的吼声,往往心生憧憬,拾起对生活美好的愿望,恍然入境,如诗如画。有时赶上恶劣天气,水牛会学着天空的雷声牛仰马翻,追着雨云奔跑。 因此,当远处传来一声滔天巨浪后,大军怀疑系水牛所为。很明显,江河之水一旦泛滥将滚滚而至,而绝非一声之后便没了下文。 沿着乡间土路一直行走,经过一片树林后,折向西北方向有一座木桥。木桥年久失修,栏杆陈旧,磨损严重。桥板之间的空隙稀疏,趴在上面,能够看到河流从底下缓缓经过。人一旦踏在上面,脚底发软,桥板颤颤巍巍轻颤,咯吱咯吱响声不绝。 大军和迷糊两人小时候经常来这里,有时为了洗澡摸鱼,有时就是专门为了听桥板不堪重负的撕裂声音。 桥下自从去年大旱便断了洪流,昔日浊浪滔天泥流滚滚的景象一去不复返。站在桥头,再难感受新潮鲜腥之气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扑面而来。 桥下只有一条涓涓细流从荒草丛生的河床缓缓流过,缺少鼓噪之声,却增添了安逸的氛围。 大军脚步轻快的上了木桥,木桥坚硬如铁,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大军心说,是不是一个人重量太轻了,不足以让木桥发出声响。(.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这么想时,也就没有多加在意,继续前行。 走到桥中间位置,桥下有了流水声,河水欢快的流动声清晰的向桥上和岸边传播。 在如此寂静的夜晚,能有小桥流水相伴,天籁之音相随,真是人生一大乐事。 河床上,开始有涓涓细流的声音传上来,忽然,涓涓细流声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千军万马急促奔流的声音。 好奇心重,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大军停下脚步向桥下警惕的观看。只见干涸的河床上,一道明亮窄小的水带由远及近快速流近桥身,消失在桥下。紧接着,水带后面牵扯着滔天巨浪汹拥而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击着桥桩,桥身震撼。大军出于本能,一个俯身趴在桥上。巨浪涌来后,木桥丝毫没有受损的迹象,依然稳如泰山。紧接着,巨浪按下风头,跌落桥下,消失不见了。 大军心生奇怪,从栏杆空隙处探出头。就在这时,一片巨浪从天而降,携风带雨越过桥栏杆,直接砸向大军。情急之中,大军本能向旁边滚去。那片足有几吨江河之水的巨浪噗的一声砸在桥身上。桥身受到重击,发出刺耳的难以承受其重的撕扯声。 骤然遭受河水攻击,大军有些莫名其妙,不知什么时候干渴的河床又发了洪水。不过,他很快联想到,刚出村时听到的那一声滔天巨浪也许不是水牛所为,大概源于此处。 他贴在桥上一动不动,河道里重新变得鸦雀无声。片刻之后,大军重新探出头向河道张望。整条河床隐藏在暗淡的月色之中,加之刚才莫名其妙的巨浪,更显得神秘莫测,隐隐约约,朦朦胧胧,难探究竟。 大军趴在桥面上侧耳倾听,很快,干旱的河床尽头有悉悉索索的声响传来,紧接着声响越来越大。整个大地跟着震颤,桥身也跟着一起发抖起来。 漫天的洪水裹挟着杂草泥土及河床上的一切蜂拥而至。大军还没明白怎么回事,更谈不上逃跑,洪水已经风雷电挚来到桥下,天空响起滚滚巨雷声,一炮接一炮在空中炸响。洪水肆无忌惮疯狂冲击着桥身,桥身像一片随时被打翻的树叶,随波荡漾,风雨飘摇。 大军趴在桥面上,双手双腿找不到着力点,无法站立。于是双手就近紧紧攥住栏杆,跟随着桥身上下左右颠簸,抖成一团。 持续几分钟后,巨浪终于释放完能量,河水变得波澜不惊,重新温顺起来。 与先前涓涓细流不同,整个河床碧波荡漾,满满当当。远远望去,映衬着月亮的光辉,显出一片宁静祥和的景色。 大军站起身,受到大自然造物之神奇的震撼,内心澎湃不已,不知道迷糊见了会作何感想。他活动活动酸疼的四肢准备离开。就在这时,远处隐约驶来几艘帆船,帆船上旌旗招展,刀枪林立。帆船后面是一艘足有河床大小的元宝船,想当年,郑和下西洋的第一艘指挥战船即是元宝船。取天圆地方、无上尊宝之意。 通常,元宝船分上下五层。上面三层,藏于水中两层。底舱又称储物层,出海各类物品的堆积仓。有时也关押战俘。第二层为生活仓,在生活仓,除了生活必备品之外,通常饲养牛马等大型牲畜,以提供士兵和军官新鲜的肉食。同时种植栽培不少植物。如无土豆芽、小白菜和西红柿等容易成活的物种。第三层通常为军官办公场所,因与水面持平,风浪较小,比较适合休养生息。第四曾通常为战备仓,大量应手兵器和士兵居住生活在这一层。最上面一层为操练层,操练场地之大,可同时容两千士兵操练和检阅之用。 郑和的第一艘元宝船埋葬于一场罕见的暴风沙天气。当郑和和自己的船队行驶于一片荒岛时,船队登岸补充淡水。就在这时,狂风骤起,黄土漫天遮天蔽日而来。船员纷纷上岛躲避,待狂沙过后船员才得知,郑和的座驾,元宝船正处于狂风风眼位置。其他船只无损,唯有元宝船经过狂风运输至岸边,并被一座缓慢移动的巨大沙丘所埋。船高数丈,却只剩下一节桅杆露出沙丘顶部。 数百年以后,人们无意中将元宝船从沙丘中挖出,船体工艺令所有在场人称奇。按照原样重新组装后,一艘巨型船体,战天斗地般赫然出现在人们面前。人们想象不出,在那个现代化文明相当低下的年代,是如何用一块块木板拼装成横扫西洋无敌于天下的巨无霸战船。且抗风浪能力极强,不输于英吉利的钢铁战船。 河床上,巨大的元宝船后翼,有几艘略小些的帆船殿后。气氛森严,剑拔弩张。看阵势征尘满面,不怒自威,应属战船无疑。 大军心中疑惑,打记事起,河面上从没有出现过战船。前几年河水暴涨的时候,倒是偶尔看到一些体型稍大的船只从河面上驶过,全是一些专业的渔户,随着水浪四处打渔,维持生计。 正胡思乱想的功夫,船队的先头船只驶到桥头位置,哨子兵矗立船舷四处打探,确认安全后向大船队发出继续前行的信号。 大军小心翼翼附在栏杆的阴影里,生怕弄出动静惊扰战船。 从上面看去,哨子船上的一切尽收眼底。哨子船属战舰的先头部队,船体比较简单,比一般的大型渔船要大上两号。船中间为船篷,供士兵轮流休息所用。船舷宽大,船板看上去结实无比,可抵刀砍斧剁,攻守兼备。 驶在最前面的两艘哨子船上,船头和两舷位置站立着全部武装的士兵,士兵间疏有秩、盔甲鲜明,刀枪明亮。从船队和装束判断,与现在的船队和士兵大相径庭,乃真真正正的古代作战军队。 整个船队缓慢而无声的行驶在河面上,船队所到之处,野草枯萎,息鸟飞窜,蛇鼠规避。船上人员鸦雀无声,威严肃立,不动声色的注视着周围的一切。 寂静之中,从河西岸扑棱棱飞起一只水鸟,黑暗中不辨方向,直奔船队飞去。飞到哨子船上方时,一名士兵飞身纵起,抽出腰刀手起刀落,瞬间复归原位。 水鸟飞的正起劲,一道寒光过后身首分离。啪嗒一声掉落在船舷上,随后羽毛脱落,肌肉组织迅速腐烂碳化,片刻之功,甲板上只剩下一副无头鸟骨架。 大军看到后倒吸一口凉气,伏在桥栏杆阴影里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出,生怕惊扰了船上的战士。哨子船渐渐行驶到桥下,随着船队的到来,空气中凉风阵阵,寒气逼人。 大军惊出一身冷汗,腿脚发紧,脊背发麻。一股不可抵御的阴风缓慢而浓重的向他袭来,质感清晰的裹挟住大军的四面八方,他赶紧屏住呼吸,下意识闭塞五孔七窍和每一处毛孔。 整列船队有条不紊通过木桥,轮到元宝船通过大桥时,元宝船自动从中间一层位置开始分离上升,船舱紧贴桥身驶过,在桥的另一侧粘合后继续行驶。 大军趴在桥板上,元宝船泰山压顶般贴着脑瓜皮驶过,大军随时有被气场压扁的感觉。 最后一艘哨子船通过桥身时,大军嗓子发痒,强忍住咳嗽吞咽下一口唾液。发出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吞咽声。 站在船尾的士兵感觉到桥上有些异样,探出头警惕的向桥上张望。大军看到,盔明甲亮之下,一双黑洞洞的眼眶正阴森森朝他的藏身之处望来。 月光下,大军第一次近距离看到士兵的真实面目,原来是一具穿着作战铠甲的骷髅骨。阴兵,大军心说,今天真是中了大运,稀奇的事一个接一个发生。 河床干涸,骤然之间洪水暴涨。随后,幽灵船出现,阴兵借路。 这么多事相继发生,大军脑瓜有些不够使。 两年前,大军头一次从迷糊嘴里听说阴兵一事。 周口村东南方向有一个叫驻马店的村子,驻马店正西方向有一座将军墓。至于将军墓因何而立不得而知,下葬何人、何时下葬更无从考证。天长日久,岁月侵蚀,将军墓日渐塌陷,呈现在世人面前一座巨大的土丘。土丘杂草丛生,丘上树木常年郁郁葱葱。因此,此墓葬又称长青墓。 将军墓地处偏远,无人把守。驻马店村庄扩张时,村民将军墓四周的泥土挖走垫了桩基,只剩中间一座土丘孤零零矗立在那里。两年以前,有人从将军墓周围路过,偶然听到四面八方传来喊杀之声,震天动地,以为来了响马盗贼。仔细倾听,声源难以捕捉,不像从空中传播而来。过路人纳闷,壮着胆子凑近将军墓,此时,声停音消,什么也没有听到。 几日后,凡在将军墓周围掘土垫桩基的人家,夜深人静的时候无一例外听到了战场上厮打砍杀的声音。声音缭绕,经久不绝。 连续数日后,村中主事请来周口村刘半仙查看风水。刘半仙夜观地貌,见无数人影在此厮杀,心中已经明白八九分。只是此墓主人能量巨大,可以调动方圆百里的阴兵归入自己麾下,为其所用。自己乃半阴之体,设法布场风险很大,效果甚微。一旦惹恼墓中主人,指挥阴兵过界,后果不堪设想。于是告知村民,此地要得到永久太平,需要一位高僧相助。机缘到此,将军墓数百年后该有此劫。就在此时,人群中走出一位四处化缘的疯和尚。 疯和尚得到暗中邀请,从五台山一夜之间奔波八百里来到此地。他对众人说,将军墓乃是轩辕的一名侍前将军照实之墓。照实将军带领手下数千徒众路经此地,不料遭到当地部族暗中诱惑,遭遇埋伏。当地部族多出驯雷高手,可将天上雷电拘来为己所用。可以想象,双方将是怎样的一场恶战。当地部族因提前设伏,又从西天提前拘来雷电助阵。照实将军死伤惨重,数千徒众全军覆没。 胜利来的不光不彩,为掩人耳目,更为避免冤魂作祟,当地部族长老将死亡战士统一下葬,入土为安。并运用震慑之法,从西部高原遣来黄红黑三色土,每色土厚度三尺三寸,一层层将死亡的冤魂覆盖。形成一座巨大的震慑之丘,起名将军墓。 几千年过去后,当将军墓周围的土一层层被当地的居民挖去的时候,被埋在地下的冤魂开始蠢蠢欲动。万幸的是,当居民挖到第三层黑色粘土的时候,由于土质粘滑,不适宜奠定桩基,因此无意中保护了粘土层不受破坏。地下的冤魂无法挣脱束缚,不能离开地面三尺,唯有昼夜厮杀,喊冤叫屈、扰民不断。 不过,万幸的是,由于发现及时,阴兵尚未聚集,因此,周围村民只是受到骚扰,没有遭到实质性侵害。 为了平息亡魂,疯和尚在将军墓周围搭起简易行帐,念了三天三夜经文超度众生,周围氤氲之气方才逐渐撒去。之后指点村民回填泥土,在东南方向放置三尺长一尺宽无字石碑一座,指尖沾水撰写经文,力道入骨三分,石内生根,字字光芒外露。 墓碑面朝将军墓,形成巨大气场镇住此地。自此,将军墓附近再也没有鸣冤叫屈的声音出现。 阴魂作祟尚且如此可怕,阴兵的可怖程度可见一斑。 第十七章 千年的追捕 凡是阴兵过境借路者,因生前大多为战场而亡,怨气极重,杀戮心极强,做了阴兵依然戾气难消。可谓见神杀神,遇鬼捉鬼。 赶上怨气过于沉重的阴兵队伍,距离百里之外的人群即使在睡眠中仍可听到阴兵的抱怨哀叹之声。那是一种介于狼和豺之间的声音,穿透力极强,可深入人类大脑深处,甚至直达人的梦境中。当这些怨气极重的冤魂跨过阴界向阳世借路时,便会变得无坚不摧,人鬼神三界均惧三分。 想到此,大军俯下身贴在桥上屏住呼吸,不让一点阳气外泄。就在这时,桥头的草丛中钻出一只觅食的野兔,那具骷髅兵立刻将视线转向兔子,随后手搭弓箭,一枚无羽箭射去,兔子应声而倒,倒地后皮毛和肌肉组织化为一缕青烟,只剩下骨架静静躺在草地上。 骷髅兵侧耳,一副仔细倾听的样子。桥上没有发现任何动静,于是整个船队继续前行。船队过后,洪水滞留片刻,紧接着一浪压一浪,前浪推后浪向前滚去。 巨浪停止在河床前方拐角处,舰队一字排开。船舱里,骷髅士兵推出上百名战俘,整齐划一的跪在船舷上。面朝北方,头朝河底,长发披肩,引颈就戮。 大军忽然想到,前面河床的拐角处常年积水,即使旱季,此地积水仍深不见底,像一条永远灌不满的大嘴一般,源源不断如饥似渴吞噬着四处送来的汩汩溪流。此地有个奇怪的骇人名字,万人坑。 想到这里,大军如梦初醒,毛骨悚然。 据老人传说,很早以前,此地地势平坦,水流缓慢,两岸水草茂盛,且河水似碧似玉,清澈见底,是难得的水禽栖息之地。后来,中原战乱频仍,到处出现屠戮之声,到了中原无处不战场的地步。 乱世纷争的年代,此地聚起一只以农民为主力的义军队伍。队伍发展很快,不到半年时间达到两千余人。义军在当地呼啸山林,神出鬼没,常常出其不意打击官府,劫富济贫。给当地政权以致命打击。为此,朝廷震怒,征调一万大军进行围剿。 义军虽深得民心,但是力量毕竟薄弱,又加上大多数为泥腿子出身,没打过大仗,指挥无方。致使被官军围剿至此,两千余人患难,全军覆没。 当时血流成河,鲜血浸染两岸滩涂,浸染两岸天空,天空和大地浑然一体,日月为之黯然失色。 官军打扫战场时,有兵士深掘地面,半米以下仍可见红色血土。 义军平息后,怨气难消,在战场方圆几百米范围内形成一团极强的阴瘴之气,经常有鬼魂夜晚出来作祟。到了后来,即使在大白天,依旧能看到三三两两的人形在水面上游荡。一时之间,附近村民谈之变色。 为平息怨气,告慰苍天、地府,抚慰冤死之鬼。官衙请来法师布场,将岸上累累白骨逐一清理,登记造册,制成铭文书卷。随后截断洪流,在水底营造水晶地府,抚慰战士亡灵,高规格入葬。入葬后视之为万人冢,又称万人坑。 地府之侧树碑立传,篆刻经文。随后又在地府门前竖立石碑一座,上面布满诅咒。一切准备就绪后,法师在岸边重新布置法场,携二百得道高僧诵经三日。 自此,亡灵安息,水面复归清澈,泥水浊流不见踪影,两岸又见鸟语花香。 人算不如天算,紧紧数月时间,此地忽然降了一场暴雨。暴雨过后,滚滚泥流将水晶地府涤荡一清,夷为平地。地府冤魂顿时聚集一处,揭竿而起。这些阴兵像生前一样,打造战船,修练士兵,圈养战马。因为戾气浓重,故杀伤力极强。 地府见此势力渐长,于是拘来阴曹判官询问。判官打开当时的判词,上面清清楚楚写道,此义军有末路之灾,灾后,每隔百年聚义一次,在水上斩首万千魂魄,视为万人斩。万人斩百年一斩,斩首十次自动消亡。以此化解阴阳,消除戾气,维护三界平衡。 阎王听后,任其所为。 一夜之间,阴兵将参加屠戮官府士兵的魂魄全部拘来,一一押赴船头行刑台,三声追魂炮后,手起刀落,人头落地。 大军正好赶上千年之后的最后一次万人斩。本次万人斩后,阴兵根据判官判词自动消散,投转下一个六道轮回。 算起来,船队阴兵失去人的躯壳已经有近千年的时间,而做人的滋味却始终萦绕了千年。即使身化白骨,魂魄消散,一旦想起来,依旧另有一番滋味,别上心头。 阴兵有了盼头,气氛也跟着缓和下来。紧缩的空气重新变得舒张,甚至产生了懒洋洋的味道。 此时,舰队上响起第一声追魂炮,炮声震天。 第一声炮响之后,声音播出很远,万里追魂。整个生灵界为之颤抖,各路生性灵异物种纷纷奔逃,唯恐避之不及。 紧接着,船上明火闪动,骷髅炮手点燃手臂,举着手臂来到第二门大炮跟前。 点炮手面露狰狞,僵硬的看看跪倒在船舷上的士兵,眼眶露出了积攒千年的微笑。第二炮导火索点燃,药捻摧枯拉朽般迅速燃烧,隔着数百米远的距离仍能感到空气的提前震颤之声。 第二炮炮身直径半米,如果愿意,炮响之后可以将地府直接穿透。 大军抬起头,闻着夜空中四散弥漫的火药味,心中充满恐惧。不知道即将到来的第二炮将有怎样的威力,会产生怎样的效果。 刚想到这里时,第二声追魂炮轰然炸响,叩天问地。空气在夜空中来回抖动,月亮避之不及,被大炮轰出一个缺口。 大军心跳加速,口中咸腥味十足。 第三门追魂炮直径足有一米大小,要填满膛口将铁弹推出,至少需要一顿火药。 第三名炮手已经将手臂点燃,单等船上信号传来。 河水翻滚,搅起无数浪花。浪花涌动,拍打着船舷,船上战俘受到死亡气息的感染,开始发抖。 元宝船上,信号兵打出信号,立刻奏响第三声追魂炮。 炮手点燃第三炮药捻,药捻发出催命的嗤嗤声。眼看药捻钻入炮眼,刽子手捋胳膊卷袖子,空洞洞的眼神露出兴奋的神情。鬼头刀亮晃晃举过头顶,夜空中顿时增添无数道利闪。 药捻钻进炮膛后,众兵士满怀激动的心情,盼望着震耳欲聋的声音从追魂炮里惊天动地的响出来。时间好像凝固了一般,众兵士站在各自岗位上望眼欲穿。 随后,炮捻手举着已经烧焦碳化的胳膊说,哑炮,将军,是他娘哑炮,等了一千年呀。 就在这时,靠近船舷紧挨河水的一个小兵战俘哆嗦不已,活动活动僵硬的四肢和躯干。 负责行刑的刽子手大概恢复了上几次行刑的记忆场景,不禁哑然失笑。是不是又到逃跑的时候了,已经逃跑过九次,最后这次万人斩该不会逃跑了吧。 说完,刽子手为自己的精明判断赞叹不已。 不过,因为有之前九次逃跑九次失败的经历在身,可谓实践出真知。因此,小兵战俘对逃跑经验相当丰富,在这方面,不输于任何一个想逃跑而没有逃跑过的战俘。 于是,小兵战俘双腿一蹬,连声招呼也没打,直接钻进滚滚河水中。 小兵战俘像上几次那样,从船舷上钻进河水中。 刽子手得意洋洋的说,果然不出我之所料。说完,忘记自己是吃哪碗干饭的,看着小兵一路披荆斩浪逃到岸边。 船上的其他士兵见到后,回想之前万人斩时的情景,此时,应该有一个叫迷糊的与之年纪相当的士兵跳进河水进行追捕。 众兵士异口同声喊叫,迷糊,大军又他娘逃走了,追过去将他斩为两段。 迷糊回想了一下,上几次的万人斩确实是自己出面将逃跑的小兵斩掉的。不过,斩到第九次的时候,毕竟混个脸熟,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对逃跑的那个战俘提醒道,下次想好了,不要总往一个地方跑,没有一点新意,动动脑子。我现在闭上眼睛,摸黑直接到树底下就把你给斩了。 士兵迷糊听到喊声后,从整齐划一的队伍中出列,夺过刽子手手中的鬼头刀说,末将得令。说完,一头扎进河水中。 战俘小兵已经从河水中露出头,快速游行了一段距离,紧接着爬到岸边,直接向大军所在的位置奔过来。 大军趴在桥上,听到骷髅士兵的全部谈话。心说,原来一千年以前就有叫大军和迷糊的,而且听上去还是死对头。真有意思,迷糊要是知道了,不定怎么捂着肚子笑呢。 就在这时,小兵战俘奔上桥头。大军心里顿时没了底,万一被阴兵知晓,桥上藏着一个大活人一直在暗中窥视,即使三头六臂也不够阴兵斩的。 想到此,大军狠下心沿着桥栏杆阴影快速向桥头爬过去,四肢刚接触地面,立刻站起身撒丫子狂奔。还好,船上阴兵正处在骚乱之中,没有注意到桥上发生的一切。 刚过桥头,小兵战俘从后面赶上来,与大军并肩前进,共同奔逃。 本来,战俘小兵跑过桥头后,应该奔路边的一棵大树而去,然后蹲在阴影里等着追兵到来,一刀结束自己的性命。但是,当小兵跑到桥头时,看到了同样奔跑的大军,出于惯性,小兵不假思索的加入奔跑行列,比翼齐飞,一起漫无目的奔跑。 小兵扭过头来看着和自己个头一边高的大军,片刻之后明白过来。于是回头看看桥面,没有见到追兵的影子,趁着黑暗伸出阴森的十指朝大军抓去。 幸好大军早有防备,一个箭步窜到土路旁边的旱沟内。然后快步跑过沟底,双腿刚站到沟沿上,一双强有力的白骨手嘭的抓住大军左脚踝。 小兵战俘攥住大军左脚后,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 借着月色,大军猛然一看,心中顿时咯噔一下,心说,怎么眼前这具骷髅笑起来跟自己一个德行,忍俊不禁般将下巴抖成一团。 就在这时,小兵伸出那张骷髅大嘴,直接奔向大军颈嗓咽喉。大军急忙来了一个后蹲,抬起右脚重重的踢在小兵额头上。 小兵额头历经千年的沧桑,禁不住大军全力一踹,左侧额头骨顿时瘪了下去。 忽然,大军想到自己左侧额头也受过重伤,好像是小时候从炕上掉下来摔的,至今看上去还是瘪瘪的,海拔略低于额头。 小兵额头被踹,双手却没有闲着,双臂合围,一个双峰贯耳双双砸向大军太阳穴。 大军晃动脑袋左躲右闪,挂在脖子中间的钻石项链闪动着耀眼的光芒,刺伤了小兵的双眼眶。于是小兵中途改变双手路线,直接奔大军脖子上的项链下手。一下抓了一个结实。 大军紧紧护住项链和脖子,大声说,这是我家祖传的,给我。 追兵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两人身后,鬼头刀高高举起,看着扭做一团的两个身影,不知该如何下手。 空中闪过一道利闪,大军和小兵同时感觉到寒气逼人,双双停住手脚,抬头正好看见追兵举着鬼头刀左右为难,不断寻思首先解决哪一个对手才更好些。 愣神的功夫,大军和小兵同时抬起腿踢向追兵拿刀的手腕,追兵本能往后一带,刀尖从自己额头上划过,入骨三分。 三人交锋,马上进入胶着状态的时候,河面上响起阴兵震天动地的叫喊声,声音巨大,响彻夜空。 原来,就在迷糊追击小兵战俘的时候,月亮已经完全西斜,千年之后的最后一次万人斩马上要过去了。 时辰一旦过去,河水消退,船队消失,阴兵解散,延续千年的万人斩彻底从三界中消失。凝聚千年的魂魄也将彻底进入下一个六道轮回。 眼看时辰将至,船上士兵急忙呼唤逃跑的战俘和追杀的战士。 追兵和战俘听到喊声,知道时辰将尽。在这个万劫不复的杀戮时刻,追兵和战俘居然握手言和,一笑泯恩仇。 追兵扔下鬼头刀说,一晃,一场持续了将尽千年的斩首行动终于结束了。如果有缘在下一个轮回中相遇,我想,我和你举起的不应再是刀剑,而是满满的一杯美酒。五百年回眸换得一次擦肩而过,我希望,一千年的刀兵相见换来的应该是亲密无间的朋友。记住,我叫迷糊。 说完,一指自己入骨三分的额头说,头上有一道疤痕,就叫做观天痕吧。 想不到刀兵相见的仇敌竟有如此雅量和宽阔的胸怀。小兵战俘感动万分,激动的说,我叫大军,来世做兄弟吧。 说完,看看自己除了左侧额头比较瘪以外,身上没有其他明显记号。正踅摸的功夫,刚好看到从大军身上抢来的钻石项链,于是接着说,就他了,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见到它时,也就见到我了。随后,在项链折断处挽了一个结,用手捂热熔化,结好后郑重其事戴在自己脖子上。 就在这时,时辰已过,千年之后的最后一次万人斩终于结束了。 顿时狂风骤起,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天空和大地辨不清颜色,到处漆黑不见五指。 船队上的阴兵和战俘怔怔的望着天空。俄顷,一声鸣锣开道的巨响之后,浓重的乌云中间裂开一道缝隙,九世判官和十世城隍硕大的头颅出现在夜空之中。 第十八章 误入隧道 乌云中伸出一道云梯,慢慢斜伸下来,直接搭入翻滚的河水中。(.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河水顿时水波不兴,涟漪不起。 九世判官手搭生死判词,截住一片巨大的乌云,将判词铺在上面。乌云上立时现出一卷天书,上面写满各自前程。 众阴兵观看判词,纷纷丢盔弃甲,解散束袍,露出嶙峋的白骨走到甲板上列出队形。 云梯尽头,城隍手张一张巨大的口袋,魂魄进入之后,由城隍背着分配到各地投生。 很快,阴兵按照职务高低,功绩大小走上云梯,上升到云梯尽头,毫不犹豫的钻进城隍的巨大囊口袋。 追兵和小兵战俘纷纷在天空看到自己的生死判词,与迷糊当初预想的一样,这些阴兵与战俘互相杀戮,已在冥冥之中纠结缠绕在一起扯不断理还乱。未来的百世之内不是生死弟兄就是骨肉亲朋。看来,天道循环,亲疏有间,疏而不漏。 追兵和战俘飞快的向甲板跑去,随着时间推移,逐渐化成两具人影。在最后时刻,两具人形登上六道轮回的云梯。云梯尽头,装魂口袋处焊光闪现,迷糊和大军重聚人形,在最后钻进口袋的一刹那,忽然探出头来,向着大军所站的位置一挥手,好像在说,来世再见,兄弟。 九世判官和十世城隍消失在云层中。紧接着,船队和滚滚洪流像驶入了另一个空间,也跟着消失不见了。 万世不灭,物质永恒。一件事物不会凭空出现,也不会无故消亡。 大军站在原地思考了良久,隐隐约约意识到,也许在很多年以前,自己确实和迷糊是一对死对头。而时过境迁,经过无数次的天理循环,无限交集,时至今日,我和迷糊成了一对无话不说的好搭档。 天空中飘来一股柔柔的暖湿空气,天籁之音重新出现在风云骤起之后的各个角落。一切复归平静,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有一瞬间,大军差点忘记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蛮洼野地中,又为什么站在杂草丛生沟壑交错的沟沿上。 忽然想到,追兵迷糊冰释前嫌时,曾甩掉一柄鬼头大刀。于是,赶紧四下寻找。奇怪,一柄一米长的鬼头大刀怎么会在这么短时间不见了踪迹。 大军想象着复原当时情景,鬼头刀的位置应该在自己右侧两米范围之内。于是,俯下身用手仔细摸索每一寸草地。摸着摸着,手指触到了几根绳头。大军趴过去,果然,几根暗红色的绳头露出地表,分明是鬼头刀刀把上的三尺红穗头。 硕大的鬼头刀随便往地上一仍便没及刀柄,可见刀锋之利,世上干将莫邪也不过如此。 大军小心翼翼攥住红穗头,擎着劲一点点往外用力,整把鬼头刀慢慢现出原形。借着月光放在眼皮底下仔细观看,刀背忽然像纸片一样瘫软下来。微风飘过,磷火闪现,鬼头刀自燃起来,一会功夫化为灰烬。 原来,迷糊手中削铁如泥的鬼头刀是一柄锋利无此的纸刀。纸刀见风即化,迅速灰飞烟灭。 大军白忙乎一场,看看天色不早,忙趁着夜色继续向前赶路。 离开木桥走上土路西行,大军重获新生般,脚步轻快,感觉马上要飞起来。 月亮从枝头滑落,夜色渐浓,大地湿润空气开始上升,雾气慢慢凝结。 走着走着,来到一棵巨大柳树旁,非常像黄管家交代过的那颗柳树。于是按照事先提醒,走到柳树跟前查看树皮树干。 北侧树干由于野火燃烧,全部碳化。即便这样,柳树生命力依旧顽强,支撑着整片树荫郁郁葱葱。大军说,果然不错,跟黄管家说的一模一样。 于是来到柳树旁边找了一块干净的地面坐下去。看看夜色,离三更天还有一段时间,索性盘起双腿闭目养神。 刚闭眼的功夫,眼前升起一座青砖大院。大军知道,在此路边没有什么高大建筑,只有一座茅草屋常年蹲在路边风雨飘摇。既然黄管家说了会有座高大的宅院,肯定有自己的道理。 大约过了一个打盹的功夫,大军睁开眼睛,拨云见日,一座青砖大瓦的庭院矗立在眼前。庭院朱漆大门,铜钉铸面,虎口叼环。院墙一直向外延伸伸向远方。院墙上爬满各种藤类植物,互相交错缠绕竞相盛开。大军心里估算一下路程,按照黄管家的交代,没有错误,应该是此地。 他走上前推门,门磐石一样纹丝不动,于是又试着拿起右首门环,轻轻叩打三次。门板响起厚重的声音,在夜空中传出老远,依旧没有动静。一会之后,院子里好像有了动静,有脚步声从里面传进来,接着,朱漆大门吱呀呀应声而开。大门里面没有见到开门人,大概是门生怕见生人,开完门便快步溜走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院子空荡荡的看不到人,迎面而来的是一扇巨大的迎门碑。碑首蟠龙雕鳯,中间一颗红日光芒四射,碑首以下没有任何文字和图案,看石头纹理,好像碧波万顷,又似浓云密布,更似蓬莱仙境。 大军看着眼熟,不知在哪里见过。这么想时,目光被石碑深深吸引,眼神深陷难以自拔。心说,画面暗藏玄机,一定是丹青高手采用相由心生的画术,将所看之人吸入画中,心神游荡,无意中成为画卷的一部分。 他马上闭上眼睛,收住心魄。待丹田开合,元神稳定后,扯开双腿迅速绕到巨型屏风背后。 屏风之后,一座青砖碧瓦的庭院出现在眼前。庭院旁边有一处偏门,一只小狗模样的身影钻进房门中,看来此处应为主人居住之地。于是上前推门进去,一股凉风扑面而来,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里面居然是一条隧道的入口,一层层石头台阶延伸到地面深处。 里面光线充沛,气氛诡异,台阶两侧墙壁上点缀着一种不知名的藤类植物,没有根茎支撑,直接在墙壁上长出绿叶和小朵的粉色花蕾。 大军想要退出房门,转念一想,曲径通幽,既然来到这里,肯定另有玄机。于是鼓足勇气,小心翼翼拾阶而下。 大约走完一百多个台阶后,出现一个环形平台,平台四周圈起栏杆。走进一看才知道,栏杆均由藤类植物缠绕盘旋而成,四周垂下细长的枝茎装饰下摆。平台下方两米处有暗绿色水流环绕经过,流水环绕平台三圈后,顺着台阶旁边天然的水道流向更深更远处。 平台一角隐蔽处,几级台阶与下方相连,大军拿脚试探一下没有问题,直接跳了下去。继续沿着台阶向下,越往下寒气越重,他不禁抱了抱肩膀。 台阶尽头,似乎已经无路可走,想不到的是,台阶在这里有个直直的转弯,绕过转弯处,大军看到面前分出三个一模一样的台阶,分别伸向三个不同的地方。靠右边一级台阶不远处,一片明晃晃的发光点晃人耳目,看着随波荡漾的样子,应该是一片地下水域。中间台阶逐级上升,逐渐失去支撑,在远处像天梯一样悬空而上。大军心说,不会是登天梯吧。最左边台阶盘旋向下,一直伸向地下的更深处。 他一下没了主意,不知道该走哪个台阶。看来,此地主人不会轻易露面。一失神功夫,脚底一滑,大军顺势倚在石壁上才没有摔倒。由于有藤类植物攀附墙壁,倚在上面,墙壁像海绵垫一样柔软。用手一摸,凉丝丝的,大军心惊,暗叫道,蛇,莫非是蛇,怎么跟摸在蛇身上一个感觉。他拽过靠近面前的一棵藤类植物凑到眼前,只见一条半尺长墨绿色的幼蛇,正吐着粉红色的信子出现在大军眼皮底下。 大军生平有两怕,一怕蛇类,二怕鼠类。如此近距离接触还是头一次,大军心里翻个,失声尖叫。折转身沿着台阶夺路奔逃。 像是触到了灯光开关,隧道内瞬间变暗,墙壁也变得湿滑异常,全没有当初进来时的样子。大军冲着前面的光亮处飞奔,两耳生风,两条腿舞成风车一般。飞奔了很长时间,大军逐渐感到台阶在下行,而不是向上行走。前面不远的光亮处越来越大,全没有刚进来时洞口狭小的样子。他停下脚四下张望,这时,背后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奔过来,中间夹杂着自己连惊带怕呼呼带喘的喘气声。回头观看,身后隧道内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喘息的功夫,脚步由远及近跟上来,停留在大军身后。大军有些犯嘀咕,心说莫非四周有拦路小鬼,只因自己跑的快,没有拦住人却把脚步拦住了。这么想时,前面出现一片水泊,水泊上面是一个巨大的溶洞。洞顶钟乳石层层林立,溶洞经过无数岁月的冲刷,像一口巨锅一样倒扣在水面上。 看上去此洞乃天然形成,没有人工雕琢的痕迹。洞顶的钟乳石密密麻麻排布在头顶上方,形成一片利刃悬空万剑穿心之势,气场非常强大。知情的人都知晓钟乳石有死活之分,通常情况下,溶洞地质结构比较稳定的钟乳石悬挂万年也不会掉下来,此种结构为死的钟乳石。还有一种地质结构比较松散,地壳活动相对频繁的溶洞,被人们称之为活钟乳石,视为溶洞之中的鬼洞。见到此情此景,感官再迟钝的人也会不寒而栗,大军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不要说闯入此地,单是看看也随时都有被气场穿透压扁的可能。大军心中说道,但愿不是活的钟乳石。他小心翼翼来到水泊附近,看到地上有不少动物尸骨残骸,有的看上去皮毛俱在刚刚被钟乳石钉住不久。他暗自说道,真是好人好命,万里挑一的事全让自己赶上了。于是停住脚步不再前行,片刻之后又小心翼翼的往回撤。四周隐隐弥漫着皮肉腐烂发出的腥臭味,聊以宽慰的是,地上没有发现人的骸骨。借着光亮向来时的隧道观看,洞口已完全隐没在黑暗中,与周围的溶壁合为一体。如果不是刚从隧道跑出来,很难相信那里有一个出去的洞口。 刚撤到隧道边上,洞壁传来了岩石断裂的声音,随后一块巨大的钟乳石从天而降,擦着大军鼻子像一座泰山似的落在眼前。四周顿起腾起一层白雾,大军迷了一脸粉尘,一屁股坐在地上连续打了几个喷嚏。 过了不知多长时间,尘埃落定,魂飞魄散的大军发现自己还活着,于是试着恢复心智,很长时间才喘上一口气来。他愣愣的坐在那里,面对一颗倒插在地上的巨石不知所措,不知何去何从。 就在这时,隧道内有了啪嗒啪嗒的走路声,随后看到一个小狗的身影沿着台阶一步步向上爬去,边走边回头向大军观看。 大军立刻会意,迈动尚未完全恢复知觉的双腿尾随过去。钻进隧道后马上又黑了起来,他硬着头皮摸黑前行,道路显得异常难走和漫长。走出不远后,洞壁上站立着一个白色身影,一头散发垂落在地,可以看见脏兮兮的两只脚丫在地上不安的晃动。身影脸色发青,正对着大军招手,好像要伸手拦截似的。大军知道,在这种地方万万不能停下脚步,更不能回头的。一旦回头或停下脚步后果不堪设想,有可能永远被带入黑暗。他屏住呼吸,鼻观口口观心,抑制思绪不向外发散。就在这时,脚下好像有了拖拽,就像双腿绑了沙袋般行走艰难。他浑身一惊,心中纳闷,莫非被鬼缠住了不成。于是调动浑身力量作用在双腿上,不但不见效果,使出的力气好像被什么东西化掉一样,力道根本传不到腿上。大军心说真他娘晦气,刚出龙潭又进了虎穴。心中一阵憋屈,大喊了一声,想不到这一声救了大军一条性命。小狗听到大军喊声,回过头看见两条影子正拖住大军不放,它嗷嗷叫了两声,声音尖利入心入肺。顿时两个影子松开大军,重新贴在隧道的墙壁上。 听到狗的叫声,大军浑身一阵振奋,腿上来了力气,手脚并用像鼹鼠一样奋力向前爬行,约摸爬行了半个时辰,九转十八弯之后终于见到曙光,前面有了光亮。 他直起身,有了一种涅槃重生的感觉,走出隧道后,浑身轻松了许多。 第十九章 逃离火海 门口,一位慈眉善目,面色和蔼的老太太正端着一罐井水站在眼前。(.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见到大军从地狱里钻出来,面露惊诧之情。她哑着嗓音说,真是贵客,只是不知为什么刚进门就爬到我家水井里去了,肯定是来福带的路。 来福从门口背阴处摇晃着走出来,看上去还是一个年纪尚幼的半大小子。乳臭未干,全身毛发未褪,大概有些湿润的缘故,一根根柔顺的贴在头上、四肢和身体的裸露部位。 来福辩解道,贵客远道而来,一路鞍马劳顿,看上去十分饥渴,于是准备了上好的天然矿泉之水招待。无奈,贵客心中有事,见不到庐山真面目,错过了上等的亿万年矿泉之水。 下去吧,老妇人吩咐道,将客厅打扫出来,端上上好的绿茶给贵客解渴。 看气势,老妇人十有八九是此处庄园的主人,大军心说,终于找到了。 大军随着老妇人进入客厅,客厅分为三间正房,两侧留有偏门直通东西两间。 坐好后,来福端来绿茶,分别放在老妇人和大军跟前的茶几上。 老妇人开门见山的说,前一日,黄老二让人捎来口信,说是自家主人的少爷不日将登门拜访。荣幸之至,蓬荜生辉。 大军心说,老妇人和蔼可亲,不像黄管家说的那样难得一见。于是,赶紧上前行礼搭话。 不瞒老奶奶说话,家中有一外姓病人,神经错乱,不时干些令人匪夷所思之举。耳闻老奶奶神通,望施手相救或指点一二。 老妇人说,什么都不用说了,此地方圆不过十里,有点什么风吹草动瞒不过老婆子的眼睛。打开天窗说亮话,对着明人不说暗事。这么说吧,我自从搬到此地居住以来,接待过不少迷途之人。不过,经常好心办成了坏事,常常有人不理解,暗下圈套,私设埋伏,欲将我们一网打尽。时间一长,本来和睦相处的氛围却逐渐变得剑拔弩张。最早受到点拨者前有张六锁、李栓柱,后有邹五更、刘白度,以上几位均是因为机缘凑巧,误打误撞来到此地。受我等点拨后,不是慧根迟劣,愚钝不发,便是精神无羁,走火入魔,魂灵失常。大概上天定数如此,人性使然。还好,刘白度总算不负众望,受到我们黄家点拨后智慧萌发,成为远近皆知的风水秀士,人称刘半仙。 大军心中暗自称奇,原来刘半仙的神通源于此处,不过,做人也虚妄过度,从没有在世人面前谈起过师承何处。 老妇人接着说,因为有人碰到我们之后精神失常的先例在前,故一般玄幻之士、无妄之徒将罪责强加在我们黄家之身,做梦都想除之而后快。以致互相沟通不畅,积怨越来越深。这是我们大家都不愿看到的。也算缘分,我们黄家黄老二天性愿意与人接近,一次偶遇结识了你们这一家良善之人。自此便有了二十年共存共事的交情。 大军说道,想不到我们还有如此渊源,那我们岂不是神交已久,也算故交了。 老妇人道,对,故交。 大军酽下一口浓茶,刚要张口步入正题,老妇人摆摆手说,稍安勿躁,深夜到访所为何事我早已知晓。黄老二有些外道,皮毛小事还要派人提前捎个口信。 刚说到这里,来福在门外敲门禀报,说是有个老人与蛇共同求见。 老妇人说,先请到偏房赐座吧。说完,接着说,不知怎么回事,近几日常有不速之客不招而至,是敌是友难以分辨呀。 对了,贵客来访是为你的朋友迷糊来的吧。这位朋友不简单,天生的半仙之体,双眼透视阴阳。不过最近在阴界好像惹上一点麻烦,身体多少会有些不适。不过不用担心,多休养几日自会痊愈。不过既然来了,就要多呆些时日,让来福陪你到处逛逛。也不能让你白跑一趟。 说到这里,来福敲门禀报说,老人与蛇不是来叙旧的朋友,而是过来找茬寻事的故交。 老妇人脸色立刻变得阴沉,低声说,那就挂起来,先晒上两天再说,不过,莫要伤及性命。 来福称是,一会功夫又推门进来,右手提着老头,左手掐着蛇头。来福脑门上有两道血迹未干,很明显是刚才受的伤。老妇人示意东屋,于是来福像拎两只鸡一样将老头与蛇提溜起来,直接挂在东屋晾衣绳上。 大军偷眼观瞧,只见东边的房间像挂满衣服的衣柜一样,挂满了各种动物和人形。来福推门进去后,将其他动物和人形推挤两边,挤出一条缝隙后,将老头和蛇用铁钩穿上颈部挂好塞在里面。随后若无其事走出来,毕恭毕敬退出客厅。 见此情景,大军大骇,想不到小小的房间挂满了生物界各类物种的尸首。有些看上去已经严重风干,关门的震荡声也能将尸首像纸片一样震动起来。大军抬头看看老妇人,老妇人依旧一脸慈祥,看不出一点恶意。 大军悬着的一颗心这才落了地。 这时,老妇人一阵干呕,连忙走进内屋面带歉意掩好房门。随后用手绢捂住口鼻,扬起头颅,强行将已经溢出喉咙的半只鸡屁股又咽了回去。 趁老妇人进屋的功夫,大军悄悄推开东屋的房门,看见刚刚被挂在晾衣绳上的老头正瞪着眼睛盯着自己,好像要说些什么,只是口不能言。旁边挤挤挨挨挂着很多动物的尸体,大部分已经严重风干,看上去已经悬挂很长时间了。房间里散发着一股腥臭和发霉的味道。就在这时,悬挂在晾衣绳上的老头发出一句模糊的声音,此地不宜久留,能走多远走多远。 大军看看周围没有其他人,知道老头在跟自己说话,可是看老妇人不像要为难自己的样子,于是对老头说,你是说马上逃走。 老头艰难的点点头,这时挂在旁边的碧绿色的草蛇动了一下,随后将尾巴卷上来,顶住拳头大的钩子替嘴巴松了套。碧蛇落在地上,稍事休息后从地上窜起攀附在老头的脖子上,亮出牙齿磨蹭晾衣绳。 大军走了过去,帮助老头从绳子上摘下来。老头说,大恩不言谢,火速跟我们撤离吧。大军正犹豫的功夫,听到外面有了悉悉索索的声音,随后听到老妇人吆喝来福,门一响,来福进来后遭到一顿臭骂。老妇人说,那个叫大军的孩子跑哪去了。 看到客厅里空空荡荡没有大军的踪影,于是抬起鼻子在空中嗅嗅。对着老妇人说,大概没有走远,气息还在。 老妇人说,抓住后先将血控出来再挂上,这种天气太容易发霉了。说完和来福一起走出了客厅。 老人将碧蛇揣进口袋里,随后对大军说,还是那句话,能走多远走多远,这里马上就要成为一片火海。说完掏出一个黑色的瓷瓶,上面有个引线。老头说,这是我自制的燃烧弹,见风则着,火光一旦燃起,此地必乱,你可趁着乱劲逃离此地,记住,以后再也不要来这个地方了。 老头说完,一屁股坐在地上,打开衣襟,露出脖颈处一个血肉模糊的口子,口子里面不时有血泡冒出。 老头艰难的说,人上了岁数哪里都不好使了,刚到人家门口就被看门狗发现了,连累的这条碧蛇也跟着糟了殃。还好,临死还能碰到一个说话的。真是天大的缘分,我今天哪里也不去了,就坐在这里和这老黄鼬一起葬身火海吧。 说完竟哈哈大笑起来。 大军听到这里还是一脸的不信,不相信刚才的老妇人就是老头嘴里的老黄鼬。老头指着房梁上挂着的一串风干的尸骨说,人皮,全都是人皮,这么多年以来,不知道有多少人被老黄鼬晒成了人干。不信可以走到近前一看便知。 屋内林林总总挂着不少动物尸骨,但是看不到哪里挂着人形的东西,除了几身破旧的衣衫外。 老头看出大军的疑惑,指着那几身破衣衫说,那里挂着的可是地地道道的人皮。大军走到几身破衣衫面前,伸手一摸,果然是人干掉的皮肤组织。皮肤上雕刻着不少图案,上面布满了灰尘,远看上去就像一件破旧的带有图案的衣裳。最里面那身人皮和其他几身不同,比较齐整,脸皮头发俱在,五官挂在胸口上已经挤成了一团。伸手一碰,整张人皮已经没有了任何分量,比一身衣裳的分量还要轻上许多。 大军说我的娘呀,这可是货真价实的人皮。他哆哆嗦嗦的走到老头跟前说,以前只听说过拍花子拍小孩炖成肉汤喝的,想不到还有活剥人皮这一说。 老头说跑吧孩子,再晚了咱们就全被老黄鼬挂在上面了。说完从怀里掏出半卷书,说是半卷其实也就几张纸的样子。老头对大军说,这是我师傅记录下的一点心得,没准以后你们年轻人能够用的上。 大军接过老头手上的半卷书,书卷残破不堪,上面沾有老头的血迹,掂在手上,感觉书页非常细腻柔软。 老头说,就算是天大的缘分吧,这本书跟随我不下百十个年头,从没有在外人面前露过,今天送给你了。老头看到大军惊奇的样子说,没有特别的意思,能看就看看,全是一些心得和见闻,不能看就保存着,等待有缘之人吧。 大军将书卷拿在手上,书皮上好像是一副龙的图画。老头说不用看了,走吧,记住一定要藏好这本鬼皮书。还没有说完,外面已经响起嘈杂的脚步声,看来此地不宜久留。老头一把推开大军,将手中瓷瓶的引线拉开,一溜火花快速的顺着引线燃烧起来。 大军看着老头,迅速的撤离此屋,在客厅的门口处隐藏了起来。刚刚撤离,身后腾起一团火球,从火球内部又迸出无数火星,迅速点燃屋内的一切可燃物,整个房顶瞬间轰然。不到几秒钟的时间,整间房子燃烧了起来,映红了整片天空。 完全出乎老头预料,点燃的房子并没有引起连锁反应,出现火烧连营的壮观场面,现在看来原因有二。一是起火的房子和其他房屋有一定间隔,算是一处孤立的宅子。其二老天帮了大忙,大火没有大风助阵。老头在火海中坚持到最后,皮肉俱裂血水直流,眼球烧化之前也没有看到大火向外蔓延,只将三间院子化成了灰烬。于是,在大火的哔啵声中出现了老头撕心裂肺的哭喊之声。 尽管这样,还是引起长时间的恐慌,院子里人欢马乍,老妇人更是吓得冷汗直流,指挥着院子里的壮丁灭火。趁着院子里乱成一锅粥的时候,大军混入慌乱的人群,用灰土遮了头脸,从大门逃了出去。走出老远后再回头观看,只见自己出来的地方已经变成一团鬼火,忽明忽暗,不时窜出的一团火球在夜空中炸开映亮了天空。 回来的路上,忽然想起老头送给的那卷什么鬼皮书,起个什么名字不行偏叫鬼皮书。想到“鬼”字,路上的景物立刻朦胧模糊起来,两边的白杨树也跟着有了响声,张牙舞爪的冲着大军扑来。 第二十章 鸟影 看到两旁树木张牙舞爪的样子,大军有些心襟摇荡,心中一阵阵发紧,脚下不由自主加快了脚步。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耳旁很快有了风声,快到村口时,东边天空泛出鱼肚白,村边子上出现了早起拾粪的老头,肩上背着粪叉子沿着土路一步步向村外走来。公鸡的啼叫开始此起彼伏,新的一天马上开始了,想想昨天晚上发生的一连串事件,再看看自己毫发无损的出现在这里,心中着实松了一口气。 回到家后,大军饭也没吃,脑袋刚挨上枕头便睡了过去。直到中午时分,大军从梦中醒过来,胡乱吃了几口米饭便跑到迷糊家中。 迷糊正在院子里转悠,前两天的病态一扫而光,一副精神焕发的样子。见到大军后说,听说昨天晚上一晚未归,还以为被野狗叼走了,真是不让人省心的主。看到大军没有往常开玩笑的样子,旋即恢复严肃问道,碰到麻烦了? 大军从怀里掏出一本破旧的书卷扔给迷糊说,有惊无险,须尾皆在,就是心脏差点吓出毛病来。他指着那卷破书说,宝贝,世上难得的宝贝。 迷糊低头看看书卷,上面还有几滴较为新鲜的血迹。他翻开书皮问道,为了这本破书受伤了。 不是我的,大军说道,书的主人不小心滴落在上面的,不过人已经死了。 迷糊狐疑的看着大军,半开玩笑的说,为了一本羊皮卷把人给杀了。 大军说,不是羊皮卷,是鬼皮书,书的主人说的。 听到鬼皮书几个字,迷糊立刻来了精神,重新将书卷掂在手上。果然,书卷尽管破烂不堪,但是质地柔软,非常像动物的皮子。于是将书卷展开放在太阳底下观看,书卷纹理清晰,卷面上有细微的毛孔,和人的皮肤一无二致。迷糊自言自语道,人皮,完全是人的皮肤。 大军惊到,人皮? 迷糊说道,只有人皮活剥下来才是真正的鬼皮,如此看来,这本书卷至少需要两张人皮。 我的天,真是不祥之物,大军对着迷糊说,书卷来路不正,还是一把火烧了的好。 迷糊翻看着书卷说,烧了的好,烧了省心。说完被书卷的封皮画面吸引住了,只见上面画着一条巨龙,巨龙被一只大手扼住喉咙。旁边有一行篆写的文字,迷糊仔细辨认半天,好像是豢龙族几个字。迷糊眼前一亮,紧跟着翻开书卷,已经是第十页。看来如果不是故意而为就是彻头彻尾的一本残卷,书卷上密密麻麻写满了文字,迷糊歪着脑袋辨认,可见擒龙术要诀几个字。再往后翻,可见收魂之法、辨人之术、吐故纳新等等,全是作者的一些所见所闻和心得体会。 迷糊大喜过望,对着大军说,宝贝,真是难得的宝贝。 大军翻着眼皮说,什么宝贝,全是玄而又玄的东西,痴人说梦而已,既然喜欢,索性落个人情白送你了。 迷糊说,宝贝却是宝贝,只是里面有好多不懂的文字,看来以后还得多向私塾先生学习才是。说完将书卷毫不客气揣在自己身上,对着大军说,走,跟我散散步去,到你昨天去过的地方看上一看。 看来迷糊已经知道了大军不少行踪,大军双手插兜,手里碰到一个凉丝丝软绵绵的东西,他立刻明白碰到了什么,从地上窜起老高。蛇。 哪呢,大惊小怪的。 兜里,上衣口袋里,大军脸色变得苍白,显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大军慌里慌张脱掉衣服,上下抖动,从口袋里掉出一条碧绿的草蛇。草蛇掉在地上后不走不动,直直盯着大军。大军躲在迷糊后面一个劲的催促道,快点帮我赶走他,这个就是老人驯养的那条碧蛇。碧蛇看了大军和迷糊一眼,没有一点伤人的意思,过了一会儿之后,钻到墙根的砖缝里不见了。 大军手脚发软,腾云驾雾般跟在迷糊身后,脑中全是碧蛇的影子,挥之不去。 两个人从村里出来时已是下午两点多钟。田野里一片明媚,走在熟悉的小路上,有迷糊在身边,大军全没了昨天晚上的心境,心里踏实了许多。 到三岔路口处,大军指着一块地面说,昨天就是在这里碰上无数野狗,其中有只小狗拦着不让走。后来天空突然黑了下来,本来想朝北走,后来莫名其妙扎向西方。 土路两边,无数条狗的脚印互相重叠踩踏,杂乱不堪。迷糊心说,群狗拦路,狗通人性,看来,大军身上已经沾染了不该有的东西,莫非跟黄管家有关。而且,天狗吞月一事也绝非人力所为,更非畜类所为,除非什么东西使了障眼法,迷了大军心智。 于是不再说什么,继续前行。 两个人边走边说,脚步轻快的穿越榆树林,树林里面阴凉蔽日,偶有几只鸟从树林中飞起,伴随着几声清脆的啼叫。给路人平添了几分愉悦之情。 快走出那片树林时,几声鸟啼中间,迷糊听到一阵笑声。(.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他侧耳倾听,就在这时,林子上空腾起里一个似鸟非鸟的身影。大军也察觉到动静,跟着迷糊回头观看。迷糊问,看到什么没有。 只见少有的蓝蓝的天空和天空下浓荫蔽日的树冠,其余什么都没有看到。 迷糊说,听说过鸟影吗,就在回头那一刹那,一只鸟影飞过头顶,瞬间融入蓝天。 鸟影,一种什么鸟。 鸟影是一种不祥之鸟。传说,鸟影只出现在大灾之年。比如水灾、旱灾,大灾之后万物凋敝,民不聊生,百姓困苦。哀鸿遍野之时,鸟影出现之日。鸟影之所以难以发现,是因为这种鸟有种特殊功能,羽毛能够随外界变化而发生改变。遇红则红遇绿则绿,非常难以寻找。陆上还有一种动物有这种功能。 大军说,变色龙,一种可以随着周围环境变化而不断改变自身颜色的一类蜥蜴。 差不多吧,不过,世人轻易看不到鸟影。这种鸟的叫声非常特别,类似于妇人欢笑,这种声音能够夹杂在人群中不被发现。因此,当人群中骤然出现妇人欢笑时,便会显得异常诡异。 迷糊说道,鸟影好吃腐食,尤其好吃腐烂不堪的动物尸体。因此,不难理解,每当饿殍遍野的时候,鸟影也会跟着迅速繁殖。造成了世人眼中的不详之兆,其实,跟这种鸟没有多大关系。平常之年,鸟影则出现在墓群之中,以一种紫色藤类植物为食。此种植物酷爱吸食尸腐之气,遍爬各处坟墓之间,属喜阴植物。因常年盛开着粉紫色的小花,人们称之为尸芋花。尸芋花植株饱满,掐断植株,茎叶会分泌一种白中带红的液体,非常像尸体的体液。因此哪里有尸芋花,哪里就有鸟影。而尸芋花却生长在腐朽的尸骨之上,你说可怕不可怕。 大军听后点点头说,是有些不可思议,怪不得人们看到不祥之物会使人心里不安,总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不过昨天晚上,单单通过榆树林的时候没有怪事发生。 迷糊说,之后呢。 之后便碰上了阴兵。 迷糊笑道,是呀,有时候也不要太迷信这一套,你看今天,我不但听到了鸟影的叫声,还看到了鸟影的身影。没什么吗,什么不吉祥的事情也没有碰到,我们不是好好的。 两个说着说着,走到了林子尽头。这时,旁边有叫卖声传来。 粗麻网,上好的粗麻网,过路的捎上一张喽。 不注意看,很难发现在土道的一侧,有个年迈的老者在路边摆着一个兜售旧网布的地摊。老者身着青布外罩,颜色经过日月侵蚀,严重失真,看上去差不多和泥土一个颜色。老人蓬头垢面,面目黝黑,看到迷糊和大军走过来后,低声吆喝了一句,头脸深埋在胸前。 在这里兜售粗麻网,真会做生意,庄稼收上来,直接罩住,省的狂风骤起,将庄稼吹跑。果然还是庄稼老把式会算计。 两个这么想着时,本来想置之不理继续赶路。但是还是被地摊上的旧麻网吸引,蹲了下来。 原来,老头兜售的全是一水破旧不堪的旧麻网,一团一团摆满了整个不大的地摊。旧麻网上,有的落满灰尘,有的上面捕捉了风干的鸟类尸体,靠近边上一团旧网上,有一只新鲜的鸟影尸体。 大军指着鸟影尸体说,刚逮住的。 老头说,是,去年逮住的。 大军心中惊讶,一年时间,基本上没有风干,难道老头会什么保鲜的法术不成。 老头似乎看出面前小伙子的疑惑,说,是呀,刚死不久。 迷糊心里笑道,这个小老头,还挺会讲个笑话。 老人家,再这里做生意,是不是位置太偏了一点,行人也太少了一点。 是呀,腿脚不行了,不比你们年轻人,赶到哪里算哪里吧。不过,生意还行,每年都可以卖出一张两张的。 大军心说,生意寡淡,老头真是智者,小绩即满,小富即安,知足常乐人常乐。 不知两个小伙子是否捎上一张。 就在这时,林子上空飞来一只鸟影,适时的叫了一声。 迷糊抬头望了一眼,不做理会,准备继续和老头闲聊。猫腰低头的时候,透过老头花白的头发,迷糊看到了老头裂开的头皮。心中顿时大骇,原来,老头的头皮已经从头骨中间裂开,露出森森白骨。 再低头往下看时,透过破旧衣衫的缝隙,一条条肋骨赫然外露,却又被青色衣衫严严实实包裹起来。 迷糊心惊,原来是一具死亡多年的骸骨。大军尚不知情,还在那里继续和老头聊天。 多大岁数了老大爷,大军无限温暖的说。 老头摇摇头,人一上岁数,记性就不好使了,忘了。捎上一个吧年轻人,有很多用处的。 趁大军和老头说话的功夫,迷糊看到,在一大堆破网里面,隐约可见几块骷髅头骨。看来,已经有不少人枉死上当了。 迷糊心中立刻有了主意,对老大爷说,我们都是良善之辈,将这些旧网买回去也没有什么用。 老头说,那就白送好了。 大军说,还有这种好事,应该好好挑上一挑,捡个像回事的拿家去。 老人家在这里摆摊已经有很多年了吧。 是呀,多少年已经记不清了。哎,儿子不孝顺,赶上了也是没辙的事,不过这样倒好,自己挣个零花钱勉强够花费的,算是自食其力了。 老人家贵姓,回去我一定通知你们后人,让他们像菩萨一样的供着你。 老头浑身一颤,不过,很快恢复平静说,既然过路人知道了,不妨实话实说,本主家姓王,住在离此不远的周口村,王二蛋子是我家孙子,当年出来时,已经满地乱跑了。 王二蛋子,大军说,怎么可能,咱们村就一户姓王的人家,而且王二蛋子今年已经六十多岁了。一儿两女却无人照应,自己一个人常年生活在破土坯房子里,可怜的很哪。 老头说,也算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迷糊说,老人家,我们回去后,一定将老人的话带到,让他们孝敬您。只是,再也不要独身荒郊野外卖你这些网布了。 老人说,身子骨脆弱,自己走不到主家了,还望通告一声。 不用担心,多年不归,我必劝说你们王家用八抬大轿将您老人家接回。 老人不语,点头同意了。而后老泪纵横的说,这么多年漂泊在外,终于有望回家了。 大军还在一边倒腾旧网布,老头说,不卖了,快点赶路吧。随后对迷糊说,终于碰到贵人了,我家门前有棵枯死的老榆树,请转告我家孩子,别走错了门口。 迷糊抬起头,向路边林子看去,一棵歪脖榆树孤零零矗立在林子边缘地带。于是,用手一指,是那个地方吗。 老头点点头,收拾收拾地摊,随后慢腾腾向林子走去。 大军说,这个怪老头,说不卖就不卖了。 望着老头背影,大军拍拍脑门,一下子醒悟过来。 不等大军说话,迷糊点点头,说,一个人常年在外,虽落世多年,思家之情不改。回头告诉王家人,将老人尸骨请回去安葬,也算你我功德一场。 大军赶紧摸摸自己身上,不会沾染上什么东西吧。 迷糊不再搭理大军,继续向前赶路。 第二十一章 穿越 一路上,大军脊背发凉,后怕不已。一个看走眼,差点被老头引入歧途,命丧荒野。 两个人说着说着,很快来到木桥之上。桥下溪水静静流淌,完全没有大军描述的波涛汹涌样子,岸边水草茂盛,没有发现水淹的任何痕迹。 两年以来,此地较平常年头干旱许多,经常一阵风一场雨,水过地皮湿,见不到地表径流。迷糊站在桥头向远处望去,河床干裂,裂缝阡陌纵横,从裂缝处长出不少蒿草。河床中间位置,一股涓涓细流无声无息淹没在蒿草丛中。他指着河床说,凭这股娟娟细流难以兴风作浪。倒是两年前雨水充沛,河床灌满直达堤堰,非常像你说的那样。河水一般不会外借,除非那股阴兵盗得两年之前的河水兴风作浪。 大军疑惑的问,盗水,两年之前的水也可盗得。 阴兵可以借路,为何不能穿越时空偷盗河水为己所用,对他们来说,容易的很。 不过还是有些匪夷所思,不可相信。 迷糊说,听说过穿越之法吧,学会穿越之术,像你我这等常人也可穿越时间、空间,甚至人鬼神三界。世上最常见的是穿墙术,穿墙术为穿越之法的一个分支。崂山道士最擅长此术,当然穿越失败者不乏其人。据史料记载,崂山上有位道童,学有小成,常在人前炫耀。一次,众道士聚在一起研习穿越心法。这位道童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跃跃欲试。本来,小道童学习的是实物穿越,即穿越墙体、河流、山川。穿越时空之术属另外一门学问,小道童道听途说之后,试着在众人面前卖弄,以显天资聪慧。于是,掐诀念咒,众目睽睽之下,从道观的半截破墙上穿进去。墙山只有一尺左右宽,但是,小道士整个钻进去后没有从另一面钻出来。众道士惊讶不已,放在平时,一尺宽的墙面,手臂可以穿越自如,身体可以完全不用钻过去。 小道童不知道自己穿越了多久,估计已经穿越成功的时候,睁开双眼,看见自己正站在一所行军营帐之内,中间炖煮着一锅肉汤,正在咕嘟咕嘟冒着热气。小道童凡心顿起,见四下无人,端起这锅肉汤欲穿墙而去。穿墙之后借走时空,熟料,小道童经受不住肉汤吸引,眼看着借走时空,穿越墙体,手臂和半锅肉汤钻出墙面的时候,脑海中一片空白,后半段符咒一时无从想起。 众道士看见小道童钻进墙面后,又慢慢钻出手臂和半锅肉汤,知道小道童天资聪慧,无意中得到真传,一片欢呼雀跃声。但是,只有两条手臂和半锅肉汤热腾腾穿过墙体,良久不见小道童剩余的身体部分钻出墙面。众道士这才发觉不对劲,忙七嘴八舌传授心法,无奈,穿越实体可以临时传授,现教现学,即使身陷囹圄耳朵依旧好使,可以随时运用心法挣脱束缚。但是,小道童穿越实体后,又穿越数百年的时空,根本听不到众道士费尽心机的任何声音。没有想到,一锅肉汤要了小道童性命。 待众道士发现小道童不能穿回时,赶紧七手八脚将半截残垣断壁拆除,一幕恐怖的场景出现在众人面前,众人瞠目结舌。小道童剩余在墙体里的大半个身子,历经几百年时空后已变成一具白骨。唯一完整鲜活如初的是两条手臂和半锅肉汤,其余半锅已经完全碳化。 据说,崂山道观经此一劫,再也不会轻易传授穿越之术。 世人尚且如此,阴兵盗窃两年前的河水为其所用简直易如反掌。 大军听完后沉浸在小道童穿越术中不能自拔,良久问道,也许还有一种可能。说完,大军挥手做了一个斩杀动作。 我知道,许多人都这么想,有人故意害死小道童后,将小道童砌在墙体内,然后说成穿越失败而死。大军点点头。 迷糊说,不过话又说回来,深山之中杀人抛尸易如反掌,何必多此一举。 大军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看看迷糊额头上的一道疤痕。转移了刚才的话题,指着迷额头上的疤痕问道,你上面这条疤痕怎么弄的。 见大军突然问起这个,迷糊摸摸额头,有些不好意思,是不是已经长平了。 没有,越看越深,已经深入骨髓了。大军调侃道。 小时候淘神,睡觉的时候摔下炕沿,脑门正好碰在尿盆上,铲出一道印痕。不过,现在已经长平了。迷糊摸着脑门说,怎么想起来问这些。 看到迷糊额头上的疤痕后,大军突然想起昨天晚上那个叫迷糊的阴兵说过的话。心情顿时变得低落,看来,世上是有因果轮回的。 大军说,说来话长,昨天晚上被老妇人的庄园搅得心神不安,没有顾上说些其他的一些怪事。 现在说也不迟,迷糊笑了一下。大军看见迷糊的笑模样,想起昨天晚上阴兵冰释前嫌的那一笑,脸颊颤动,跟眼前的迷糊一个德行。他说,什么也不说了,说了也是白扯。 那就说说看。 一千年以前,咱们本来是一对仇家。 大军刚说到这里,迷糊接着说,后来成为了好兄弟,后来呢。 后来成了好兄弟,大军说,没准以前咱们确实有些渊源。 何止以前,现在不是又拴在一起了吗,还有更新鲜一点的吗。 顿时,大军兴趣索然,说,没了。然后,又想起什么似的说,那个小兵战俘说了,说自己脖子有个心形项链,从我脖子上抢去的,硬说成自己的。真让人郁闷,白白丢了一副项链。 迷糊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条链子,扔给大军,说,谁也不会要你的,前天晚上去我家的时候,丢在了炕沿上。一看就知道是你的,现在物归原主,如假包换。 大军接过来仔细观看,确实是自己那条链子。不过,昨天晚上明明被阴兵战俘夺了去,怎么会出现在迷糊那里。 迷糊说,别神经兮兮的,自己什么时候丢的都忘记了,戴上吧,没人抢你的。 大军感到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于是郑重其事戴好项链,就在戴上项链的一瞬间,他好像彻底明白过来。大军想到,自己也许就是那个被追杀的小战俘,小战俘穿越时空,从现在的大军手里夺走项链,然后将此项链作为传家宝和千年以前存在的物证,一代代传存下来。到了大军这一辈,父亲又将这件传家宝留给了自己。而现在的迷糊就是千年以前的阴兵迷糊转世,正因为阴兵有如此宽广的胸怀,所以在后来的轮回转世之中,迷糊才逐渐获得半仙之体。但是,额头上的观天痕却一直没有变化,依旧随着世代轮回跟随迷糊左右。 大军一下子变得释然,也许这一切都不对,就像迷糊说的那样,一切都是巧合,世上根本没有穿越和轮回一说。自己和迷糊都是一介肉身,一旦消失,形神俱灭。和大自然中所有生物一样,严格按照客观规律生老病死,新陈代谢,循环不止,生生不息。 第二十二章 怪事接连发生 这时,村民老魏头赶着两只山羊从桥上经过,山羊生性温和,嗅觉比人类敏感上不知多少倍。(.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走到桥面上后好像在空中嗅到了什么气息,惶恐不安,站在原地不住打颤。老魏心中纳闷,在后面连打带吓唬。两只山羊魔障了一般不听使唤,抬起羊头,耳朵跟着旋转捕捉什么东西,大概闻到了一阵寒意,接连打了几个响鼻后撩开蹄子飞奔,转眼将老魏摔在身后很远的地方。老魏头本想和两个孩子搭讪搭讪,想不到山羊不知什么原因犯了驴脾气,顾不上说话,挥着鞭子在后面紧紧追赶。 雁过留声人过留名,阴兵借路之处,前后三日必有征兆,必留痕迹。老魏头圈养的两只山羊嗅出了不详气息,不敢久留,故而飞奔离去。 看着山羊飞奔的背影,迷糊说,畜生跟人就是不一样,一旦有风吹草动便会不顾一切奔逃,而人在这方面则有所欠缺。比如咱们,明知道此行危险十分,还是一意孤行深入虎地。 大军笑着说是呀,有时候真理解不透,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话没有说完,大军在河床两岸终于发现不同寻常处,昨天晚上虽说有圆月高照,毕竟光线不得眼,看大一些东西难免有个疏漏,更不用说河床上密密麻麻的杂草了。他说光天化日之下再看,真是再明显不过了,你看看河床两边那些野草。 迷糊顺着大军手指的地方看去,杂草不合季节的枯萎变黄,而且部分草尖看上去明显碳化,一片黑漆,与自然枯萎和野火焚烧有明显区别。 大军说,阴兵所到之处,一片摧枯拉朽横扫一切的样子,所有生物挨着死、碰着亡,无一幸免。 也不尽然,迷糊指着远处堤岸上两颗槐树说,你看那两棵槐树,不但无碍,反而更加浓郁,枝繁叶茂。 果然,不远处,两棵槐树形影相吊,兀立在光秃秃的堤岸上,非常显眼,像一对鬼魅对着河床窥视探望。阴兵过境,这两棵槐树不但没有枯萎,看上去反而生机勃勃郁郁葱葱。如此看来,将槐树视为鬼树不无道理。 槐树分为两种,一种攀龙附凤,善长虬枝,被世人称之为虬龙树,又称虬龙槐。另一种鬼魂附体,视为鬼槐,又称家槐,乃鬼魂栖息之所。在农村,以家槐居多,通常情况下,有许多命不该绝提前夭亡的魂魄或是脱离地府束缚,常年游荡田间地头的孤魂野鬼对槐树情有独钟,经常将此类树种当成暂时寄栖之所。每当鬼魂贴附在树干上,树木本身会发生明显变化。因此,如果发现树木忽然变了形状,树枝突然夹起,树冠转变方向,或者无风无雨树叶却哗哗作响,说明魂魄已经附体。 起初,槐树枝干上没有尖刺,后来得到魂魄附体,鬼魂庇护,才逐渐变得自持无恐锋芒毕露起来。 槐树喜阴,阴兵过境时,树干枝叶吸收阴瘴之气,不但没有伤其分毫,反而越加浓郁。另外,不少通灵生物,像蛇、黄鼬、狐狸一类东西,常常借阴瘴之气助长自身煞气。动物本无伤人心,但是,当这些玩意儿吸收阴瘴之气后,变得异常凶狠,常常有伤人举动。 因此,家院之中栽种杨树柳树,却轻易不栽种槐树,就是怕招引鬼魂,伤害主人。 说话功夫,两棵槐树突然挺直了腰板,树干眼瞅着变直变顺。整片树冠无风无雨之中刷拉一响,抖落下许多碧绿的叶子,垂直的掉下来。 迷糊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大白天的,所有鬼魂全部离开了树体。 说话功夫,槐树下面的河床上有了动静。干裂的河床发出一声闷响,方圆数十米的蒿草开始抖动下沉,整个大地接着响起轰轰的闷响声,地表逐渐塌陷,形成一个直径足有三十米巨大的深坑。 不少在附近田间地头的村民纷纷跑上堤坝查看动静,迷糊和大军也跟着众人沿着堤坝来到深坑边。 村民们见到后无不惊骇,整个河床在这里塌陷成一个无底深坑。细细的流水从两侧注入深坑,很久不见回水声。 众村民议论,没有任何征兆,大地就塌陷了。这个年头,不定要出现什么大灾大难呢。 随后有位年纪稍长的老者说,此地原为王八坑,与桥南边的万人坑遥相呼应。据传,万人坑乃是人造的水晶地府,掌管着十万阴兵,厉害非常,常常夜间出来作祟。放在以前,每到晚上,没有敢独自来到那里。这个王八坑不比万人坑,是仙班府第,系八大王巡航路上的一处寓所。我们小时候,常看见无数的鼋甲鳖王在这里携风带雨追风赶浪,气势庞大。不过,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里日渐消停,原本深不见底的巨坑也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了踪迹。 就在这时,从坑底传来泉水涌出的巨大声响,很快,从岸上看,坑底见了明水。浊浪翻滚,整个坑底就像一口硕大的泉眼,开始喷出滚滚巨浪。 浪花翻涌中,隐约现出一扇甲骨,按照浊水中蒿草的比例可以初步断定,甲骨足有一间房子大小。周围覆盖着一圈暗绿色网格状纹理花纹。 甲骨随着河水上下沉浮,有人眼尖,大声喊道,乌龟,老天爷,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大的乌龟。人群发出一阵惊叹声,心生敬畏,不知道碰见这种巨物是什么征兆。随后不少心存敬畏者开始退出人群,还有几个胆小的在坑边磕上几个响头,也溜走了。 转眼间,坑边只剩下迷糊和大军。乌龟从水中慢慢探出头,前脸比脸盆还要大上一号,向坑的上方张望。 今年是怎么了,竟出邪乎事,大军看了迷糊一眼,辛亏有你在旁边,否则蓦然看到这么个庞然大物,吓也要吓个半死。 迷糊绕到乌龟正前面,乌龟背上有一条长方形的纹理,藏在网格状的纹理中间,不仔细分辨难以看出。头上有三根横向金线,与中间深凹下去的纹理形成一个醒目的“王”字。显然是一只老乌龟,皮肤粗糙暗黑,周围爬满纹络,没有上百年的时间很难形成肉眼可辨的纹络。况且,头上的王字规规矩矩,正正方方,不是随意就能长出的。不是事有巧合万里挑一,就是神圣显灵。 巨龟通灵般看着迷糊和大军,没有一点伤人的意思。大军也看了出来,说真是一个“王”字,莫非传说中的八大王显灵了。 这时,那只硕大的乌龟感到有人在注视,摆摆四肢和躯干向上游动,而后又搅动身边泥水,一片泥浆翻滚后,匿身不见了。四周浊水荡漾, 老魏不知什么时候背着粪叉子冒出头来,他着急忙慌的问,在哪呢,哪呢,我怎么什么都没看见。 迷糊拿手比当一下,说有一个这么大的乌龟刚才浮出水面,眼睛能有岸上的气死风灯大小。大白天看上去血红血红的,在水面上打了一个旋,一眨眼功夫钻进水里不见了,就在那个地方。 老魏头听完,没有见到实物,腿肚子转筋提前蹲坐在地上。他问头上是不是有个“王”字。迷糊说看的真真的,横看竖看都是王。老魏面露恐惧之色,八大王显灵了。咱们村还有其他人看到吗。迷糊看了四周一眼说,刚才围一圈人,乌龟抬头时,众人恐惧,生怕被夺了心魄,全走了。 老魏头哆哆嗦嗦的说,这么多年了,人们已经多少年没有这种巨物了。此地正是王八坑位置,看来八大王显灵了。八大王五十年现一次身。俺小时候见过一回,当时跟一帮孩子晚上出来找蛤蟆,刚到这个位置,远远看到两盏气死风灯从水面上飘来,众小孩兴奋异常,等两盏风灯快到近前的时候小孩们才发现,哪里是什么风灯,分明是一只巨大乌龟的眼睛,闪着绿幽幽的光芒。孩子们吓坏了,回到家中晕倒好几个。跟大人们一说,连续烧了十多天的高香。之后又有人在同样的位置看到那只巨龟。如此三次,老人们说,八成有什么灾难要发生。就在那个月末,大概就是现在这个节气,家乡一下闹了水灾,村庄一下变成泽国,连续半个月水位不退。不少人看到领水的正是那只巨型乌龟,身后牵着滚滚巨浪,滔天而行。我的天,今天巨龟无故现身,咱们村恐怕凶多吉少。 听上去真邪乎,村里闹水灾硬往乌龟身上安。大军说,反正我是不信,不过今天这龟也太大了点,看着让人发憷。 迷糊说,比我们看到的还要大,巨坑塌陷的时候,周围蒿草一同落入深坑,和周围的蒿草相比,比蒿草长出一倍。迷糊用手比较一下自己头部,看看周围的蒿草,少说也有一米半左右,如此推算,乌龟长度接近三米。如此巨型的乌龟,世上确实少有。 老魏说不要不相信,以前有人在这里见过的,而且不是一两个人。不过不是乌龟,是地地道道的甲鱼,最明显的标志是边缘有软骨。按照甲鱼寿命的计算方法,当时人们推断,甲鱼至少在千年以上。人们发现那只千年甲鱼时,以为是一张破帆布飘落在浅滩,没想到,破帆布自己翻过来方才显出庐山真面目。那只甲鱼双目如炬,头上有只独角。正因为甲鱼头上这只独角,人们才不敢捕捉,生怕得罪神灵招来无妄之灾。而见到甲鱼的那些人个个寿命长的很。要说到空中显圣的还有一次是在前年夏天,那年,没有任何征兆,整个村子突降暴雨,连续两天两夜不见停歇,暴雨过后,沟满壕平。邻村有个叫大风的年轻人,从路边边捡到一只比瓦盆还要大的乌龟。大风捡到乌龟后欣喜若狂,就像看到满满一锅炖肉一样,垂涎三尺,抱着乌龟甲壳飞奔到家中。当时街边有不少人见到后,有规劝放生的,有恭喜发财的,还有吆喝着要品尝一下乌龟肉的。大风欣喜异常,将乌龟抱回家中,放到案板上才发现,龟壳上从中间位置一直向下延伸,再从尾部开始沿龟壳边缘延伸,似有一条蛇形图案盘踞在龟壳上面,且龟壳网格纹理处有几条棱状凸起。大风心中犯了嘀咕,没有见过如此奇形怪状的乌龟。于是,暂且放置家中准备豢养几天再说。第二天傍晚,村子西边的天空晚霞如炬,异常通红,整个村子霞光笼罩,异彩纷呈,人们纷纷跑出来看这难得的自然奇观。就在这时,晚霞上空,一朵鎏金白云慢慢变了形状,逐渐现出一个无比巨大的类似乌龟的形状,占据了西边整个天空。一开始,人们认为是自然现象,由云朵偶然堆砌而成。不到一分钟时间,那只类似乌龟的巨型云朵面目越来越清晰,逐渐现出狰狞模样。只见那只怪物龙头蛇尾龟身,龟壳上棱状物凸起,凌厉异常,龟背上蟒蛇盘绕,四脚稳如磐石。所有村民呆若木鸡,大风隐藏在人群中腿脚打颤,喉部呼呼作响不能言语,心脏与壁府碰撞欲喷薄而出。他想到家中那只乌龟的模样,脚下一软跌落尘埃。大约十分钟后,巨龟脚踏晚霞离去。后来才知道,此为玄武现身。玄武系龟和蛇的混合体,系北方神兽。古有四方神兽一说,为东方青龙,西方白虎,南方朱雀,北方玄武。玄武现身,既然全村得保,看来并无伤人之意,十有八九为大风捡拾那只乌龟而来。幸而大风见乌龟怪相,没有伤害于它,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于是,众人七手八脚将大风抬回家中,放置在笸箩里面的那只乌龟已经不见。众人终于放下心,再看大风时,脸部由铁青逐渐变得红润,按照老话说已经还阳,玄武手下留情躲过一劫。 老魏说不信不行呀,有时候不定什么事就应验在自己身上,还是小心为上。 大军眉头紧锁,不安的问迷糊,前有阴兵借路,后有巨龟现身。咱们村不定有什么情况发生了。 也不尽然,万事万物有自己的运行规律,我们也许只是碰巧碰到了。或者与偶然发生的事联系在一起,偶然性说成了必然性。 说话的功夫,偌大一个深坑竟然灌满了水,而且还在不断向河床上涌冒。大军说八成泉眼一头连着咱们这里。一头连着大江大河,现在想堵也堵不住了。 真是怪事,多年干涸的泉眼居然冒水了,迷糊说,也许是乌龟替咱们找到了泉眼,不管怎么说,庄稼有水浇地了。 良久之后不见动静,只有泉水不知停歇的继续向外冒,两个人默不作声离开那片深坑。尽管两人表面不说什么,其实每个人心里都没底,不知道以后还要发生什么。 毕竟这两天发生的事太多了,有时想都不会想到。 第二十三章 通灵的刺猬 两个人一直向西北方向行走,周围越来越空旷,除了刚才堤岸上有户放牧的人家外,已经没了人烟,更谈不上大军描述的那座偌大的宅院。(.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凭着记忆,大军试探着寻找昨天晚上碰见的那座宅院的地方。 两人计算着路程,在应该能够发现庭院的地方停下来。 迷糊说,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记号,比如路面宽窄、树木高低、或者特别的建筑什么的。 经过提醒,大军终于想起来,他说,特征太明显了,那座庭院旁边有棵高大的垂柳树。迷糊笑起来,指着路边不远处荒草丛生的漫洼地说,那里倒有一棵垂柳,不过既不特别高也不特别大,旁边还有座咱们再熟悉不过的石碑。 石碑,对,大军说,走进庭院大门后确实有座石面屏风,当时看着眼熟,不知道在哪里看到过,照此说来,格局倒是非常吻合。大军跟着笑起来,我不会在这里转了一圈吧。说着说着,脸上没了笑容,从这个角度看向那片漫洼地,尽管杂草丛生,但是高低错落,还是可以看出一个大概形状,非常像坟圈子,坟圈子靠南位置有片不明显的凸起,旁边就是那座无字无名石碑。 有了想法后,越看越像,与昨天晚上看到的那座庭院的外观格局相差无几。大军说,太不可思议了。 迷糊观察到大军脸上的变化,基本确定眼前这位从小玩到大的伙伴昨天钻了一回野坟岗子。他说,照你所描述,十有八九是这个地方。不过,我听上辈人说过,早些年间有个叫邹五更的更夫曾经无意中造访过此地,不过据说当时还是一间茅草房。(.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里面的老太太兴许道行尚浅,有许多破绽之处不能自圆其身,比如,虽然能言语却不能和人一样站起来走路,脸部、手部毛发尚未全部褪去,只能在灯下黑的地方说话。也许还有更多,邹五更慌乱之中竟然什么都没有发现,还是后来人们通过他的描述发现这些破绽的。但是,时至今日,今非昔比,你也看到了,这位老太太已经出神入化,能够随意幻化形状而不会让人发现。 我亲眼见到的那些难道都是虚幻的,或者毋宁说是我自己编出来的,大军说,你不会怀疑我无中生有吧。 当然不会,迷糊解释道,在没有进一步知道真相之前,不妨先设想一下,有可能是虚幻的,比如地上的影子,可以反映一个事物的存在,人和影子都是实实在在存在的,但影子不是实体,你有可能看到的只是影子,而影子却是真实存在的。说完,迷糊双手举过头顶做了一个姿势,地上立刻现出一只鹰迅疾划过,最后左顾右盼落在人头顶上的影子。 大军说,现在有点明白了,影子虽然是虚幻的,但是却真实的看到一只飞翔的鹰。 不过还有一种可能。迷糊说着变得严肃起来,如果只用影子糊弄人,未免太小儿科了。有些动物确实可以影响其他生物的脑电波,从而产生幻觉。说来也是动物更高层次的一种自我保护。这类动物时有出现,比如一只蛇遭到鹰的攻击,有不少通灵的蛇通过注视可以让鹰产生幻觉,要么幻化成鹰的克星,要么使鹰短暂休眠。还有一件非常可怕的事,说来也许不信,但却真实发生过。咱们刚才经过的那座桥头上曾经有一座木屋,当时是为了防止有人蓄意破坏木桥所建。木屋建成后,官家曾派来两名当班的值守,一胖一瘦,全部在五十岁上下年纪。为避逝者讳,姓名姑且不论,权当胖子和瘦子称呼。两人领了肥差,平时没事,除了对弈就是品茶,非常自在。只是一到晚上便非常难捱,孤灯野火,四周不见炊烟,没有一点人味。说来巧合,木屋所建位置下面曾经是一处洞穴,洞穴填平夯实后在正中间位置建起的木屋。洞穴里面有一只几百年的刺猬,刺猬洞穴被毁,心有不甘。刺猬好童语,善学小儿哭叫。于是夜深人静之时将全家布置在木屋周围啼哭。胖瘦二人本就胆战心惊,听到婴儿啼哭后自然更是彻夜难眠。几天后,胖瘦二人酒壮怂人胆,借着酒劲提着风灯寻找哭声,有两只小刺猬正在啼哭之际,被两人碰个正着。两人将小刺猬一顿棒喝,打死后扔进河道。老刺猬本无伤人之意,看到小刺猬被害,伤心欲绝。于是挑了一个月圆之日,准备祭祀小刺猬。月亮盈满之时,老刺猬吸取精华,拜完明月后,将日精月华覆盖全身,幻成过路妇女模样,敲响了木门。木门推开后,瘦子提着风灯出来,抬手一照,一个面目娇小的妇女的脸出现在面前,身体却非常臃肿。老刺猬尚未学会人言,敲门后无奈扭身便走。瘦子鬼迷心窍,放在平时一眼就能看出来。妇人身体臃肿不说,走路极不协调,手脚一顺跑。老刺猬怕露馅,沿着桥栏杆一磴一磴走上去。瘦子一看蛮洼野地有妇女,想都没想便跟了上去,看见妇女迈上台阶走到小路上,瘦子也跟着迈了上去。 胖子见瘦子出去后没有回来,推开木门向外张望。月光下,胖子看见瘦子手提风灯,慢慢的一步一步顺着桥边走。而后像看见什么一样,手脚并用爬上栏杆,在栏杆上稳稳当当站立一会儿,好像感觉到胖子在后边看着他一样。月光下,瘦子缓慢将脖子旋转一百八十度,脸部直直的转过来看了胖子一眼,胖子刚要喊叫,只见瘦子一个纵身脑瓜朝下扎入河中。 待胖子跑到桥边后,桥下只剩下那盏气死风灯依旧在水中忽明忽暗。胖子赶紧转身回木屋拿绳子,慌忙之中推开木门,只见瘦子正悠闲的坐在炕上,双手不好意思的放在裤裆上面,肩膀上顶着几朵野花。胖子从来没有见过瘦子这种揍相,大大的舒了一口气,端起桌上的茶壶边喝边说,真吓人,还以为你妈跳河自杀了。瘦子也不言语,指指斜上方房梁边一个五色彩环,指指外边再指指自己腰部。意思大概是刚才跳河的时候,不慎将腰部扭伤动弹不得。跳河就为了这只彩环,帮忙拿下来另有他用。 胖子这主儿办事跟瘦子一个德行,从来不过大脑。如果此时看出破绽完全能够逃过一劫,畜生再怎么有能耐也是畜生,况且那只老刺猬道行并不高。就见胖子一口气喝完茶后,一副从容赴死的模样,他伸手搬过一个凳子,登上去用手试试彩环结不结实,然后将头伸进里面锁紧,一脚蹬翻凳子。整个人彻底悬空,挣扎几下便断了气。 胖瘦两人同时命归西天,被官方和村民人们发现时,死者依旧面带微笑,没有一点痛苦的样子。自此,桥头上那座木屋被视为鬼屋,一直没人再敢在里面居住,不久也就被彻底拆除了。 迷糊说完,这种生物最可怕,不但通灵,还善于干涉或者影响人的视觉产生幻化。人产生幻化后,所看到的一切景象就会认为是真实存在的,并根据这些景象采取行动,稍有不慎便会吃亏上当,甚至白白搭上性命。 大军听完一言不发,他盯着眼前整片的漫洼地和矗立在杂草中孤零零的石碑发愣。良久,眼神一亮,发现石碑比平时低矮了一些。他擦擦眼睛,目测一下石碑和周围杂草的高度,再比比自己的身高,心里有些拿不准。自言自语道,是不是杂草生长的太快了,相比之下就像石碑比平时矮了一截。 迷糊也发现了异常,他说,咱们上前瞧瞧去,一看便知道是怎么回事。 两人纵身跃过路边排水的小河沟,走进齐腰深的杂草中。尽管已近中午,杂草底部还是有湿重的露水,一会儿两人便湿了裤腿。大军蹲下身挽挽裤腿,整个人顿时消失在杂草中。迷糊拨着杂草前进,听着身后没了动静,回头观看。刚趟出的路立刻被齐腰深的草合围,迷糊探身回去,一转身的功夫,听到前面发出嗖嗖的大型动物穿过草丛的响声,草尖一片抖动,非常明显的抖向石碑那边。 迷糊看了一眼,草尖上的动静消失,周围一片安静。他大喊了一声,大军。 大军像是碰到了什么危险,良久,身后不远处的草丛里传来大军压着嗓子的微弱回应声。 第二十四章 老黄鼬被擒 迷糊朝着大军回应的方向走过去,拨开一层层茂密的杂草,看到有一片被火刚刚烧过的痕迹。大军正蹲在被火烧过的地方出神,听到迷糊的脚步声,大军扭过头将手指放在嘴边示意噤声。迷糊轻手轻脚走过去,脚下还是发出了踩碎炭灰的声音。 就见被火烧过的地方,有一个黑漆漆的洞口,看着烟熏火燎的样子,非常像小时候烧烤红薯的窑洞子。窑洞子口径不大,跟普通人家的灶火坑差不多。迷糊走到跟前蹲了下来,看到洞内有双眼睛眨动了一下,充满了夜行动物的狡诈。不过,这个眼神除了狡诈之外,好像还透露着一些其他的信息,总给人不踏实的感觉。 大军小声说,刚才从边上路过时,从草丛里钻出一个野猫似的动物钻了进去,尾巴少了一截,身上的黄毛有被火烧燎过的痕迹。这家伙不但跳跃迅速,还可以直立行走,刚才还他娘冲着我笑呢。不过看上去是个死洞,有进路没有出路。 迷糊蹲下身洞里观看,里面本就阴暗,再加上被烟熏火燎之后,周围的土一片焦黑,里面有刚刚塌陷不久的痕迹。 那只一身黄毛的家伙正卧在塌下来的新土之上,不像是临危逃命的样子,反倒显出一脸安详。迷糊阅历可算丰富,但是还是头一次看到动物见到人后如此镇定的情形,不禁心中犯了嘀咕。 黄鼬,大军偏着脑袋瞅着洞里说,个头还不小,看来上了年纪,嘴上胡须都已经全白了。 迷糊也跟着往里看,里面的家伙站了起来,抖抖身上的土,确实是一只老黄鼬。老老黄鼬盯着迷糊看了一眼,迷糊心襟摇荡,心神失控,他竭力守住心神向后倒退了两步。心说话,要坏事,这只老黄鼬可不是好惹的。 为了避免大军吃亏,他上前拍了拍大军肩膀。大军回过头来,看到迷糊后怒目圆睁,一脸杀气。 迷糊心说话就差一步,完了,大军肯定被黄鼬迷了心智,把我当成了敌人。刚想到这里,大军挥舞着拳头过来,迷糊躲闪不及,一拳打在太阳穴上,顿时眼前金花直冒。紧接着大军使出扫堂腿,将迷糊扫倒在地,一屁股骑在身上,张开双手掐住脖子使劲用力。 黄鼬从洞里钻出来,站在洞口观敌瞭阵,看着两个人在地上打得不亦乐乎,脸上露出洋洋自得的样子。 迷糊心说,再不还手就该大军掐死了,这小子不定把我当成什么玩意了,全是下的死手,招招致命。 趁大军双手掐住脖子的功夫,迷糊瞅准机会冲大军的鼻子就是一拳,血呼的一下便窜了出来。 大军一个激灵醒过来,发现自己正骑在迷糊身上,对着迷糊说,我去,这是怎么了。 茂密的草丛里一直蹲着一个人,四十上下岁年纪,一张四方大脸,下巴向两边拉长与颊骨看齐,整张脸长得跟一个破纸箱子似的。这个人一直注视着面前发生的一切,当迷糊和大军打得不可开交,老黄鼬从洞口溜出来时,这个人悄悄绕到老黄鼬身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过去,在半空中伸开双手抓住黄鼬的两只后腿,随后整个身躯重重的摔在地上。看来这个凌空飞跃的动作不是很娴熟,不过效果却很好,黄鼬被抓了一个结结实实。 大军已经完全清醒过来,听到动静后捂着鼻子向身后查看。 迷糊一把将大军从身上推开,嘴里说道,看到什么玩意了跟这玩命,要不是老子抗打早被你报销了。 两个人都看到了背后出现的那个抓住黄鼬的人。此时,黄鼬被抓住后恼羞成怒,两只后腿不停的向后蹬扯。前爪和嘴也没有闲着,转过身子扑在那个人的手臂上又啃又咬。转瞬之间那个人双臂被抓的稀烂,血水顺着手臂往下直淌。 那个人双手一直没有放松,死死抓住黄鼬的后腿在空中甩来甩去。迷糊和大军看的心惊,却不知如何才能帮上忙。 那个人对迷糊和大军说,道边有一个黑布袋子,拿过来帮我把她塞进去就行了。汉子的手臂已经被黄鼬撕咬的没有一处好地方,不过说话非常镇静,语气不紧不慢,轻巧的很。 大军跑到路边将黑布袋子取来,和迷糊一左一右撑开口袋,试着将黄鼬套住。 黄鼬看到来了帮手,折腾的更加厉害,喉咙中发出困兽才有的愤吼声。身躯尽管倒挂在那个人的手中,但是摆动的非常快,一面防御一面攻击。根本没有办法将袋子套进去,匆忙中,迷糊的手臂被黄鼬抓了一个血道子。 那个人说,既然这样,索性咱们就耗上了。说完重新将黄鼬抡起在空中,这时,从草丛里窜出一条蛇,舌头对准黄鼬的脑袋咬来,还没有到近前,被黄鼬一把抓住蛇头,放在嘴中嚼烂了又吐了出来。 迷糊伸了伸舌头,心说太残酷了,这个家伙怎么这么厉害。 大军想起什么似的说,碧蛇,老头训练的那条蛇。再看看面前这个男子,与昨天的老头似乎有些渊源。 这些话被那个人听见了,那个人说,对,是我阿爸驯养的绿蛇,已经不下十个年头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为避免麻烦,大军答道,昨天看到有个老人在这里舞蛇,跟这个一模一样。 那个人听到后不再说什么,继续挥动双手,手中的黄鼬像风车般在空中挥来转去。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黄鼬身体发直,好像被甩晕了过去。那个人停下来试着用手抖动,手臂上有不少血滴在黄鼬身上,黄鼬晕死了一样没有动静。于是那个人说,把袋子拿过来,这下应该没有问题了。 迷糊和大军张好口袋,口袋除了颜色发黑之外,与一般的袋子看不出什么区别。那个人看着两个人说,不用看的那么仔细,蟒蛇袋,蛇皮做的,不惧水火,可装赃物和各种灵性的动物。 黄鼬听到后,身体轻微发颤,被迷糊看到了,提醒道,黄鼬可能是暂时昏厥,千万不能麻痹大意。 那个人经过提醒后,故意大声说,已经死了,死了东西是不会逃跑的。一边说着,一边腾出一只手顺着黄鼬的脊背摸到黄鼬的颈椎处,使劲锁死。 老黄鼬浑身一震,心说话面前这个生瓜蛋子太厉害了,闭住七窍仍被他看出了破绽。试着想要挣扎,想不到浑身一点也提不上劲儿。 袋子从头往下兜住,黄鼬想在放手的那一刻找机会逃跑的机会基本上失去了。它眼前一黑,知道已经钻进了口袋里,一股蛇类特有的腥气立刻送四处弥漫开来。这时,从蛇皮袋外传过来一记重拳,正中黄鼬腹部,它嗷的叫了一声,开始做拼死挣扎。 那个人边踢边说,装死蒙骗你大爷,今天你的死期到了。 原来,面前的这个人与昨天被烧死的老头系父子关系,父子以打猎为生。面前的老黄鼬曾经被老头的猎物夹子夹伤腿脚,这只老黄鼬怀恨在心,伤好之后故意推倒老头房屋中的火烛,造成三间房子被烧毁,老头跳进水缸幸运的躲过一劫,自此便结了梁子。前几天老头戴上碧蛇捉拿黄鼬,至今未归,知道凶多吉少。还好老头的这个小儿子有一身蛮力,竟用一双手制伏了修行多年的老黄鼬。 这个人说,多行不义必自毙,受到这只黄鼬的诱惑致死的人已经不下五六人之多。刚才你们兄弟相残,估计就是老黄鼬在作怪。 大军说,是呀,刚看到这家伙的眼睛,一下子便迷了心智,总觉得有人要暗算自己,正巧看到旁边有个人,就干起来了。 这个人背起蛇皮袋,对着迷糊和大军说,赶快回家吧,此地被这只老黄鼬折腾的太邪性。不过树倒猢狲散,老黄鼬被捉,小黄鼬再怎么折腾也应该闹不出什么名堂了。 已到傍晚时间,太阳不知什么时候从氤氲的云彩里探出头来,用余辉窥视着整个大地。那天的景象始终印在迷糊的脑海中,这个捕捉老黄鼬的人浑身是血坐在路边,点上一杆旱烟,迎着太阳的光辉在那里吞云吐雾。那个人缓缓扭过头来对着迷糊和大军的这个方向微笑,朦胧中,迷糊看到了一张猫脸,两只牙齿从那个人的嘴里露出来。 事后过了一段时间,迷糊向大军问起当天捕捉老黄鼬的细节,大军好像已经忘记了这件事,说道,黄鼬,我只见过一只半大的死黄鼬,从没有看得到过活的。 那一年,村子发生了好几件不平常的事,村子一口废弃多年的水井里打捞出来不少尸骨,大多数是各种小动物的,经过辨认,还有几具人的骸骨掺杂在里面。之后,西边漫洼地里一场大雨之后突然天塌地陷,整个地面现出一个深坑,那座矗立多年的石碑不知是随着泥土掉落了下去,还是人为偷走了,自那以后便不见了踪影。 迷糊和大军也跟着消停了很多,再也没有在村子里折腾出多大的动静。就这样花开花落过了两年,两年之后的夏末秋初时节,周口村下了一场暴雨。 地方志对此地暴雨有过专门记载,虽寥寥数语,但是仍可见当时雨量之大。记载为民国某年,周口一地年初干旱,岁末忽降水灾,沥涝百里,灾祸遍地。 第二十五章 茅草屋中的老妇人 那年夏末接近秋天的时候,周口村下了罕见的一场暴雨。(.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先是狂风大作,黄褐色的大风从西天卷起,很快堆满了天空。村里老人称这种风为黄眼风,黄眼风破坏力惊人,一旦刮起,携沙带泥,中间夹杂着树枝木屑残垣断壁。人处在其中风沙遮眼,瞬间失去方向,十有八九为风沙所伤,刮进水塘水井也是常事。万幸的是,此种黄风并不多见。狂风之后,暴雨呼啸而至。整个天空像裂开一条巨大的口子,雨水如注。 暴雨持续了大半天时间,到了晌午时分才雨过天晴,两道彩虹分挂西北和东北两个方位。村里村外一片汪洋,蛙声响成一片。 下午,水逐渐渗去,洼地水泊相连,高地星星点点。吃完午饭,张大福早早赶到西边漫洼地寻找雨中丢失两只山羊。那是一大一小两只山羊,路过清风岗那片乱坟岗子时,远远看见两个泥人从洼地里蹒跚走来。这两个人周身裹满泥巴,像刚从泥汤里捞出来一般,走到近前张大富才看出来,是周口村有名的两个野小子。这两人经常在野地里转悠,掰个棒子摸个红薯逮个兔子,放羊的时候经常看到这两个身影,一定是彻头彻尾赶上了风雨,变成两只落汤鸡。 张大富经过面前两个野小子时,这两家伙目不转睛盯着张大富,眼睛满是吃惊和疑虑。走出几米远后,听到其中一个半大小子喊道,哎,前面有不少深坑,危险的很。 张大富回过头,感激的笑了笑,心说,这两孩子还挺懂事。对两人大声说,刮风前走失了几只山羊,这时找估计还来得及。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大军瞪直了眼睛,过了很长时间才对迷糊说,这个人和茅草屋里那个老妇人------ 原来,迷糊和大军在漫洼地里挖田鼠的时候,眼瞅着就要找到田鼠的藏粮食洞,好好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两个人正在犹豫的功夫,狂风裹挟着暴雨不期而至。两个人赶紧跳出土炕,找了一块土岗子先避避风头。土岗子旁边不远处有间茅草屋,暴雨初起时,两个人毫不犹豫冒着风雨的跑了进去。(.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想不到的是,里面居然有一堆柴草,好像有人曾在这里休息过似的。 大军对迷糊说,真是天无绝人之路,以前怎么没有注意到这里还有一间茅草屋,真是及时雨呀。他一屁股坐下来,坐下之后便搂着肩膀直直瞅着屋外。迷糊也跟着做下来,看着屋外的暴雨出神。 良久,大军瞅着外面有了睡意,对迷糊说,看样子一时半会停不了,干脆躺在上面休息休息。说完整个人摊在柴草上,只剩下一小块留给迷糊。 迷糊双手抱着膝盖问道,刚才透过棺椁看到什么了。 大军说,一个看上去风干的尸身,绝对是没主的孤魂野鬼,要不坟头被平了也没有人出来添坟,看上去不是一年两年了。 迷糊说,这年头孤坟多的是,不知什么时候从哪就能冒出一座来,不过这次和乱坟岗子不同,总觉得有不对劲的地方。老人说过,孤坟难缠,不是什么好兆头。 大军说,回头让贾老太收收魂,别一不小心再给吓着。说完翻了一个身,不再搭理迷糊,头朝里睡了。 没有大军在旁边搭言,很快,迷糊也有了睡意,脸部埋在双膝上恍然入梦。 就在这时,茅草屋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走进来一个长衣长褂的中年妇女。妇女打量了迷糊和大军一眼,放下手中的漆布雨伞,在两人对面找了一块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刚坐下的功夫迷糊就醒了,看到对面有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看。 妇人说,真是来了贵客,人不留人天留人,既然来了就不要客气,地方虽然简陋但是避避风雨还是可以的。 听的出来,对面的这位大姐就是茅草屋的主人。迷糊赶紧说,是呀,多亏了有间房子遮风避雨,比呆在外面不知要强上多少倍。说着,迷糊用胳膊肘捅捅大军,大军向头死猪般睡得正香。 那妇女见到迷糊一个劲捅大军,知道对面这个小子有些不实在,于是客气的说,没关系,让你同伴睡会吧,大雨一时半会停不了。 这时那个妇女说,一个人这多年了,从来没有人到我这里串门,今天真是来了稀客。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迷糊说,这位姐姐看上去有些面熟,不知在哪里见过。 妇女说,姐姐,我可是地道的婆婆,算算今年已经六十多岁了。 迷糊一脸的不相信,看上去,面前的这个妇女顶多也超不过四十岁。 妇女见到迷糊怀疑的样子,背过身去,从脸上撕去一层皮肤露出本来面目,再慢慢转过身来,声音也变得嘶哑低沉起来,笑着说,出去见人总得化化妆,免得让别人耻笑。 果然是位六十多岁的老婆婆,迷糊恭维道,老婆婆化妆技术可谓是一流的,可比丹青高手。 老婆婆说,这下该看清楚了,我们何止见过,咱们还是一个村的,只是你们小孩子整天疯疯叨叨呼朋引伴的,不会把一个邋遢老太太夹在眼里的。 迷糊说道,有些面生,不过跟村里张大富倒是有些相像。 老婆婆说,张大富是我儿子,哎,这个不孝子,老娘在这里等了他这么多年,一直连个面也不见。 说着,捋捋有些凌乱的头发,拍拍头脸,整个脸部立刻有了变化。从最初的苍白逐渐变得红润,有了血色,突出的颧骨好像也跟着圆滑了起来。她问道,现在是不是有些面熟起来。 经过提醒,眼前妇人跟变了个人一样,确实有些面熟,由刚才的神似开始变得神形兼备。 迷糊说道,经你这么一说,张大富的眉眼颧骨甚至笑的模样都有些相像。 什么叫有些相像,分明就是,有时候人的脸是随着外界的环境变化而变化的。比如,早晨人的脸看上去就显的丑陋些,而到了下午就回变得圆润耐看些,而到了晚上最好是不要看的,脸已经不是自己的。那个自称张大富老娘的人说着说着,语气有些走调,声音变得飘渺起来。幸好外面风雨交加,掩盖了严重走调的声音。 外面的雨水越下越大,屋内的温度越来越低。老妇人兴致高昂的样子,依旧是一袭长衣长褂。迷糊因为进屋之前淋了雨,经风一吹浑身战栗不已。 老妇人站起身,抖抖身上的浮土,用手摸摸头脸,脸上扑簌簌掉下一些泥土。就像腐朽衰败的木头渣一样。老妇人抬起脸对着迷糊说,这种天气真是少见,本来已经睡了不下二十个年头,头不梳脸不洗的面部肯定要有些变化的。 迷糊说,老婆婆真会开玩笑,睡觉哪有睡那么长时间的。 老妇人佝偻着腰,暗中欣喜脸上却不动声色的说,说句真心话,自从和儿子相别,已经有几个年头了,这些年头,我是朝也盼夜夜盼,到处刨土挖坑想把那兔崽子逮住,想不到就是碰不到。今天真是凑巧,你们替我开了一道门,既然这样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还得请小兄弟给捎个信呀。 什么信,迷糊心中纳闷。就听老妇人说,我那孩子天生愚钝,上路的时候需要有人指点指点,否则不定走多少弯路了,就告诉他走水路比较超近。 迷糊听出话中有话,放在平时,早应该感到身边的异常。但是风雨交加的声音使迷糊全身的感官迟钝起来。就见老妇人双手插腰,一阵风吹过,衣襟飘荡,里面露出一排干瘪的排骨,排骨上贴着一层干瘪的暗紫色肉皮。冷眼看去,就像一具风干的尸体一般。 迷糊站起来,全身戒备的盯着老妇人。老妇人尚不知自己已经恢复风干腐化的模样,嘴巴干瘪,皮肉已经兜不住嘴唇,说话像破风箱一样四处漏风。她继续张着嘴说,真是误打误撞,想不到今天有这个福分,上天给送来两个送信的差使。说到最后看到迷糊一脸惊愕的样子,终于感觉到自己声音异常,她看看自己,想到死人就应该有个死人的模样,和活人是势不两立的,于是伸开严重风干的两手向迷糊抓去。 迷糊匆忙中往旁边一闪,人一个趔趄,脑袋从膝盖上掉下来。他浑身一激灵,从睡梦中醒来。雨水不知下了多长时间,已经明显变小,外面响起淅淅沥沥的响声。看看大军在柴草上睡得正香,原来做了一场梦。 他推醒大军,大军迷瞪着眼睛辨认一下环境,彻底清醒过来说,我怎么睡着了一会儿的功夫。 迷糊看着狭小的茅草屋说,这里应该另有其人。 大军看看四周,怎么也想不出另外一个人在哪里。不过他深知,有时候迷糊的感官非常灵敏,况且今天这种压抑的天气是不该说谎话蒙骗人的。于是他试探着说,大白天的可不兴说瞎话。 迷糊说道,刚才梦中出现了一个老太太,就站在这里跟我唠叨了几句,像是跟咱们村的张大富有关。不过后来老太太意识到自己已经去世多时后,伸开利爪向咱们这里扑来。 大军说,扑过来了,咱们这里,你闪开了吗,闪不开要上身的。 迷糊说,刚要闪就醒了。看到大军一脸严肃的样子,于是想要吓唬吓唬大军,接着说,就在你睡觉的这个地方,一下子栽倒在这里。 大军连忙坐起来,手里扒拉着柴草配合着说,这里还有这里,我怎么没看见。说着说着,眼睛盯着柴草下面没了动静,片刻之后跳了起来,起身就要往外跑。 迷糊一把将他拉住,问道怎么了。大军指着柴草下面说你自己看看,真是心想事成,想什么来什么。 迷糊走过去,只见柴草堆里露出一截白色衣袖,袖筒里面露出一截风干的手骨。迷糊说,至于吗被一只袖子和里面的手吓成这样。 大军说,万一袖子下面连着一件衣裳,衣裳里面裹着一具尸骨怎么办。迷糊已经走到近前,埋着头对大军说,恭喜你猜对了。 大军小心翼翼走过去,迷糊正在一点点清理柴草,柴草一点点清理干净后,地面上出现一个浅浅的土坑,土坑里面仰卧着一具已经严重风干的尸骨。尸骨面部安详,嘴巴微张,两眼深陷,尸骨嶙峋枯干,透过面皮依稀可见里面的白骨。身边放着拐棍和半只瓷碗。 很显然,这个风干的老妇人生前已经瘦得不像样子,没有多少血肉可以腐败,经风一吹便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大军说,不会是传说中的金刚琉璃体吧。 迷糊露出惊奇的目光,想不到大军知道这个名词。他上前按按尸骨上的皮肉,没有一点弹性,于是对大军说,跟金刚琉璃体没有任何关系,就是一具风干的老太太。不过这个老太太也不是消停的主儿,咱们刚刚歇脚的功夫便迫不及待的进入到别人的梦乡。从面目上看,和咱们村的张大富确实有些相像之处。 刚说完,地上的尸骨面部有了变化,干瘪的嘴唇慢慢合上了,随后眼皮眨动了一下。 大军一下子跳了起来,大声说,我的亲娘,诈尸了。 第二十六章 奔水路 冷不防看到大军跳了起来,迷糊也跟着着实吓了一跳。他本来蹲在尸骨靠下位置,听到大军在旁边喊叫后无意中扫了尸骨头脸一眼,乍看之下心脏差点跳出嗓子眼。只见尸骨的两只眼皮下面好像有眼珠在转动一般,迷糊也跟着站起来随时准备撤离。随后看到,有只尸虫从尸骨的一侧鼻孔里钻出来,又从另一侧钻了进去。迷糊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他走过去对大军说,尸虫在作怪,不信把眼皮翻上去让你看看。迷糊说着,伸手翻动尸骨眼皮。眼皮翻上去后,尸骨里面密密麻麻挤满尸虫,有几只甚至钻出眼皮爬到脸上。迷糊身经百战,看到这种景象后还是一阵干呕。 这时亮起屋内一道巨闪,照亮了狭小的茅草屋,随后天空炸响一声霹雷。震天动地,整个茅草屋为之一颤,晃动了几下。大军说快跑吧,还没有说完,就见茅草屋西边那道墙山忽闪了一下,随后有了土坯坍塌前的断裂声。 两个人无暇他顾,扔下尸骨从门口窜了出去,脚底一滑纷纷摔倒在雨水坑中,滚了一身泥浆。刚窜到外面,茅草屋轰然倒塌,两个人爬起身站在废墟旁边一个劲哆嗦,心中涌起一阵阵后怕。 就在这时,张大富寻找山羊的吆喝声从村边子那一块传过来。两人像落汤鸡一般往家中赶,正好看见张大富从对面走过来。迷糊想起老太婆说过到处挖坑设伏的话,感觉提醒一下比较好,于是对张大富说,前面水坑太多,危险的很呐。 张大富不理那一套,继续向西边漫洼地里寻找。 两人商量着,抱着宁可信其有的态度紧追张大富,张大富听到身后有动静扭过头来,腿上泥泞不堪,脸上却没有泥点。迷糊和大军赶上来,看到张大富几分钟前还黑红黑红的脸,现在变得像张白纸,毫无血色且白中挂青。迷糊说,前面没有羊,我们刚从那里过来,什么也没看见。张大富望着远处的一片片郁郁葱葱犹疑不决。就在这时,远处隐约传来山羊的叫声。张大富顺着声音望去,草丛晃动。他来了劲头,不再搭理迷糊和大军,径直朝那片草丛走去。 迷糊望着张大富远去的身影说道,此人一去凶多吉少,但愿此去能够平安回来。 大军说,不会那么邪乎吧,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说没就没了。 两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遇见了一路好奇的目光。迷糊指指大军又指指自己说,整个两只会直立行走的泥猴,咱们什么时候这么受人关注过,简直有些帅呆了。说完两个人肆无忌惮的哈哈大笑。 事情有时候就是那么巧,张大富说失踪就失踪了。听人们说,张大富一夜未归,这在平时是要被老婆揪着耳朵巡街的。因为这个,张大富的老婆敢向任何人保证,张大富那个王八蛋真的失踪了。 张大富失踪后的第二天上午,胡同内忽然响起咚咚的脚步声,有孩子边跑边喊,快去看热闹,放羊的张大富找到了。大军一溜烟跑来喊迷糊,两个人随着大人小孩往村边上赶。 发现张大富的经过非常有戏剧性,那天早晨,大石头和往常一样,赶着自己几只羔羊到西洼放羊。走到西边漫洼地乱坟岗子那一片时,听到哔哔啵啵的划水声音。顺着声音望去,看到有人大清早在一片水泊里游泳,大石头有些纳闷,挽起裤腿走过去欲看个究竟。快到近前时,洗澡的看上去没有动静,静悄悄脸朝下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好像一直保持这个姿势,而且给人已经有很长时间的样子,从来没有动过。大石头毕竟年纪尚幼,世事经历有限,看到此情此景后心生寒意。好奇害死猫,人人都有这个毛病。虽然害怕,他还是壮起胆子下到水洼中。水不深,最深处到大石头膝盖位置,清可见底。为保险起见,大石头试探着用羊鞭在前面探路。快到跟前时,忽然心生恐惧,心说万一碰到一具尸体,我的亲娘呀,简直不敢想象。这么想时,双腿在水中搅起的轻微水流声一下子变得巨大,如雷贯耳。他脑皮发炸双耳失聪,即便这样,他还是用羊鞭的木把捅捅那具游泳者。游泳者脸面朝下,感知到有人用木把打招呼后,脖颈有些转动,脸生硬的慢慢扭转过来。大石头看到半张毛发遮盖的脸正慢慢扭转过来,肝胆俱裂,一个急促转身,脚底打滑,水立刻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瞬间将大石头吞没。 大石头在水中手脚并用,玩命挣扎,口鼻不知吸进多少脏水。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大石头折腾的身心俱疲,手脚酸软。就在这时,有声音从水中传来,站起来,站起来就没事了。 听到声音,大石头头脑异常清晰起来,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在岸边折腾,水面刚到膝盖位置。就这么着他站起身一溜烟跑到村里喊人。 先前赶到的村民赶到时看到一个奇怪的景象。几只山羊安静的站在水边,眼睛紧紧盯着水中那具尸体,不时将前腿跪下又起来,像是给逝者鞠躬。 蜂拥而至的村民将水洼围的水泄不通,不少人从衣着打扮中看出死者必是放羊的张大富。按照习俗,主家没有到来之前,是不能移动死人的。 人们纷纷议论,不及膝盖深的人何以淹死人,不会被水鬼子拽住了吧。 水洼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张大富家人赶来时,分开众人,一眼便认出躺在水中的不是别人,正是失踪的张大富。 岸上的村民纷纷猜测张大富的死因,简直是个谜团,人们想不通的是,一个在水乡长大的汉子何以被一洼泥水丧了性命。水洼不比险滩暗流,系雨水临时蓄积而成,最深处不足半米。人们站在岸边,能一眼看到水底。 几个热心的年轻后生站在岸边自作主张,决定将张大富先捞出来再说。既然发现了,就应该让逝者体体面面的上路。 大石头在岸上踱着脚喊,水深,水深,千万别下去。 几个年轻后生没有在意,挽起裤管,趟着水走到溺毙者跟前,从不同位置抓住溺毙者四肢。这时,人们看到,水面已经逐渐上升,从及腰位置升到年轻后生胸部。其中抓住张大富头部的两个年轻后生有了觉察。他说,脚底无根,怎么有暗流涌动,到胸部了。 话没说完,水面已经上升到几个年轻后生脖颈位置。 有人在岸上喊,快上来,危险,水面上升了。 迷糊和大军出现在众人身后,听到喊声,知道有些人不识自然界博大精深,贸然行事,肯定吃了大亏。于是,挤开一条人缝,从缝隙中钻了进去。 迷糊看到,民子,山药蛋等几个年轻后生正踩着无根之水搬抬溺毙者。水底渐渐下降,年轻后生已经够不到水底,眼看有灭顶之灾。 几个年轻后生听到岸上的喊声后终于意识到危险,纷纷撒开张大富四散奔逃。民子最后一个游到岸边,他说,刚才有人在后边攥着我的脚不放,幸亏鞋子偏大,情急之中甩脱鞋子才游到岸边。他惊魂未定的问身边几个人,刚才谁攥我脚踝了,关键时刻真不够意思。 稍事休息后,游上岸的几个人重新恢复活力。纷纷说就属你最慢,谁有功夫抚摸你臭脚丫子。刚说完,民子脸上没了血色,只有自己最清楚,刚才攥脚之人肯定不是这几个人,难道是水面那个。他朝水中看去,水波不兴,水面上那具溺毙者却不断荡漾起来。 村民们看到的却是另外一番景象。众目睽睽之下,几个年轻人刚下水的时候好好的,一接触到溺毙者,四个年轻人像失去主心骨般全部瘫软在水中,随后拼命向岸边游来。岸上观望的人群发出一阵哄笑,想不到现在的年轻人这么经不起风浪,膝盖深的水居然抬不起一个死人。 时间退回到昨天早晨,张大富一觉醒来后没有像往常一样麻利的起身,反倒一反常态坐在炕上发愣。他在回忆睡梦中发生的事,自己逝去多年的母亲出现在自家破旧的庭院里,对着正在熟睡的自己诉说想念之情。梦中张大富答应前去探望母亲,不日即到,只是此去路途遥远,需换件体面的行套,省的被路人笑话。说完张大富就醒了,梦中的一切历历在目,就像真实发生在身边一样。 张大富思来想去,对母亲的思念之情油然而生。自从母亲多年以前走丢以后,张大富从来没有如此想念过母亲。 因为心中有事,时间变得飞快,整个上午一转眼过去了。中午刚过,张大富手拿羊鞭正蹲在地垄边无精打采看着羊群啃草,西天上,浓云翻滚,一场暴风雨马上就要来了。他赶紧赶着羊群回家。 老伴已经包好饺子,单等张大富回来下锅。要知道,那个年代物质非常匮乏,人们缺衣少穿,平时果腹都是一件难事,更何况非年非节,哪有毫无来由吃饺子一说。张大富奇怪的问,哪里来的白面饺子。 老伴一脸无辜,早上你吩咐的,千叮咛万嘱咐,说是母亲来了,中午吃顿饺子,怎么转脸就忘了。我还寻思,母亲失踪这么多年了,难道是你心中想念,要祭拜老人不成。 张大富心中嗡的一声,胸腔立刻变得堵塞,他摆摆手说,对,吃饺子,吃饺子。 饺子下锅,沸腾的水面一下子变得悄无声息,随后,老伴拿铁勺把水往一个方向搅拌。灶膛内,火焰发出哔哔啵啵声响。 张大富来到庭院,一边将羊群赶进羊圈,一边清点数目。点了两遍后终于确信,少了两只山羊,一大一小一黑一白。平时,张大富将两只山羊唤作黑白无常。而且,张大富每次唤黑白无常的时候,两只山羊总是抬着头,目不转睛盯着他。 老伴饺子尚未煮熟,张大富一挑门帘进来,说,忙忙户户的,走丢两只羊,我得马上到洼里去一趟。 张大富一脚迈出家门。此时,乌云盖顶,正风驰电掣铺天盖地而来。 刚出家门口,听到母亲在前面喊,大富,我知道在哪里,跟我来吧。 母亲还是那么年轻,步履矫健的像自己儿时一样在前面引路。张大富紧跟在母亲身后,亦步亦趋。好像经过了一条时光隧道,张大富油然而生一种甜蜜的感觉,想到了许多童年美好的时光。张大富跟着母亲从狂风暴雨一直走到风停雨歇,随后便碰到了一身泥泞的迷糊和大军。此时,一个莫名其妙的想法出现在脑海,这两个人是要陪伴我走上一程的。具体什么时间不清楚,不过那时我在水中不知泡了多少年,浑身肿胀,口鼻呛水,头脑沉重。 这么想时,正看见迷糊和大军一脸惊讶的看着他,然后说,那里非常危险,水深的很。 张大富明显犹豫了一下,看看远处,水洼连天。此时,张大富听到自家黑白无常的咩咩声从远处草丛里传出来。 迷糊和大军走后,张大富看到母亲又出现在面前。母子俩趟过一片不深的水洼时,母亲一不小心滑了一跤,摔倒在水洼中不见踪影。张大富急忙蹲下身寻找母亲,水逐渐漫上来。透过水面,张大富看见母亲落在水底很远的地方。他不顾一切钻进水中,潜到水底后,水底一下子透明起来。他贴在水底,睁着眼睛向里观看,看到自己正随着无数雨点落向深涧中。不久又看到自己飘了上来,他头脑发沉,怎么努力脑袋也抬不出水面。他感到有些窒息,拼命呼吸。就在这时,看见迷糊和大军走过来,随后听到两人说自己已经淹死了。他瞪着眼睛想传达些什么,无奈只能是瞪着眼睛,其他什么也做不了。随后,有血从嘴角慢慢溢出,他看到自己的血顺着嘴角向上扩散荡漾,瞒过脸颊、鼻梁和双眼。眼前一片红色,那是只有朝霞满天才能看到的颜色。 张大富腿部抽筋不是一天两天的毛病了,平时好好的,只要沾凉,双腿会缩成一团不听自己使唤。张大富躺在水中的那一刻起,他头脑异常清晰起来,只有等双腿缓过劲来才有生还的希望。于是,他憋足气,准备慢慢向外吐。急切盼望要命的双腿停止痉挛,这个过程中他试图用双手支撑身体浮出水面,印象中水洼不深。开始还行,身体好像上潜了一些。随着氧气在体内大量消耗,张大富开始变的慌乱,双手好像不是自己的不听使唤,明明向上划动,却牢牢抓住了地面,身体往下走。一阵慌乱之后,张大富彻底解脱了。他感到从没有过的轻盈,没有过度,身体与大脑从没有过如此的高度统一。当闪过翱翔的念头时,身体竟然倏地飞了起来。他徜徉在水中,比鱼还要轻快。忽然想到母亲,也许母亲正在水面以下等着自己,于是,整个人随着雨水下潜,沉了很久很久。 张家人到处寻不到尸首,一方面,泥泞的道路和连片的洼水掩盖了张大富失踪前的蛛丝马迹。另一方面,谁也不会想到,深不及膝盖的一片水洼能淹死一个阅历丰富的成年人。 换成村民的话说,只要肚子足够大,一个鼻孔也能将屁大的一碗水喝光。 张大富临死前,双目圆睁,双手深深插进淤泥里,像要抱住什么一样。第二天尸体发轻,像水底沉积物一样,在浮力作用下慢慢飘上水面。 迷糊对大军说,上次被咱们碰到的老太太说过,咱们就是人家的两个信使,得给张大富领路,送上一程。过去看看吧,说的什么告慰一下,免得半夜老太太敲你家大门。两个人一前一后趟着水来到张大富跟前,搬过他的尸体说,到了那边好好侍奉老母亲,一个人孤独了这么多年,水路也要一路走好。张大富听到后,浑身发散,口鼻张开,淤积的血水顺着七窍流了出来。 张大富被白布裹着抬出水面,然后经过简单归置后安放在准备好的棺材内。三天后发丧,在通往坟墓的路上,有慈母训子的声音从色彩鲜艳的灵罩里传出来。透过灵罩侧窗的布门帘,有人无意中看到,轿子中间,张大富正像孩子一样依偎在母亲身边,母亲嗔怪道,长这么大都没有让人省心的时候,水路是那么好走的。一个看不住,看,全身都弄湿了。 第二十七章 鬼皮卷 里的故事之黄花蛇 这两年的时间里,迷糊有事没事就要翻翻那本被大军视为不祥之物的鬼皮卷。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说来也怪,卷上有好多生僻字和不认识的字,但是经过长时间观看,竟也看出一点门道。其中有不少诡异之法,还有一篇类似透视阴阳心得的寥寥数语引起迷糊的注意。上面大概意思是说,某年一妇人病重,昼夜喧哗,见牛头马面鼓噪之。初,人皆不信。后设法捕之,置镜于古井处,果见。三日后,妇人乘轿西去。本人目睹真颜,后眼睛失明三日。 看完之后,迷糊心说,真是见鬼了。随后向下仔细阅读,居然有几篇比较完整的故事,一篇是关于黄花蛇的,一篇是关于城隍的,还有一篇是关于第三只眼的。尽管文字比较生涩,但还是看懂了大概意思。 黄花蛇的大概内容是,一年的秋收时节,一条修炼百年的黄花蛇守着一堆柴草小憩,恰巧被几个打草回家的小孩碰上。其中一个小孩顽皮有劣,无意中看到黄花蛇后杀心顿起,拿起镰刀手起刀落,将蛇斩为两节。黄花蛇有九条性命,又加上百年修行,修复破损身体不在话下。巧的是,小孩前世为斩龙高手,无意中斩断黄花蛇七寸。黄花蛇纵有天大本事亦无力回天,魂魄游离,枉死九泉。即便这样,黄花蛇依旧试图修复肉身,魂魄久聚不散。黄昏时分,太阳刚刚没过地平线,霞光尚存之际,黄花蛇历尽百年修为,无济于事,元神出窍,离地三尺正围着蛇身游荡。有一后生背着筐头打这里经过,本来,后生走在土道右侧,快到蛇身时忽然改变主意,一下子窜到道路左侧。双脚还没有踏实,又噌的窜了起来。落地时右脚软绵绵的,像踩上什么东西。他脱掉鞋子,由于光线太暗,将眼睛凑近了观看,一颗失血的蛇头正虎视眈眈盯着他。后生失声尖叫,肝胆皆裂,嗓门直冲云霄,身体不受支配般欲夺路而逃。但是没有迈开双腿,一软整个摊在地上。 黄花蛇本意回归地府,看到后生脚踏蛇头后邪念顿生。于是,不顾六道轮回因果报应的规矩,直接奔后生面门,想平白驾驭后生躯体。不料,后生乃白虎转世,天生慧根,有一世修为。黄花蛇盘踞在后生元神位置,却始终无法驱赶其元神。恼怒之下,冒着魂飞魄散的危险吸掉后生的血液和骨髓。后生精华尽失。 后生被黄花蛇吞噬精华后,手脚打摽,头脑发沉,看看时辰已近后半夜。他爬起身,找到滚落在一边的筐头,背起来直接回到家中。自此之后,后生沉睡多日不醒。醒来之后头脑搅得像一锅浆糊,开始出现空隙,头疼欲裂。如此半年,服用药剂无数,效果甚微。之后后生找到我,我观其印堂和百汇,只见一条两米长的黄花蛇盘踞后生头顶,正在吸食后生精血。黄花蛇蛇头上有一金片,显然非一般蛇类可比。于是好言规劝,黄花蛇本来就是为了一口怨气,并非想长期霸占后生身躯,于是欣然答应,约定七日之后归还后生精血。只是黄花蛇提出了两个条件。其一后生不该踩烂他的脑袋,既然木已成舟,便要收归蛇身蛇头,挖地三尺掩埋。免受虫蚁啃食痒痛难禁之煎熬。其二,规劝斩龙的孩子到埋尸的地方叩个响头,不枉黄花蛇阳世百年之功。 后生一一答应,于是,我命童子求来香灰,隔空抓来祷告和符咒烧成灰烬放在里面。嘱咐道,一日一次,子时用药,取当晚童子尿服下,七日之内,静候佳音。后生临走又特意叮嘱道,须童子尿引经通络,则事半功倍。 《本草纲目》上记载,童子尿,又称轮回酒、还元汤。可医治各种疑难杂症,蛇毒狗咬。 童子,元神初驻,精气没有外泄。童子尿作为药引,能通经络,触角深达脏器内部,帮助药物发挥最大药力。还可补充精力,恢复元神。巧用之,有许多意想不到之功。 临走,我忽然想到,为防止黄花蛇翻悔,需要用一些手段才好。于是取出一面铜镜,布下咒语交给后生,小声叮嘱一定要将此镜放在枕头底下,防止黄花蛇吐出气血后难受异常重新将气血再吸回去。 后生照此服用之后,脸色一天比一天红润,身体明显好转起来,只待第七日到来,黄花蛇彻底吐出气血。哪里知道,黄花蛇吸食人体精华,感受到做人的美妙,真是受到上天袒护,汇聚了大自然的精华于人类一身。黄花蛇吐出白福气血后,每吐出一点,元神跟着缩减一点。吐到第六日,黄花蛇感觉马上要魂飞魄散,难以聚拢。邪念顿生,试着往回吸收精血。不料,吐出的气血竟消失的无影无踪,明明知道在后生体内,却难以吸回,知道碰上了高手。私心作怪,黄花蛇感到气数将尽,即便全部吐出亦难以六道轮回。于是,从后生身上撤离,逃离躯体一尺处,一道寒光袭来,黄花蛇气血两亏,躲闪不及,被击了粉碎。 文中后来写道,布下铜镜,实属无奈之举,熟料事与愿违,蛇死人亡。我知道之后,半年之内没有行医。 半年之后,屋内忽然虎踞龙盘。一条十米长的蟒蛇团团缠住房梁,蛇头探在半空,口中尖牙利齿,腥气十足,一米长的蛇信子在空中卷来卷去,两只血红眼珠像灯笼一般冒出红光。地上蹲坐着一头两米高的白色老虎,老虎同样一副狰狞模样,满嘴钢牙,垂涎流出嘴边三尺。 我刚推开大门,一股腥气铺面而来,刚愣神的功夫,空中伸过来一根一米多长的舌头将我缠住,在空中甩来甩去。涎液弄了我一头一脸,呼吸维艰。我双手护住头脸,凝聚精神收住魂魄,准备拼死一搏。不过蟒蛇好像没有吞噬我的意思,在空中甩够之后将我抛给地上那只吊睛白虎。白虎张口将我的双脚吊住,脚上没有剧痛传来,知道白虎没有用力咬噬,手下留了情。 片刻之后,白虎好像对我失去兴趣,嘴巴一甩一张将我甩了出去。当时修为尚浅,在空中难以控制身体,被摔了一个正着,不过避开了头脸,肩膀着的地。我坐起来骂道,你这出尔反尔的黄花蛇,还有恩将仇报的贼后生。今天敢那本爷消遣,小心打的你们魂飞魄散。 黄花蛇和白虎本来没有伤害我的意思,被看出底细后脸上有些不搁,臊眉搭眼的溜出门外来到院子里。不巧的是,从大门路过两个穿青挂皂之人,一高一矮,都是白巾遮面,脚步轻快,好像有什么着急的事匆匆向前奔赶。黄花蛇和白虎正要寻找发泄对象,见到两个过路人之后,想都没想扑过去将两个人叼在口中,一个起跳落在了院墙上,好像在向我示威。 我定睛观看,深陷虎口蛇口的那两个人头巾脱落,发髻散开。两个人脖颈落入敌口之中,没有做更多的挣扎,不是气定神闲就是被莫大的危险吓晕了头脑。这么想着时,蛇口嘴中的小矮个慢慢转过头来。尽管有头发遮盖,看到这张脸后还是感到奇怪,脑袋比一般人要大上两圈。看面目非常熟悉,我极力搜寻曾在哪里见过面,这时蛇口一吞,整个将矮个吞了下去。白虎也不甘示弱,将高个嚼吧嚼吧也咽进了肚中。 过了一会儿我才想起来,原来以前在哪个城隍庙中见过此人。想到此,心中立刻掠起一丝不祥之感,暗中想到莫非被吃进肚中的乃是当地城隍不成。于是大声对两个畜生说,你们犯了弥天大罪,现在将两个人吐出来还有将功补过的机会。 两个畜生故意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真是好良言难劝该死鬼。两个畜生尽管有了一定道行,但是跟城隍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说话间,首先是黄花蛇有了感觉,蛇头开始不由自主向纵深拉长,嘴巴已经拉成一道细缝还在继续向两边拉扯。随后蛇皮有了撕裂声,肌肉也发出撕扯的嘶嘶声。蛇头经不住拉扯,从中间活生生被撕成两半,蛇身重重摔在院墙内,在地上扭动了几下,随后逐渐碳化化为灰烬。 旁边白虎看到了,知道情况不妙,赶紧张开大嘴将高个吐出,无奈因为咀嚼的太碎了,吐出一滩血肉。矮个从墙上跳下来,看到自己的亲随被老虎生吞活剥,不禁恶向胆边生,朝着白虎走过去。矮个气场强烈,四周的东西被气场震荡的嗡嗡直响,我紧紧抱住墙角,头脑有些发晕。白虎感知到杀气强烈,知道此人的厉害竟趴在原地不住的哆嗦。 不管怎么说也是一条性命,况且白虎也不是有意为之。于是我在旁边大喝一声,可是城隍否,手下留情。 矮个听到有人呼唤自己的名字,不禁回头观看,看到我正一脸虔诚满面善意的走过来,城隍嘴中说出一个名字,圣手鬼头。 我点头称是。城隍说道你能看见我?我点点头,随后做了一个邀请的动作,城隍跟着我走进客厅,毫不客气的坐在头一把交椅上,开始看着我哈哈大笑。 我赶紧上前斟茶倒水,生怕有什么疏忽得罪眼前的这位爷,要知道,城隍上通天下通地,阎王判官见到也会给三分面子,更何况我这小小的庸医。 城隍说道,听说先生擅长推背,能够看透阴阳,前知五百年后知三百年,故人称圣手鬼头,我却不信。 我不敢怠慢,在下面拱手细细道来,城隍听完后非常受用,说道不愧是有心之人,如此我便大方一回,送你两张人皮书卷,日后多加研习可自成一家。我当然感激不尽,将两张人皮卷收于怀中,视若珍宝。 说到城隍,其实和我身世有些相似,都是苦命之人,不过却机缘巧合,当上了掌管一方的主薄之人。 第二十八章 鬼皮卷 里的故事之城隍 古时,有水的城池为城,无水的城池为隍。(.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后来,人们将所有的城池统称为城隍。后来,城隍成了城池的保护神,从城池的称谓一跃而为保护城池者的称谓。自此,城隍摇身一变,成为城市阴阳两界的保护神。 原来,此地城隍姓肖名勇,肖勇出身贫穷,少年时期缺衣少穿,经常在野外与狗争食。尽管这样,还是吃了上顿没有下顿。肖勇十岁那年,为了保家活命,父母将肖勇绳索双手,绑至街头。头上插草窠叫卖,为的找个好主顾,父母跟着沾光,一家老小能苟延性命。 元代末期,国君昏聩,国事日衰。各地征伐不已,走投无路的穷苦百姓无奈揭竿而起,民间起义此起彼伏。中原大地上饱受战乱之苦,杀伐之难,百姓居无定所民不聊生,时时刻刻处于担惊受怕之中。在这种情况下,想苟安一隅绝非易事。 肖勇生逢乱世,身不由己。被父母当街叫卖,亦没有任何怨恨之言。不过,肖勇与其他孩子不同,自降生的那刻起便注定了与普通孩子迥然二异。 肖勇的母亲孕育十月,待孩子瓜熟蒂落咕咕躁动之时,临盆三日,仍不见动静。肖勇母亲精疲力竭,接生婆接生无数,碰到过不少难产妇人,从鬼门关夺下不少大小性命。但是,这一次,接生婆使出浑身解数,那双救人无数的手在肖勇母亲身上失去作用。无论接生婆怎么安慰抚摸,孩子一直躲在娘胎里无动于衷。 最后,接生婆说,说句不该说的埋怨话,从事这个接生救命的行业,在阴阳两界可谓功德无量。但是,事情总有好坏两个方面,鬼魅魍魉常常趁妇女生诞的机会,索人性命。将性命索回供自己驱使奴役。阎王为了笼络一般衙役,维持阴界总体平衡,有时发现了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尤其赶上现在动乱年代,阴界日渐兴旺,鬼魂满地乱飞,难免碰到几个不受规矩的该死之鬼。有时,赶上群鬼对妇女垂涎已久,因阳寿未尽,故意在孕妇肚中放进一个鬼胎。妇人不知肚中已经起了变化,继续提供精血,哺育鬼胎成熟。鬼胎成熟之后,恶性毕露,能吸干妇人精髓,在不知不觉中要人性命。只是此招极其阴损,三界知道后,神鬼共诛。因此,一般很少有恶鬼敢触碰雷霆之怒。 接生是挽救生命的行业,说白了,就是和小鬼赛时间,争分夺秒抢夺性命。(.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为此,得罪了不少怨鬼。 只怪本人学无所长术业不精,用最后一个办法试试。顺利生产,母子平安不用惊喜,性命难度,双双共赴黄泉也不要怨恨。 于是,接生婆金盆净手,打理衣冠。再供上三尺案牍,焚香祭拜。一切准备停当后,绕着房间驱赶鬼神,随后念起安生咒语。 安生咒语梵音缭绕,屋中之人恍然入境。 肖勇的母亲躺在炕上,神疲体倦,眼瞅着身体越来越轻,离神明越来越近。就在这时,梵音缭绕中,从门外跑进一位长袖宽衣冠的汉子,汉子头戴玉翅金冠,身后背着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汉子撞开房门,视众人如无物,径直奔到待产母亲房中。对肖勇母亲说,你我五百年前梦中有一缘分,因公事要紧,故三日之前梦中相托,欲将大儿子勇交予你照顾。不料事出有因,来迟半步,万望见谅。于是将孩子放在地上,那个叫勇的孩子全无羞涩之色,上前喊叫母亲。玉翅金冠的汉子说完,将孩子交予孕妇之手,随后脚踏祥云告辞。 孕妇梦中着急,大声呼喊。口中出声,孕妇从梦中醒来。 接生婆说,醒了,好兆头。于是,口吐咒语,屋中顿时香气弥漫,馨香扑鼻。 孕妇肚子上方红光附体,接着渐渐消去。接生婆说,该生了。 一声清脆的哭啼之声传进众人耳际,肖勇父亲顿时手舞足蹈,欣喜之情溢于言表。片刻之后重新变得唉声叹气,黯然神伤。心中暗道,如此世道,生不逢时,来此遭罪呀遭罪。 接生婆见安生咒语如此灵验,不禁喜上眉梢。高兴之余,忽然说道,孩子没有出声前,见到马王爷背着一个孩子急匆匆奔来,刚到门槛放下孩子转身就走了,不知何故。 此时,肖勇母亲方才知道,刚才千里送子的原来是马王爷。既然孩子叫勇,父亲姓肖,就叫肖勇吧。 肖勇长大些以后,因经常食不果腹,饥餐渴饮,整个长得形销骨立。脑瓜却不受营养限制,比例严重失调,提前大出两圈。眼神和一般人也渐渐有了区别,瞳孔巨大,逐渐压迫周围白色眼珠,形成两道探不见底的深渊。 这孩子还有一个毛病,每逢半夜三更时分,经常一个人走出家门,站在街口对着空荡荡的街道发呆。这孩子说,每天晚上,成群结队的落魄人群从这里经过。[.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有时赶上好说笑的,还要和肖勇唠唠嗑。 肖勇的父亲不信,白天倒是经常看到要饭的从门口经过,至于到了晚上,静悄悄的。成群结队的逃散人群怎么没有一点动静。于是,跟着肖勇走出家门,站在街口观望。 街口把角处,远远看到有三个人影在那晃动,随后燃起一堆冥币,灰飞烟舞。火苗舔着黑夜,发出嗤嗤的爆响之声。 那是在世之人寄托先人的一种迫不得已的方式。焚纸之人通常身在他乡为异客,为远在千里之外的先人捎去的孝敬钱。 焚烧冥币通常选在道路把角处,在这种地方,阴界比较醒目,路过的鬼魂相对多些。过路鬼见到后,顺路的会捎些钱给远方的亲人,同时自己顺便留些过路钱盘缠费。 冥币焚起后不长时间,在街道拐角处出现数以百计的逃难人口,中间夹杂着受伤战败的士兵。 这些破衣烂衫的逃荒人群熙熙攘攘挤满整条道路,到了近处才发现。逃荒人群大部分缺胳膊少腿,瘦骨嶙峋,还有极少人缺了半张脸面。 肖勇看着面前千奇百怪的灾难情景,不禁目瞪口呆。 父亲拿手挡住儿子双眼,想不到的是,肖勇看上去司空见惯般毫无惧色。他对父亲说,这些亡魂都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亡。 怎么可能。你看,好些人肢体残缺不全,正常人是不能活下去的。 肖勇说,亡灵出窍的那一刻起,亡魂不会意识到死亡已经降临。正所谓树高千丈叶落归根,人在那一刻会异常思念故乡之地。因此,亡魂会不远千里万里奔赴家乡。只有到了家乡之后,亡魂才会意识到阳寿已尽。盘桓数日,跟家乡的一切告别,这时,亡魂通常要到城隍处销户。城隍根据人们生前所为,给上一个简单判断,然后给亡灵贴上烙印,送往黄泉,日后交付判官定夺之用。 父亲想不到肖勇小小年纪,居然无师自通,懂得这么多阴阳之道。 肖勇看到父亲奇怪的眼神,认为自己胡言乱语,定然不会相信。于是,对父亲说,我是马王爷的第一个孩子,前世在西蛮之地做城隍。只因前世的父亲马王爷得罪了九世阎王,放归大部分战死的无辜冤魂,父亲遭受欲加之罪。我亦受到牵连,故有人间百年磨练。 父亲听完后,尽管尽是胡言乱语,但还是隐隐感到孩子非同寻常。 大灾之年,为使孩子免遭冻馁之苦,痛下决定,欲将肖勇卖与好人家。只是,连续数日,孩子硕大的脸庞和幽深的眼神令近者惊骇,生怕晚上噩梦连连,不敢买回家去奴役。 当年,朱元璋为一方后起之秀,尚未兵强马壮,蛰伏在郭子兴手下当差。朱元璋帅千余兵士镇守此地,此地地处平原,一马平川,属易攻难守之地。 一日,肖勇说,几日之后,镇守此地的军营将有灭顶之灾。将我送至军营,争取建立功勋,以阴泽后世。 父亲听后大骇,想到百姓又要遭受涂炭之苦,心内如焚。又加之肖勇言之凿凿,对此话深信不疑。 肖勇来到军营当了一名伙头军。当天晚上,肖勇夜闯军营,来到朱元璋营帐之内。朱元璋正伏案假寐,忽然之间,门口金光满帐。抬起头,只见进来一尊金身大汉。金身大汉摊开一张黄纸,黄纸之上,现出三日之后屠军的场景。不禁大骇,心中一急,拍案而起。原来是一场梦境。 随后,看见有个小孩走了进来。 小孩说,我叫肖勇,就是刚才的金身尊者。 朱元璋乃真龙天子下凡,立刻看出肖勇金身,哈哈大笑说,数年以前在西南蛮荒之地碰到过真身。只不过当时来去匆匆没有及时拜访,今日得见城隍暗受密语,救命之恩,不剩感激。 肖勇立刻叩头,谢恩。说,感谢敕封城隍。 朱元璋乃大彻大悟之人,立刻应允,道,登基之时,敕告地上、天堂、阴曹地府,肖勇为此地城隍,享受五百年供奉。 肖勇随后退出。 朱元璋想到元军暗算,险些全军覆没,心中恨恨不平恼怒难当。于是心中说,擒到敌首,必剥皮抽筋以解心头只恨,肖勇乃首功一件。刚想到这里,不成想咬碎钢牙,蹦出“剥皮抽筋以解心头之恨,肖勇”几个字。这时,军帐摆动,一个身影不知什么跪拜在地,口中称是,遵命照行。随后那个身影退出军帐。 朱元璋有些莫名其妙,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愣在那里思前想后,仍不明所以。怔怔的看着那个身影跪拜、叩辞。 跪拜身影不是别人,正是当地城隍。 今夜,城隍处理完公文,恰巧路过此地,正要离开。黑暗中,看到此地属民肖勇从军帐中走出来。于是,多看了两眼。不看还好,一看顿时灵魂出窍,心中莫名惊诧。 原来,肖勇离开的那座帐篷顶部,长达九尺的菱带逆风飘扬,在空中缠绕交错。菱带上方,盘踞着一条五爪金龙,一只龙爪足有帐篷大小。金龙团团盘踞在营帐上空,金光四射罩住营军帐,夺人耳目,不可逆视。风摆帐帘,挑起一道细缝。只见一条真龙盘踞在龙书案前。 城隍立刻会晤,真龙现身,不久之后,中原将实现大统。真龙天子只闻其名,不见其声,藏首藏尾,不见真身。山雨欲来风满楼,三界之中早已遍传,如春雷鼓动,振聋发聩。 想不到,三界天子在此匿身,真是应了天大的造化,让一个小小的城隍在此偶遇真颜。想到此,城隍心潮澎湃,浑身激动不已。于是,赶紧整理衣冠,收拾头脸,挽起棕发,纵身来到帐前,挑帘觐见,跪拜。 正在此时,真龙天子背对城隍颁布御旨:剥皮抽筋,肖勇。于是,领命而归。 朱元璋逃过一劫,登基之后,立刻兑现誓言。不过,遍寻全国军营,不见活人踪影,只在一间破旧的营房之中得一张人皮。 朱元璋问名原委,天地录事翻出纸薄,见纸薄上记载的清清楚楚。元末某年某月某日,夜,国君密授当地城隍旨意,将肖勇剥皮抽筋。 朱元璋终于顿悟,一时言差语错竟然殃及忠臣。心中忏悔不已。于是颁布御旨,将肖勇尸骨重新厚葬,肖勇一应家人世代享受俸禄,子孙官职世代享受五品以上。 查找当年肖勇人皮,终于在一破旧牢房之内寻到。当时已经揉成一团破衣衫,小心翼翼打开后,肖勇浑身褶皱难辨,霉发丛生。只有巨大的额头尚能辨认。于是,命人将肖勇人皮沐浴更衣,喷香涂腊,中间以香囊堵塞填实。又颁布一道地狱文书,将肖勇魂魄从阴曹请回。自此肖勇于数十年后再次重生,获得人皮真身放置在城皇庙内,并正式敕封中原城隍,修建城隍庙,享受世人香火供奉五百年。 后来,城隍庙历经数代风雨,年久失修,在某个雨夜倒塌。九世阎罗知道后,拉拢人心,命小鬼连夜在原地修建城隍庙一座。 城隍庙虽建在原地,却是小鬼在阴间用阴砖阴瓦所为。因此,此地城隍庙是唯一一处建在阴间的建筑。 城隍庙只在初一十五显影两个时辰,胆子大的村民曾经目睹肖勇城隍庙的高大和威严。后来,为了世人供奉,又在每年的头一个月圆之夜全天显影,接受供奉。 迷糊看到此处,唏嘘不已。接着往下翻,只见书卷上画着一只竖起的眼睛,中间一点瞳仁漆黑,上下全是眼白。下面一行小字,第三只眼睛。 第二十九章 鬼皮卷 里的故事之第三只眼 自当上赤脚医生以后就没有睡过安生觉,家里的大门经常在半夜被人敲响。我是医生,又懂得一些阴阳之术,因此半夜走在路上格外小心,即便这样,看到游荡的人形也在所难免。不过我有自己的方法,视而不见。这样,那些人形也不会在意我,正是井水不犯河水,各自干各自的事。 有段时间,夜深人静的时候,在胡同口总能感到有双眼睛盯着自己看,体无完肤。那是我们这一片一个可怜人的目光,这个人的名字叫大山。有一次深夜,我无意中看到大山的眼睛不同于平常人,眉心中间裂开一道骨缝儿。不知什么原因,大山的第三只眼睛打开了,就是人们通常所说的天眼。有了它,在黑暗中便可以透析一切,不过看上去大山本人并不知道这些。后来我给这个可怜的大山做了一次推背,大致对大山的一些情况有了一个初步了解,从灵异到最后回归平常,避免的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这个可怜的大山一出生便注定命运多舛,刚满周岁即被诊出脊髓性关节炎。双腿不能站立行走,背部如弓,人们经常叫他小摊子。父母给瘫子起了一个坚实好听的名字,大山,希望有朝一日,大山能够像山一样坚实挺厚,岿然不动,行走起来掷地有声。 春夏秋冬,四季轮换。每天早晨,大山父母大部分时间将他放在自家院墙外边的南墙根。这样做据说好处很多,可以让大山看到来来往往的各色人等,免得心生寂寞。还有就是村民常说的晒晒不招虫,增加钙质增强体力什么的。只是大山父母忙前忙后,或者像许多人猜测的那样,故意将大山遗忘在墙根不管不顾。大山看上去心里跟明镜似的,一声不吭毫无怨言。大山外形猥琐,内心豁亮。经常对自己说,这是赎罪,赎上辈子的罪。 大山十岁的时候,眼睛有了异样,闭着眼睛黑暗中也能感到光线四溢。村中不少大人曾在夜间看到,有一双绿火般的眼睛不停在胡同口南墙根闪烁。近前一看,方知是大山在那里安静的坐着,一声不吭,默默洞悉着周围的世界,体察着世间的阴晴冷暖。(.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从那时起,便有闲话传出来,说大山长了三只眼睛,能在夜间发出绿光。 不少人问过大山,大山摇摇头,什么都不说。他经常这样,每次有人问话总是摇头。其实,大山只是瘫,并不傻,对路过的一切自有判断,心中明镜一般。 子夜,从远处飘来两个人影,一前一后穿过胡同,时间不长,两个人影又返回来。一边走一边唠嗑。 胡同口,大山一直坐在那里,眼睛瞅着面前发生的一切。 起初两个身影自顾自行走,视大山不存在。第二次路过时,其中一个感到被人看的别扭,于是对另一个人说,伙计,好像墙根那个人能够看到咱们。另一个人不屑的说,那是我们村的大山,从小就瘫痪,爹娘也是没有办法,任其自生自灭了。 为了验证大山是否能看到两人,两人故意在大山面前走过。其中一个来到大山面前,摆摆手说,大山,能看到我吗。大山点点头。 得到印证后接着说,你能听见我们说话吗。大山又一次点点头。 另一个人依旧不信,这属于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一阴一阳,阴阳相隔。 于是,那个自称是本村的又追问了一句,你真能看到我们,那我长什么样。 大山两眼冒出淡绿色光芒,他说,你不是咱们村的明亮吗,头上青一块紫一块是怎么回事。明亮一指身后那个人,他长什么样。大山摇摇头看看四周,脸上现出恐惧,说,那分明是一个影子,哪有什么人。 原来,人们天生感知外界的能力其实并没有多大差别,人们成长过程中随着感官认知的增强,与生俱来认识外界的能力却随之减弱,直到消失。比如人们常说的第六感觉,也即所谓的超感觉,这种未卜先知的本能有时远比经过推理论证预测的结果要准确很多,尤其预知危险方面。 自然界的动物能提前感觉到危险,久经沙场的老将能感觉到杀气。大山常年坐在同一个地方,很少主动与外界接触,与生俱来的某种超自然感知能力没有随着年龄增长而泯灭,比如常说的第三只眼睛。 通常,人升天之后,几天甚至更长时间,魂魄依旧凝聚在一起,具备人形。且多数不相信自己已经死亡,从心里不承认已经离开人世。处于阳世生活的惯性,依旧按照生前习惯,按部就班游走于乡村巷陌、庭院和田间地头,碰到熟人打个招呼。当意识到确实离开阳世,无法与世人沟通阴阳两隔时,魂魄会想方设法跟家人打个招呼。有时进入家人梦中,有时趁亲人愣神恍惚间隙说上两句话、拍拍肩膀或扯扯衣衫,很少有着急上路的。普通人无法看到,大山并非得道修为之人,没有二郎神、马王爷的第三只天眼,能轻易通晓人鬼神三界。但是大自然赋予人类的超感官能力没有完全消失,尤其两只眼睛,大山之所以看到刚去世不久的人不害怕,不是因为胆子大,而是因为与村民沟通不畅,没有意识到该人已经驾鹤西游。这些年,大山看到过很多魂魄从眼前走过,在他眼中,这些人和正常村民没有区别,谁都没有拿正眼看过他。 傍晚时分,光明与黑暗交界处。 此时,视物不清,道路不明,人们很容易在此时看错人瞅错路。明亮拉着一车青草从乡间小路往家赶,回来的路上还在纳闷,今天的青草好像专门为他生长的。同去的几个壮汉跟无头苍蝇一般在田野里乱撞,找不到一块像回事似的草地。在明亮眼里,今天水草茂盛的地方遍地都是,他奋力用镰刀割着青草,傍晚时分,一垛小山似的青草收获在眼前。四周伙伴不知道钻到哪里去了,看着自己半天的收获,明亮说出来的高兴。成堆的青草堆积在小拉车上,像一座山。 回家路上,明亮尽管负重前行,但是心里却非常愉快。快到村边时,不知谁在土路边上卸了一堆大粪。大粪淋淋洒洒,弄的那一片道路没有干净地方。 明亮捏着鼻子,拉着一车草尽量往边上靠。边上栽种着许多碗口粗细的白杨树,再靠外是一条不深的排灌沟。赶上下雨和沥涝,水流汇聚后,经排灌渠排走,流进最西边那天白马河。 想不到的是,明亮没有掐量好,外侧的车轱辘掉进排灌沟。明亮刚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连人带车整个翻进不深的沟里,一车青草像一座山一样压在明亮身上。 此时,夕阳最后一抹余光被大地吞没。天地阴阳变换,整个天空黑暗起来。 明亮掉进沟中,只擦破了两处脸皮。但是,要命的是,车辕正好压在明亮胸口位置。他试着挪开车辕,无奈,车辕像柄利剑般抵住明亮气门,一丝力气也用不上。他试着喊叫,嗓子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 更加要命的是,车子恰好穿过两棵杨树的空隙翻进沟中。昏暗之中,道路依旧畅通,谁也不会注意,道边的沟中,一座山般的青草堆正在消耗掉明亮最后一点体力。 子夜时分,路上来了一位赶路人。赶路人沿着土路正不紧不慢前行,快到村口时,看到了被青草覆盖的明亮。 赶路人已经沿着这条土路游荡了五天五夜。那边催的紧,自己也意识到,今天晚上,也许是最后一次穿行在家乡土路上了。 他伸手将明亮拉出来。明亮拍拍土,伸手掸掸粘在头上和衣服上的青草,然后说,老兄,大恩不言谢,月黑风高的,哪里也不要去了,到家里暖和暖和。 赶路人一个人赶路正有些寂寞,于是跟在明亮身后,边走边唠些家常。光顾着说话,过了家门口还不知道。一抬头发现走过了,两个人又重新折返回来。这时,赶路人说,墙根那好像有人盯着咱们。 明亮看了一眼,见大山正坐在黑暗里,瞅着他们的一举一动。明亮非常奇怪,今天自己的视力居然这么好。黑暗中能够看出这么远,跟白天基本没有区别。他说,那是我们村的大山,可怜的人呀,经常一个人呆在黑暗中,无依无靠的。 赶路人惊讶道,他能看见我们。 明亮心说,黑灯瞎火的,他怎么能看到我们,眼睛看着你不代表能够看到你。 明亮过去一试,大山点点头。明亮指着赶路人说,能看到他吗。 大山顺着明亮手指的方向看去,赶路人正笑呵呵看着大山,脸上忽然少了什么东西,自己摸摸,只剩一半脸挂在脖颈上。 大山面露惧色,惊恐的说,那里哪有什么人,分明是个影子。 明亮说,胡说,刚才人家救我来着,怎么能是个影子。看到大山惊惧神情,明亮似乎感到什么,慢慢回过头。赶路人隔着十米远,一下子飘了过来,紧紧贴在明亮脸上。一字一顿的说,是的,我是个影子,你看我双腿,快要消失了。再过两个时辰,连个影子都没有了。 明亮终于醒悟过来,自己始终被压在山一样高的青草下,始终没有被人救上来。 他对大山说,不管怎样,今后再也不要坐在这里,这里不是你待的地方。说完,明亮扶着大山站起来,推开房门,一步一步将大山送到炕头上。 大山的母亲回了娘家,父亲一觉醒来,想到孩子还在外面,于是坐起身准备将大山扶进来。正好听到自己院门被推开,暗淡的月光下,大山一个人正一步一步走进房间,后面拖着一条黝黑的身影。 几天后,大山的父亲不知听到了什么不吉利的话儿,悄悄找到我,说是胡同口邪气太重,需要找个方子破一下。于是我暗受玄机,大山的父亲随后在后墙山位置剔出一块青砖大小的地方,请人布场施工,施工后,墙山上多了几个红字:姜太公在此。又过了七日,将一粗条长石蹲放在后墙根位置,上面镌刻着三个金字:石敢当。我在深夜时分走过那里,发现石敢当没有开光,等于废石一块,于是悄悄替长石开了光。 可怜天下父母心,从那以后,大山灵异的眼睛开始变的普通,即使在黑暗中大睁着眼睛,依旧和平常人一样,除了黑暗,什么也看不到。 迷糊看完两个故事,在炕上躺了良久,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 第三十章 老丁引路叫走了有财的祖爷 第二天一大早,村民被一阵喧哗声吵醒。迷糊睡眼惺忪的醒来,感觉浑身轻松,精神了许多。门口,人欢马乍,不少小孩奔走相告。迷糊截住一个叫狗蛋的孩子,那孩子一脸桀骜气,抹抹两筒蜂窝鼻子,将鼻涕嘎巴毫不保留抹在袖筒上,不屑的对迷糊说,有什么事吗小子。 迷糊上去给了狗蛋一脑勺,狗蛋顿时变得服服帖帖,嘴巴跟抹了蜜似的说,有什么事吗老大。 迷糊说,刚才村子那头折折腾腾的怎么回事。 狗蛋服服帖帖的说,有财的祖爷上吊死了,舌头伸到胸口这里。说完用手比划一下,补充道,我们全看见了,有财也看见了,说不是他祖爷是别人。 说实话,不然拿嘴巴扇你,迷糊吓唬道。村北头一阵人头攒动,狗蛋趁机溜之大吉。 有财一家人在众人的簇拥下,抬着已经僵硬的老人尸体上了灵堂。有财的祖奶奶痛不欲生,跟在众人后面,一边走一边用手绢抹眼泪。她说,不知道上辈子造了什么孽,临了没有得到善终。 有财的这两位老祖宗全部接近八十高龄,即便放在十里八乡也算屈指可数,难得一见的高寿老人。 时间不长,老头的一些情况陆续从老太太嘴里说出。原来,老太太眼神渐渐有些不济,近些天,总觉得眼前有什么东西在飞舞。尤其到了傍晚,经常看到成群结队的各种飞鸟连续出现在自家门口。老头宽慰老太太,人上了年纪,零部件也跟着老了,看不清东西对你我来说都是最正常不过的事,只要心脏不出问题,咱们再多活几年,我看是没有问题的。 老太太听后明显不愿意,病搁在别人身上,轻巧的很。 老头不愿拌嘴,事就这么搁了下来,到了晚上,老两口为饭菜火候的事拌了几句嘴。也难怪,老头仅剩的一颗槽牙被一粒砂子不小心咯下来,牙床肿起老高。老头刚埋怨了几句,老太太下午的气还没有全消,有意噎了老头一句,有能耐自己做去。老头弄了一个烧鸡大窝脖,感觉灰头土脸的,越想越生气,天刚擦黑便进屋睡觉去了。 过了午夜,老太太一觉醒来,看到有个人影在窗前晃动。老太太揉揉眼睛,那个人影脚跟离地逐渐飘了起来,飘到房檐下隔着窗户向里窥视,好像还在向她招手。待仔细看时,那个人影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随后,人影飘离窗户,飞到院子里,在墙头上站了片刻后,又重新落回院子,直挺挺站在门口前面。 老太太虽说饱经沧桑见多识广,但见到这种东西还是非常害怕。她推醒老头,老头睡意正浓,揉着眼睛说,刚睡着,老了老了全身发皱,睡觉都觉的累。老太太说,院子里有个人影,莫非家中招贼了不成,你出去看看。老头翻个身不愿搭茬,经不住老太太催促,懒洋洋的起身,推开门向院子里扫视一遍。院子里黑漆漆的,景象模模糊糊,看不出异常之处。老头回来说,不要多心了,就咱们这家底,最值钱的除了那头毛驴,就剩咱们俩了,什么也没看到。说完躺下接着睡,一会儿便有了鼾声。 老太太再次看向窗外时,月亮拨开乌云探出头来,人影变得异常清晰。看着看着,那身影子转过头去,就像剪纸被剪刀剪到一样,头部刷一下就没了,只剩下四肢躯干。老太太吓得浑身一激灵,再次推醒老头,老头下意识说了一句,催什么催,俺一把岁数了还用你一个劲提醒,俺知道到时辰了。说完就醒了,像天亮了起床一般,仔仔细细穿戴整齐。还特意蹬上多年舍不得穿的挂茸千层底,提着风灯,拿起门口那根磨得发亮的拐棍到了院子里。 月朗星稀,院子里什么都没有,于是准备返回屋中睡觉。还没有走到房间门口,远远看见门槛那躺着一个小孩。老头三步两步走到近前,俯下身,看到了多年前摔死在门槛的大儿子,儿子当时刚满八岁。老头搀起儿子,怜惜的问,就数你淘气,经常一个看不住便摔个鼻青脸肿的。儿子拍拍两手,说,今天走的太急了,不过一点也不疼。 老头说,这么多年,俺总在梦中看到你,屈指算来,活到现在也该儿孙满堂了。老头说完,老泪纵横。他擦擦眼泪说,快让你母亲看看你,自从你走后,她日思夜念,眼泪哭干了也没能再见到你。 儿子说,恕孩儿不孝,让父母跟着担心这么多年。不过,刚才跟母亲打招呼,母亲似乎看到我后有些害怕。不瞒父亲,我八岁上在门槛摔的那一跤,将脑袋摔出去老远。母亲刚才见到我后,面露惧色,还是不打搅老人的安宁才是。 老头说,也是,也是。说完,坐在门槛上,抚摸着多年没见的儿子,心中满是愧疚。当年一个没看住,儿子中途夭折,命归西天。 月夜下,老头抚摸着门槛,心中思绪涌动,感慨万千。 这时,门口响起敲门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老头颤巍巍走过去开门,看到同村的老丁头水淋淋站在门口,赶忙将老丁让进来。 老丁头说,刚才赶路的时候正好赶上一场雨,看把我淋的,不进屋了,咱们在枣树底下聊会。 两人来到枣树底下,老丁头边脱褂子边说,上了岁数身子骨不行了,一沾水浑身骨头节疼。说完,老丁头将褂子向枣树上挂,挂上让风一吹一会儿就干了。挂了两次都没有挂上,有财的祖爷说,我来挂吧,别看你岁数比我小,身子骨可不如我硬朗。挂好后,有财的祖爷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他说,听说你前两年上吊了,有什么想不开的。老丁头说,就为孩子那点事呗,从小溺爱惯了,长大了不听话,整天东游西逛,不往正路上走。嗨,其实人就是那么回事。当时不行,越想越想不开,走到村口坑边那歪脖柳树下时,感觉活着没了奔头,一咬牙就上了吊。谁承想,死了也不让你安生,到了后半夜绳子断了,掉在了坑里,你看弄的我水淋淋的,走到哪里湿到哪里。 有财的祖爷说,也真是,不过也没什么想不开的,过一阵子,咱们老哥几个就又团聚了。说完疑惑的问丁老头,上个吊有那么简单,最起码上面得有套,下面得垫块石头。 没那么复杂,因地因势,我那是赶上了,随手用的腰绳。在这里,老丁看看面前这颗歪脖枣树,指着跟一人多高的枣树杈,经验丰富的边说边示范。脑袋放在树杈里,一松劲就行了。说完,老丁头像一张纸片一样挂在树杈上。老丁头说,撒开手脚,人就能飞起来。 有财的祖爷试着将脖颈卡在枣树杈上,拐棍一扔,整个人顿时飞起来,变得轻盈。这么多年,他第一次感到如此通畅惬意,像只小鸟一样。 良久,有财的祖爷从枣树杈上下来,脚步轻盈,像年轻时候走路一样跨进屋里,对着老太太说,院子里什么也没有,安心的睡吧。 老太太不满的说,怎么出去这么长时间才回来。 是呀,人上了岁数爱叙个旧,刚才老丁到咱家串门,多说了几句话。说完,老太太感到老头躺在自己身边,甚至听到了鼾声。 当早晨第一缕阳光透出地平线的时候,老太太一觉醒来发现老头不见了。摸摸被窝是凉的,看意思已经出去了很长时间。她拿起拐棍走出门外,透过柔和的光线,老太太发现东墙根歪脖枣树上挂着一件东西,非常像人挂在上面。老太太急忙奔过去,老头身体僵直,已死亡多时。 令所有在场的人感到奇怪的是,老头双膝弯曲两脚触地,只要稍微用力便可站起来离开树杈,但是这位高寿的老头却选择了这样的方式踏上了登天之路。 第三十一章 二癞子之画皮(上) 村中沸沸扬扬热闹了一些时日,刚消停下来,二癞子跑过来报信。这家伙神经兮兮的说,我的亲娘来,你猜我看到了什么,神仙,白老头摇身一变成了神仙。 二癞子说这话时,眉飞色舞,好像自己也跟着成仙得道似的。 白老头,隔壁那个白珊堂老人。 不相信是不,不是什么怪事都会让你碰见的。二癞子使劲擦擦脑门,污迹斑斑的额头擦出一块干净地。说,但凡吃饱喝足后,脑门发亮发热,这时候看东西物件,真是掘地三尺,没有看不见的玩意。就这么着,我手搭凉棚,正赶上白老头打跟前路过。你猜怎么着,白老头双脚离地飞行,我一看就知道,老头成仙了。 迷糊打断他说,别瞎掰,有什么事直说,跟我还藏着掖着。 二癞子一下泄了气,六神无主,他呆呆的说,真事,白老头真成了神仙,我亲眼所见。他能轻易将皮囊像脱衣服一样脱下来,然后拿手掸掸擦拭,再像穿衣服一样穿回身上。我的娘,可吓死人了。 时态不稳,妖魔作祟,大鬼小鬼全来了。迷糊心说。 早先时候,迷糊曾无意中看到,白珊堂这个外表善良的小老头站在自家院子里,从墙上取下一根半米长的铁丝,伸出舌头,从上到下用铁丝摩挲,刮蹭舌头表面。从刮蹭动作可以看出,舌头很长,而且相当卖力气。人吃五谷杂粮,遗留在口腔的什么残渣如此难以清理。迷糊百思不得其解。 白老头似乎感觉到有人窥探,背转身子,将头埋的更低。片刻之后,白老头头脸光鲜精神奕奕出现在胡同口。 二癞子明显受到刺激,不像没事找事的样子。迷糊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二癞子有气无力的说,最近两天发生的事,你说我不会悄无声息的死了吧。说着说着,二癞子动了感情,有些悲戚。 事情还得从头说起。 白老头算得上识字先生,经常拿拐棍当笔在地上比划。迷糊好多字就是跟着白老头的拐棍学出来的。白老头因为识文断字,受到村人尊敬。乡里乡亲有个书信往来,经常不挑时间找白老头帮忙,白老头总是笑微微拿出一个小板凳,让乡亲先做好,然后再铺开笔墨纸砚按照乡亲的意思挥毫泼墨。写完后总要上下打量一番才放心的交到乡亲手里,还会志得意满捋捋日渐稀少的山羊胡子。 乡亲们认为,这是白老先生认真负责和实现自我价值的一种表现。 许多人都这么认为,只有当时刚出道的刘半仙不那么认为。他说,字里有玄机。至于什么玄机,刘半仙只字不提。(.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村人问的多了,刘半仙便敷衍一句,无妨,没有大碍。 经不过亲邻友人再三追问,刘半仙才吞吞吐吐说,经常的,那些信纸里会跳出一条蛇或者爬出一条蜈蚣,都是一些想害人却无法害人的东西,充其量吓唬人而已。 听到这些话,有人翻过来覆过去看看满篇的信纸,上面只有密密麻麻的毛笔字,看不到刘半仙所说之物。纷纷指责刘半仙故弄玄虚,不可信也。 后来,信里开始掺杂一些人们不认识的字。有时,白老头连续看上好几遍,感觉一点错误没有时才交到村民手上。即便这样,信里会时不时加上一些难懂的符号。当这些符号出现时,看信者读着读着,有一种恍然入境的感觉,经常出现错觉,有蛇从信纸上慢慢爬出来,钻进炕上某个角落。白老头很快意识到这一点,常常不自觉将文字错画成符号,有些身不由己。最后,白老头拒绝给别人代笔,像变了个人似的,深居简出。 谁也不知道白老头整天憋在屋里干些什么,有人说,白老头成了神仙。 这句话说出去不久,二癞子比较悲催,及时遇到了神仙,好像神仙专为二癞子准备的一般。二癞子以孔子周游列国为榜样,他整天马不停蹄的周游各个村街,不同的是,孔老夫子周游列国为的是讲学,二癞子周游各村却是为了觅食。二癞子食肠宽大,需要不断的摄取食物来供给肠胃消耗。因为有这个明显的特点,二癞子便养成了夜游的习惯,晚上睡不着觉便要到村子里溜达一圈。 当人们传闻,白老头成了神仙后,二癞子便毫不犹豫的遇到了。 前几日,二癞子从东头走到西头,大街小巷整个路面搜索了一遍,连个菜梆子也没有看见。就连泼出去的泔水里面也没有发现一粒米饭,什么世道,太抠了,二癞子大发感慨。 村西口,映着月光,柳树下,百年古井旁坐着一位白衫老者,胡子随着微风和衣衫一起摆动。 二癞子像只觅食的狗一样,寻寻觅觅来到这里。远远看到柳树下古井旁坐着一位白衣老者,他从没有将晚上遇到人放在心上,夜间出来惆怅者比比皆是,各行其道。因此,二癞子没有多想,从白衣老者身边经过时,用眼角扫上一眼径直走了过去。夜风渐凉,二癞子今夜运气不佳,什么吃的东西都没有捡到。于是打算回家睡觉,经过那棵老柳树时,二癞子突然想到,柳树旁边时没有水井的。 早些年间,柳树旁确实有口水井。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水井距村非常近,经常有小孩掉进里面。这还不算,一年开春时节,里面掉进去一个老头。老头掉下去后一连几天没有上来,村民们照样在里面挑水。老头的亲人找遍整个村子没有找到,怕掉进水井里,因此拿竹篙挂上铁钩在水井里翻个遍,除了冒起团团水星什么都没有。大伙刚走,有个外村妇女抱着个半大小孩在这里赶集,走到这里口渴难耐。于是放好孩子摇起辘轳打水,水桶盛满清冽的凉水,妇女喝完,孩子刚要喝,看到凉水后吓的大哭。妇女边哄边问其故,孩子说,水里面躺着一个老头。孩子眼尖,老头家人闻讯后叫来几个蛙人。蛙人来到后,依照行规,先在井旁点上三柱香,敬天敬地敬神。随后腰间拴好绳子下水打捞。捞了半天连个人影也没有捞到,这时,蛙头说,下最后一次水,如果再不上来只能另请高明。这次娃头亲自下水,他潜到水底,水底清凉可见,从水底向上望去,可以看到圆圆的井口和四周挤挤挨挨的人群。人群上方,蛙头看到一位老者从空中而下,直落井中。蛙头心想,该着咱出彩,知道老者到了现身的时候。于是憋足一口气,继续寻找。水底太干净了,无需费力一切尽收眼底。蛙头绕着井壁游了一圈,看到水中沿井壁直立着一根老青藤,青藤底部扎在淤泥里。除了这根青藤外,再没有可疑的地方。蛙头知道,好多溺死者溺毙后不愿让人知道,经常用一些障眼法遮蔽,这是秘不可宣的行业秘密,全凭个人经验。蛙头算准了八九不离十,他浮出水面,打了一个横向波浪形特有的手势。井上蛙徒立刻会意,从皮囊里取出三尺红绳栓在麻绳上,井口遮上五尺白布。众人知道,投井老人马上要见天日,纷纷打开场子探头观看。绳子递下去,蛙头拿红绳缠住青藤,随后取麻绳缠住青藤中间位置,然后浮出水面。示意向上拉绳,几个蛙徒擎着劲慢慢往上拉,红绳出水,紧接着一只胳膊露出水面。老人出水后,村民大概喝了几天井水缘故,集体干呕了很长时间。之后,重新在村西口挖掘了一口新井,老井进行回填,这是多年前发生的事。 二癞子猛的想起,刚才分明清晰的看到柳树旁有口水井。而且一尺高的井沿儿上坐着一位白衣白衫白胡子老头。想到这里,二癞子额头顿时涔出冷汗。他怀疑是不是看错了,毕竟自己以觅食为主业,眼睛只放在寻觅食物上,至于有没有人不是十分肯定。 想到这里,二癞子浑身轻松了许多,如释重负般宽慰自己,幻觉,纯粹幻觉。就像经常将土坷垃看成窝窝头一样,不拿起来放在嘴里谁也不知道是什么玩意。 于是,二癞子拔腿回家,因为太专注的缘故,走着走着,一抬头,发现又拐上了刚才走过的路。柳树枝条摇曳,挺圆的月亮挂在树梢上,再抬头时,不知哪来的一片云彩遮住了月亮,有光华从柳条中间洒下来。二癞子定睛观看,只见一袭破旧白衫堆在地上。二癞子如释重负,真是自己吓唬自己,就这么一件破衣衫将自己吓的够呛。他上前踢了一脚,和踢在其他衣服上不一样,没有拖泥带水的感觉,反而觉得软绵绵的。这么想着,二癞子已经转身走出去老远。 常言道,走夜路莫回头。关键时刻忘了这句话,二癞子想起什么似的,回头远远看了一眼。不看还好,一看,头皮发麻,浑身起来了一层鸡皮疙瘩。只见那团衣衫慢慢站起来,走到老头跟前,老头拿手不停擦拭,随后,从头往下罩。罩好后整整衣衫,发现不对,脑勺朝前,整张脸朝了后边。于是又将皮囊整个脱下来,调整好再重新穿上。整个过程做的有条不紊,全然不顾二癞子的感受。 二癞子揉揉眼睛,周围一片黑暗,月亮好像自始至终没有出来过。无边的黑暗从四面八方袭来,夜游这么久,二癞子头一次感到黑暗的力量。正像人们常说的,常走夜路难免碰到鬼。他心中发毛,嗓子发甜,心脏发堵,抹身脚不沾地往家跑。 跑到家后,二癞子关上门侧耳倾听。这时,奇怪的事发生了,大概太快的缘故,二癞子将脚步远远甩在后面。良久,当二癞子准备上炕睡觉时才听到,重重的急切的脚步声从远处掷地有声的传过来。 二癞子心说,相由心生,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况且天那么黑,隔得有那么远。他插上门坐在炕头上,然后头一次眼睁睁盯着天空逐渐发亮。公鸡开始打头一遍鸣时,他眼皮一合,坐着睡着了。 第二天,二癞子睁眼醒来,发现自己趴在窗台上,哈喇子顺窗台往下流到炕上。他伸伸懒腰,想不通为什么趴在窗台上睡着了。凭着撂爪就忘的记性,二癞子无忧无虑耍了将近一上午。临近中午才想起昨晚遇到蹊跷事,于是溜墙根蹑手蹑脚到白老头家打探动静。 偶遇不如巧遇,二癞子比较悲催,想什么来什么。走到胡同拐角时,正赶上白老头单手拄着拐杖坐在门洞里休息。可以肯定的是,昨天晚上看到的必是白老头无疑。但是凭老头这副单薄的身子板,深更半夜拄着拐杖走出好二里地到大树下乘凉,说出来谁都不会相信。就在二癞子胡思乱想时,白老头抬起头,漫不经心朝着鬼鬼祟祟伸头伸脑的二癞子看了一眼,随后低下头继续闭目养神。 二癞子原地蹦起老高,魂飞魄散,生怕老头对自己说,昨天怎么没把你个兔崽子吓死。 白老头慢腾腾起身关上大门,二癞子撒脚如飞,眨眼功夫跑到过道尽头。重重的关门声响起后,二癞子稀里糊涂又重新返回。 透过门缝,不看不要紧,一看吓的二癞子直翻白眼。只见白老头的衣衫上,有一个非常明显脏兮兮的脚印,分明是昨晚自己留下的杰作。白老头放下拐杖,将衣服像麻布口袋一样脱下来,脱到脖颈上时,有什么东西卡在了上面。白老头一使劲,用力过猛,将衣服连同脑袋一起脱了下来。显然,白老头和二癞子一样没有心理准备,不是有意而为,双手没有往上接的动作。 脑袋穿过上衣,转了几圈后卡在领口位置。老头抻住两只袖筒,抖落床单一般将上衣抖的啪啪直响。随后,呼噜一声,脑瓜滚落在地上。白老头很随意说了一句,上了岁数真是越来越没用,又弄脏了,还得洗一次。 意思非常明显,这段时间,老头经常不小心像弹掉身上的草棍儿一样将脑袋扒拉下来。 二癞子魂飞魄散,脚底踩着棉花回到自己家中,精神受到前所未有摧残,神经差点抛弃肉身准备自己单干。赤脚医生对二癞子家人说,臆症早期症状,说白了就是闲的没事,整天瞎想所致。回头胡言乱语的时候,赤脚医生用手做了一个搧的动作。二癞子看到后立刻会意,这不是他娘的奖赏脑瓢吗。他无数次的想,许是看花了眼,人一旦饥饿难忍,眼前便可能出现一切想吃的东西。应了那句话,一切皆有可能。 二癞子这样吃凉不管酸劝慰自己时,本来严重的精神疾病倾向一夜间竟慢慢自愈起来。 两天之后,二癞子来到迷糊家中,将看到的一切添油加醋说给迷糊听。边说边露出胜利的表情,好像刚刚斩完妖除过魔似的。 自豪之情溢于言表,也就是我呀,换第二个人,早疯馅漏没了。 迷糊说,既然这样,晚上到白老头家去一趟,到那一看不就全明白了吗。 把咱们吃了咋办,二癞子有些担心,毕竟我们已经打过几次交道了,面熟的很。 那你在家歇着,我自己去,省事的很。晚上解手的功夫,翻过墙头,推开窗户一看便什么都知道了。 听完后,二癞子有些蠢蠢欲动,既想去又想不去,内心完全纠结在一起。他说,要不还是去吧,省的在家胡想连篇。 说是晚上,迷糊和二癞子却早早爬上了墙头,趴在白老头对面的小南房上。 第三十二章 二癞子之画皮(下) 两个人趴在墙头上,调整好最佳位置,正好对着白老头居住的那间房屋。 月亮不知什么时候爬上天空,银辉洒遍每一处角落,一切景物变得影影绰绰,喧闹一天的村庄逐渐安静下来。 头上没有一丝风,二癞子趴在房顶上,静悄悄不敢出声。不知什么时候能够看到迷糊所说的真相。他扭头看看旁边不远处的迷糊,心里踏实了许多。 很长时间过后,二癞子一觉醒来,看看对面房间内没有动静。他伸伸腰胯,蓦然感到,房顶上好像只剩下自己一个人,迷糊那个位置始终一动不动,与房顶融为一体。 二癞子心说,迷糊不会坑人吧,将别人留在上面,自己溜回家享清福去了。他越看身边那具黑影越不像迷糊。 此时,月亮偏西,一片树荫遮住月亮光辉。二癞子试着挪动身体,一步一步向迷糊所在位置蹭。 对面,门吱呀一声响了,白老头出现在门口,手中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倚在门框上。随后,从墙上取出半米长的铁丝,套在舌头上来回拽动。 借着月亮光辉,白老头伸出一尺长的石头,一端挂在墙上,一端用牙齿咬住。铁丝磨蹭舌头发出磨刀石般的嚯嚯之声。紧接着,磨蹭过程中,铁丝像被挂住一般,怎么使劲也扽不出来。 老头放下拐杖,伸手在口腔里捣鼓一番,随后,取下整条舌头。铁丝挂在了舌头味蕾上,每一个味蕾都长满了倒刺。 良久,白老头将舌头放回口腔,舌头一打卷缩了回去。 二癞子感觉天旋地转,一下子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二癞子醒过来。看看迷糊还在身边不远处,立刻念起阿弥陀佛。 他重新闭上眼睛,心说话,老天保佑,保佑我什么也看不到。 月光下,老头拄着拐杖拖着长长的影子来到院子中间,在这个位置,一道晾衣绳横跨院子,从东墙山一直拉到西墙山。 老头摸着晾衣绳驻足不前,好像在擦拭绳子一般。 二癞子舔舔嘴唇,心说话,我的亲娘,不会半夜起来晒衣裳吧。 刚想到这里,就见老头将拐杖轻轻插在地上,随后,双手向上使劲,整个身躯立刻变得轻盈,离地三尺多高,跃上晾衣绳。然后,轻轻将胸部对折搭在晾衣绳上,四肢躯干像纸片一般,随着轻微的夜风微微荡漾。老头动作娴熟,好像这么多年以来一直这么干的,晾身子的同时,连同衣服一起晾晒,一举两得。 今天晚上,二癞子不止一次被吓晕过去。跟老头面前乍翅,二癞子明显不是对手,嫩了许多,翻来覆去的晕过去,跟翻身睡个午觉一样方便。 为了看到最佳影像,像所有爱好刺激的人们一样,二癞子即兴奋又害怕。不知不觉中,身子蹭到房檐边,脑瓜探出房檐。就像平坦路上的绊脚石一样,在房檐上孤零零露出一个明显的凸起。 斗转星移,明月西迁。二癞子那颗昏过去好多次又醒过来好多次的脑瓜和房檐融为一体,共同将影子投在院子中间位置。 老头挂在晾衣绳上,荡来荡去,脚下是二癞子脑瓜的投影。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大概白老头在绳子上挂的太久,睡了过去,双手没有抓牢绳子。一阵风吹来,老头跟一件褂子似的随风吹落,飘飘荡荡,飞出去老远才落在地上。 之后,衣裳逐渐变的鼓胀,老头从梦中苏醒,一翻身站起来,抬头看看夜空,估摸时辰不早,于是背起双手走回房间睡觉。路过刚才晾衣服的地方时,白老头弯腰捡起一对明亮的牙齿,用袖口擦拭干净,塞回口腔。白老头自言自语道,记性越来越不济,经常丢东西,有时候丢了什么东西都不知道。等用到了才想起来,不知什么时候又落在什么地方了。 老头开门,门轴发出与门槛轻微的刮蹭声。昏黄的灯光立刻外泄出来,将老头身影拖得更长。随后,老头关门进来了里屋。片刻又返回来,将落在门把手上的胳膊拿了回去。 二癞子经过无数次惊吓,已经变得足够坚强。他将头使劲磕在房檐上,啃了满嘴泥土。重新抬起头来时,在西屋窗户上,看到了老头拉长的印在窗户纸上的厚重身影。 随后,老头上了炕头,像脱衣服一样将上半身脱下来,为防止不小心被脚踩到。又仔细的将上半身叠好放在高处的窗台上。随后,将嘴巴卷成一个细长的管道,吹熄豆黄的火焰。房间内顿时一片黑暗,和大地一起融入茫茫夜色中。 过了不长时间,二癞子看到,顺着墙根的阴暗处爬上来一个人。大半夜的看到活人,真是人吓人,吓死人。二癞子回过神来,立刻准备晕掉。这时,听到那个人说,下来吧二癞子,在那趴着,也算赶上人家慈悲心善,否则,一百条性命也没了。(.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迷糊指着地上二癞子的影子说,你看,凭空多出来一个脑瓜,想不被人发现都难。 二癞子看看墙根边上的迷糊,又瞅瞅爬在身边的那个身影,有些不相信自己眼睛。迷糊说,不用看了,那个谁一直在你身边。 白老头,二癞子惊讶的说,难道白老头一晚上都和我在一起。 迷糊说,不用多想了,就算是吧,也许到了明天,你就会知道事情的全部真相。 原来,白老头无儿无女,孑身一人。两年前,整个院子似乎便没了人迹,从没见外人来过。没有人来过,房间里就有可能发生一切。 当二癞子头一次跑到迷糊身边,吵吵闹闹说见到神仙的时候,迷糊就有预感,事情有了蹊跷,远没有二癞子说的那么简单。即使有天大的修为,人毕竟是人,而二癞子嘴中说的那个白老头分明是一张画皮。现实中的白老头一心向善,年轻的时候便看破红尘,这么多年以来,一直独来独往,很少与世人瓜葛。最重要的是,白老头已于两年前断绝了和外界的一切联系,闭门锁居。因此,二癞子碰到白老头一事,不是无稽之谈便是另有他物所为。而他物经常指狐狸黄鼬刺猬蛇等通过修为,能够列为仙班行列的灵异之体。 以白老头的修为,附近灵异之体感知之后自然趋之若鹜,争相借机沾光,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多年以前,白老头积善修得多年成果于一身,但是,老头当时肉体凡胎,尚未得正果之前,满身精光之气弥漫外露。不少灵异之体感知后纷纷前来,藏匿于阴暗之处,只待老头从此经过,沾染些灵光之气。 白老头经常替人写些书信,凡人不知,书信虽为笔墨所写,却字字珠玑,金光四射。不少蛇蝎之类小爬虫,经常趁人不备之时,爬到书信上尽享润泽。 刘半仙乃半阴之体,懂得阴阳,却不懂得道成仙之事,因此,当看到那些书信爬满蛇蝎时,以为系不好征兆,算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之后,凭借老头个人修为,获两年不死之身。两年之内,不管世态变换,沧海桑田,肉身始终弹性有余,红润如初。 普通人修行到不死之身实属难得,可惜的是,老头阳寿已尽,命中注定的事情非人力所能更改。其实,以白老头多年如一日的修行,只需假以时日,便可修的百年不腐之身。也即佛教中的第六重境界,金刚琉璃体,有阳世间的神体一说。 白老头获得两年不死之身,且梦中得到暗示,百年后有一黄姓大仙护佑,两年之内寸步不离,鞍前马后侍奉左右,直到机缘出现,方可遁化无形。 随后,白老头仰卧在房间内不吃不喝,眼望太阳东升西落,很快羽化成仙。自此,白老头彻底与外界断绝联系,印象中,人们再也没有看到白老头出入那个院子。院子里花开花落,草长莺飞,与自然融为一体。 白老头羽化后,头朝东南,脚靠西北,合襟而眠,面色红润,看上去与活人无异。之后不久,一只黄鼬从门缝中窥视,见到房间内祥云铺地,瑞彩千条,金光四射。知道是一块难得的修身宝地,于是,从院子紧贴东墙位置开始打洞,一直通到西墙位置,从西墙炕洞里钻出来。自此,日夜守候在老头不死之身周围,汲取能量光华,自身修为与日俱增。一年后,不少蛇虫刺猬等异类前来沾光拜访,均被黄鼬挡至房间三尺开外。 忽一日,有几个调皮的孩子跳上墙头,在院子围墙上转来转去,贪恋老头家那颗枣树上的累累硕果。一旦有孩子跳到院中肆意妄为,老头不死之身很难不被发现。 于是,黄鼬幻化成白老头的样子裹着被单在院子中间散步,只是碍于修为有限,口不能言,行动缓慢。而且只幻化出一半人身,下半身依旧是黄鼬毛茸茸的双腿,拖着一条粗大的尾巴。 打开春以来,院子一直空着,白老头从来没有出现过。人们纷纷猜测,老头大概出了远门。 当枣子清甜的味道随着微风四处飘散,甚至翻越好几条胡同弥漫到二癞子家门口时,半条村街的小孩子基本上都知道了。他们不约而同围着白老头家转悠,得出一致结论,趁着白老头家没人,应该尽快享用这唾手可得的果实。 于是几个孩子爬上墙头,正商量怎么摘取枣子时,白老头裹着一袭被单出现在房门前。众人欲逃,见白老头行动缓慢,好像没有看到他们似的在院子悠闲散步。胆子顿时壮了几分,见老头没有其他动作,欺负老头手迟脚慢,更不把老头放在眼里,甚至产生攀比心理,看谁胆子更大更肥更牛奔些。 孩子们依旧在院墙上转悠,没有逃走的意思。黄鼠狼有些着急,脚步开始慌乱,竟下意识恢复四肢行走的姿势,前爪着地。紧接着,被单被杂草扯掉,露出毛茸茸的下半身。 二癞子紧赶慢赶还是迟了一步,来到白老头院子跟前时,几个小孩已经窜上墙头,正在召开吃前动员会。他三下两下窜上土墙头,手刨脚蹬迷了一脸灰尘,眼睛钻进尘土。 当二癞子眼泪汪汪出现在墙头上,准备和大伙分享胜利果实时,透过迷离的泪眼,正赶上白老头露出毛茸茸的双腿四肢爬行。可以想见,青天白日之下乍见此情景会是怎样的心情,二癞子心里一翻个,心说亲娘呀,为了一张嘴搭上一个心脏,不至于呀。翻身跌落尘埃。 鬼,有鬼。二癞子提醒大伙。 做贼心虚,众人还没明白怎么回事,见头一个跳下墙头,纷纷跟着跳下墙头,四散奔逃。奔逃中,二癞子气喘吁吁喊道,你们没有被鬼吃掉吧。 众人有惊无险,边跑边兴奋的说,没有,你呢。 二癞子明显受到惊吓,他看看自己,四肢还在,摸摸头脸,一件也不少。又高兴起来,回答道,没有,我他娘也没有被吃掉。 众孩子散去,黄鼠狼明白一个道理,人们不怕老头,怕的是变成鬼的老头。于是,为了保护白老头这具不死之身,黄鼠狼还得继续准备装神弄鬼下去。 到第二年头上,黄鼠狼无意中发现一件神奇。一次,黄鼠狼试着将老头衣裳脱下来,竟脱下半具人形皮囊。原来,老头身上衣裳已和肉身融为一体。此一发现,黄鼠狼如虎添翼,经常将这具皮囊披在自己身上招摇。白老头皮囊得到黄鼠狼体液的佑护浸渍,竟变得更加清鲜形象起来。 黄鼠狼肆意招摇时,冥冥之中几次碰到了二癞子。二癞子将碰到白老头一事放大十倍后告诉迷糊。 迷糊说,缘有因果,事有起因。此事既然多次碰到你,必有因由,只是前途吉凶未卜,非福即祸。 二癞子心中惴惴不安,隐隐感到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他擦擦鼻子说,既然这样,有些事怕也没用,该来的还是要来的。就说白老头这事吧,为什么所有幻化有形无形的东西都让我看见,而别人即使走个对面也仅是擦肩而过,哎,宁做明白人不做糊涂鬼。 迷糊说,其实也简单,到了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只需推开老头房门,一切大白天下,就什么都知道了。 第三十三章 二癞子之遁化 阳光普照,又是一个好天气。 临近中午,二癞子和迷糊坐在炕头上,两个人一声不吭。迷糊躺在炕上闭目养神,二癞子坐在凳子上,心绪不宁,紧盯着光线不断从西向东移动。安静的房间里,只有挂钟发出单调的滴滴声,在空气中四处传播,经久不绝。 墙上响起砖头敲击的三长两短的声音。 迷糊一下子从床上做起来,说,三长两短,大军来了。 二癞子说,什么毛病,进来就进来吧,不走门先敲墙,有这么串门的吗。 刚说完,大军笑嘻嘻走进来,看见两人在房间里蜷着,开玩笑的说,都在呢。 二癞子心情不好,听到大军这么说,嘴撅出去老远,差点带了哭腔,有这么帮人的吗,先是三长两短,再是问人在不在。一棒子下去,直接把人打死得了,哎呦,我的无坚不摧勇往直前的精神全被你们泯灭了。 迷糊撇了大军一眼说,哀莫大于心死,不等别人祸害,这孩子先下手为强,提前将自己糟践了。几天来,心神崩溃,眼前全是魅影。咱们俩这高大的身影放在二癞子眼里,不定扭曲成什么样了,走吧,有本事朝别人使去。 牛头马面,牛鬼蛇神,二癞子说,全是看别人心碎自己偷着乐的手。 这时,院子东南方向出现一道五彩圆弧,逐渐向空中弥漫。在中午耀眼的光线中依然十分抢眼,随后消失在东南方向蔚蓝的天空中。 良久,迷糊说,仙人遁,不知哪位高人驾鹤西游了。 仙人遁,大军和二癞子异口同声说。 对,平常人过世叫死亡,鬼魂称魄散,仙人为遁化。迷糊说,遁化亦分几重境界,借尸还魂乃最低境界,为一般修炼者所不齿。第二重境界,预知死亡期限,借用阳世之身隐匿他处,遁走他乡,是为形遁。第三层境界,乃仙人遁,直接幻化无形,羽化成仙。最高境界是直接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获得不死不灭之身,可随意成形。据说佛祖释迦牟尼跌落马背后,见世间疾苦,世人蒙顿不开,有意超度众生。于是,直接跳出三界不堕轮回,有意将自身化做小鸟,以待传经布道最佳时刻的到来。 二癞子听完后自言自语道,仙人遁,牵马坠蹬的是不是也该走了。(.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迷糊和大军听到后,心中惊诧,再看二癞子时,脸上不似刚才躁动不安,平静了许多,正沉浸迷糊所说的境界中不能自拔。 大军推推二癞子肩膀,走了,到时候了。 几个人前后走出迷糊家门,到胡同口向东走出不远,再横穿过一个过道后,停在一所院落前。 看看四周无人,整天胡同静悄悄的,像已经寂静了百年。于是,迷糊、大军、二癞子先后爬上土墙头,朝院子里扫描一眼后,纷纷跳落在地。 为防不测,迷糊小声问了一句,该带的带上了。大军摸摸腰间,追风剑硬挺挺隐藏在上衣里面。 房门虚掩,迷糊推门进去。 房间堂屋内异常干燥,灰尘布满房间每一处犄角旮旯。一进门,一股长时间空气流通不畅的发霉味扑鼻而来。地上印满杂乱的脚印,脚印看上去非猫非狗,不知什么动物经常出现在这间房子里。 迷糊说,别看了,黄鼬的脚印。 东西两间房屋各挂着一条门帘,门帘沉重而破旧,因为时间太长,已经分出原先的颜色,只在那里像一面灰尘似的挂在那里。 白老头生前住在西屋,进门后,大军和迷糊直奔西边房间。 二癞子尾随其后,听到东屋有响动,好像什么东西跳在地上的声音。他挑起门帘,探探头进了东屋。 房间有窗帘遮蔽,光线昏暗,几道光束透过空隙照进来,在地上墙上形成明亮的光斑。几张巨大的蜘蛛网布在房梁角落里,一只拳头大小的蜘蛛张网以待,两只漆黑的眼睛盯着二癞子的一举一动。蜘蛛网下面,北墙山中间靠上位置,用草绳挂着一幅图画,其中一角低垂,向下搭落,遮住上半幅画面。 图画下方,有个布满灰尘的小凳子,不知是何用途。 炕上落满细微的尘土,二癞子挑动门帘,引起空气轻微震动,带动灰尘粉末飞扬。在几道光束衬托下,整个房间更显空空荡荡,没有一丝生气。 二癞子张大嘴巴,看着空空荡荡的房间,想象不出白老头在房间里能有什么样的举动。就在这时,无风自动,墙上那幅画忽闪了一下,发出轻微抖动声。 二癞子受到吸引,走了过去。 图画下面是一片稀疏的草地,左侧画着一颗巨大粗壮的垂柳,树干皲裂沧桑。再往上方的图案全部被下垂的一角遮盖,不见面目。 二癞子用力试试小凳子是否结实,发现尽管木凳子陈旧不堪,凳子表面却干净异常。不是经常有人擦拭就是时常有人坐在这里。这个发现令二癞子震惊不已,好在青天白日,西边房间又有迷糊和大军两个大活人在身边,心绪逐渐平静。壮着胆子蹬了上去,用手掀开低垂画面的一角,整幅画面立刻呈现眼前。 画面是一副老人骑牛图。乡间小路上,透过一颗粗壮柳树望过去,不远处,有个白衫老头悠闲的骑着牛背对画面渐行渐远。牛头扭过脸来,看着画面之外,与二癞子近在咫尺观望。一个带着草笠的小童,露出半张侧脸手持牵牛缰绳,正在悠哉乐哉向前赶路。 整幅画面呈现出一片祥和温馨,又悠然自得的场景,气氛温暖而温馨。 二癞子沉浸其中,良久不能自拔。 就在这时,西边房间传来迷糊的呼唤声。 二癞子,不跟着大部队走又蹿哪去了。 这呢,二癞子慌忙之中蹬翻木凳子,挑起门帘跑了过去。 刚迈进西边房间,二癞子妈呀一声蹦起老高,窜到大军肩上,两腿打摽。 只见房间内干净利落,与东屋相比有天壤之别。 白老头仰面朝天躺在炕上,就像到邻居家串门,邻居正在小憩一般。 二癞子指着炕上说,活的,怎么还活着,不是早已经不在人世了吗。 说着说着,白老头像泄了气的皮球般,逐渐碳化萎缩,最后只剩一具空荡荡的衣衫。 迷糊说,刚才我和大军进门时,一只黄鼬正从老头衣衫钻出,在炕上祭拜,我们进来时依旧毫无惧色,拜了三拜后,跳下炕头钻进炕洞中。进洞之前,大军欲斩杀此畜生,被我拦住了。之后,临钻进洞中,那只黄鼬冲我们拜了一拜才隐身不见。好像任务已经结束,专等我们到来接班似的。 白老头一生行善,应该像人们最早传说的那样,修成了两年不死之身,同时又得到了黄鼬的日夜守候。黄鼬还算尽职尽责,为防止他人闯入,经常披着老头这身皮囊恫吓来犯者。我们进来时,黄鼬刚好脱下皮囊,放老头躺下不久。 开始之时,老头面色红润,不像死亡多时之人。正瞅着瞅着,脸部由红润开始变得苍白发青,于是,急忙唤你来观看,生怕错过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不过,消逝的也太快了点,完全出乎所料。 刚说完,迷糊忽然想起来,对大军说,剑,剑,追风剑,肯定是追风剑的缘故。 大军从腰间拿出追风剑,果然,追风剑尽管剑鞘在身,剑身还是闪出一丝金光。 迷糊说,这就对了,本来,老头这间屋子金光透射三尺开外,两年以来,金光散射,日渐微弱。大军携带追风剑进屋后,追风剑灵敏异常,本来微弱的金光瞬间被剑体吸光。老头年限已近,又少了金光护体,顿时遁化于无形。 不会是咱们毁了老头吧。二癞子问道。 大军露出不齿的笑容,就咱们三个,谁有那本事,真把自己当成葱花了,咱们说白了只是在老头行将朽木的时候碰巧赶上了。充其量也就是机缘巧合。 点比较正,责任不在你我,二癞子终于放下心来。 话没说完,眨眼功夫,光线昏暗,房间内落满灰尘,墙皮失色,脱落斑驳,立时整个房间变得陈旧起来。 迷糊说,走吧,到东屋看看。 什么也没有,我刚从那边过来,看上去跟这屋没什么区别。二癞子说。 说着,三个人穿过堂屋,来到东屋。 东屋显得更加空荡,看不到任何使用过的物件。 大军指着北墙山说,上面这幅画不错,非常传神,不知出自哪位名家之手。 刚才看过了,二癞子远远扫了一眼说,是一个老头骑牛,孩童牵牛的老画。 迷糊凑过来,站在大军旁边,仔细端详着墙上那幅画。看着看着,脸上现出凝重,和大军对视了一眼说,走吧,没什么好看的。 二癞子正趴在窗台上,透过窗户纸向外观看。就听迷糊说,走吧,没什么好看的。 也是,弄了半天原来是黄鼬借尸还魂,看把咱们给整的。二癞子随着两个人走出房门,先后窜上墙头准备离开这个院落。 忽然,二癞子想起什么,跟迷糊和大军说,里面有个小凳子特别结实,家中正好缺这么一个家伙什。 说完,窜下墙头,快步趟过院子,奔里间房门而去。 迷糊拦截不及,想到墙上那幅画,大声喊,二癞子,里面危险,马上回来。 就在这时,门檐大概年久失修,屡遭虫蛀,加之长时间没人修缮的缘故,在二癞子撞开房门钻进去不久。房檐忽闪了一下,紧接着砖头瓦块纷纷掉落,房倒屋塌。 二癞子遍寻小木凳不见,正准备转身出门时,整座屋檐泰山压顶般掉落下来。 村民们听到动静,纷纷赶到倒塌的院落前帮忙,七手八脚,搬砖倒瓦寻找二癞子。二癞子像钻进地缝里一样,直到最后也没有找到。 迷糊说,一切皆是定数,大概这家伙土遁走了。 房倒屋塌前,迷糊和大军站在老头东边房间。前后脚功夫,画面上的图案已经悄悄发生了变化。 画面上,骑牛的老头和牵牛的童子纷纷转过身,面对着迷糊和大军。人物虽在远处,但还是能够很明显看出来。骑牛的老者就是本院的主人,已经羽化的白老头,而那个牵牛童子特征非常明显,鼻子上面挂着一团鼻涕泡,二癞子。 迷糊凑上前仔细看了看,确是二癞子无疑。顿时,迷糊脸上一片凝重,最担心的事还是要发生了。白老头仙人遁走,侍前童子也该上路了。 二癞子蹲在窗台边正透过窗缝向外观看,没有过来的意思。但是,迷糊还是怕二癞子看到引发惊慌。他对大军使了一个眼色,大声说,咱们走吧,一副老画没什么好看的。 穿过院子的时候,迷糊心情非常沉重,不停的问自己,为什么这种事非让自己碰上,为什么明明知道劫数就在眼前却无能为力,劫数真的难逃吗。这么想着时,一个没看住,二癞子转身跑回屋中。 几天之后,村庄上空太阳高照。临近中午的时候,下了一场太阳雨。 太阳雨过后,白老头房间的废墟上,一副残损破旧的图画伴随着一颗香椿树,透过重重砖头瓦砾落出头来,见到天日。有人无意中捡起这张图画,上面画着一颗巨大粗壮的垂杨柳树,正在路边静静等待夏风秋雨的再一次来临。 画面上,谁也不知道,曾经有一个童子牵着牛从柳树边经过,牛背上坐着怡然自得的白老头。 第一章 戏台上的武生 上个世纪二十年代,中原大地上军阀割据,战乱频繁。(.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周口村打破了昔日的宁静,也跟着遭了殃,一只过路的东北军阀向南声讨孙传芳的队伍,路过此地后,看到村子古朴宁静,是个栖身的好地方。于是在村子里驻扎下来,不再前行也不再后退,大有在此长期驻军的意思。 驻军的头领是一个叫张德山的长官,据说背景深厚,和东北的最高军阀张作霖有着千丝万缕的渊源。 张德山带着姨太太出征,这在正规战中是绝对不允许的,因此,与其说这只队伍前去打仗,到不如说是四处观光。 张德山有个癖好,正所谓盛世黄金乱世古董,张德山每到一地,都要遍寻当地风景名胜、古墓建筑,能收在囊中的绝对不客气。因此,张德山随身带着一个智囊团,智囊团的具体工作就是搜集当地的历史人文和各种珍藏。张德山的九姨太跟着没少沾光,身上手上佩戴的珍宝全是搜刮或盗窃所得。 来到此地后,张德山看上了崔家祖上留下一座大宅院。此处大宅院原先是座戏台,周围两廊相伴,戏台对面是间寝室,打开窗户,戏台上全景尽收眼底。唯一缺陷的地方是,此处是一座孤零零的院落,与周围居民的住房完全不搭界。不知当时出于什么考虑,将戏台搭在了村边子上。 戏台已经多年没有搭台唱戏。多年以前,每逢春种秋收时节,为了祈祷有个好收成,崔家总要请来十里八乡有名的戏班子,连着唱上几个昼夜。后来,戏台上出了事故。两个武生腾空对打时,其中一个武生被对方刺中咽喉,而另一个武生也在翻越中被刺中胸口。两个武生不知是否存在新仇旧恨,结果假戏真做双双毙命。 崔家吃了官司,为了赔偿戏班子这两条人命散尽家财。崔家祖上,也就是大军的祖爷经历了这场旷日持久的官司。之后,戏院被崔家视为不祥之物,卖又卖不出,住又住不得。因此,一直闲置至今。 戏台的古朴建筑风格深深吸引了张德山的九姨太。九姨太烟柳出身,琴棋书画唱样样精通,拿得起放得下。(.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只是碍于一直屈身军旅之中,没有施展才华的机会。 当军队从东北一路驰骋到华北这个宁静的小村子时,想不到居然有这么一个唱戏听戏俱佳的场所。于是,经过简单收拾后,充当了行军指挥所。 九姨太自是高兴无比,将往日那套花旦行囊全部配上,浓妆艳抹后粉墨登场,每日唱念做打乐不思蜀。张德山也落个忙里偷闲,一副悠然自得无所事事的样子。 事情就这么发生了。一天午后,九姨太照样在戏台后侧偏房内化妆。正对着铜镜看的爱不释手的时候,铜镜内出现一个横眉竖目的武生,两条剑眉一道眉心利刃。九姨太以为手下兵士画错了装束,于是轻声呵斥道,错了错了,今天是七仙女思凡下界,里面没有武打的戏份,快些洗掉换了。 说完,不再理会身后的武生,片刻之后,右侧镜子上方又出现一个武生模样的头像。九姨太说,刚知会了你们,怎么又画成了这个模样,晚上那处将军令才有武生的戏份,太早了。锣鼓一响,九姨太跟着打起唱腔,起身奔前台。 到前台后,刚才看到的两个武生正在前台折跟头。村中唱戏前有个惯例,往往在一出戏开始前,观众等待的功夫先表演一番武打,一方面显示实力,一方面吸引观众,帮观众收心,意味着好戏马上开始了。 因此,九姨太上台后看到两个武生在台上起劲,也没有计较。但是,之前是没有这出的,怎么事先不打个招呼。就这样两个武生对折,从台前一直折到幕后。九姨太上场,张德山坐在头排位置带头叫好。 九姨太神情恍惚走到戏台上,脸若白纸,眼如黑洞,完全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她左顾右盼,像具木偶一样在台上僵硬的走来走去,曲调失真。 大伙嘴上不说,心中有了自己的判断,九姨太是不是病了。不过,嘴上还是不停的叫好。 九姨太从没有感到像今天这样酣畅淋漓,一曲落幕,张德山到了后台找到九姨太。台上台下判若两人,看不出哪里有病的样子。 九姨太正在兴头上,看见张德山进来,说道,那两个武生抢了头戏,真不知道规矩,回头好好教训教训才是。张德山听得一头雾水,台上只有自己的九姨太在唱戏,武生还没有到上场的时候,怎么会提前抢了大伙风头。于是问道,是不是将军令那两个武生。 鼓点骤响,不过这次变了曲调,由七仙女思凡下界转到了将军令上。九姨太对戏曲熟稔的很,马上跟着转了上去,声调开始变得不卑不亢。 天兵天将下凡,武生对打,九姨太在天兵天将之间周旋,忙的不亦乐乎。 众兵士傻了眼,戏台上,九姨太像魔障了一般,披头散发演起了独舞。忽而曲音嘹亮,忽而悲切哀鸣。大伙说,无曲无调,如同巫婆乱舞,毫无章法,九姨太八成疯了。 之后的几天,九姨太每天嚷嚷着上台,点名要那两个武生同台而歌。 两名随行军医检查不出病情,于是,张德山命人将此院主家请来。 大军已经出落成大小伙子,被两名士兵压着来见张大帅。尚未进门,凄凄婉婉的吊嗓声从一间封闭的房间里传出来。随后,从门里闪出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人。大军心中顿时明白了八九分。 于是,准备故弄玄虚吓唬张大帅一下子,没准能将这个军阀吓走。 大军说这个院子一直比较玄乎,是人们眼中的鬼屋,因此一直闲置至今,没有人居住。 张德山枪林弹雨出身,想不到一脑门子不信,他说,鬼屋,我他娘就是不信这个邪。 大军说,现在太平多了,以前我们村西边,三天两头闹腾。这台戏院闲置以后,有不少人无意中从戏台外围经过,经常在半夜三更听到唱戏声。不过,谁也没有进去过,没那个胆量。 张德山摸着自己油光锃亮的头发说,你说的水分是不是大了,我在这里住着不是好好的。 大军恭维道,阴阳讲究个平衡,以前常年没有人烟阴盛阳衰,现在不同了,士兵如林,阳盛阴衰。再加上有大帅在这里镇着,什么妖魔鬼怪也不敢轻易露面。 张大帅说,如此说来,此地确有鬼不成。 大军说,不瞒大帅,我这里有个非常神的通灵人物,人送外号半仙之体。小名叫迷糊,大帅如果不信,将此人请来一问便知。 半仙之体,张大帅说,莫非此人懂得阴阳之术。 正是,方圆十里八里,看东西看的非常准。大军吹嘘道。 想不到,大军弄巧成拙,张德山正好缺这么一个人手。他说,老子在旺角山藏兵洞损失了不下十名士兵,要是有这么一个人跟着,估计损失不会这么惨重。 原来,张德山的部队在经过沙头县西北的旺角山时,手下智囊团已经提前在当地向导那里得知,明朝的一位将军曾在旺角山一带修建了一座地下藏兵洞。据说,里面除了藏有无数兵器外,还有无数稀世珍宝。不过,当地人只是听说,却从没有见到过,洞口在哪里更无从说起。想不到说者无意听着有心,放在别人身上只是听听而已,张德山却动了心思。 军阀有军阀的作风,在军阀手里,一切变得相对简单。于是,张德山命令手下士兵,按照传说中的大概位置,在旺角山山脚下埋下一张十里范围内的地雷网。导火索引爆后,地雷声声震天,轰隆作响,持续了足有一整天时间。 最简单的方法往往就是最有效的方法,清理雷场时,果然在山脚处发现了一个被炸药炸毁的洞口。洞口由碎石掩埋,只留下一道缝隙向外冒着阴冷之气。张大帅随后排了一个班的兵士作为先头分遣队探路,想不到的是,全班十二个人陆续进去后,只有一个年纪稍长的班副出来。而班副能够出来的原因是进入后不长时间,沾了拉肚子的光,没有跟上先遣队,自行撤了回来。 一下痛失十余人,士兵们宁可被杀头也不敢往里钻。无奈,张大帅命人炸死洞口,有待来日再行寻宝。 不料,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今天因祸得福,竟意外得到了一个半仙之体。他说对大军说,姨太太有的是,珍宝却是机会难得。这么着吧,听说这院子是你家所有,我也算做了一件好事,就当为民除害了,将戏台炸了吧。轰隆一声,什么他娘的鬼怪,全给我见阎王。 张大帅不按套路出牌,大军后悔已然不及,肠子都青了。 戏台周围埋了不下一吨火药,村民们听说后主动跑到这座古老的宅院周围,无声凭吊老戏台曾经给众乡亲带来的美好回忆。一声点火后,众人撤离到安全范围,火捻子哧哧的划破死一般的寂静。 烧到墙根时,捻子冒了一股青烟,灭了火。 点炮手重新布置药捻子,为了保险,这次布置了两根导火索,分别拉向不同方向。只要有一根不出现问题,引爆一吨炸药不成问题。 听到点火命令后,两名士兵同时打燃火绒。两条药捻从不同方位跳跃着前进,眼瞅着钻进了土层。 众人捂住耳朵,但是人们没有听到随之而来的巨大爆炸声,整个宅院和戏台也没有腾空而起。 张大帅当众甩了马鞭,将两位点炮手一顿狠削。他说,再给我重新布置,多拉几套捻子,老子就不信了,青天白日他娘的闹鬼了。 点炮手从营库里取来一号导火索,这种导火索最大的优点是防水抗风,可以抵挡巨风和踩踏,还可以在水中引爆,堪称神鬼愁。这一次,点炮手布置了三道火线,直接通上炸药和雷管。 火线点燃后,张大帅笑呵呵的站在远处等着看热闹。 火线在地上烧了一道非常明显的痕迹,烧到尽头后,像一条小蛇一样钻进了土皮。土皮中冒出几股浓烈的青烟,看样子炸药有些受潮。 张大帅暴跳如雷,吩咐士兵说拆,今天拆也得把院子拆了。亲兵卫队呼啦上去十来号,点炮手琢磨不出原因,忽然想到,为了避免伤及无辜,特意将炸药深埋一尺。一尺的距离能够将整吨炸药的力量蓄积起来,形成巨大的震荡将院子震瘫,这就是最初定向爆破的原型。此时,已经有十多名士兵来到院墙周围,喊叫已经来不及。 炸药就在这个时刻响了,十多名士兵和砖头瓦块同时飞上了青天,尘土漫天飞扬。烟雾缭绕中,有武戏叫板的声音从空中隐约传来。 有人说,武生死后寂寞,戏台上有演员没有观众,今天特意借此机会收走几名观众。 在之后的日子里,确实有村民听到废墟中传来的武生唱腔,唱腔之后,常常伴有雷鸣般的掌声。 说来也巧,院子成为一堆废墟后,九姨太的状态一天比一天好,大有痊愈的趋势。 第二章 饭里有毒 张大帅本来想消停的过日子,没想到,一座戏台损失了十多名士兵,无异于一场行军遭遇战。为了补充兵源,在附近强征了二十名青壮年,迷糊、大军、瘦猴、张福全和邻村的几个青年也在征兵之列。 迷糊、大军和瘦猴分在了张德山手下的亲兵营,张福全和其他几个分别进入了炊事班和后勤部。 经过张德山身边的智囊团的密谋,由张德山手下得力干将张德海带队,挑选迷糊、大军和瘦猴,外加几名亲兵组成寻宝队共计十个人,秘密执行旺角山藏兵洞的探宝任务。 此行凶多吉少,出发前,张德海副团长做了充分的准备工作,每人发了一把手枪,一柄行军匕首。考虑到地洞有随时坍塌的可能,没有配备手榴弹。有了这些准备,为了更加应手,迷糊从家中拿来三皮鞭缠在身上。又特意叮嘱大军,追风剑一定要携带在身。手枪虽好,放在常规战中还行,一旦在洞中和赃物对峙,功效基本等于零。 寻宝队连夜赶往沙头县旺角山,黎明时分,终于赶到旺角山山脚下。借着微弱光线,旺角山的大致轮廓出现在眼前。 此处为一座孤立的秃山,与其说是山,不如说是丘陵更贴切些。旺角山呈卧牛姿势,头朝西南,尾朝东北。没有水带环绕缠绕,只见杂草丛生。 张团长吩咐队员,埋锅造饭,原地休息恢复体力。 一夜之间奔波了足有二百余里,队员们疲惫不堪,倒在地上后便响起了鼾声,全然不顾正在上升凝结的露水。 瘦猴负责埋锅造饭,一个人在那边不停埋怨。好在有木炭火绒,不用四处寻找干柴。炭火底火硬,很快锅中有了动静,瘦猴将半袋大米下锅后,一阵睡意袭来,于是守在灶火旁打盹。 此时,旺角山走过来一个老头,老头佝偻着身形来到队员身边,看着这些全部武装的士兵,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 老头走到瘦猴身边,用毛茸茸的手掌试探瘦猴。瘦猴一个激灵醒过来,正看见有位老乡俯身看着自己。老乡说,天凉露水寒,看你们一个个倒头便睡全然不顾的样子,年轻也不能糟践身体呀。山上有种花椒,驱寒效果好的很哪,我这里有一些,拿去洒在锅里,替大伙驱驱寒气。 瘦猴说,盛情难却,我替大伙收下了。于是,接过老者手里的半包花椒。老人走后,瘦猴揭开锅,将半包花椒全部洒在大米上。 众人醒来后,闻到一股浓郁的大米香气。摸摸身上,衣服被露水打的精湿。 瘦猴将喷香的大米端在众人面前说,上好的大米,驱驱寒气。 迷糊坐起来,四处寻找大军,大军正提着裤子从草窠里走出来。边走边说,猴子,刚才跟谁说话了,嘀嘀咕咕的。 瘦猴说,好心人,一个老头。 迷糊顿时警觉起来,问道,荒郊野外的四处见不到炊烟,哪里来的老头。 瘦猴说,一个早起拾粪的老头,人心真好,看见大伙在这里受寒,于心不忍,主动奉献的花椒。 张团长说不会他娘抢来的吧。众人哄笑,瘦猴说,抢也不抢老头,谁也捡着姑娘下手。说完,干笑了两声。 迷糊跑到张团长跟前低声说,米饭不对劲,万一有毒,大伙还没有找到洞口就全报销了,回头对大帅不好交代。 有毒,瘦猴有这个胆量,张团长拍着腰间的手枪说,借他十个胆子。(.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大军看到迷糊神情,也跟着凑过来。 迷糊对大军说,你醒的比大伙早些,看到什么东西没有。 大军说,光顾着肚子里这点玩意了,没有留心周围。不过听到瘦猴和一个人说了几句话,没有看见人影。 迷糊也变得不确定起来,不知道自己是否有点多虑。这时,有个嘴馋的叫油条的士兵端起饭碗,稀里呼噜吞下半碗米饭。而后感觉全身麻痹僵硬,出于职业敏感,他扯着嗓子大叫一声算是提醒了大伙。随后,油条脸色发青,脖子发直,身体像瞬间冻住了一般变的僵直。 油条,张团长喊着跑了过来,抱着油条僵直的身体摇晃了几下。油条嘴里黑气缭绕,留在嘴角的米饭变得漆黑。 众人围上来,看到刚才还活蹦乱跳的战友油条已经停止了呼吸,脸上现出狰狞模样。 迷糊说,不知道中什么毒之前,马上就地掩埋。 很快,众人用匕首挖出一个浅浅的土炕,将油条面朝下放了进去。随后,七手八脚盖上浮土。 张团长擦擦额头上的汗珠,心说好险哪,还没有找到洞口先折了一员兵士。看来这碗浑水不是那么好趟的,好在主力未伤。 众人看到油条临死的样子,不由的阵阵干呕,一下子全没了食欲。张团长说,既然这样,等大伙什么时间想吃了再起炉灶不迟,先找到洞口炸开再说。 随后,众人望了一眼油条的坟头,心中五味杂陈,不是滋味。 一行人中,有两个士兵参见过上次寻找洞口的行动。这两个士兵年纪较大,阅历丰富,分别是来自东北长白山的韩大个和韩江,两个人系堂兄弟关系。曾经跟随老人在长白山一带狩猎十多年,野外打围经验异常丰富。 由韩氏兄弟带队,沿着崎岖小路前行。上次爆破留下的痕迹还在,仅隔十数米远一个炸点,炸点位置形成大大小小半米深的土坑。不到两个月时间,土坑里已经长满杂草,坑边缠绕着一种不知名的藤类植物,紫色的茎上开满黄色的小花。一行人在韩氏兄弟带领下,逐渐深入旺角山腹地。地面上开始有了凸起的石块,石块周围不时长出一两棵低矮的植物,植株上挂满了绿豆大小的果实。 韩大个比韩江长两岁,善言语,他边走边说,不要小看这种低矮的植物,这是当地的一大特产,俗名鬼茉莉。上次正赶上鬼茉莉花期,一水粉色的双层小花,好看的很哪。鬼茉莉的鬼就在这里,花粉有毒,一旦牛羊贪恋花朵美色,吃下去立马断气,比砒霜还要管用。据当地人讲,此时采摘花朵,可以炼成一种世上少有的毒药,炼出的毒药无色无味,呈液体状态,因此,有个好听的名字,凝露。不过神奇的还在后面,花谢之后结出绿豆大小的果实,就像现在这样。到农历十月份左右,比现在再晚一个半月左右,果实呈现暗黑色的时候,采摘这种果实碾成碎末,内服外敷却可以麻痹人的神经,有去痛麻醉之功效,好像叫什么麻丹丸。世间造物,真是神奇呀。都是同一个物种,前期有毒,而到了后期却变成了良药。 众人摇头,韩江小声说,千万别信,这种玩意只是听说过,都没有亲眼见过。 瘦猴走在最后面,自己不小心着了道,白白送掉了一个好兄弟的性命,心情非常郁闷。 迷糊和大军走在瘦猴前面,不时看看旺角山的地貌。此时,一行人已经转过了一道山坳,眼前变得更加开阔起来。 旺角山形状是座卧牛,没有高树耸立,除了杂草就是低矮的植株,因此,总体比较平坦。韩江看看位置,应该马上就到了卧牛的脊背位置。此时,有不少战士腹中饥饿,肚中咕咕长鸣。他回头跟张团长商量,马上到洞口位置了,不如先吃饱饭再赶路。 张团长平时养尊处优,没有吃过这么大的苦头,不过因为有无数珍宝的诱惑,心里还算舒畅。听到这话,巴不得坐下休息,饱餐战饭。 有了上次教训,张团长吩咐韩江和瘦猴两个人做饭,互相有个照应,其他人原地休息。 很快,炊烟升起,大米的香气开始四处弥漫。韩江用匕首打开随身携带的肉罐头,摆在大锅周围,很快,肉香和米香触动着战士们的每一处味觉。 瘦猴说,起来起来,开饭了,吃饱了不想家。 众人蜂拥而上,端起米饭大口满塞起来。 想到油条死时的惨样,迷糊失了胃口,随便扒拉了两下便放下了碗筷。他伸手摸摸皮鞭,这是多年养成的习惯。只要皮鞭在手,心中便会十二分的安稳。接着迷糊掏出手枪放在手里把玩,这玩意是个好东西,听说过没见过,百步穿杨,比弓箭要好使不止一百倍。他一手握枪,另一手拖住枪身,吊起单眼向远处瞄准。 远处草丛隐约动了一下,迷糊赶忙睁开双眼仔细观看。此时,韩氏兄弟常年狩猎,也感到了异样,警惕的向上方不远处观望。 草丛里冒出一排毛茸茸的小脑袋,粗略一数,足有二十颗之多。迷糊大声喊道,警戒,强盗来了。 第三章 咬人的头骨 迷糊大声说完,众人也听到了动静,纷纷扭头观看,只见数十只猴子嗷嗷叫着向这里赶来。转眼间到了众人面前,队伍这下子惨了,手里正端着饭碗准备摸枪还击,被上蹿下跳的猴子扑了个正着。 猴子像训练有素的强盗一样,抢走了剩下的米饭罐头和所有可以拿走的东西。士兵的手枪也没有幸免,被猴子当成玩物抢了去,用嘴啃食一遍后没有滋味,纷纷丢弃在逃跑的路上。 猴群来去匆匆,转眼便没了踪影。 迷糊和韩氏兄弟发现情况比较早,提早找了一块凸起的石头遮住头脸,准备还击。不巧的是,猴子已经和士兵滚在一起,贸然开枪只会伤到自己人。 一犹豫的功夫,几个人后背被猴子扯开几条口子,碎布条随风飘荡。 猴群离去后,众人一副狼狈相,军装被毁,体无完肤。除了迷糊和韩氏兄弟手中三柄枪外,其余的手枪全部被猴群抢走,丢弃在草丛里难觅其踪。 众人像刚从烽烟中钻出来的逃兵一样,衣冠不整,神情狼狈。除了瘦猴将脸埋在裤裆里逃过一劫外,其余的脸上全挂了花。经过统计,还有两柄匕首插在地上,是瘦猴和韩江开启罐头时插在地上的。总共三把手枪,五把匕首。张团长说,他娘娘的,什么世道,猴子也跟着盗抢良善,分分家伙,我就不要了,有手里这把马鞭就全有了。 大军说,我这里还有应手家伙,匕首留给张团长吧,前面不知还有什么危险,手里有家伙,心里就有底。 张团长说今后咱们的命就拴在一起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找到财宝后见者有份。今天猴子给咱们一个见面礼,吃一堑长一智,给大伙提了醒。今后激灵点,睡觉也得给我睁着一只眼睛。 众人响应。简单收拾收拾后,继续开拔。 太阳已经升起老高,旺角山地貌尽收眼底,队伍正走在卧牛脊背上。前面不远处出现一道笔直的山体,像一柄利剑一样插在脊背上。 韩老大指着那道山体说,洞口就在那道凸起的山体下面。不过,上次埋了那么多炸药,这么孤零零的一块山石居然没有倒塌。 此种地貌非常少见,非人力所能造就,按照风水学,取剑刺卧牛一箭穿心之意,属阴势极盛之地。[.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众人唏嘘不已,感叹自然造物的神奇,真是天设地造,鬼斧神工。 迷糊观察地貌,不禁暗自捏了一把冷汗。他走到大军身边,捅了大军一把,说坐好恶战的准备吧,没准此处是一片死穴。地洞建在此处,属剑走偏锋,等于在刀刃上行走,稍有不慎,身首两处。不过,像这种地方,没有两把刷子是不敢轻易在此地动土的。 迷糊在前面和大军说话,张团长听到了只言片语,隐约嗅出了不祥的味道。他说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迷糊说,到现在应该没有,只是地势险了一些,你看,那道巨石像不像一柄利剑。 张团长这才注意到,有些后悔的说是呀,上次怎么没有注意到,早知道的话,放上一吨炸药将其炸个稀巴烂,先破了剑势再说。 大军露出一脸不在乎,自从前两年和迷糊碰到过几件邪乎事以后,胆子变得比天还大,只是这两年消停了许多。听到潜在的危险后,居然有些热血澎湃。 韩氏兄弟已经找到了洞口,经过上次的轰炸后,洞口非常明显,外面堆砌着许多石块,石块塌陷在一个不足两米的浅坑内,从石块里钻出不少青草。不知道的就是一个普通的弹坑,看不出是个洞口。韩老大蹲下去,闻闻石头气息,爬上来禀报说就是这里,炸药味还在石头缝里窜来窜去。 一声令下,众人开始用手搬动石块,时间不长,露出一个可容一个人通过的洞口。众人已经变得气喘吁吁,张团长说,节省体力,洞口大了反而无益。 洞口阴森森的,迷糊用手试试,有凉气迅速从下面传上来。大军头一个往里面闯,被迷糊伸手拦住,先透透气,里面缺氧可不是闹着玩的。 众人在洞口旁边捡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下,望着黑森森的洞口,一边喘气一边替自己鼓劲。过了大概半个时辰,迷糊在旁边捡了一根树枝,将上衣脱下来打成卷捆在树枝前端,又从瘦猴那里拿来火镰,火星一冒,将衣服点燃,环视一下众人说,该谁打头阵了。 众人望着洞口使劲嘬牙花,韩氏兄弟善于围猎,胆大心细,但是碰到钻地洞这类活还是头一次碰到,脑瓜皮发麻。 大军看着众人,从迷糊手中接过火把,说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说完,将火把探进洞口,火苗摇曳,没有熄灭。大军这才从腰中抽出追风剑,猫腰钻了进去。 迷糊心中无底,检查一下皮鞭。皮鞭稳稳在腰间盘着,露出一节鞭把,可以随时抽出来排上用场。鞭子已经跟随自己多年,由二十岁龄以上的驴皮、牛皮、马皮编制而成,中间加牛筋加固。鞭体柔软,制作好后用桐油浸泡数月,一旦发力,遇物则绕,沾水则直,可软可硬。上面因有驴皮,可鞭打虚物、邪物。鞭子已经成为迷糊生活中的一部分,有了它便会安全感十足,常常贴身携带。 他转身对大伙说,进去后首先要握紧手中家伙,以备不测,其次必须保持一个身子的距离,有什么危险可以互相策应,最重要的是避免被人家一勺烩了。 韩氏兄弟脸上冒出冷汗说,跟老祖斗黑瞎子也没有这么紧张过,今天是他娘怎么了,岁数大了胆子倒怂了。说完,紧跟在大军身后爬了进去。 洞口仅容一个人通过,迷糊心中明白,这些士兵看上去五大三粗身强体壮,但是没有临敌经验,一旦碰到危险,只有被动挨打的份。于是,紧跟着韩氏兄弟钻了进去。 最后,一行九人,只有瘦猴守在洞口,一方面可以做做饭,另一方面防止有人堵死洞口,被人包了饺子。 洞口狭小,里面却宽敞异常,可以直起腰在里面走动。 洞里黑漆漆的,用衣服做的火把只能照亮不到一两米的距离,而且很快燃尽了。洞中一下子变得异常黑暗。不过,脚步声还是可以互相听见,真是攒鸡毛凑掸子。走着走着便凑到了一块。迷糊说,散开散开,保持一定距离,否则碰到危险,有再大的能耐也施展不开,白瞎。 迷糊瞅着洞口,在里面数着人数,张团长胖大的身躯向迷糊移过来,说,瘦猴留在了洞口,只要这小子不使坏,退路是没有问题。 迷糊说还是团长想的周到,在里面重要,外面更加重要。 这时,洞口闪过一个黑影,随后洞口一黑,光线消失。迷糊心中一惊,心说,娘呀,怕什么有什么,瘦猴是吃素的还是缺根筋,怎么把洞口堵住了。 张团长骂骂咧咧的说,这个兔崽子,敢跟咱们玩花活儿,看我不毙了他。说着,从腰里拔出手枪。 这时,洞口黑暗处好像伸进来一个脑袋,迷糊赶忙拦住张团长,小声说,说不准瘦猴一个人守着大山害怕,没准想跟着进来。果然,那人影探进洞口后没了下文,大概看到里面黑洞洞的又改变了主意。 过了一会儿,洞口重新亮起来,大概瘦猴又退了回去。 张团长骂道,妈个巴子,还以为这小子临时反间,吓的老子出了一身冷汗。 就在这时,洞口一黑,那个脑袋再一次探进来,这次有了喊声,张团长,有紧急情况。 张团长说,再紧急也不如我们寻宝急,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瘦猴双手扒在洞口说,我看到给咱们投毒的老头了,在你们刚进去的时候,就是害死油条的那个老头。 先绑了再说,张团长命令道,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活的不耐烦了。 瘦猴说话有了颤声,说,本来想将老梆子绑来的,但是一转眼功夫,后面多了一个人,我的亲娘,看背影,怎么看怎么像刚刚死去埋在土里的油条。 众人心中咯噔一下子,好久没有缓过神来。迷糊和大军已经猜出个大概,只是为了稳定军心,不得不继续保持沉默,坐好准备静观下文。 张团长说,净他娘放屁,人死不能复生,眼珠子不能总当个摆设,给我擦亮了继续守着洞口,没我的命令哪也不准去。 瘦猴说是,随后退了出去。 张团长问迷糊,这家伙是不是一个人太害怕了,精神有些错乱。 迷糊嘴上不说,心中明白,既然那个老头敢当众投毒,就不会是善茬,不过再没有弄明白之前,还是不要制造紧张气氛的好。他一副轻松的样子说,八成瘦猴看花了眼,青天白日的不会有什么大事,不要管他了,照顾好洞里的弟兄要紧。 很快,大伙已经适应了洞内的黑暗环境,睁大眼睛,身影依稀可以辨认。张团长凭借多年摸爬滚打,感觉有必要提醒大家几句。于是,对着迷糊说,有什么提醒大家的,多个提醒就可以减少伤亡。 想不到张团长粗中有细,迷糊说,这样吧,谁也不知道前面有什么危险,我和大军在前面趟路,后面的保持两个身子的距离紧跟,张团长在咱们中间。 一行八人亮出家伙,谁也没争没抢,按照迷糊所说的列出队形,将张团长夹在当中,摸索着向洞的深处前进。 地洞呈下降趋势,可以明显感觉是在下坡,不过,坡道非常缓。洞壁光滑干燥,看上去类似黄土夯实,不过隔几米便有一道砖剁,起到加固洞顶的作用。地洞开始变窄,由两个通过逐渐变成了一个人通过的甬道,洞顶开始变得低矮,必须冒着腰才能通过,不知有什么特别的深意。 迷糊寻思,此处肯定不是正规洞口,不然千军万马根本过不去,更何况在此地藏兵。这么想着时,已经摸出来一段距离,地洞上方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像老鼠鬼鬼祟祟活动,更像蛇类爬行的声音。 众人脑瓜皮贴着洞顶,只见前方洞壁有了变化,上面排列着一拉溜类似透气孔一样的长方形洞口,有人的肩膀大小,低着头走路是很难发现这些气孔的。 张团长在后面冒着腰,时间长了憋的难受。他在后面埋怨道,是不是钻了人家烟囱,哪有这么窄的地道。说完也发现了异样,钻进气孔,人可以站起来缓缓劲喘喘气。 张团长挺直了腰板,脑袋伸进透气孔里,想不到的是,上面是一层非常宽敞的地道,可以容几个人并排着通过。从上面看去,弟兄们好像一直在钻排水沟。 张团长说,上面宽敞,走上面吧弟兄们。 迷糊也跟着站起来,脑袋蒙了一层灰,看来透气孔已经废弃多年不用了。他环顾四周,看到大军从前面不远处的洞口往上钻,后面韩氏兄弟、张团长等也已经露出了脑袋。旁观者清,从这里往后望去,胸部以下全在下面这层地道里。 迷糊心说,照这个姿势,假如有人埋伏在上面,手起刀落砍瓜切菜般就能将人头取下。刚想到这里,就见紧后面窜上来一个身影,紧接着发出凄厉的喊声,整个人的声音因为恐惧变了形。 迷糊赶紧窜了上去,问道,怎么了黑蛋。众人也跟着跑过去查看。 还好,还不是最坏的结果,黑蛋看上去只是受了惊吓,头脸还在身上,只是背着大伙惊颤不已。 迷糊搬过黑蛋肩膀,黑暗肢体骨节发出咯吱咯吱的摩擦声,随后,黑蛋指着自己的脚,露出异常痛苦的表情说,有东西咬住了我的脚。 第四章 蛊毒 大军被喊声惊出了一声冷汗,本来自己走在队伍前面,有什么危险应该头一个感知,想不到,反倒是从后面传来了动静。他跑过来惊魂未定的问俯身查看的迷糊,什么玩意整出这么大动静。 迷糊说,人头,一颗骷髅头骨。 黑蛋颤颤巍巍的说,快点给我拔出来呀,我的脚木了,没有一点知觉。 迷糊伸脚踢在黑蛋腿上,黑蛋一惊,将脚收回来。原来,黑蛋只是踢到了一颗骷髅头骨。 见有惊无险,张团长气喘吁吁站在后边说,胆子让鬼吃了,平时喝酒逛窑子那劲哪去了,真他妈废物,再虚张声势小心老子拿皮鞭收拾你。 众人虚惊一场,为了缓和一下气氛,迷糊轻描淡写的说,我还以为碰到了什么,原来是颗人头,活的还是死的,让我欣赏欣赏。 迷糊嘴里这样说,心里还是加了准备。为了保险起见,他将三皮鞭解下来挽在手腕上,用鞭把触碰头骨,大声说,没什么害怕的,是死的。众人哄笑,黑蛋也跟着皮笑肉不笑。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看来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蓦然见到头颅,害怕也是人之常情。 大军蹲下身子,黑蛋为了证实自己不是草包,也跟着低下头观看。只见头颅睁大两只空洞洞的眼睛,牙齿微张,眉目舒展,临死前应该是微笑的样子。脸上已经没有一丝血肉,脑瓜皮有一层浓密的头发,头发散落下来,遮住小半张头脸。迷糊将头骨举到黑蛋跟前说,不过一颗脑袋而已,有什么害怕的。说完,将头骨扔在地上,转身查看地洞情况。 黑蛋好奇加害怕,对头骨产生了兴趣,于是,壮着胆子重新拾起头骨,放在眼前仔细观看。 迷糊查看地洞的时候,大军也跟了过来,对迷糊说,那颗头骨没有问题吧。 应该没有,刚才用手掂量掂量,没有沾粘的感觉。迷糊说,放心吧,应该没事。 大军说,我也希望没事,不过快有两年没有接触这玩意了,生怕手脚生疏,万一有个一差二错。(.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迷糊说,你是说我刚才看错了,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大军将追风剑拔出一点,上面有冷气外冒,显然感到了阴瘴之气。 经过提醒,迷糊确实感到了一丝异常,在拿起头骨的那一刻,分量忽然轻了许多,当时没有在意,以为是年代久远的缘故。 迷糊大叫道,不好,扔掉,将头骨扔掉。 晚了,头骨已经慢慢张开牙齿,在黑蛋靠近的一霎那,猛地咬住了他的鼻子。黑蛋惨叫一声,扔掉头骨栽倒在地。 众人跑过去时,黑蛋头脸乌黑,身体不停抽搐,眨眼功夫断了气息。 大军奔过去,手起剑落,将头骨一分为二,里面有蓝莹莹的东西一闪,牙齿咬合翕张,在寂静的地洞中发出咯咯的瘆人声音。 韩氏兄弟距离黑蛋最近,眼睁睁看着黑蛋命丧黄泉,却无能为力。之后,头骨滚落在两个人身边,已经两半的头骨还在冲着韩氏兄弟咬个不停。 张团长吓的面如死灰,良久喘不过气来。其他几个弟兄盯着地上的头骨不知所措,迷糊掏出皮鞭,啪啪的打在头骨上,骨头立刻变了颜色,由光洁变得粗糙,慢慢塌陷了下去。 迷糊蹲下身,用手捏起一片头骨,稍微用力即化成了碎末。碎末中,有类似小黄蚁的生物从碎末中掉下来,很快钻进土层中。 大军也看到了,说,跳骚,骨头上居然还有跳骚,真是稀奇。 众人已经缓过神,张团长现出一脸悲戚,心说,刚他娘踏入地道半步,就又损失了一员战将。放在战场上都是以一当十的猛将,怎么来到这里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没了。 迷糊重新观察死去的黑蛋,脸上已经变了颜色,由漆黑变成了铁青,翻开后背,脊柱现出一道发散的血印。(.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韩氏兄弟说,毒性怎么这么大,肌肉和脊柱都变了颜色。 迷糊说,蛊毒,头骨十有八九生前中了蛊毒。 经过提醒,大军也恍然大悟,他说,被人下了诅咒。 诅咒是不伤旁人的,迷糊纠正道,只有中了蛊毒之人才能在伤害自身的同时,不断的伤害他人。 张团长一副费力的样子,说,一颗没有生命的头骨还敢咬人,中毒不浅哪。 迷糊说,这种毒在中原地区非常少见,早前儿曾经在鬼皮卷中看到过类似描述,不过也是轻描淡写的一提。 张团长说,毒再厉害还有炸药厉害,就是欠炸,早知道这么危险,真该当初多整些炸药,轰隆一声,全部整上天。 众人乐了,纷纷说,现在炸掉也来的及。 放屁,那你娘金银珠宝还要不要了,有时候不能图眼前省事,得为以后着想。张团长不愧是当官的行家里手,讲起话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韩氏兄弟现出极大的兴趣,嚷着让迷糊讲讲有关蛊毒的一些事。 迷糊走到大军身边说,这样,你先到前面探探路,看看还有没有这种玩意,看见了毫不留情,砍碎了再说。 大军说,成,哥们真仗义,清理战场的事紧着兄弟干,得,保障完成任务。 趁着这个功夫,迷糊说,咱们先把黑单的尸体移到边上,待回来的时候再背出去入土为安。不过千万注意,切莫接触死者发肤。 众人谨记,七手八脚扯住黑蛋破烂不堪的衣服,擎着劲将黑蛋移动了地道边上。 迷糊说,对于蛊毒我也是略知一二,既然大伙愿意听听,闲着也是闲着,那我就说说。 韩老大说,早说了黑蛋也不至于死。 张团长明显不乐意见到吃后悔药的,大声骂道,莫非知道阎王姓阎就不会死不成,荒谬。 大军那边有了动静,挥剑斩物声不时在地洞前边响起。 众人松了一口气,有大军前面开路,身家性命应该无虞。 迷糊想想鬼皮卷里有关内容,再加上自己的想象添油加醋接着说,世间毒大体可分为三种,一种是实毒,世上的各种毒药皆统称为实毒。一种是虚毒,被阴物鬼怪所伤视为虚毒。第三种就是蛊毒,蛊毒自成一家。蛊毒形成发展于南疆,俗称巫蛊之术。巫蛊术口耳相传,其中又以女人蛊术为最毒。培制蛊毒时,巫医用一种类似陶罐的东西圈养一些毒虫,毒虫通常为蛇、土鳖、金蚕、蜈蚣、蟾蜍。炼蛊时,将这些毒虫放置陶罐内,三七二十一天后取出最后一只毒虫视为蛊,此为一般的蛊。 士兵中有一个南方人,大名很少有人知道,因身材比一般人略矮被人们戏称半个人。半个人有个拿手绝活,就是能够用硭硝、木炭硫磺等制造黑火药。有了这个绝活,半个人在部队里非常吃香。这一次寻宝,张大帅忍痛割爱将半个人借给张德海,以备不时之需。 半个人听迷糊讲到这里,呜呜咽咽哭起来。 张团长说,我说半个人,你家少了爹还是没了娘,早不哭晚不哭,偏偏在地洞里嚎丧个没完,回头再把鬼招来,有你嚎的时候。 半个人说,不瞒各位,我父亲便是被人陷害中了蛊毒。众人一下来了兴趣,纷纷调笑说,人家只是说说,没想到,你家倒是动了真格的。 半个人看着大伙没良心的样子,愤愤的说,真事,谁拿自己的亲爹开玩笑。原来,半个人的老爹不知得罪了什么人,被人暗地里下了蛊毒。中毒之后浑身青紫,高烧不退。请大夫吃了几副中药,不见效果。后来,请来当地巫医,巫医观看病人气色,属典型的巫蛊中毒。半个人算是找对了人,巫医只用了一味药剂便治好了父亲的蛊毒。不过,巫医提醒半个人,特病特制,家中病人所中蛊毒不同寻常,需每年的同一个月份再次服下方剂,连续三年方可保性命无忧。半个人替父亲开了三年方剂,前两年老人心有余悸,到了月份能够按时服用。第三年,半个人出门在外,家中老人早忘记了巫医嘱托,余悸全消,心说身体好好的没有任何症状,于是不再服药。到了三年头上,半个人的父亲突然发病,不到两天时间全身腐烂而死。 半个人想起父亲死时的惨状,不禁悲从中来,饮泣不止。 大伙不再搭理半个人,继续听迷糊往下讲。迷糊说,一般蛊毒都有解方,但是,有种金蚕蛊被人们称之为毒中之王,中毒者只有死路一条。据说,巫医将世上最毒的十二种毒物用陶罐放在一起,寻一十字路口埋下,十字路口通常为鬼魂常常光顾之地。七七四十九天后取出剩下的蛊,放在香炉里每天清茶馨香供奉,三个月即可获得金蚕蛊。金蚕蛊无形无色,可杀人于无形。只是此物驯养说道太多,易给主人招致无妄之灾,因此,用之者少之又少。 半个人已经停止哭泣,他凑过来问道,黑蛋招谁惹谁了,被骷髅平白无故咬了一口。 看到众人着迷的样子,迷糊煞有介事的说,各位看官这就是最后一种蛊毒,视为世间的王中之王,蛊王。蛊王不但对活人有毒,更可怕的是对死人依旧发生作用。就像看到的那颗头骨一样。蛊王培制比较特殊,需要埋在阴阳路上。因此,不懂阴阳术的就找不到阴阳路,没有阴阳路就不可能制出蛊王。人中了蛊王之毒后,尸体处理不好,蛊毒发作时,尸体同样痛苦不堪,可痛入魂魄。此时如果有人经过,尸体必然寻机报复,神鬼皆怕。高明的巫医下毒,可隔时发作,间隔长短不一,即便人死之后依然会发作,直到魂飞魄散。不过很少有人下这种毒,损阴折寿,对自身没有好处。 张团长说,如此说来,刚才那颗头骨难道生前中了蛊王毒,而发作时碰巧让黑蛋碰上了,真是个倒霉蛋。哎,人要是倒起霉来,想拦都拦不住。 第五章 废弃的砖瓦窑 和下面那层地道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大概眼睛适应了黑暗的缘故,看上去光线也比下面要明亮的多,已经可以隐约看出是一条黑漆漆的通道。 通道有一人多高,几个人并排着通过没有问题。张团长说,看来咱们进来的洞口是偏门左道,这里才是阳光大道,可以在上面跑马行车,找到财宝后可以用车托运,真痛快。 远处闪过一个人影,走到近处才发现是大军。原来众人歇息的时候,大军手提追风剑向前摸出了不下二十米远,没有发现异常的地方。大军说,此处非常平坦,不像兵马车辆往来之地,倒跟个仓库似的。 迷糊说,仓库? 对,四周墙壁非常光滑,看上去有焚烧碳化的痕迹,就在前面,而且墙壁四周留有不少透气孔。 张团长说,仓库,我们可不缺粮食,缺的是真金白银。 韩氏兄弟脸上露出焦虑的神情,韩老大走过去对张团长和迷糊说,我看没有想象中的简单,不如退回原路前进。 张团长说,我看挺好,比下面要强上一百倍,哪里没有危险,没有危险跑这里来干什么。 韩江也走过来说,是呀,我赞成韩老大的意见,我看这里不像仓库,倒像是砖窑的烧砖笼。 乍闻之下,众人脑瓜顿时大了一圈。迷糊问道,韩江,有些话不能随便说的,这关系到张团长的决策和部署。 由于只是猜测,没有真凭实据,韩江顿时气矮了三分,他说,焚烧痕迹太明显了,有些洞壁已经粉掉了,不然哪里有这么大的烈火。 张团长拍了板,退一万步讲,就算是砖窑也已经废弃多年了,有什么好怕的。走,出了问题我负责,我就不信什么倒霉事都让咱们碰上。 迷糊说,这样吧,我和大军在前面探路,有什么危险的话再走他路不迟。 韩氏兄弟说,什么话,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要去一块去。 张团长发了话,别他娘在这娘们哄哄的,要上一块上,谁后退别怪老子心狠手黑。 于是,众人保持两个身子的距离,跟着大军向前摸索前进。迷糊走在队伍边上,伸手摸摸墙壁,越走越害怕。有时候太粗心大意了,这么明显的焚化痕迹居然没有发现,而且,两侧的透气孔非常明显,显然是通风加氧和观望火候所用。从这两点可以看出,确实如韩氏兄弟所料,应该是废弃的烧砖笼。这么想时,已经摸索着走出来一段距离。地洞太干净了,干净的让人有些害怕。 韩老大走在队伍的另一侧,由于光线黑暗,差点撞上一堵废弃的砖剁。他骂了一句,我靠,太坑人了。迷糊问道,什么情况。 韩老大边说边摸摸鼻子,一堆废弃的砖堆,碰着鼻子了,他娘的,黏糊糊的估计见血了。 张团长在黑暗中说,小心点,走路不能光靠眼,还要靠心,心里亮堂,道路也会跟着亮堂。 半个人不知什么时候超过众人走到了前面,这小子对硭硝硫磺有特殊的感觉。他跟豺狗似的嗅嗅鼻子,大概闻到了什么气味。 大军从后面跟上来,说怎么了半个人,不在后面慎着,难道看见狗头金了。 半个人小声说,有那好事还轮的上哥们,哥们这小胳膊小腿的,也就是众人吃肉我喝汤的命。 迷糊也发现了半个人的异常举动,心说话,这小子一贯胆小,今天怎么跟变了人似的。于是凑过去问道,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没有,就是他娘的气味不对,哪里不对一下子还说不上来。半个人说着,走到洞壁一侧,用手划着洞壁向前走路。 众人不再说话,洞里静悄悄的,新来的两个生兵蛋子一直默不作声,按照张团长的意思,这两生兵蛋子和死去的黑蛋负责运输,进洞全是自己临时起意。 张团长在后面故意打趣说,你们两个人怎么一直不说话,哑巴了还是害怕了。 没有,两个人终于出了声,来的时候没说这么危险,就说历练历练,跟着跑跑腿脚,哪里承想,还没有见到宝贝什么样,先折了两人。 学着点,张团长说,我敢说这句话,从这里出去的弟兄都将成为一等一的干将,以后没有办不了的事,过不去的坎。对了,你们谁是大李,谁是小李? 正说着,大军已经转了一圈又折返回来,对迷糊小声说,他娘的,让韩氏兄弟说对了,前面是个死胡同,没有出路,要想出去还得钻回地沟里去。 迷糊想了想说,要不要再探查一番,烧砖窑也应该有门口出入。然后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刚才韩老大无意中撞上了一面活茬的砖剁,再到前面探查一番,如果没有门,那么门肯定就是那里。 就在这时,半个人那里有了动静,在一个透气孔前面驻足不前,好像在洞壁上划拉什么东西。 迷糊问,怎么了半个人,杵在那里看什么呢。 半个人自言自语道,这个透气孔怎么跟其他的不一样,多出来的这个扳手好像是什么的拉杆。 迷糊和大军也跟着凑过来,半个人举着鼻子四处查找,好像找到了气味来源一样。他抬头观看,洞壁上方有液体涔出的痕迹。半个人得意的说,找到了,气味从那里传过来的。 迷糊隐约感觉到,该来的还是来了。他问道,什么气味,我们怎么察觉不到。 半个人有些飘飘然,不无炫耀的说道,硫磺,肯定是硫磺的味道,里面夹杂着一缕桐油的香气。 迷糊脑瓜皮骤然发麻,他紧张的说,你能确定? 当然,我这鼻子可不是一般的鼻子,能够顶风闻到八百里以外的火药味。 看到大伙停滞不前,张团长以为出了什么事,也跟着凑了过来。 迷糊悄悄退了出去,走到韩老大跟前叮嘱道,带上大李小李两个生瓜蛋子,马上到刚才碰鼻子的砖剁那里,将砖头全部拆掉。 为什么?韩老大不解的问道。 门,十有八九门就在那里,地洞废弃前,被人匆忙之中用砖头活茬了起来。 三个人明白,在这种地方,要想活命,听迷糊的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韩老大领命,带着大李小李一行三人消失在黑暗中。 张团长凑了过来,看到了透气孔里面的那杆扳手,想都没想直接握了上去。 这时大军指着洞壁上方一片浸渍对半个人说,漏雨了?水好像顺着流了下来。 半个人鼻子顿时灵敏起来,完全捕捉到硫磺和桐油的气味。为了避免骚动,他凑过来对迷糊大军说,快,赶紧让所有人撤走,原路撤回。 晚了,张团长由于好奇,头一次触碰扳手时,已经触动了翻板开关,有少部分桐油从上面顺着墙壁流了下来。只是张团长没有意识到危险已经来临,还在那里跟扳手较劲,已经听到了明显的齿轮和锁链绞动的声音。 迷糊和大军同时窜到张团长左右,一把推开张团长。张团长猝不及防向后一个趔趄,说道,王八羔子造反不成,老子的身子骨经得住你们这么折腾,真不知道尊老爱幼。 就在这时,迷糊和大军同时抓住扳手,想要复归原位。扳手受到严重腐蚀,两人稍微用力,扳手应声而断。 洞壁上已经见了明流,刺鼻的桐油味迅速弥漫开来。 撤,往回撤。 张团长立刻懵了圈,大声喊道我的亲娘,今天算要了亲命了。撒丫子向洞里飞奔,迷糊大声说,往回撤,前面没有出口。 关键时刻,半个人显出了士兵应有的素质,头脑反倒冷静了下来,他三窜两窜跑到张团长身边,上去不由分说给了一巴掌。顿时,张团长清醒过来,说,打得好,回去老子给你记头功。于是,半个人扯着张团长袖子,迅速折返,跟随众人向原路跑去。 桐油顺着整个墙壁流下来,地道里有了哗哗声,眼瞅着翻板开始倾覆,更多的桐油开始汩汩而出。 原来,在很早以前,人们为了提高砖窑的温度,通常会在砖窑温度上升过程中,通过加氧助燃的方式以增加温度。后来,人们注意到,当温度上升到一定程度时,通过从透气孔注射油脂、硫磺或木炭的方式可使窑内温度迅速激增。此处设计非常巧妙,相当于在洞顶上放置了一个油罐,一旦触动扳手,油罐倾覆,桐油倾斜,借助火势引起爆燃,窑内温度会瞬间上升。想不到多年以后,却无意中被张团长整个倾倒了下来。 迷糊竭力控制自己,以最快的速度带领大伙向原路撤。 韩老大听到大呼小叫声,知道出了问题,大声喊叫,这里,朝这里跑。 众人听到韩老大的声音,知道迷糊留了后手,心情平稳了许多。韩江气喘吁吁的说,真窝囊,真想实实在在的干一场,空有一身力气没地儿使,到处是危险却找不到敌人。 脚上已经感到黏糊糊的,看来桐油已经流向了这里,正在铺满整个地道。张团长说,少废话,这个时候还有功夫抒发心情。对了迷糊,身后好像没了动静。 经此提醒,地洞了安静了下来,没有了哗哗的液体流下来的声音。 是呀,半个人说,是不是流完了,这么多年过去了,就算蒸发也该蒸发的差不多了。 顿时,众人心情放松,甚至莫名有些高兴起来。 第六章 粮食库(上) 黑暗中传来韩老大的声音,张团长、迷糊,这里确实是个活口,已经见了松动。 顺着声音,众人来到韩老大跟前,砖剁已经被三个人拆除了一大半,剩下的用手一捅直晃悠。 迷糊说,应该是个活口,推开吧。 众人稍微用力,一面墙轰隆一声被彻底推倒。 韩老大说,这里也见了桐油,不过应该没有危险。 半个人轻松的说,是呀,光有桐油还不够,就像光有炸药没有雷管引爆一样,没有引燃是不会引起大火的。 张团长说,乌鸦嘴,早知道不会着火,那咱们慌里慌张跑个什么劲。 就在这时,悬挂在上面的油罐彻底倾覆,油罐砸在洞壁上,发出重重的撞击声。 迷糊心说,完了,古人智慧是无穷的,为了防止引火熄灭,油罐和洞壁的撞击处肯定安装火石,火石遍地都是,说不定整面洞壁都是火石垒砌而成,砸在任何地方都能引起大火。 果然如迷糊所料,为了能够产生足够多的火花,那面与油罐接触的洞壁确实由火石垒砌而成。 不过,由于多年废弃不用,洞壁上布满了灰尘,头一次撞击居然没有撞出火星,实属众人之幸。 迷糊对张团长说,为防万一,另寻他路吧。(.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行,听你的,小心驶得万年船。说完,头一个钻了出去。 这时,油罐撞击洞壁后反弹回来,又一次撞在洞壁上,这次,擦出了一点火星。火星尽管微弱,但还是穿过无边的黑暗在众人面前一闪。 半个人吓的声音变了形,火。 火星见油便着,眨眼变成一团火球向这里扑面而来。 惊吓之下,众人一窝蜂涌向洞口,火焰迅速燃烧起来,窑内温度瞬间升高。 小李正在收拾脚下砖头,感到大事不妙之后刚要往洞口跑,慌乱之中被半个人撞了一下,一下栽倒在地。此时众人已经跑出洞口,火焰已经变成无坚不摧的烈焰,所到之处,洞壁被烧得劈啪作响。 众人望着洞口大口喘气,正在庆幸火口逃生的时候,大李瞅着众人说,小李呢,小李还在里面。 迷糊刚松下一口气,心又跟着悬起来。地洞周围已经被烈焰照亮,他看了众人一眼,小李果然不在这里。 大家互相询问的当口,从洞口烈焰里站起一个火人,摇摆着走了两步,噗通一声栽在地上,前半身倒在洞口外面。 顾不上烈焰扑面,大李奋不顾身的跑了过去,侧着脸忍着炙烤的剧痛拉出小李。众人一哄而上,用衣服手脚拍打小李全身,火苗逐渐熄灭。小李已经烧得面目全非,有焦肉泛糊的味道从身上传来。 黑暗中,小李面目全非,整张脸全部碳化,只露出两排牙齿,在黢黑碳化的脸上显得异常洁白。大李扑在小李身上,不顾尸身上冒出的黄绿色粘液,哽咽难禁,絮絮叨叨的说道,怎么了这是,刚才还好好的,怎么说没就没了。 被眼前的惨景所感染,众人胃口一阵翻江倒海。张团长身经百战,见过无数受伤惨死的士兵,情感可谓是铁板一块,但是,当看到眼前的景象时,感到胃口直顶脑门子。他稳定了一下情绪大声说,弟兄们跟着出生入死,回去后全部记功,死去的弟兄全部厚葬,家人由军队统一供养,节哀吧,大李。 张团长说着,脸上现出悲戚,也跟着伤感起来,说这才哪到哪,不管怎么说,小李落个全尸,咱们说不定还弄不了整个的呐。 大李止住哭声,一个人将小李翻过来,尸身经过翻动掉下许多碳渣。大李手上胳膊上沾了一身,不知是尘土还是从小李身上蹭下的碳渣,他郑重其事整整尸体姿态,腿脚顺在身体两侧,跟仰面睡觉一个姿势,看上去心里还好受些。 随后大李瘫坐在地上,精神一旦过了紧张劲,脸上便感觉到了异样,像有无数只蚂蚁在脸上吞噬一般,伸手一摸,连血带肉沾下一层。大李不由自主的哼了一声。众人这才注意到大李脸上的变化,原来在营救小李时,大李右脸已经被烈焰严重炙伤。映着窑洞的火光,有黄色粘稠的液体从脸上淌下来。 张团长摸摸身上,身上空空荡荡的,他对众人说,看看谁身上有万金油、云南白药等急救药物。 众人拍拍衣兜,一个比一个干净。半个人张着两手说,都在瘦猴那里,进来的时候为了图省事,都撂给瘦猴了。 大李似乎已经忘记疼痛,他对大伙说,没事,皮外伤,和小李比起来不知要幸运多少倍。说完,士兵的刚毅又回到了大李身上,他在地上划拉划拉,随后将一把浮土捧再手心敷在右脸上。一阵钻心的痛苦后,额头涔出细密的汗珠,他苦笑了一声说,这下倒好,半个人有伴了,咱们队伍里又多了一张半张脸。 半个人躲在阴影里,他心知肚明,小李的死亡多少跟自己有些关系。只不过,众人正在悲痛之中,尤其大李差不多要失去理智,这个当口向大伙吐露心机,无异于自取灭亡。 半个人跟着苦笑了两声说,是呀,以后咱们就是半字辈的亲兄弟了。 砖窑内火势渐消,看来,经过无数岁月的沉淀蒸发,桐油所剩无几,即便这样,依旧引发了一场大火。 借着火光,众人发现已经来到了另外一条地道上。一斑可见全豹,由此可以看出,藏兵洞内洞洞相连,并非一条简单的地道所能相比。 眼前地道非常宽敞,可以看出老远。迷糊说,趁着光亮,大家紧走两步。 张团长说,成,加把劲,没准前面就能看到藏宝的地方。 借着火光前行,步子明显轻快了许多。大军一马当先走在队伍前面,迷糊断后,看看有什么不对进的地方,还好,一切正常。 砖窑的火光逐渐熄灭,地洞里开始暗下来。有了前几次的经验教训,众人少了一些恬躁,一声不吭的摸黑前进。 整条地洞静悄悄的,只有众人细碎的脚步声。张团长耐不住寂寞,插着腰冲着空洞洞的黑暗开玩笑说,太静了,有没有活的答应一声。 还没说完,地上有了动静,就见地上跑过来一团黑乎乎的东西,看上去有成年家猫大小。跑到众人面前后,蹭的一声窜了起来。大军走在最前面,匆忙之中用剑一挡,黑影血花四溅,溅了大军一脸,随后一只尺把长的老鼠应声落地。 第七章 粮食库(下) 张团长干笑着说,看来洞里没有什么玩意,时间一长,全被这些老鼠霸占了,不过,老鼠也太大了点。说着,用脚踢踢地上的老鼠,老鼠被踢的翻过身来。 韩老大凑上前查看,不看还好,一看着实吓了一跳。老鼠尸体足有一尺半长,门牙像两枚钢钉似的翻出唇外。韩江也跟着猫下腰查看,站起来后一脸的严肃。 迷糊看到韩氏兄弟面无表情的样子,知道两个人肯定看出了什么端倪。于是凑上前问道,怎么了这么严肃。 韩老大说没什么,就是看到这个家伙想到了我们东北的一种仓鼠。 半个人也凑上来,看到老鼠后嬉笑道,老鼠遍地都是,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你知道个屁,韩江说,我们东北的仓鼠肉糙皮厚毛长,是当地公认的大老鼠。大老鼠根本不怕家猫,饿急眼的时候根本不把人放在眼里,可以和家狗有一拼。最要命的是,仓鼠学会了偷鸡,经常跑到农户家里糟践小鸡仔,防不胜防厉害的很哪。即便这样,也只有这只老鼠的一半大小。 半个人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不再言声。 大军说,兵来将挡水来土屯,有什么可怕的,退一万步讲,就是再厉害,也只是一只老鼠而已。 迷糊说,多加小心总是有好处,看看我们这几个人,再也经不住折腾了。 大军点头称是,一行人继续前行。 摸黑走了半个时辰,估摸着已经走出了老远。众人有些疲乏,尤其张团长,平时里养尊处优,没有吃过这么多苦头。张团长提议,要不要歇息歇息,看样子,我们好像还没有深入地洞内部,先吃点东西补充一下体力。 众人响应,纷纷找地方靠着洞壁坐下来。张团长说,我这里还有一张饼,谁还有,全部拿出来。众人互相看看,只有迷糊匆忙之中带上了两张饼,其他人考虑不周,没有做好长时间战斗的准备工作。迷糊说这么着,能者多劳,韩大个和大李分一张,我、大军还有半个人分一张,张团长和韩江分一张。 看到和团长分羹,韩江有些不好意思,说我就不用了,来的时候没少吃,现在觉不出饿。 张团长仔细将手中的大饼分成大小相同的两份,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怎么着,就知道图省事,来去一身轻,就该饿死你们。说完扔给韩江半张饼,说接着,别糟践了。 迷糊撕了一小角放在嘴里,剩下的饼递给大军和半个人,说,你们多吃点,我现在没有胃口。迷糊指着黑漆漆的前方说,看来是一马平川,应该没什么危险了,这样我先到前面转转,也好心中有数。 大军说,赶到一块了,闲着也是闲着,咱们一块去。随后,将大半张饼扔给半个人说,小心别噎死。 半个人开玩笑似的说,如果再来的小酒就再好不过了。 韩老大在旁边接口,我这里有,三十八度的要不要。 半个人说,都有都有,这么着,手把着壶自斟自饮如何。立刻引起众人一阵哄笑。 迷糊和大军临时做了分工,两个人一左一右分开行动,中间保持伸手即可探到的距离,不管谁遇到情况,都可以迅速施以援手。 张团长吩咐道,小心点,有危险迅速往回撤。 洞里变得越来越宽敞,光线好像也跟着亮了许多,隔着几米远,能隐约看到张团长几个人坐着的身影。 没有了其他人的牵挂,迷糊和大军有些得心应手,少了拖泥带水的感觉,脚步轻快了许多。 前行了一段时间,约摸出去了不下百米远,已经听不到张团长和剩下几个弟兄的交谈声。迷糊说,往回撤把,最起码这一带是安全的。 大军指着前面不远处说,地洞好像到了尽头。 黑暗中,确实好像有堵墙挡在了前面。大军说要不要看看,迷糊瞅瞅身后,张团长他们好像消失了一般,听不到任何动静。 大军说,故意的,怕打扰咱们停止了交谈。 迷糊侧耳仔细听听,确实听不到任何动静。他试着喊了一声,张团长,听的见吗。 这一声在地洞里传出去老远,片刻之后声音反弹回来,出现了回声。两人脑皮发麻,感觉不妙,撒开手脚往回跑。很快回到刚才休息的地方,除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小李尸身外,张团长他们凭空消失了一般人影皆无。 迷糊喊道,有人吗,有喘气的应个声。 就在这时,从来时的地洞角落里忽然冒出一个人,这个人飞快的跑到迷糊和大军跟前,脸上现出惊恐之色说,不好了迷糊,真是想什么来什么,怕什么有什么。 来的人是东北人韩江,看来这个人颇有心计,不像其他人,一旦有个风吹草动便倾巢出动,不计后果不留后路。 迷糊说,其他人呢,有没有危险,怎么一转脸全不见了。韩江擦擦脸上的汗珠,指着后面黑漆漆的地洞说,你们走后不大一会儿,那面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像小型猫科动物收起利爪用肉垫走路的声音。这种声音对我们韩氏兄弟来说太熟悉不过了,再轻微的声音也逃不过我的耳朵。于是我和韩老大循着声音走过去,想不到大李非要跟着一探究竟。剩下半个人和张团长,两个人守着小李的尸体大概有些害怕,也跟着我们一起走了过去。就在地洞的黑暗处,原来相连着另外一条隧道,声音就是从那个隧道传出来的。我和韩老大循着声音往前走,走出不远你猜怎么着。我们看到一个仓库的大门,之所以认准是仓库的大门是因为洞壁上有阴刻的“粮草库”几个字。木门虽然经历了这么多年,但是非常结实,没有一点腐朽不堪的意思。但是,木门底部却被掏出了一个大洞,这么说吧,半个人钻进钻出没有问题。而声音就是从这里消失的。大家伙看着没有稀奇之处,张团长执意进去看看,被我们拦住了。我们已经损失了三个人,绝对不能再有任何牺牲。于是,韩老大吩咐我来找你们,他自己则看着张团长,半个人和大李也守在仓库门口严阵以待,生怕有什么差池。 大军已经等不及,一个劲催促韩江在前面引路。韩江边走边说,到了那千万不能让大伙冒险,千万不能进去,里面是本可能藏着宝贝的。 迷糊笑着说,张团长什么脾气不是不知道,越拦着越起反作用,况且万一里面有宝贝后悔都来不及。 大军也跟着说,是呀,不管怎样也要看个究竟,一只老鼠有什么可怕的。 韩江有些着急的说,那万一不是一只而是成千上万只怎么办。 大军咧开大嘴一百个不在乎,老鼠毕竟是老鼠,我们手枪匕首在身,有什么可怕的。 见说不动大军,又对迷糊说,千万不能掉以轻心,我们现在真是伤不起呀。 迷糊说,成,过去后劝劝张团长,绕过去肯定没有危险。韩江听着话头不对,于是不再言语,专心在前面带路。 拐过一道直角弯道后,一条天然隧道出现在眼前。大军说,怪不得当初没有发现这条隧道,弯道太直了。 看着洞顶坑洼不平的样子,迷糊说道,这才真正进了隧道,以前咱们走过的地洞人工挖掘修建的痕迹太明显不过了。看来,修建地洞的目的就是与这些天然隧道相连,在整座山形成一个四通八达、纵横整座山体内部的天然地洞网络。真是人类智慧与自然巧妙结合的神来之作呀。少见,少有,真是大开眼界,迷糊不禁啧啧称赞。 几个人说着,隧道内好像比刚才要亮堂了许多,已经能够隐隐约约看到远处的景象。 听到脚步声,守在仓库门口的张团长等几个人知道韩江带着迷糊大军来了,于是在黑暗中向三个人摆手。 走到近前,看到除了张团长一脸轻松外,其他几个人都紧绷着神经,手里亮着匕首和手枪,一副随时投入战斗的样子。看来,大伙以已经被潜在的危险吓怕了。 仓库的门板依旧保持了原木的天然本色,木纹条理清晰,门板上的桐油漆皮甚至有些发亮。只是门板下方赫然出现一个大洞,足有一个成年人的腰身粗细。边缘啃噬状痕迹非常明显,从咬痕上给人一种强劲有力的感觉。怪不得韩江不敢掉以轻心,众人也是一脸戒备样子。 韩江搬救兵的这段时间,韩老大仔细观察了门板上的咬痕,咬痕清晰且细密,力道强劲入骨三分。在洞口边缘,刮蹭着许多十来公分长老鼠毛。从咬痕和毛发的长度可以想象出里面的仓鼠是怎样的尖牙利齿和狰狞形状,韩老大深吸一口气,如临大敌般绷紧了身上的每一根神经。 张团长已经表现的非常不耐烦,按照他的意思,应该一脚踹进去,看看仓库里有什么东西。没有的话立马走人,免得在这里瞎耽误功夫。他对着众人说,迷糊和大军也来了,咱们人多力量大,不要说仓鼠,就是里面有十个八个的大活人也不在咱们话下。说完,他飞起一脚蹬在大门上,门板上方立刻扑簌簌落下一阵灰尘。里面好像有了悉悉索索的动静,待侧耳倾听时,马上又复归平静。张团长喜笑颜开的说,神鬼怕恶人,有我一脚开路,该闪的怕死的也就全闪开了。 紧接着,大李卯足力气在门上蹬了一脚。哪里知道,除了掉下一些粉尘外,大门岿然不到。 其他人手里握着家伙盯着门板下的洞口严阵以待,生怕里面窜出个什么东西后措手不及。 两脚下去后众人明白了一件事,要想把门踹开是不可能的。两脚的威力仅在于提醒里面的住户,有人砸场子来了。 半个人从后面钻出来,笑嘻嘻的向张团长请战,张团长犹豫了一下说,进去可以,记住,进去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门打开,不能逮着便宜忘了门外的兄弟们。说完从腰间拔出手枪,打开保险放在半个人手心里。 半个人接过手枪,一手拿枪一手拿着匕首说,冲咱这身材,天生钻洞的料,擎好吧各位。说完哈下腰准备钻门板下方的洞口,已经进去半个脑袋又被迷糊拽出来,他叮嘱半个人说,千万不能硬闯,进去之后找到门闩打开大门是首要任务。半个人点头称是,扫视几个弟兄说,谁他娘也不许走远了,万一有危险咱们好来个里应外合一网打尽。 众人在外面戒备。半个人哈腰将脑袋探了进去,里面一团漆黑,基本上看不到任何东西,到处漆黑一片。钻进头之后施展自创的缩骨功,将肩膀一左一右挪进去。肩膀进去后,半个人一挺腰劲,整个钻进洞中。 第八章 仓鼠(上) 半个人慢慢蹲起身,双手用枪和匕首指点着巡视四周,除了一团漆黑外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东西。于是站起身摸摸门板,果然有一根长方形的檩条横亘在大门上。半个人看着檩条发憷,他对门外的人说,我了个去,这么粗的檩条就是一头大象也很难一下子撞开的。张团长、迷糊还有各位弟兄,你们打开场子,门马上要开了。半个人一边嘟囔着,一边将手枪和匕首插在腰间,试着用肩膀扛动檩条。整条檩条木足有百十来斤,这要换个旁人也不算一件多难的事,但是半个人天生瘦小,力气也跟着大打折扣。他试了几次,还好,檩条已经有了活动意思。 黑暗中跑过来一只仓老鼠,个体较小,和家鼠个头差不多。在老鼠的世界有个不成文的法则,一旦遇到潜在危险,老弱病残幼的老鼠会挺身而出,以身试法。因此,被毒死和逮住的基本上是小老鼠。这是老鼠能够在陆地上横行并且生生不息的生存技巧。小仓鼠冒着必死的危险溜到半个人脚下探试,发现和鼠类没有什么交集,于是又折转身跑了回去,大概是报告安全一类的信息。果然,不大一会儿工夫,有几只个体稍大的老鼠大摇大摆走了出来。 半个人十足全身力气试了几次,檩条差不多已经快要出来的时候,力道不济又放了回去。众人在门口听到真真的,为半个人鼓劲,半个人受到鼓舞,感觉自己就是众人的救世主,再加上刚才摸索出来的一点经验,于是提提裤裆,使出吃奶的劲用肩膀抗住檩条的一头。这次效果明显,横担在门上的巨大门闩居然被半个人抬了起来。他对着门外的弟兄们喊道,擎着劲使劲推吧。 众人听明白半个人的意思,分开两拨试着使劲,果然,左边的一扇大门有了动静,吱吱呀呀的被推开一道缝隙。韩老大身子一缩便挤了进去,帮助半个人抗住檩条,一较劲向外扔了出去。 半个人笑嘻嘻的说道,不负重望吧关键时刻。话没有说完,感到小脚趾头一阵钻心的疼痛,下意识窜了上来。口中喊道,什么玩意咬我。众人吓了一跳,就见半个人刚捂住脚面又撒了手,右脚使劲跺在地上,像在驱赶什么东西。地上跑过去一只个体较大的老鼠,转眼消失在前边的黑暗里。 半个人也意识到是什么东西,心神归位,不好意思的笑笑说道,原来是只老鼠。随后脸上露出一副呲牙咧嘴的模样,他蹲下身摸着被咬的脚趾头,从身上撕下一块布条缠在脚上。迷糊看到半个人的样子,问道怎么了。半个人双手擦擦手上的血若无其事的说,占了一个大便宜,小指头便他娘咬掉了,跟弟兄们打个招呼,小心点,这里的老鼠咬合力惊人,牙齿比钢刀还要厉害。(.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他指着咬掉的齐茬对着迷糊说,一口,刚感到疼痛已经被咬掉了。 迷糊眉头紧锁,意识到危险无处不在,生怕这些弟兄们轻敌吃了亏。于是大声提醒道,大伙小心点,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往回撤,切不可贸然行动。 众人从不同方位打量这间宽敞的仓库,感觉这间仓库太平常不过了,纷纷放松了警惕。大军和韩氏兄弟已经走进去一段距离,前面不远地方看上去堆着成垛的谷物,走到近前才发现,外边用麻袋围城一圈,直接堆砌到房梁上,大概里面盛满了粮食。空气中充满着谷物的干燥气味。 韩氏兄弟手里拿着匕首走在最前面,感到安全后向大伙挥挥手,示意可以放心过来。盛装粮食的布口袋非常结实,里面鼓鼓囊囊的,大军独自绕到粮食垛的另一侧,扒住粮食袋子往上攀登,想要到上面看个究竟。布口袋看上去非常结实,大军双手抓住口袋,稍微用力,竟然将口袋撕开一条口子,看来再结实的物件也经不住岁月的长时间打磨。里面流出不少粮食,粮食黑呼呼的,给人感觉分量比较轻,大军用手接了一些,在掌心撵来撵去,看不出是什么粮食作物。这时众人已经来到粮垛跟前,韩老大似乎也发现了同样的问题,手心捧着一把粮食心中犯了嘀咕,只见里面除了一些谷壳糠皮之外,还有一些黑色颗粒状的东西。他走到韩江跟前,韩江只看了一眼便认了出来。老鼠屎。 韩老大脸色苍白,又接连用匕首捅破几条布口袋,口袋里面全是这些掺杂着老鼠屎的所谓粮食。 要知道,一匹良好的战马可以感知埋伏在四周的敌人,一只优良的猎犬可以闻到隐藏在暗处的猎物。迷糊谨慎的走了过来,虽然看不出哪里有异样,但却感到了周围不和谐的气息,好像黑暗中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几个人表演一样,浑身不自在。韩老大附在迷糊耳边指着面前如山似的粮食说,都被老鼠掏空了,全是老鼠屎。 迷糊疑惑的说,如此说来,粮食已经全部被老鼠吃掉了。 韩老大摇摇头说,我指的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这么多的粮食,在里面藏上几千只老鼠屎是非常容易的事。 迷糊想到半个人被咬的样子,不禁暗自心惊。他故作轻松的说,井水不犯河水,咱们可没有招惹这些老鼠。 韩江也走了过来,手中的匕首在黑暗中熠熠放光。 众人完全没有感到危险已经来临,看着如山似的一袋袋的粮食啧啧称奇,尤其是张团长,面对这堆如此之多的粮食,马上想到日后搬回去充当粮草,初步估算供应军队三个月的口粮应该没有问题。即使找不到黄金珠宝,搬回这些粮食也算是首功一件。他心情激动不已,用拳头捶着粮食袋子说,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宝贝,是我们军队的命根子,今天给在场的各位提前记上一功。说完将手枪别在腰间,准备找个地方撒泡尿。 韩江对付动物有一定经验,一般情况,人只要不主动攻击动物,很少有动物主动攻击人类的。因此,韩江抱着常有的心态对迷糊说,我们已经侵占了别人的地盘,如果顺利的话,悄无声息还有全身而退的可能。他笑了笑指着如山似的粮食垛说,上面有无数双眼睛正在盯着我们,一旦生命受到威胁,这些家伙会倾巢而动,到那时想撤怕是也来不及了。 张团长撒完尿,迷糊、韩氏兄弟等围了上来说明情况,张团长摸着稀疏的几根头发在那较劲说,既然如此,那咱们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回头调来大部队再搬走这些粮食不迟。说完,众人纷纷亮出家伙一步步后退,快退到门口时,几个人终于松了一口气。迷糊清点一下人数,发现大军不见了,他看看众人问道,谁看见大军了。 第九章 仓鼠(下) 众人这才发现,大军从一开始便不见了踪影,迷糊有些着急,心说太没有组织纪律性了,现在哪是单干的时候。[.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着急归着急,还是为大军担心,生怕有个闪失。 张团长吩咐道,迷糊、韩老大你们两个人过去找找大军,找到后马上回来,我们在门口等你们,速去速回。迷糊和韩老大得令,刚要返身的功夫,黑暗中传来一阵房倒屋塌的声音,随后从堆积粮食的地方腾起一阵烟尘,尘土飞扬中,出现了一个飞速奔跑的身影。那个身影边跑便大声喊叫,撤退,张团长、迷糊、弟兄们可不得了了,能跑多远跑多远。 该来的总归要来的。众人撤退时,大军隐藏在黑暗中,看到众人走远后,独自爬了上去。爬上粮食垛还没有站稳身子,就看到粮食堆上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自己看,大有围而攻之的意思。大军亮出追风剑,与众多的眼睛形成对持局面。一个硕大的老鼠从房梁上跳下来,大军手起刀落,将老鼠斩杀在面前。不料用力过猛,一个踉跄,脚下不稳,成堆的粮食垛失去平衡像山一样塌了下来。本来想整个下马威,不料却捅了马蜂窝,密密麻麻的老鼠铺天盖地的涌向大军,他随着粮食垛滚落在地上,爬起来玩命逃窜,一边跑一边提醒大伙撤离。 几个人中除了迷糊外都是身经百战的主儿,面对面杀敌没有一个含糊的。但是这种情况和常规战不同,面对黑压压像洪水一样卷来的硕鼠,本来应该四散奔逃的,但是有大军在后面拽着,兄弟情感油然而生,纷纷亮出家伙,列成一排组成全线抗敌的队形,站在那里你望着我望着你有些不知所措,没有一点有底的样子。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半个人吃过亏,知道老鼠的厉害,出了一身冷汗,握枪的手开始不由自主的哆嗦。大李虽然当兵时间不长,心里素质却过硬,尤其刚失去最亲近的小李兄弟,有种自虐倾向,非常渴望危险的到来。这种倾向非常要命,一旦打起仗来就会不顾一切。韩氏兄弟看上去非常有把握的样子,最起码自保应该没有问题。迷糊焦急万分,思考着怎样才能全身而退。 为了鼓舞士气,张团长慌乱之中冲着漫天袭来的硕鼠群开了一枪。伴随着一身清脆的枪响,一道火星照亮了仓库内的一切。漫天的仓鼠受到惊吓,一下子停了下来,挤成一堆止步不前。趁着这个功夫,大军飞快的跑到队伍中。 借着短暂的亮光,众人终于看清了仓鼠的本来面目。跑在前面的仓鼠有家猫大小,毛发灰色,但是头脸却是红色的,眼睛通红,两只耳朵又尖又细竖立在脑瓜两侧,牙齿凸出裸露在嘴唇外面。乍看之下,非常像山上的小野猪崽子。 一次绝好的逃跑机会,迷糊捅捅错愕不已的张团长,小声说,保持队形往后撤吧。一语提醒梦中人,现在不是欣赏动物的时候。于是几个人开始后退着往门口撤,还好,里门口还有不到十米的距离,此时如果撒丫子逃跑,完全有逃出去的机会,只是队形一散,难免各自为战大伙有失散的可能。作战经验告诉几个兄弟,面对强敌只能团结一心。半个人受到老鼠攻击过,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心里最清楚面前这群家伙的厉害,不由自主提前撤了一步。队伍一动弹,仓鼠那边有了反应,大概感觉不到后续的威胁后胆子又肥起来。有几只体型硕大的老鼠已经先前一步窜了过来,三窜两窜到了几个人跟前,大军和韩氏兄弟手拿利刃挺身而出,对着几只硕鼠一阵乱砍,砍死其中的两只。硕鼠看到同类惨死,跑到近前后停止攻击,与几个人对峙起来,响起一片叽叽喳喳的磨牙声。 众人听了心悸,大军飞起一脚将砍死的仓鼠踢进硕鼠堆里。可怖的一幕出现了,仓鼠见到死去的同伴后闻腥而动,居然群起而食之,眨眼功夫变成一幅白骨。 张团长此时倒冷静了下来,他对着众人下命令道,背靠背围成一圈往后退,保持防守队形往后退,能走多远算多远。于是队伍转动着向门口撤退。 仓鼠是非常有智慧的动物,当看到几个陌生人构不成威胁后,立刻发挥团队的力量开始新一轮攻击。 成千上万只仓鼠像洪水一样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将迷糊等几个人团团围在中心。几个人围成一圈,专心面对正面的攻击,即便这样,由于张团长和韩江手中没有匕首,手枪在贴身战中基本就是废铁一块,只能拿着枪把起到敲击的作用,防御力明显下降。韩江因为有多年的狩猎经验,专心对付老鼠的攻击还是有一套方法的,他上蹿下跳再加上嘴里不停的恫吓,防守一时应该没有问题。张团长惨了,脚上和腿上受到仓鼠攻击,小腿被仓鼠尖利的牙齿撕下一块肉,鲜血直流。迷糊和大李分别在张团长左右,看到团长受伤,从两边将团长挤向中间位置。张团长这才得以暂时喘息,从衣服上撕下一根布条缠在腿肚的伤口上简单包扎一下,算是止住了血。 这时大李好像也受了伤,鲜血不断顺着胳膊肘外下滴答,不知是仓鼠的还是自己的,只是感到小臂一阵阵钻心的疼痛。 眼看着仓鼠前仆后继没有停息的意思,迷糊不断思考着退敌之侧,无奈,除了尽快的退出门口外好像没有别的办法。 韩老大看来也失去了刚才的忍耐劲,边挥舞着手中的匕首边狂躁的说,他奶奶个球,老子活着出去后,一把火将狗日的烧个干干净净。 迷糊听后心中一阵,心说奶奶个球,何不用火攻呀,一把火保准能退敌,最起码能起个震慑作用。不过进洞之前将火石和火绒全部交给了瘦猴,现在悔青肠子也没有一丁点用,于是大声喊道,半个人,想想办法整出个火球来。 半个人想也没想回应道,没有火把没有火绒,我又不是那娘的火神整个屁呀,发发怒火还行。张团长听到火球两个字,立刻来了精神,他脱掉上衣吩咐半个人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留着你是吃干饭的,还你妈爆破高手,今天就是拿脑袋钻木头也得给我整出一团烈火出来。说完一把将半个人拉进圈子里边,将手枪塞给半个人,夺过淌着仓鼠血的匕首冲进了外围,对着半个人说,哥几个的身家性命交给你了,你能行的。 半个人接过手枪,平时打家劫舍的时候用过这一招,将子弹里面的弹药取出来,再跑到远处瞄准弹药开上一枪,一团引火就点起来了。不过,今天这种情况成不成两说。他急忙退掉弹夹,发现里面只有两颗子弹,心说话太考验人了,真是不容许出现一点差错。他试着用枪杆磕掉子弹帽,纹丝没动。于是将子弹帽放在嘴里,噙着劲连咬再撬,子弹帽应身而开。他脱下上衣,连同张团长的上衣一并放在地上,小心翼翼将弹药倒在上面。将子弹押上对准弹药准备放上一枪,成不成也就在此一举了。就在准备扣动扳机的功夫,一只硕大的老鼠从天而降窜了进来,正好掉在半个人跟前,出于本能反应,半个人还没看清什么玩意就放了一枪。一枪正好打在仓鼠屁股上,仓鼠被打得在地上骨碌了好几圈才停下来,张着嘴前腿着地钻了出去。 半个人放完枪后终于醒过神来,外围的老鼠听到响声停止攻击,众人也跟着回头查看动静。半个人心里凉了半截儿,瞅着地上的弹药发愣,就在这时,好像有个火星从手枪里掉下来。当时的手枪威力不大,弹药以火药为准,弹药被引燃后常常从封闭不严的弹壳中迸出火星,跟火枪差不多,常常带着一溜火线从空中划过。火星飘飘落下来,半个人心脏提到嗓子眼,就在众人回过头的一刹那,弹药被火星引燃,一团火球砰的一声腾了起来。随后衣服被引燃,哔哔啵啵燃烧了起来。 众人立刻一阵欢呼,纷纷脱掉身上的衣服裤子引燃,只剩下裤头。引燃之后晃动着手上的衣服冲着仓鼠恫吓。 这一招果然起了作用,仓鼠见到后哆嗦着挤成一团,红色的小眼睛里露出的满是恐惧。大军点燃衣服后又将裤子点燃,两只手臂挥舞着两团火球冲向仓鼠群,众人也学着大军的样子往前冲。仓鼠一下子四散奔逃,半个人一看胜利在望,将燃烧的衣服扔进仓鼠群里。仓鼠这下惨了,几只被火烧着的仓鼠吱吱乱叫着钻进仓鼠群,立刻引起仓鼠更大的恐慌,纷纷向自己的老巢粮食垛跑去。 第十章 退路被堵 想不到的情景出现了,几只带着火星的仓鼠也紧跟着钻进了粮食垛里。粮食垛常年堆积在那里,已经风干物燥没有一点水分,见火即着。一会儿功夫,从粮食垛里冒出滚滚的浓烟,浓烟之后粮食垛突然引起爆燃,一下子火光冲天。成千上万只硕鼠立刻被烧成一团团火球,不少伤势较轻的纷纷窜出火海逃窜,跑着跑着便倒了下来,没了动静。空气中到处弥漫着烟尘和浓郁的焦肉的味道,众人离着老远还是被炙烤的难受,纷纷退到门口位置。大李想到小李惨死的样子,闻着仓鼠焦糊的味道,不禁一阵阵干呕。 张团长心有余悸的说,幸亏了半个人,否则大伙恐怕已经成了仓鼠的口中之食了,说完咧着嘴笑了起来。 看着大火熊熊燃烧的样子,一时半会熄灭不了,火光映红了众人脸颊,张团长带头退出门口倚在洞壁上休息。经过刚才激烈混战,张团长、韩江、大李和还有之前的半个人遭到攻击,分别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害。张团长伤的腿部,没有大碍,大李和半个人靠墙坐在那里,好像也伤势不重。韩江则不同,由于手中只有一把手枪护身,胳膊和腿上多处负伤,激战的时候靠着一股精气神在那支撑没有事,一旦松懈下来,伤口立刻钻心的疼痛,脸上冒了豆大的汗珠。韩老大见状,返身又冲进了仓库,大军见状,以为韩老大见到韩江的惨状想不开,怕除什么事也跟着跑了进去。 迷糊掐指算算,不算守在洞口的瘦猴,目前的七个人中,只有自己、大军和韩老大没有受伤,虽说其他几个人伤势不重,但是战斗力已经受到很大的影响,再这么下去,有全军覆没的可能,不如先撤出去休整几天,准备充足了再做打算。想到这里,凑到张团长跟前,将自己的想法简单说了一下,张团长看着面前几个受伤的弟兄,心里有些难过,不是弟兄们做事没有胆量和勇气,纯粹是准备不足,错误估计了洞里的复杂形势,连起码的照明和应手家伙都没有,一旦遇到危险只能贴身肉搏。(.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他点点头表示同意,说道,等韩老大和大军出来后原路返回,回去后弟兄们好好休整休整,磨刀不误砍柴工,就这么定了。 仓库里响起哔哔啵啵的响声,和之前粮食作物的轰然作响截然不同,张团长和迷糊比较警醒跑进仓库观看,映着火光,可以清楚的看到,洞的上方原来是由半人粗的方木支撑,方木上涂着暗红色的防火漆。防火漆经过岁月侵蚀以纪念馆出现脱落,粮食垛起火后,防火漆起到了一定的防火作用,但是经受不住长时间猛烈炙烤,众人在门口休息的时候,浓烟已经顺着洞顶上方蔓延出来,随后支撑洞顶的方木像多米若骨牌一样迅速燃烧。 先前进去的韩老大和大军此时也跑出来,用匕首串着几只烧到半焦的仓鼠,像糖葫芦一样举在胸前。看到迷糊和张团长,大军急火火的说道,房顶子好像马上要坍塌似的,咱们往远处撤吧。 张团长见两个人安全返回,心中踏实了许多,张开骂道,你们这两个王八羔子还有没有纪律性,说一个尥蹶子就他妈跑个无影无踪,害的大伙在这里傻等,以后不管有什么事都要打报告,再随意单干,小心老子一枪毙了你们。 大军笑嘻嘻的说,撒泡尿也报告,有那个功夫再放出来了。 没有我的同意就得憋着,不要说撒尿,就是他娘的放屁也得提前跟我说一声,张团长大声说道,在这么散漫下去,哥几个非得让你们拖累死不成。 是。韩老大当了几年兵,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拿着鼠串原地打了一个立正。 看到鼠串,张团长疑惑的问道,这东西还可以这么吃。韩老大指指大军手里的肉串说,我手里这一串还是生的不能吃,大军手里的可以吃,我们刚才试过了,除了口感发酸以外,其他跟瘦猪肉没有区别,一咬一冒油呀。 张团长看着满地的死老鼠,想想刚才恶战的样子仍然心有余悸,生怕地上躺的那只老鼠突然活过来,他扫了一眼问道,这里有的是死老鼠,个子一个比一个大,为什么偏偏冒着生命危险到火堆里去捡。 韩老大回答道,我们农村对付动物抓咬有个偏方,灵得很,被哪种动作抓咬到了,只需弄来一些动物的皮毛烧成炭灰,将炭灰撒在伤口上,既消炎又止痛,非常管用。老人说了,这叫以毒攻毒。说完,用手捻住仓鼠的肉皮,果然从黢黑的肉皮上撮下一些毛发的炭灰来,指着张团长的右腿说,解下来敷上一些,保障药到病除。 抱着宁可信其有的态度,张团长将腿上的布条解下来,血液早已凝固打结,经过扯动,有黄色的液体顺着伤口流出来,韩老大赶紧将炭灰撒在伤口上。不知出于心理还是真起来作用,张团长立刻感到伤口热乎乎的,比刚才好受多了。他吩咐道,给门口几个伤病员也处理一下,果然胜过灵丹妙药。 大军兴致很高,挑着几只仓鼠给大伙分鼠肉,一只仓鼠足有成年家猫大小,剔出一层焦肉,里面露出瘦肉,诱人的香味开始四处飘散。大军将整只仓鼠连血带肉分成几段,分给几个弟兄,嘴里说着,八成熟最有营养,想想过年时大锅炖肉的样子,真是肥的流油,好吃的很呐。众人也是饿了,放在嘴里大口嚼着,纷纷说道好吃,要是来口老烧就更好了。 迷糊站在仓库门口,里面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粮食垛已经燃烧的差不多了,头顶上的木头冒着蓝色火焰猛烈燃烧起来,洞顶有些不堪重负的样子,迷糊心说不好,万一洞顶发生坍塌,不定引起什么连锁反应,洞口一旦堵塞,一时半会儿通不了,内无粮草外无救兵,有再多的人也得变成人肉罐头。刚这么想时,远处的洞壁出来一声巨大的断裂声。迷糊赶紧跑了出去,外面的人也听到了断裂声,伸着脖子向里张望。 迷糊说撤吧,再不撤怕是来不及了。 张团长大声说道,大伙前后照应着点,洞里黑,别光顾着自个,鸣金收兵原路返回。话没有说完,仓库里面天塌地陷,整个仓库顶子从上往下掉了下来,震感明显,脚下的大地也跟着颤动起来。烟尘和泥土粉尘到处弥漫,地道里本来就黑,现在更是伸手不见五指。远处的地道受到震动好像也发生了部分坍塌,众人心里一点防备也没有,勉强站住脚跟,一时手足无措。迷糊喊道猫腰跟我走,脱掉衣服捂住口鼻,尽量放缓呼吸。 张团长和半个人惨了,衣服提前做了引火,裤子被仓鼠撕扯的所剩无几,要脱只能脱三角裤衩了。两个人光着膀子刚要说话,烟尘顿时迷了口鼻,打了一连串哈欠。旁边的大军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将上衣撕成三份摸黑递给张团长和半个人。 凭着幼小养成的夜行习惯,只要走上一遍,迷糊能够像匹老马一样,闭着眼也能按原路摸回去,基本上大方向不会错,八九不离十。这种天赋关键时刻发挥了作用,迷糊捂着口鼻往回走,腿脚放重尽量发出声响,好引导后面的弟兄跟上来。 仓库坍塌,地道内形成的稳定结构发生改变,强烈的震动引起地道内多处塌方,不过还好,塌陷的大部分是人工挖掘的隧道,但是来时的通道却被塌方堵个严严实实。张团长等人像鼹鼠一样弓着身子向前摸索,迷糊在前面引路,走出不多远后,灰尘明显减少了许多。灰尘一少,张团长露出嘴来,他大口吐着唾沫说道,迷糊,这是什么地方,看上去跟来的时候怎么不一样。 半个人也跟着起哄,是有点不一样,别是走错了,不是打墙了吧。说完先朝地上呸了两口,改口说道,真是乌鸦嘴,我刚才全是放屁,就当什么也没说。 韩老大听到半个人在一边嘟嘟囔囔,有意吓唬吓唬他,故意大声说,行有行规,乘船不能说翻,走路不能说碰,吃鱼不能说话,吃饺子不能说破,走夜路不能说鬼,到这种地方是不能说打墙的。 半个人吓的脸色苍白,在这种时候说这种话是非常不吉利的,越是身处困境越要讨个吉利,半个人显然意识到这一点,经韩老大一说,肠子都悔青了。 众人也跟着起哄,大李好像过了伤心劲,也有了心情,半真半假的说,这事儿好破,谁说出的话,只要放谁点血就行了。 放什么血咋咋呼呼的,大军在一边主持正义,他指着半个人说,差点被老鼠啃了哪还有多余的血,不如来个省事儿的,直接放盘子里祭祀得了,这叫活人祀,牛鬼蛇神都稀罕这玩意。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众人受到感染,想到马上就要重见光明,不禁也跟着花枝乱颤起来。迷糊一脸的严肃,情况远没有想象中的好,他站在原地察看周围情况,地道明显变宽变高,显然刚才的房倒屋塌对天然形成的隧道没有多大影响,但是人工挖掘的却非常脆弱,按照脚步粗略计算,前面不远处有个接近于九十度的拐角,拐过去之后与人工挖掘的地洞相连。不过现在通不通谁也不敢保,他略微沉吟了一下对张团长说,放心吧张团长,前面应该有个拐角,如果有那就对了。 地道里面烟尘渐消,好像比刚才要豁亮许多,可以模模糊糊互相看到对方的五官。迷糊在前面带队,走出去不到十米的地方,果然看到有个塌陷的洞口,大概就是迷糊所说的拐角点。 众人来到塌陷的洞口跟前,看到洞口被塌方堵了一个严严实实,不要说钻过一个人,就是一条缝隙也找不到。众人面面相觑,看着洞口这些砖瓦乱石,不要说几个人徒手清理,就是卖了亲命清理出来,谁敢保证前面没有塌陷。此路已经行不通,如果没有其他的路可走,众人只能大眼瞪小眼等着活埋吧。 大李走出来试着清理这些砖头瓦块,迷糊说,省省力气吧,就咱们这几个人手无寸铁的无异于愚公移山,人家有子子孙孙,咱们可就光棍一根,死了也就彻底死了。 第十一章 冰封的伙房 地洞错综复杂,纵横交错上下交错,将整座旺角山的上半部分全部掏空,基本就是一个空壳子。而下半部分是条暗河,暗河横穿整座旺角山,在离山不远处的泉眼里日夜不息的往外冒水,被当地人称之为旺泉。 张团长、迷糊等人所处的位置离洞口不远,还没有进入地道的核心区域,吃了不熟悉的地形的大亏,刚进入不久便损兵折将,粮草皆无,紧跟着退路被堵死,顿时个个变得心灰意冷。 众人瞅着坍塌的洞口发愁,韩老大却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传出去老远,在地道里回荡。张团长有些戚戚然,八成这小子得了失心疯,如果是这样,比烧死的小李也强不到哪去。再看看其他几个人,都盯着发笑的大李露出一脸诧异。迷糊听出笑里有话,没有一点疯傻的意思,对着韩老大说,止住,看不见张团长已经拔枪了。说着看了一眼张团长,张团长立刻会意,拉开手枪保险指着韩老大说道,又疯又傻的活着也是受罪,不如下去陪小李,现在下去赶趟,黄泉路上也有个就伴的。说完就要扣动扳机。 韩老大忙止住笑声喊道,停停,我笑你们平时一个比一个精明,到关键时刻全部有些犯傻,这是个什么地方,打猎的人都知道狡兔三窟,再笨的狗熊也知道预留一个洞口,更何况这是藏兵洞,咱们来时的洞口充其量就是地洞的一个透气孔,爬都爬不进来,成千上万的士兵和马匹车辆怎么进出。 众人听了有理,兴致立刻高昂起来,浑身充满了精气神,纷纷说道,对呀,这么大的地洞怎么可能只有一个洞口,真是一时糊涂迷了心智。只是要想在山洞里寻找出口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有希望总比没有希望要强,而且看样子,里面是越来越宽敞,说不定已经走到了正路上。 张团长说,既然希望就在眼前,我看就着大家伙体力旺盛还是尽快寻找出路吧,迷糊和大军前面带队,我命令现在出发。 大军有些发愣,就算有出路也不是好找的,况且现在好像前方只有一条路,是好是坏也得硬着头皮前进。他看了一眼迷糊,迷糊笑着说,走吧,没看到韩老大已经替咱们引路了吗。 大军看了一眼斜倚在墙壁上的韩老大,韩老大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大军知道,优秀的猎人不会因为迷路而迷茫,他会循着蛛丝马迹不停的追踪探寻。韩老大常年和大山打交道,不知道经历了多少艰难险阻和化险为夷,所以才能在面对绝境时保持心智不乱,还能够爽朗的笑出来,不过至于为大伙引路一说,大军怎么也看不出来。他不解的问道,引路,什么时候引的路。 迷糊指着地道的一侧说道,这条地道看来没有那么复杂,直来直去的,至于在哪里有分支谁也说不好。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那头堵了,声音根本传不过去。而另一边笑声传出去很远,说明至少是比较通畅的,可以过去一试。说完朝着地洞深处走去,众人生怕落了单,紧紧跟在后面。 走了大概半个时辰的功夫,洞内开始变得潮湿,洞壁上已经能够看到涔出的明显水珠。越往前走湿气越重,温度也跟着降低,身上开始有了凉意。张团长挺着肚子,在黑暗中属他的肚子最白,他边走边说,真是惬意,大热天的还有这么凉爽的地方,舒服。半个人在旁边说,咱们是不是在走下坡路呀,要不怎么湿气越来越重。 迷糊说道,是有个缓坡,不过这是目前唯一能走的路,就是走到地心也要试试看。大军已经走出去很远,远远的将众人甩在后面,这时听到大军在前面喊道,迷糊,各位兄弟快过来看看,咱们真是好命,碰见伙房了。 听到伙房两个字,众人立刻欢呼起来,看来命不该绝,有了伙房就有食物,有了食物就什么也不用怕了。张团长说道,真没有白来呀,刚吃完老鼠肉还没有消化,就碰到了满汉全席,各位兄弟,提前说好了见着好吃的谁也不许抢,要文明知道吗。 洞内见了寒气,短短几十米的距离,好像从夏天一下子过渡到冬天,说话时嘴上带了哈气,身上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队伍中,迷糊、大军、大李还有韩老大身上算是有衣服,一条条的像土著人一样贴在身上,其余三个人看上去非常痛快,赤条条的身上热气直冒。张团长打着哆嗦说,这是他娘什么事,刚才还热火朝天的,现在一下子就到了冰窖里。大军在前面不远处指着一处门洞说,冷气十有八九是从这里面传出来的。 大军站在一处门洞跟前,门洞上方写着“伙房重地严禁入内”几个字。这个字太奇怪了,伙房不属于军事要地,也不是什么机密的地方,偏偏写着伙房重地严禁入内几个警示字眼,看上去不伦不类,有些可笑。门板上封了一层厚厚的冰霜,从门缝里往外冒着凉气。 有前几次的经验教训,众人不敢小觑,看着严禁入内几个字出神。半个人说,此地无银三百两,明明是个伙房,难道怕人们进去偷东西吃不成。说着上前推门,半个人只是做做样子,根本没有用力,想不到被冰霜密封的厚重的木头门不但没有锁,反而滑快异常,居然应声打开一道缝儿,吓了半个人一跳,连忙跳到一旁静观其变。 一股冷气顿时铺面而来,温度比刚才降低了不少。 迷糊在一边说,弄不好半个人上辈子\ 是个门神,没有打不开的门,既然打开了要不咱们进去看看。 张团长点点头说道,左右是个死,宁做明白人不做糊涂鬼,只是太冷了不宜久留,打个转身马上就撤。 大军推开另一扇门,冷空气源源不断向外输送。大伙刚要鱼贯而入,迷糊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请示张团长说,为了保险起见,外面最好留两个人,万一有什么事也好照应。 张团长摸着大肚子说,那好,我留在外面,还有谁留下。 没人言声,看意思都想进去看个究竟。张团长说,那就半个人和韩江留下陪着我说话,就咱们三个身上没有衣裳,就不要跟着丢人了。你们几个快去快回,有什么危险招呼一声,我们在外面也好有个接应。 迷糊点头称是,大军已经迫不及待窜了进去,韩老大和大李紧随其后也跟着走了进去,进去后才发现,里面俨然就是一个冰窖,四处结冰,寒气不断的从四面八方侵袭过来。 迷糊、大军等四个人进来后,感觉像掉入了水晶冰窖一般。伙房只有一间房子大小,墙上竖着一块水晶样的石碑,高不下两米,四周围空荡荡的,没有餐具灶具等家伙事,没有一点做饭的痕迹,墙壁被冰霜封了个严严实实,不时有菱形淡蓝色的冷光从水晶一般的墙壁反射出来。站在这间不大的冰窖里,和踏入一间大户人家祭祀的祠堂里差不多。 迷糊打量四周,没有什么可看的,不过这种看似简单的地方,往往里面暗藏玄机,大军也意识到这一点,沿着墙根用手摸索,然后拿着追风剑的剑把敲击,看看有没有暗道或者机关。这时大李发现了新大陆,走到石碑跟前,塌下身子凑到跟前仔细观看,上面有几行密密麻麻的小字,大李没有上过私塾,歪着脑袋盯着几行字看不出个所以然。不过这些并不妨碍大李对石碑产生兴趣,他关心的不是上面的字,而是字上的石碑,瞅来瞅去看不出个门道来,于是用匕首敲打着那面水晶似的石碑问道,哥几个有识货的没有,水晶玉石还是玛瑙?你看我这眼皮跳的,哥几个是要发一笔横财呀。迷糊、大军听到后围了上来,大李指着碑体说道,不知道是不是值钱玩意,放在黑蛋身上还行,那小子跟着炊事班的老豁嘴盗过几年墓,就这么一个懂行的还早早的归了西。 大军只扫了一眼便笑的合不拢嘴,他对大李说道,没有文化真可怕,这就是一块再普通不过的石头,只是结了冰霜所致。大李露出不信的样子,不过明显失去了兴趣,说道,既然不是值钱的玩意,索性砸了的好,省的看了心烦。说完抬起脚踹在碑体上,碑体像焊住一般纹丝不动,震得大李脚脖子生疼。迷糊贴近石碑上那几行小字,只见字体上面有刀刮的痕迹,部分字体被刮掉。看上去事出匆忙,挂到一半便停住了手脚。从遗留下来的只言片语推断,应该是类似简介和注意事项一类的内容。经过辨认,大概内容是:此地寒冰,乃极寒之地,运用得法可为我所用,切记。后面字体模糊,怎么也辨认不出来。大军说完了,后面肯定是注意和禁忌,不过也没有什么可怕的,既然不是宝地,咱们也没有必要拿身家性命在这里以身试险,惹不起躲得起,咱们撤吧。 迷糊等正围着石碑嘀咕,韩老大用手中的匕首不断敲击着墙壁,敲着敲着发现了异样,墙壁发出空空的声响。他招招手示意迷糊等人过来,继续敲击墙壁,通过声音听的出来,里面是空的,至少有个夹层。韩老大四处踅摸,对着大伙说道,看看周围有没有凸起或凹陷的地方。大军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低头看到墙根底下有个砖头大小的石块,他说道,不知道这块石头算不算凸起,不会这么容易就被我们找到吧。 迷糊说试试看,随即用手使劲往下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墙壁发出咯咯的声响,随后从墙上闪出一道冰封的大门,大门裂开一道缝隙,一道灯光从里面照出来。众人露出诧异的目光,知道有暗门,但是做梦也想不到里面会有灯光,难道有人居住不成,还是灯火一只燃烧了几百年直到现在。 迷糊等人面面相觑,正在疑惑的功夫,灯光里有个人影一闪。众人看得清清楚楚的,大李揉揉眼睛手握匕首对着门缝大声喊道,谁,有胆量就他娘的滚出来。 众人亮出家伙戒备,盯着门缝不敢有丝毫分神。良久没有动静,大军在一旁说道,是不是看错了。随即否定了自己,大家的眼睛是雪亮的,不会同时犯了迷糊,是福不是祸,还是亮起家伙进去看看再说。于是头一个钻了进去,迷糊也从腰间抽出鞭子,他比别人更清楚,在这个地方是不会有人的,生存条件太苛刻,是有八九看见了不干净的东西,碰上这种情况,大李和韩老大白给,没有对敌经验,于是吩咐大李和韩老大说,交给你们一个艰巨的任务。两个人一听立刻来了兴趣,说吧,保证完成任务。 迷糊说,守住这个门口,谁也不让进来,当然也不要放什么东西出来,一旦看到杀无赦。 两人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说什么也不同意,后来迷糊说道,我和大军的身家性命都搁在你们的手里,你们负责暂时保存体力,听到我们有危险后立刻冲进去解围,不过在这之前先在外面修养声息。两个人听到这里才勉强同意,韩老大从裤裆里掏出手枪递到迷糊手里,迷糊笑着问道哪来的,从韩江手里顺来的?韩老大说道,不是顺是给的,交给我暂时保存,现在再交给你暂时保存,里面可就剩三颗子弹了,省着用,最好别用。迷糊说哪那么多废话,本来还不好意思,听韩老大一说,立刻拿在手里揣在腰间。 迷糊紧跟着从门缝里贴身进入里面的房间。房间里面非常宽敞明亮,迷糊走进来时,大军正握着追风剑小心谨慎的查看动静。这是一间典型的厨房,厨房的房梁上悬挂着两盏如柱的风灯,风灯透过冰凌发出晶莹的冷艳光芒。厨房依旧保持着原先的布置,案板上码放着笼屉,最上面一层笼屉敞开着,上面居然有不少馒头。房子中间用白布帐子隔开,简单分了一下功能区。从白布帐子缺失的一角可以看到靠近北墙位置是一拉溜灶台,灶台上面的肉杠上并排吊着两排整扇的猪肉、灶台上面扣着大铁锅。迷糊问道,有异常情况吗。 大军目不转睛盯着房梁中间悬挂的白布帐子说,我总觉得里面有问题,刚才你未进来之前,帐子呼呼闪闪的动了几下,真他娘唬人。这么说着,果然白布帐子的一角忽闪了一下。迷糊见了,看看门口和四周没有通风的地方,不禁头皮有些发紧。这时从外面传来酸了吧唧的地方小调子:想着我的小妹子睡不着觉,看着我的大哥哥说不出话。随后听到韩老大呵斥大李的声音,闭上嘴好好待着,回头招来红眼狼给叼了去。 大军说道,看把他们闲的,咱们在这里担惊受怕,他们倒好。刚要说下去,迷糊示意噤声,打了一个齐头并进的手势,大军立刻会意绕到迷糊右边,数个一二三同时将白布帐子挑开,挑开之后,面前的情景将两个人吓了一跳,只见一左一右站立着两名伙夫模样的士兵,正背对着两个人。迷糊低声喝道,什么人。 第十二章 冰虫 天寒地冻的冰窖里,骤然看到两个伙夫,而且还是用后背对着门口处。(.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迷糊心中转了个,难道刚才的身影出自其中的一个人。于是大喝了一声,只见两个伙夫站在原地没有动弹的意思,迷糊抡起鞭子在伙夫头上甩出一个鞭花,屋内顿时响起一声清脆的声音。两个伙夫依旧一动不动,大军说道,看装束穿了不多,在这么寒冷的地方八成被冻僵了不成。这么说着,心中已经有了八成把握,于是悄悄走到近前,果然不出所料,伙夫身上的衣服挂满一层冰棱,就像两座活生生的冰雕一般。一个半眯缝着眼直视面前的灶台,另一个手里拿着勺子,勺子里还有半勺清汤,嘴巴撅起来正吸溜着品尝清汤,眼睛直直盯着迷糊和大军。从身体动作可以看出,两名伙夫生前没有感受到危险来临,不然不会表现的如此从容不迫。尤其脸部朝里品尝清汤这个,刚吸到嘴里一口清汤正咂摸滋味,忽然听到什么动静,眼睛向外一撇,正在这个时候瞬间被凝固。 大军伸手探探伙夫的鼻息说道,死的,真是死的,放心吧没有一点气息。说完走到白布帐子跟前,撤掉之后用剑割成两块,一块扔给迷糊,另一块裹在自己身上,感觉暖和多了。迷糊接过白布后也照着大军的样子在身上缠了两圈,活动活动腿脚没有牵挂之处。大军说道,幸好只进来两个人,多一个都不够分的。说着离开两个冻僵的伙夫,四下查看还有没有其他取暖的东西。 伙房的一角堆放着木柴,旁边摆放着火石和棉绒一类的引火之物,有了这些在地洞里取暖照明什么的就太方便了。迷糊看看四周,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的地方,估计不会有潜在的危险,于是走到门口喊道,大李,进来将这些木柴等引火之物捎上些,能拿多少算多少,不要贪心,以后用的上。说完,大李从门缝里探出头来,看到迷糊的装束放声大笑,木乃伊,太像了,你不会真是木乃伊吧。大军凑过来转转眼珠说道,有这么漂亮的木乃伊吗,还会说人话。 大李嘻嘻笑着挤进来伸手就要抢大军身上的白布,大军指着墙角那堆木柴说道,点上几根柴火,屋内肯定变得非常暖和。(.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韩老大也跟着探进头来,迷糊从身上撤掉白布交到韩老大手里,叮嘱道,你就守着门口吧,这种力气活大李一个人就办了。 韩老大说道,那行,不过有好事要紧着弟兄。刚要缩回头,看到里面的两盏风灯纳闷的问道,灯怎么还亮着,不会是连火焰一起冻住了吧。 经过提醒,迷糊忽然想到什么,抬头看那风灯,风灯纹丝不动,没有一点燃烧样子,却依旧发出光芒,莫非火焰也被冻住了不成。如果真被冻住那就太可怕了,一定发生了什么事,突遇骤然的猝不及防且能量巨大的变故,一下子将一切都冻住,看样子绝非人力所为。大李绕着两个伙夫转来转去,看到品尝清汤的那位伙夫栩栩如生的样子,不禁啧啧称赞。 大军手脚没有闲着,从墙根里抱来一捆木柴放在灶台上的大锅里,用火石引燃棉绒,将点燃的棉绒塞在木柴地下,很快木柴被引燃,熊熊燃烧起来。房间狭小,温度很快上升,火堆四周开始冒白气。 手里拿着勺子的伙夫嘴角流下一滴涎液,恰巧被大李看个正着,他以为自己眼花,瞪圆眼珠子与伙夫四目相视,就在大李眼皮底下,一滴涎液缓缓从伙夫嘴里流出,滴在端着的勺子里。大李发出撕心裂肺的一声喊叫,原地蹦出来抱住大军,指着那两个伙夫说,鬼,大白天见鬼了。 怎么了,迷糊凑过来问道,鬼在哪呢。 大李指着手拿勺子的那个伙夫说,刚才那个小子流了两滴涎液被我看了一个正着。 大军一把将大李推开,抻出追风剑说道,什么鬼不鬼的,先砍了再说。说完提着剑准备动手,走到伙夫士兵跟前时,在伙夫的勺子上发现了一条黄豆大小的虫子。虫体晶莹剔透,样子和蚕蛹差不多,憨态可掬。如此寒冷的地方居然有虫子,大军好奇心起,伸手将虫子捏起来欲看个究竟。刚接触到虫体,大军的手指像被什么东西咬住了一般,一阵钻心的寒冷,随后那股冷气顺着手臂向心脏出蔓延。他赶紧将虫子扔掉,浑身哆嗦成一团,大声提醒迷糊和大李,冰虫,比冰疙瘩要冷上百倍。迷糊和大李听到声音跑过来,只见被大军说的那条冰虫在地上打了一个滚,随后伸展腰肢准备逃走。大李走过去就是一脚,还没有用力直接把虫子碾死,地上只剩下一点皮囊。哪里知道,虫子是碾死了,脚底板却是一片冰凉,寒气透过鞋底向大腿蔓延上来,寒气直逼心脏,他和大军一样,哆嗦成了一个团。 迷糊见状不好,眼前这间厨房十有八九和地下的冰虫犯了冲,不是建在了冰虫的巢穴之上就是与冰虫毗邻,一条冰虫尚且如此寒冷,一旦虫子多起来,这间厨房怕是瞬间就会变成冰窖。屋内的这两个伙夫定是在不防备的情况下遭到了冰虫的偷袭,不然不会如此形态逼真栩栩如生。想到这里,还是尽快撤走为宜,于是他朝着门口喊道,韩老大开门,把门开大些。 韩老大在外面听了,露出头回应道,得令。话音刚落,那扇大门吱吱呀呀响起来,迷糊一看不好,大门不是被打开而是要关闭,难道韩老大故意使坏不成,这么想着,人也到了大门跟前,伸手去扳大门,大门就在这个时候严严实实的关闭了。 见此情景,大军骂道,这个败家玩意,都什么时候还开玩笑。说着大声冲外面喊道,韩老大太不够意思了,拿着哥几个性命跟这开玩笑,有什么事先把门打开再说。 门外静悄悄的,一点回响也没有,大概外面什么也听不到,过了一会之后,墙壁上响起咚咚的敲击声。 迷糊说道,韩老大心急,大概按错开关了,这是给咱们传递暗号呢,让咱们别着急,咱们也别闲着,看看里面有没有开关。 大李对出去好像有些漠不关心,他远远的盯着灶台,目光始终不离灶台左右,随后像发现什么似的走了过去。刚到灶台又快速返了回来,脸上变得苍白,嗓子有些变形,对迷糊和大军说,冰虫,他奶奶的数不清的冰虫报复来了。 冰虫常年生活在地下的寒冰地带,以啃食冰霜为生,本身携带的寒气可以在瞬间冻僵一个人的胳膊,是一种非常可怕的生物。但是一旦气候变暖反对冰虫形成致命的打击,因此,冰虫对热源非常敏感,一旦发现之后便会像飞蛾扑火一样奋不顾身扑向热源。迷糊等人对冰虫不了解,更想不到此地会有如此反常之物。人的体温挥发较慢,不足以吸引冰虫进行攻击,但是当大李在厨房内点燃木柴后,温度急剧上升,惊扰了灶台下成千上万的冰虫,于是纷纷从灶台的孔洞里爬出来。冰虫排成一条线奋不顾身奔向点燃的火堆,先头的冰虫遇到火焰后体内的寒气遇热膨胀,很快撑破冰虫的肚皮,发出类似气球爆炸的声响。随后,虫体像一个个小冰疙瘩在烈焰中爆炸,火焰中立刻响起噼里啪啦的声音,烈焰很快被寒气吞噬,逐渐熄灭变冷。即便这样,后面的冰虫还是源源不断的向熄灭的灰烬涌来。 迷糊大军大李等三个人看了心惊,万幸的是,这些冰虫受到火源的吸引,暂时没有感知到几个人的体温,一旦火源消失后,以冰虫的对热源的敏感会很快发现三个人的存在。到时候恐怕也只能和面前冻僵的两名伙夫一样,变成永久的冰雕。迷糊着急万分,不知道韩老大在外面倒什么鬼,只希望能快点打开大门,在这里哪怕多待上一秒也会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大军用匕首快速敲击墙壁,给外面的韩老大一个急切的信号,墙壁那头好像没听到似的,没有一点回音。大李则用匕首抠门缝儿,希望能将门板撬出来。冰虫感觉到迷糊等人的存在,纷纷向门口涌动,见大门没有暂时打开的意思,只能坐好长期战斗的准备工作。迷糊抽出鞭子跳了出去,大李知道用匕首对付冰虫非常吃亏,寒气会顺着匕首传到手上,匆忙中想不出办法,从地上捡起一节木柴扔进了冰虫堆里,木柴刚接触到冰虫就被冻成了冰棍,落在地上有了咣当的声响。大军手脚并用敲打着门板,传达着危险信号。 冰虫已经爬到了两个伙夫跟前,两个冰雕受到寒气侵袭,立刻发出冰棱轻微炸裂的声响。迷糊站在前面,手里挥舞着长鞭,旋出一道道圆弧将冰虫拒之门外,形成一道安全距离。鞭子是热的不良导体,这下子显示出了鞭子的威力,冰虫一次次爬过来又一次次被驱赶出去。虫子越聚越多,屋内寒气加重。大军敲打着门板喊道,千刀万剐的韩老大,再不开门老子就被冻成冰棍了。就在这时,大门慢慢打开一道缝,顿时从外面吹进一股暖流,相比之下,外面的空气明显温暖许多。韩老大从外面露出头来说道,那个开关真不禁按,断了。张团长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加把劲把门开大些,这点缝隙出不来进不去的,有危险也只能看着。 大李和大军急忙过去帮忙,手脚并用抠出门缝,使劲往里开。刚打开一个人的空隙,韩老大不问青红皂白钻了进来,进来之后看到屋内站着两个伙夫,以为迷糊正在跟伙夫对峙,无视冰虫的存在,想都没想直接窜到其中一个伙夫跟前,举起匕首将脑袋削了下来。伙夫失去平衡,一下子栽进冰虫堆里。韩老大的匕首沾到了不少趴在伙夫身上的冰虫,顿时手臂没了知觉。他站在那里纳闷,这是怎么回事。纳闷的功夫,脚下已有冰虫爬过来,听到迷糊在身后喊,千万不要碰那些虫子。韩老大这才意识到虫子的危险,急忙拖着手臂往回跑。 张团长从外面探出头来,看到里面爬满了白色冷艳的虫子,想要进来看看热闹。看到众人如临大敌的情形,知道遇见了危险,急忙说道,快点,有一个算一个,麻利的撤出来。 迷糊断后,好在虫子爬行并不快,处理得当有足够时间从里面安全撤出来。虫子已经爬满另一个伙夫的全身上下,嘴里眼里全是白色的冰虫。看来,冰虫好像头一次尝试吃掉冰冻的血肉,而且非常满意。大部分冰虫表现出的举动证明了这一点,只有先头的虫子继续往门口涌动,其余的则像遇到了更大的诱惑,纷纷钻进伙夫的衣裳,顺着七窍钻入伙夫体内。一会儿功夫,伙夫体内便充满了白色的冰虫,只剩下一具皮囊站在那里。迷糊看着心惊,这时大军在外面催促,趁着伙夫被食,迷糊看了最后一眼便急匆匆从门缝里挤了出去。这最后一眼让迷糊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是不是看走了眼。只见伙夫慢慢扭过头来,嘴里眼里都是爬进爬出的虫子,一直端在胸前的铁勺子也放了下来。迷糊暗暗叫道,蛹人,不会变成蛹人吧。 第十三章 蛹人 张团长见众人安然无恙的退出来,身上的寒冷一扫而光,热血沸腾起来,急忙命令大李关紧大门。(.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大李盯着地上的机关正发愁,大门吱呀一声自动关上了。大门有回旋装置,一旦打开之后,会在数秒内自行关闭,大李当然不懂这个,还以为里面的东西作怪,刚要渲染一下情绪,看到韩老大拖着胳膊在角落里呲牙咧嘴,心说太娇气了,砍个人把胳膊震成这个德行,说出来让大伙笑掉大牙。 迷糊蹲了过去,发现韩老大的半条胳膊已经变了颜色,青中挂着黑头,皮肤发涨,随时一碰就破的样子。知道韩老大无意之中受了寒气,韩江和半个人也光着膀子过来,看到韩老大的胳膊后大惊失色,韩江说,冻伤,怎么冻成这样了。 韩老大咧着嘴说道,不小心碰到虫子上了,刚碰到那种虫子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已经这样了。韩江伸出双手轻描淡写的说道,没有事,我们小时候全身都是冻疮,拿雪一搓就没事了。不过这里虽然寒冷,但是没有雪。韩江张着手干着急,迷糊说,要不试着先用手搓搓看看有什么效果。 众人围了上来,在这方面谁都没有经验,相比较而言,韩江算是老手,知道情况紧急,稍有不慎,胳膊想保也保不住了。他说也只能这样了,于是将手轻轻的搭在韩老大发青的手臂,轻轻向下摩擦,只轻轻一碰,胳膊上被撤掉一层皮,筋骨立刻裸露在外面,血管已经完全变黑。韩老大嘴里哼了一声,豆大的汗珠掉了下来。他咬着牙说,把胳膊砍掉吧,不然我这条性命就算扔这了。 大伙疼在心上却没有其他办法,只能干着急。迷糊想到那个伙夫的样子,心中掠过不安,他指着厨房对张团长说,事不宜迟,万一里面再生出其他变故就不划算了,按韩老大说的办吧。 其他几个人互相看看,谁也下不去手,张团长说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心慈手软,这是救命又不是害人。他瞅瞅大军说,平时事事的牛的不行,今天给你个机会,韩老大的命就交给你了。 大军手指动了两下,面对生死与共的兄弟怎么也狠不下心,最后还是韩江说了话,老大,日后有什么怨气冲我撒。刚说完,从大军手中夺过追风剑一把砍了过去,韩老大本能往旁边一闪,冻僵的胳膊齐根砍断。迷糊赶紧从身上撤下几根布条缠紧裹好,扶起韩老大对众人说,先出去再说。 众人起身刚要离开,里面有了咚咚的脚步声,门板被雷的山响,每个人都竖起耳朵倾听,不相信自己人落在里面,更不相信里面出现其他的人。 张团长扫视一眼面前的弟兄,看上去一个不少。迷糊最后一个出来非常有发言权,里面确实没有人,难道是那个冻僵的伙夫捣的鬼。刚这么想的时候,里面传来一声枪响,众人大骇,要知道,在这里只有迷糊有一把手枪,迷糊一摸腰间,没了。这才忽然想起来,刚才大伙救治韩老大的时候,半个人在自己腰间摸索,大概是他把枪拿走了,还以为是张团长的授意,也就没说什么。如此看来,这家伙不知道冰虫的厉害,想私自给韩老大报仇,以为有把枪就万事大吉马到功成了,真是拿臭鸡蛋往石头上碰。 不过在迷糊心中想的最多的是那具冻僵的尸体,一旦被冰虫掏空变成蛹人,冰虫蜗居在里面就有了能够行走的堡垒,到那个时候,冰虫的战斗力将提升不止百倍。这些弟兄对付常规敌人还行,碰上这种情况还得我和大军处理,再晚进去一点,半个人恐怕就真的剩半条命了。想到这里,迷糊对张团长请命道,弟兄们先撤,我和大军到里面接应一下半个人,汇合后,先让他吃吃苦头,然后再把他绑着出来,太没有组织性了。 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放在平时,张团长大大咧咧的一副视士兵生命如草芥的样子,但在危险降临时凝聚力却空前增强,他说道,那不行,我得亲眼看到那个兔崽子吃亏低头的模样。 没有时间争论下去,迷糊说,那成,哥几个替我和大军守着门,别让人家关门打狗包了肉馅。说完,迷糊和大军一左一右贴在门口,众人一起使劲将大门推开一道缝。还没等打开大门,从里面探出一条干枯的手臂,手上端着一柄手枪,对着空荡荡的墙壁就是一枪。众人一阵心惊,迷糊一看不好,示意大伙撤退,大军挥动追风剑上去就是一剑。 追风剑乃是吹毛利刃,削铁如泥。(.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但是砍在那条手臂上确像砍在冰砖上一样,只在手臂上砍出一道白印。大军头一次见到追风剑发挥失常,顿时乱了方寸,站在那里看着剑刃发呆。 鞭长莫及,近距离作战鞭子优势全无。想要跳出圈外找个合适的地方作战,又怕众人不知厉害硬往上冲。 韩老大失去一条手臂后,头脑反倒冷静下来,既然那些虫子冷的厉害,不如反其道而行之,撤到暖和的地方岂不大大削弱虫子的威力,于是大声喊道,弟兄们,哪里暖和往哪里撤。一句话提醒了大伙,就在这时,握枪的手臂感受到受了攻击直直的缩了回去。趁这个功夫,紧着大伙的性命要紧,在张团长的带领下,搀扶着韩老大往隧道里撤。 大军说道,半个人怎么办,不能眼睁睁瞅着被冻成僵尸。迷糊说道,看样子,半个人不被冻死也被伙夫打死了,难道没有看出来吗,那个冻僵的伙夫不再是冰雕泥塑,已经变成了蛹人。 蛹人?大军还是不愿接受眼前的现实,站在那里不动劲。 门板想起被撬动的声音,随后从门缝里伸出一双炭黑色的手掌,蛹人活了,正在试图一次次用手打开大门,蛹人体内聚集了成千上万只冰虫,这些冰虫共同支配着蛹人,大门经受不住巨大的推力,里面的连锁机构经过几次开合全部被破坏掉,缓缓的打开了。 迷糊拽着大军撤到了隧道里。隧道里温度立刻上升,与伙房相比,顿时给人冰火两重天的感觉,一股暖湿气流迅速弥漫全身。迷糊和大军出来后,看到弟兄们因为担心半个人的生死,并没有走远,以现在的暖湿气流,即便冰虫追出来也不会产生太大的危险。大军跟着迷糊身后,不停的追问道,蛹人是个什么东西,不就是一具装满虫子的皮囊吗,有什么可怕的。 韩氏兄弟听到迷糊谈话中出现蛹人的字眼,这两个来自东北的弟兄俩同时想到了人体内蛆虫涌动的景象,条件发射般胃部一阵干呕。蛹人很少见,但是一旦看见就会让人终生难忘。在离韩氏兄弟家乡不远的坝上地区,韩氏兄弟碰到了两具蛹人,不过赶上了蛹人的成熟期,里面的蛆虫全部花间成蝶,失去了杀伤力,因此侥幸逃过一劫。那是韩氏兄弟小时候的发生的一件怪事,曾经在当地轰动一时。民国初期,几个外姓汉子为避战乱,从南方故地出门一直往北赶,在北部坝上草原边上找了一处干净角搭了几家草铺窝棚安了家,和许多庄稼人一样,沿着草原边缘费了很大劲才开垦出来几亩地。随同前来的几户人家分别找了自己中意的地方安顿了下来,稀稀拉拉像羊粪蛋一样洒在草原的角落里。时间一长,形成了一个有几十人口的村落,同来的几个庄稼人闲暇时常见面唠唠家常,算是出门在外有个照应。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同来的一个叫铁蛋的汉子,长着和石头一样硬邦邦的身体,忽然得了怪病,脸色铁青,嘴唇发紫,不消一个时辰便驾鹤西游。 铁蛋去世时,同村来的几个都在现场。因生逢乱世不能魂归故里,铁蛋身边又没有其他亲人。几个老乡一合计,找了块水草丰美的地方草草下葬。其中一个叫石头的老乡略懂阴阳术,葬完铁蛋后回身一看方位,与草原上那条暗河相冲,远远望去像头上悬着一柄利剑,乃空冢不得安生之相。 石头将自己想法跟老乡一说,谁也没有放在心上,大家纷纷说,人死如灯灭。况且葬在风景如此秀美的地方,也不枉铁蛋来世上一趟。 眨眼几个月过去,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切如常,没有一点异常迹象。 马上到了玉米收割季节,一天早晨,石头早上起来查看庄稼长势。 借着霞光万丈,远远的就见玉米地里人影一闪。石头心里纳闷,有谁这么早偷偷摸摸来到自己地里祸害庄稼。 玉米地里传出沉重脚步声,碰在玉米秸上刷刷直响。石头想也没想便钻进玉米地追了过去。 那个身影像喝醉了一般,脚步灌满铅,深一脚浅一脚,看似急切,实则缓慢的在玉米地里穿行。 背影非常熟悉,快到近前时,石头想到了前段时间死去的铁蛋,从背影看除了脚步趔趄以外,与铁蛋非常相像。 石头脑门嗡的一声,联想起铁蛋下葬位置,从心里往外打颤。还好是在光天化日之下,他硬着头皮喝了一声。那个人衣衫褴褛,头发打成卷遮住大半个脸。听到声音后,竟然真的停了下来。随后铁蛋回过头来,石头大白天见了鬼,腿脚转筋迈不开步,眼瞅着铁蛋蓬头垢面的走过来。于是他见到了生平最恐怖的一幕。铁蛋变成了蛹人,七窍里有无数的淡绿色的虫子在里面进进出出,掰下的嫩玉米棒子从嘴里进去,转眼没了踪影。铁蛋将头凑过来,从黑漆漆的眼眶里面爬出成堆的虫子钻进石头的五孔七窍,又顺着咽喉爬进石头的五脏六腑。 虫子不吃人,但却在瞬间要了石头的性命。 谁也不会想到,淡绿色的虫子恰巧到了成龄虫的末期。第二天太阳升起时,从铁蛋和石头身体里居然孵化出无数美丽的斑斓蝴蝶,形体接近手掌大小。 成千上万的蝴蝶覆盖在庄稼汉种植的几亩连片玉米地里,映着阳光翕动着翅膀挤满了每一片玉米叶。景象蔚为壮观,持续了整整一个上午。临近中午时分,蝴蝶开始铺天盖地飞向四面八方,逐渐与草原融为一体。整个村庄居民惊诧莫名,景色美轮美奂如在梦中。 美景之下,铁蛋和石头静静的躺在玉米地里,只剩下两具躯壳,里面充满了蝴蝶蛹化后留下的茧皮。当时,这个新建的小村落只有十多户人家,三十多人,但是在那个地方却围了不下百十口人,还有许多听到消息的人往这里赶,韩氏兄弟跟着爷爷目睹了两具千疮百孔的尸体,成为了儿时少有的噩梦之一。当时的场景至今挥之不去。 当迷糊说到蛹人时,韩氏兄弟立刻意识到又出现了新的危险,神经又一次紧张起来。韩江刚要张嘴制造一下紧张空气,被韩老大制止住,于是跑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张团长已经下定决心,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逃走,否则太对不起半个人了。 迷糊查看了一下隧道内的地形,道路平坦,往前是一望无边的黑暗隧道,感觉在这种地方和蛹人交战,没有全胜的把握也不至于有性命之忧。唯一担心的是蛹人手中拿着手枪,里面还剩两颗子弹,那东西可不是闹着玩的。为了保险起见,迷糊和大军守在门口两侧,其余人员各自隐藏在隧道的黑暗处,取匍匐戒备姿势,随时准备策应迷糊和大军。刚做好准备动作,里面响起了门板被推倒的声音,紧接着沉重的脚步声正一步步向大门口走来。 第十四章 半个人消失了 蛹人比之前灵活了许多,只是脚略显沉重。他先是在过门里转了几圈,以适应有些温暖的空气,身上的衣服逐渐解冻,有凝水从身上滴下来,顺着大腿流向地面,一步一个水脚印。门口,蛹人停住脚步思索片刻,一脚踹开大门,脑地提前探了出去。迷糊抓住这个机会,一抖鞭子套住蛹人脖子,大军拽住鞭子另一头,卯足劲向两边拽,脖子立刻被锁紧只剩下一点肉皮连在上面,里面的冰虫顺着鞭子爬向大军和迷糊。 迷糊示意大军松手。爬出来的冰虫在温暖的空气中开始失去威力,体内由白色变成暗黑色,寒气逐渐散失,只剩下一具具虫子皮。剩下的冰虫感知到不妙,在大自然的伟力面前,冰虫的寒气简直可以不值一提。冰虫驱动蛹人双腿,想退回厨房。 大军不想这么快结束战斗,比臆想中容易多了,爬在地上的弟兄见到有便宜可占,纷纷从地上爬起来。 韩老大赶紧跑着前面拦住众人,他大声提醒道,占便宜可以,但是千万不要接触到蛹人。大军距离蛹人最近,手起剑落斩在蛹人腿脚上,蛹人的两只腿脚应声而断。断裂处,无数冰虫从里面爬出来,用触须感知新的宿主,急速向大军爬过来。大军挥舞起追风剑恫吓,他心里明白,剑体是绝对不能接触冰虫的,一旦接触,寒气会随着剑体传到手臂上。他边战边退,大家看到了可笑的一幕,大军挥舞的大汗淋漓,但就是不敢往冰虫身上碰。冰虫是有智慧的群体,当冰虫意识到人类退缩之时,很快闻到这种气息,又重新聚在伤残的蛹人身上。寒气凝聚起来,透过蛹人的皮骨和衣服向外挥发。 大军又重新迂回来,迷糊在后面攻击蛹人,一鞭子下去正好抽在蛹人腰间,蛹人胯骨被击碎,里面的冰虫得不到皮囊的支撑,从里面前呼后拥爬出来。 迷糊定定眼神,睁大眼睛对大伙说,跑,能跑多远跑多远等虫子的寒气没了就好对付了。弟兄们平时没练别的,对逃跑比较感兴趣,听到这里,撇下张团长往隧道深处跑去。 冰虫从兵士躯壳里涌出,伙夫兵士只剩下一具皮囊摊在地上。 冰虫所到之处,寒气辐射,瞬间结冰。所幸,冰虫尽管极寒无比,数量却有限,很快能量消耗殆尽。虫体黯然失色,纷纷死去。 迷糊和大军边跑边回头看,冰虫越来越少,到最后已经不具杀伤力。张团长也看出端倪,关键时刻是不能指这帮兔崽子的,他停止脚步,地面上已经死了成片的冰虫,摸摸墙壁,结了薄薄的一层冰霜。心中涌起一阵后怕,看了老天还是公平的,给了冰虫寒度但是夺去了冰虫的速度,否则这里面的人现在已经成了冰雕。 迷糊返回来,大军也跟着乐呵呵返回来,仗打的有些轻松。张团长拄着墙壁,忘记这是在大山的隧道里,张着嗓子喊道,集合,集合。 韩氏兄弟跟随着大李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最前面,听到集合的声音,大李首先绷不住笑道,在这种地方还集什么合,有什么事吆喝一声不就成了。(.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韩老大虽然受了伤,不过对于自己的逃跑行为还是显得非常不屑,他说,回去看看有什么事,半个人不知道怎样了。 大伙围住张团长,张团长数着面前脑袋见了一下数,除了半个人都在这里。张团长说,回去清理一下战场,看看能不能找到半个人的尸体。 大家已经不再抱任何希望,只是想见到半个人的尸体确认一下,好对自己心里有个交代。令大伙非常失望,在那个冰窖似的伙房里,没有发现半个人的尸体,也没有发现裤衩胳膊腿一类的肢体组织。门口处,韩江找到了蛹人丢下的那把手枪,拾起来的时候枪体异常冰凉,不过还是毫不犹豫的揣在自己腰间。 张团长骂道,奶奶个腿,半个人是不是让伙夫炖成肉喝了汤了,怎么一点来过的痕迹都没有。既然这样,就当你死了,弟兄们在屋里走一圈算是给你送行了。说完带着众人在冰窖里转了一圈。 迷糊不这么想,以半个人典型的南方人性格,机灵的很,不会无缘无故消失,十有八九看到了什么东西被吸引了去。 瞅着面前赤身条条的弟兄,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带着几个男妓在地洞里买块呢。张团长悲从中来,胜败乃兵家常事,但是打到这份上自己做梦也想象不到,他只盼望能够尽快找到洞口钻出去重见天日,这哪里是人过的日子。他动了感情,对面前这些无畏的战士们说,什么都不说了,找吧,谁找到洞口谁就是首功一件。 洞外由远及近响起轻微的脚步声,迷糊站在最外侧,一闪身跑了出去,众人也听到了动静,重新燃起希望,也跟着跑了出来。 迷糊追出去老远,出来时什么也没有看见,不过听声音是跑向了这里。他回来后摊着手对大伙说,没追上,不排除是半个人,大伙知道,跑步不是我的强项。不过也不是没有发现,这里好像比刚才明亮了许多,说明我们走的方向没有错,已经见到少许光明了。 韩老大只剩下一只独臂,刚才的跑到时候还没有习惯一条胳膊平衡身体,因此有些跌跌撞撞,他半倚在洞壁上喘口气,发现墙壁和之前的不同,非常光滑,像打磨过的一样。心里纳闷,不禁多看了两眼,他看到洞壁上反映出几个人模模糊糊的身影。用手一摸,像触碰到金属一般。他对最近的张团长说,找到宝贝了。 张团长以为韩老大想宝贝想疯了,问道,宝贝在哪呢活宝,你不会发烧吧,这里有的是石头,但是石头不是什么宝贝。 韩老大指着洞壁说道,摸摸看。 迷糊也发现了洞壁的不同,他用手敲敲,发出金属特有的声音。 张团长也跟着伸手摸了摸,啐口唾沫说,黄铜,就是一块黄铜,哪里是什么宝贝。 黄铜有两米见方,上方阴刻着一行符咒,从两边垂下青龙白虎,正狰狞的看着隧道内的几个人。 大军见的多也想的多,他悄悄问迷糊,不会是镇山的什么玩意吧。 其他几个人眼睛发直,好像铜镜上面的什么东西吸引了众人的目光。迷糊也跟着众人的眼光看去,在这个角度有些背光,什么也看不到,他调整了一下角度。 张团长说,好厉害的一双眼睛,真是不怒自威。 韩老大却看到了其他的东西,他看到一个半大的身影从铜镜里面跑过去,韩老大自言自语道,半个人吗不是。 哪呢,哪呢? 韩老大指着铜镜中间位置的一处黑影说,刚才有个人跑了过去。 众人笑,围着方形铜镜看着自己印在上面的影像,看着看着,众人脸上变得严肃,每个人都怀疑自己眼光出了问题,在众人投影上方,慢慢出现了一个披头散发的人形。 开始众人以为是有人开玩笑,真有心思,想着法子逗大家高兴,没有在意,认为是其中一个人捣的鬼。于是偷偷在心里合计是谁,数数铜镜上的人数也对。但是当看到迷糊站在铜镜的另一侧,不在铜镜的反射范围之内时,张团长等几个人头皮开始发炸。多出一个人的投影,几个人几乎同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可以肯定的是,那个人影绝不在大伙范围之列。韩老大壮着胆子猛的回头大声喊道,什么人? 第十五章 阴阳人(上) 隧道内空荡荡的,声音传出去老远,很长时间还在重复什么人、什么人。张团长看了一个真真切切,他指着韩氏兄弟的中间位置说,刚才谁站在两个人的中间了。 众人摇头,一直站在原地就没有动过,韩氏兄弟也不曾感到旁边站了什么人。 墙壁上刻着一个数字,看上去预示着此地的深度,或者是距离山顶的距离。迷糊看了一眼,基本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像这种在山里或地下钻来钻去的地方,每到一个深度都会又类似祭祀的地方,起到祭拜诸神压制鬼魂的作用。还有一种情况,风水大师会被镇物埋设在阴魂作祟的地方,也有放置在曾经死过人的地方。像这种埋设在隧道深处的铜镜,属于典型的震慑之物。在此路过的魂魄会主动规避。 大军悄悄走到迷糊身边说,刚才大伙看到了脏东西,这面铜镜有问题,可以摄人心魄,不如合力拆了吧。 大李也跟着过来说道,韩老大在铜镜里看见了半个人。 半个人?张团长说,难道他没死,还活着。 迷糊站在铜镜中间位置向里看去,目光立刻受到吸引,里面有一个和外面一样的世界,不同的是,他可以在里面看出去老远,视野居然可以无限拉伸。迷糊闭上眼睛摄住心魄,回过头对张团长说,这面镜子确实不同寻常,不过对常人不会起作用,魂魄却可以在上面显影。张团长从来不信鬼神一说,不过刚才确实在里面看到一个人形,于是说道,真是怪事,大伙全看到了。 迷糊说道,凡是凿山挖洞者,都会祭拜当地的土地山神,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赶上伤人较多的洞穴,工程竣工后会在戾气浓重的地方布置一道镇物进行震慑,不过此处摆放的却是一面方形铜镜,里面有什么说道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效果应该是一样的。 韩老大说道,在我们老家,在院子里挖个菜窖也要给土地爷上上供的。有一家不信邪没有上供,将睡熟中的土地爷挖了出来,土地爷不高兴,那家的菜窖连续夺走两条成年人性命,不是坍塌就是中毒。(.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经此一说,张团长立刻想起来一件事,那是翻越一条叫尖山领的山梁时,先头部队行军时听到一路的惨叫声,但是就是不知道声音从哪里来的。后来从当地居民口中了解到,开山修路时,这里因为山高路陡,修路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几乎每前进一步都有人从上面摔下来,要不就是被山石砸掉了脑袋。山路修好后,本来要举办三天法事超度亡灵的,但是不知什么原因搁置了下来,后来人们行走在这条山路时便有了一路的惨叫声。 部队过来后没有人员失踪,人们对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今天听到迷糊这么说,他摸着脑瓜皮说,照你这么说,咱们还真见到鬼了。 大军说道,还有可能是个过路鬼,看到咱们围着铜镜看,也跟着凑凑热闹。 大李也跟着说,兴许看到咱们后,那鬼也着实吓的不轻,要不怎么不敢露头了。 隧道不远处,有个披头散发的人影注视着张团长几个人,空洞洞的眼神比黑夜还要漆黑,不过转身时却发出了响动,响动虽然轻微,却被这伙人中大多数人捕捉到了,看来是有意为之,大军从人堆里窜出来喊道,谁。拔腿跑了过去。 迷糊等人也跟着跑了过去,那个在黑暗中的人快步行走在黑暗中,在一个拐角处拐了进去。众人追到跟前,发现前面是一片空旷的场地,场地四周布满兵器架子,张团长说,练兵场,想不到在大山腹地有这么宽敞的练兵场。说着独自走了过去,角落里顺墙根噗通倒下一个人,众人立刻戒备,随后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那声音说道,他奶奶个球,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张团长大声喊道,半个人。 半个人从地上爬起来大声说道,刚才谁在我脑袋后边来了一下,太不够意思了,想甩掉哥们不成。 半个人晃荡着脑瓜过来,大军问道,怎么回事,大伙以为你已经奔赴黄泉了。 “想的美,你们给大李疗伤时,门外面有动静,我刚窜出去一探头就被人砸晕了,这不一睁眼就在这里了。” 张团长说道,不管怎样,活着就好,对了大军,刚才看清那个人的模样了。 “没有,身形太快了,转眼功夫就没了,好像就藏在这里的某个地方,不然再快也快不过眼睛”大军四处逡巡,一边戒备一边说。 场地中间竖着一根碗口粗的旗杆,旗杆下面蜷缩着一团人影,迷糊望过去之后,感觉下面像一个人佝偻着身形蜷缩在旗杆下面。 韩氏兄弟也发现了异常,指着那团黑影对张团长说,刚才出现在铜镜里的那个东西在那里。 “在哪”张团长眼睛有些近视,加上光线不是太好,在他眼前只是模模糊糊的一片。他说,不会是什么不好的东西吧,大家戒备,准备迎敌。 众人围成一圈向旗杆位置围拢,走到近前,旗杆下的那团身影逐渐清晰,只见一个高大的身躯披满了毛发蹲在那里。 韩氏兄弟常年打猎,眼尖,韩江说,猩猩。 “不是,这你就不知道了,野人”韩老大单手握着匕首,嘴里发出呲跐的动物之间挑衅的声音。那东西听了后丝毫没有动静,他说,不会是死的吧。 迷糊用鞭子在安全范围试探了一下,鞭子抽在野人身上,带起一缕毛发。 “死的。” 大伙放下心来,走到近前用手触摸,韩老大笑嘻嘻的说,跟城里耍的猴子差不多。 野人已经严重风干,脚上套着手指粗的脚镣,脚骨白森森的露在外面。韩江试着扭动野人的头骨,想不到一下子掰了下来。不过韩江脑子动的快,他想到黑蛋被咬的惨象,将头骨扔出去老远,场地上响起一阵轻微的滚动声。 立刻引起众人哄笑,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笑声还没有止住,练兵场一侧有了哗啦哗啦的扫地声。 众人意识到,茬子来了,在这种地方没有一点活人的迹象,怎么可能有人在这里扫地。既然弄出这么大声响,显然没有把这些人放在眼里。张团长小声说,不会碰见同行了吧。迷糊身上有了感觉,毛孔有些发飘,这是多年与虚物打交道形成的特有感觉,一旦周围出现脏东西,身上立刻就有所感觉,不过自大进洞以来也没有感到有什么异常的地方。他悄悄攥紧了皮鞭,捅了捅身边的大军,大军立刻明白,悄悄出列,站在众人身后侧,随时准备攻击。 声音由远及近,慢慢的看见有个身形从某个黑暗的角落里扫出来,那个身形披头散发,上半身和双腿比例严重失调,身子挺长,腿脚却非常短。大李头一个反应过来,不会是和咱们一起照镜子那位吧。 众人嘴里有些发干,在没有看清对方之前,张团长不会下令攻击,现在手底下没有足够的子弹可以远距离打击,一旦进攻就是肉搏。因此,他叮嘱大伙道,沉住气,在不知道敌友前保持戒备。 扫地那个人好像没有看到面前的几个人似的,不慌不乱的从角落了扫起,一点点扫向整个操场。众人这才看清,操场比其他地方不知要干净多少倍,就像有人定期打扫一样。 扫地的慢慢出现在众人跟前,腿部以下没有脚掌,只靠两条小腿根部支撑身体,这才给人腿脚比例失调的错觉。扫地的披头散发,在距离张团长等人不到几米的地方停下来,低垂着脑袋从头发的缝隙里往外看。 迷糊心里纳闷,这是个什么东西,人不人鬼不鬼的,不过可以肯定的是,绝对不是人。 扫地的好像用全身在感知几个人的存在,见到没有动静后,继续扫地,慢慢扫向张团长等人的脚边。 大军小声问迷糊,前面是个什么东西三分像人七分像鬼,阴不阴阳不阳的。迷糊一下子开了窍,说道,难道这就是鬼皮上说的阴阳人。说完后对自己产生怀疑,众人都听到“阴阳人”几个字,纷纷问道“阴阳人是什么东西”。 扫地的离几个人越来越近,迷糊说,没有功夫细说了,阴阳人我也是略知一二,不过据说阴阳人是没有痛感的。 还没有说完,身后响起带动锁链的声音,迷糊心说坏了,拴在旗杆下的野人说不定也是阴阳人。正这么想着时,大李站在队伍后面,冷不防被锁链兜住双脚,整个人像麻袋一样放倒在地上。 失去头颅的野人居然有反击能力,它踉跄着走到大李跟前,想不到野人伸展开来有一丈多高,硕大身躯压向大李。大李就地一滚,野人压在地上,地上被轧出一道坑,野人身上响起骨折的声音,随后再怎么挣扎也爬不起来。半个人和大李迅速跑过去压住野人,野人折腾了几下,身躯被牢牢压在地上,待脊柱内仅有的精髓流出后,野人失去所有的活力,变成地地道道的尸骨。 前面扫地的人形听到动静后,扫帚正好扫在野人头骨的位置,他拾起头骨,从头骨脊髓里面控出一点浓郁的血滴,血滴像晶体滴落下来,正好落在扫地的嘴里。扫地的脸上已经没有一丝肉,只有一张脸皮紧紧裹住面骨,眼窝深陷,两颊突出,整个下巴就像一片树叶一样悬挂在脸皮上,只连着一点筋皮。褂子套在干瘪的身体上显得空空荡荡的,靴子已经磨烂,剩下的部分靴筒套在小腿腿骨上,露出白色的骨茬。 他扫到众人跟前,又转身折回去。转身的时候,扫地的空荡荡的衣裳飘起,露出胸部两排黑污的排骨,悬挂在胸腔内的心脏一半碳化,另一半鲜艳欲滴,一半活着另一半还活着,典型的阴阳人。 扫地的转身离去,韩江掏出手枪扣动扳机准备先发制人,一枪打过去,子弹从扫地的嘴巴穿进去,从后脑位置穿出来,正好哪里也没有伤到。阴阳人没有感官,可以感知震动,枪声引起他的极大反感,他张开大嘴向韩江站的位置扑过来。 第十六章 阴阳人(下) 顾名思义,阴阳人就是介于阴阳两界的生命体,两界不收两界不留,就像人类中的二尾子一样,处于生命状态的尴尬境地。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阴阳人的产生和古代严苛的刑罚离不开关系,人类智慧的结晶在很大程度上推动着社会不断前进,但是也多少存在着阴暗面。阴阳人的产生就是古代刑罚对人体折磨的一种延伸。阴阳人与僵尸不同,僵尸是人死之后煞气不散久而凝聚而引起的尸变,说白了就是尸体,死人。而真正意义上的阴阳人则一半是尸体,一半是人身,即人们常说的半死不活。阴阳人介于活人和死人之间,是生死两种状态的临界点。把握生死的临界点非常难,远古时代的边远地区,人们常把抓来的战俘或奴隶变成阴阳人,试图让这些人世世代代为自己服务,直到肉身磨灭。制造阴阳人的过程非常残忍,首先想方法将人整的奄奄一息,灌入土法炼制的水银,使人定型,肉身不灭。搁置一天一夜让水银之气行遍全身,往往刚刚灌入水银后,虚弱之身难以抵抗水银之毒,十有八九会立刻死亡。熬过一天一夜后,第二天早晨灌入还魂汤,还魂汤系生长百年以上灵芝熬制而成。连续灌入三次还魂汤,每次视濒死之人情况而定,必须保持奄奄一息状态,灌多了人一旦彻底活过来,由于水银作用会全身溃烂而死。灌少了起不到还魂的作用,直接变成死人,因此火候掌握非常重要。灌完三次汤后,病人仅剩最后一口气,赶紧灌入千年人参汤。灌完以后正好赶上咽气,这时,身体各项机能不会立刻死亡,细胞依旧有活力,心脏照样吸收养料。待心脏吸收完全部人参汤的精华后,心脏促使机体按照生前指令工作。心脏逐渐消耗参汤精华,直到消耗殆尽。这个过程如果没有外力毁掉肉身会相当漫长,既然是千年人参必然有千年精华,因此,有许多阴阳人直到磨损掉四肢不能动弹为止。但是,由于这种做法非常阴毒,为人鬼神三界所不齿,制作者通常为还阴德,常常折损阳寿,有时甚至波及家人,故逐渐失传。 藏兵洞分布着许多这样的阴阳人,这些阴阳人负责着洞内纷杂繁重的工作,阴阳人随着岁月的流逝,大部分磨损消亡,只剩下几个从事清扫工作的清道夫。张团长等人经过隧道后,无意中碰到练兵场清道夫正在执勤,清扫场地。迷糊知道阳界存在着阴阳人一说,不过没有见到活的,今天算开了眼界。张团长拍着手说,今天开了眼,碰上了两个活的阴阳人。迷糊指着飞奔而来的阴阳人对张团长说,说白了,阴阳人除了心脏是活的,其他部位都是死的。 众人立刻知道是怎么回事,只要击中心脏就可破解阴阳人。这么说时,吓坏了半个人和大李,看看瘫在地上的野人,虽没有直接击破心脏,但是心脏位置被折断的肋骨所伤,早已干瘪风化,确实死了才放下心。 韩江知道惹了麻烦,不该开枪,他回过头求救,众人看到后撤到一边,打开场子。韩江回头说,你们这些人呐。 大军本想和韩江共同赴难迎敌,张团长摆摆手示意闪开,他也跟着撤到安全范围,韩江没了指望,但是看到大军正指着往身后望。韩江疑惑的问道,啊?指望大军提示一二,扫地的站在韩江身后,再不说话就来不及了,大军继续指着后面说,小心嘴,后面那张嘴。 韩江终于明白过来,猛然回头,看到扫地的阴阳人正好贴在自己身后,正近在咫尺与自己对视。阴阳人脸部严重变形,头骨比较小,已经没了下巴,头皮缩成一团顶在脑瓜顶儿上,头发却非常多,披散在胸前。生前是个帅哥,不然是没有那么多的头发的。韩江屏住呼吸,手里攥着匕首,寻找阴阳人心脏位置。心脏位置却没有心脏,只看到一条干瘪的麻绳一样的肠衣揪扯着半只心脏。韩江有点恶心,一阵反胃。 两人对视后,阴阳人终于确定是眼前这位惊扰了自己的好梦,拿起手中的扫帚一招横扫千斤打向韩江腰部,韩江居然忘了躲避,直接用匕首往外挡了一下,扫帚顿时漫天飞舞,散成一片片碎屑。 阴阳人后撤一步,做了一个下蹲动作又窜了上来,脚没有沾地,手掌合拢成拳头砸向韩江。阴阳人忘记自己百年白骨的身份,在合拳过程中,几根手指由于岁月侵蚀,筋腱已断,手指指骨一节节掉下来,只剩下裸露的腕骨冲韩江打来。韩江总算明白过来,围观的人是要围观到底的。他仓皇之中躲闪不及,肩膀被扫了一下,上衣撕开一条口子。 阴阳人生前虽只干些清扫工作,但是长时间在练兵场耳濡目染,身手非常了得。只是碍于手脚大部分磨损,身体略显失调。碰到韩江后,一个踉跄露出身体右侧,右侧空荡荡的,残缺的胸腔下,心脏已经大部分碳化,还有极少部分保持着血红的颜色。就是这个残破的心脏依旧在强劲有力的跳动。迷糊说,太残忍了,咱们还是帮他超度吧。随后,迷糊和大军一左一右来到韩江跟前,伸出兵器分左右刺向阴阳人心脏,心脏像泄气的皮球一样,整个瘪了下去。阴阳人跌倒在地,身体散了架,尸骨彻底得到安歇。 张团长带头鼓掌,众人也跟着没心没肝的说道,好险,看我们这一脑门子汗。 整个练兵场恢复了平静,张团长半开玩笑似的说,不该这样的,这么大个地方怎么可能只有一个阴阳人。 众人听到后,连忙替张团长吐了几口唾沫,拍拍耳朵,互相躯干晦气,意思等于张团长是个乌鸦嘴,说了也白说。 这种事情没有白说的,张团长一句玩笑话刚落地,练兵场一处角落里突然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一只足有二十人的队伍踏着方步出现在光亮处。队伍全副武装,刀枪明亮。队伍前面有个指挥官模样的手里拿着指挥棒,倒退着走在队伍前面。队伍出来后原地踏步,慢慢展开队形,最后摆成一个圆圈,指挥官士兵站在圆心上。 张团长等人悄悄退到练兵场阴暗的角落里,开始以为来了救兵,不过在大山深处贸然出现一个团队,张团长等人是不敢贸然现身的,于是躲在暗地里偷看。 几个人趴在地上噤声,以现在的实力,万一是敌非友,兵力悬殊,百分百的失败。 队伍摆好队形后,中间的指挥官一压棒子,队伍坐了下来,好像在等一项重要的仪式。果然,从队伍出现的地方走过来四个壮汉,抬着一口巨锅放在队伍中间位置,下面架了木柴。中间的指挥官拿着棒子一指,木柴燃了起来,锅里冒起蒸汽,很快沸腾了起来。 指挥官对着二十多人的圆圈说了几句话,随后从队伍中走出两个士兵,抬着巨大的案板,案板上放着整扇的猪肉。猪肉被剁成一块块的方肉放入锅内,不久从锅里飘出猪肉的香味。张团长等人在老远就能够闻到,哈喇子从众人嘴里流出来,“大概是哪股偷懒的小分队在这里享受美味”。 指挥官指指队伍最前面的士兵,士兵出列走到巨锅旁边,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口碗,捞了一碗肉汤后入列。紧接着第二个士兵,第三个士兵,到最后一人一碗肉汤。迷糊眼尖,虽然看不清喝下的是什么东西,但是,士兵们喝下之后,那肉汤经过身体流到了地上,在地上形成一滩不太明显的水痕。张团长大李等人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正被香气四溢的肉汤折磨的死去活来。 士兵们喝下之后,指挥官指着队伍最后面的那个士兵说道,表演一下你的绝活。士兵犹豫着站起身,站起来朝着张团长潜伏的位置看了一眼。只一眼就被迷糊认了出来,“瘦猴,那不是守在洞口的瘦猴吗”,张团长也看着眼熟,“擅离职守跑到这里清闲”“看来是瘦猴碰上了自己的队伍”。 张团长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他慢慢站起身,半个人等也跟着爬起来拍怕身上的土“原来是自己人,看把老子们吓的”。 瘦猴从队伍中出列,走到巨锅前,用勺子撇撇锅里的肉沫儿,一颗头骨从里面冒出来,被瘦猴漫不经心的用勺子压了下去。头骨好不容易浮出水面,看到勺子过来,一口咬住勺子,瘦猴在锅沿上嗑了一会才把头骨嗑下来,随后在里面舀了一碗汤,放在嘴边吹凉,看了一眼黑暗中的张团长和其他几个人,一口气喝了下去。 第十七章 一锅诱人的肉汤 瘦猴的出现让张团长等人吃了定心丸,在他的率领下,已经认同了面前的队伍就是自己的队伍,是来接应大伙的,只是暂时没有找到在这里躲清闲。张团长以前也经常这么做,情况再急也得紧着弟兄们的肚子要紧。迷糊跟在队伍后面,感觉场面不对劲,就是不知道具体不对劲在哪里。“突然亮起的火光、不明不白的士兵、诡异的气氛还有骤然现身的瘦猴”“不过这一切又能说明什么”,迷糊这么想着,张团长已经悄悄来到队伍跟前,那只二十人的队伍忽然安静了下来,好像在专门等张团长领着几个肉丸子出现一样。 面对安静的队伍,张团长故意咳嗽两声以引起队伍注意,队伍好像不愿意接受张团长似的,没有出现友军相见热闹拥抱的场面。张团长有些尴尬,他假咳着对身后几个人说,看来我们这些人是不受欢迎的。 中间指挥官听到声音后回过劲来,他用棒子给了一个热情的信号,队伍立刻骚动起来,临近的士兵笑盈盈的互相瞅着点头微笑。指挥官发觉自己用错了信号,随即又给了一个欢迎的信号,队伍终于有了迎客的氛围,队伍让出一条路。指挥官哑着嗓子说道,敢问对面几个不穿衣服的是什么人。 张团长心说,哪里找来一个生面孔做接应,大帅真是太粗心大意了,还他妈是个公鸭嗓子。他指着回归本队的瘦猴说道,瘦猴你妈装什么傻,不认识张团长了,我们是一个队伍出来的。这句话有些多余,张团长恨不得抽自己两嘴巴,对方是敌是友尚分不清,这么想着就这么说了出来,你是敌是友呀。 指挥官一愣,大概没有见过这么问的,说,我们是友人。 张团长问,你是哪个部队的? 指挥官说,你是哪个部队的? 张团长说,东北野战第三纵队的。 指挥官看了看众人,说,我们也是三纵队的,后面还有几个纵队往这里赶呢。随后问道,你们的衣服哪里去了?不会被鬼吃了吧。说完呵呵笑了起来,队伍一见,也跟着呵呵笑了起来。 张团长恢复尴尬,看看自己的队伍,在火光下看的清清楚楚,为了辟邪,众人想到一块去了,一水辟邪的红色内裤,有些招人。 指挥官恭维道,果然行伍出身,部队着装整齐,不过我们不怕这个。 张团长客气的说,哪里话,哪里话。 指挥官一阵警觉,以为自己说错了话,问道,什么哪里话,这可是地道的普通话,我说错了吗。 “没有没有。(.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看着一锅肉汤,张团长、半个人、大李、大军等大将已经偷偷下咽了好几口口水,指挥官见了,伸出指挥棒指了两下,两个士兵会意,毕恭毕敬拿来几个脑瓢大小的白碗放在张团长面前,又毕恭毕敬夹着双腿倒退着走了回去。 张团长不禁有些感慨,像这样作风严谨纪律严明的部队已经不多了。众人也跟着赞叹,“是呀,是呀。” 迷糊跟在后面,观察着面前的队伍有什么不同,想法一出,立刻从嘴里说出来,“你们这些人,有些不让人放心?”声音很小,但还是让自己听到了。那个指挥官看了迷糊一眼,对张团长说,不要客气,既然大家走到了一起就要有福同享,吃饱吃好。 手中的瓢有些奇怪,质地非常粗糙,不过颜色非常白,张团长对敌经验丰富,命令半个人先喝上一碗尝尝是否有毒,半个人盛了半碗肉汤,放在嘴巴里含了片刻,露出痛苦的表情一口吐了出来。众人大骇“有毒”,指挥官也跟着浑身打颤,心说里面除了几具干尸没有放毒,不会被小矬子看出来了吧。就在这时,半个人看着众人惊惧的表情,旋即恢复常态,说,太爽了,大伙可以放心喝了。 半个人心眼十足,当张团长授意自己品尝时,半个人想起抛砖引玉这一招,有毒没毒一吐就能真相大白,有毒的话,对方见到事情败露就会立刻原形毕露,没有毒权当是一场恶作剧。这一招百试不爽,心中有鬼的会立刻现出原形。不过指挥官有些迟钝,假如再拖延一段时间,指挥官就会命令全体出动,不是逃跑就是进攻了。 张团长如释重负,“吓坏老子了”。走到巨锅跟前,锅内油星点点,只是闻起来有股淡淡的腥臭味,像肉质有些腐败的味道。他拿起锅沿上的铁勺从锅底捞起,捞到了一块大肥肉,怕被别人耻笑,有些犹豫,不料刚浮出水面便掉了下去。伸出勺子又捞了一下,那块肉滚到勺子里,在出水那一刻掉了下去,紧接着像逮鱼一样一把抄住放在碗里。大伙看着张团长忙乎,忙乎完了,张团长有些不好意思,众目睽睽之下感觉丢了面子,“随便一捞便捞到肉,想不吃都难,来,捞底下的,好东西全在下边”。 半个人、大李和韩江各捞了一碗肉汤,蹲在张团长旁边看着张团长吃肉,自己喝汤。大军从韩老大身边走过时,被韩老大有意无意碰了一下,大军立刻会意,用勺子盛了一小碗肉汤在嘴边晾着,没有喝的意思。凭着多年打猎的直觉,韩老大感觉到被猎物包围的氛围,当看到迷糊举棋不定的时候,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判断。他走到锅边,锅里有血星透过水泡翻滚上来,腥味十足,他拿起勺子,头一勺子舀上来一块龙眼肉,一团白肉裹着两只眼珠,眼珠上翻,怔怔的瞅着韩老大,韩老大不寒而栗,放下勺子准备盛些汤,勺子到了锅底便被什么东西咬住了,他暗中用力,没有拽动。指挥官悄无声息来到韩老大身边,用棒子在锅底敲打了一会儿,锅里顿时安静下来,甚至忘记了沸腾。 迷糊走过来,拿起地上的白碗,刚一接触便有了感觉,他相信手的感觉。眼睛能够蒙蔽人的判断,但是手却能精确感知,他摸过无数次白骨,即使在黑暗中碰到这种东西也能迅速做出判断。“头骨,确是头骨无疑”。不过为了不打草惊蛇,他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锅底火苗已经熄掉,锅里不时泛起一两根肋骨。他用勺子在锅底试探,非常明显,在锅底至少探出了两具尸体,迷糊真恨不得立刻砸了铁锅看个究竟。忽然想到了瘦猴,找到瘦猴一问便知。想到这里回过头,面前已经没有人,他不知自己站在锅边有多长时间,张团长等几个人已经走出老远,紧紧跟在那只可疑的队伍后面。 第十八章 千尸洞(上) 锅内已经变得清澈,可以一眼看到锅底,下面躺着两具一大一小的尸体,身体上穿着不知哪个朝代的衣裳,残缺的皮肉和两具扯皮拉筋的头骨紧紧汪在尸骨周围。 迷糊看了一眼追了过去。 队伍在前面走,不远处是一个仅容一个人通过的窄门,指挥官指着那个小窄门说,过了这道窄门就是我们的大本营,你们先在营地里歇息一夜,第二天再出去不迟。 张团长不胜感激,他问道,敢问兄弟高姓大名。 指挥官说,我姓胡,这里的二十号人听我指挥,是个芝麻大小的官,不过很好使,跟我来吧。说完,领着队伍逐个通过了那道窄门。张团长也跟了进去,指挥官对其他人说,你们下去歇息吧,记住谁也不准走远了。瘦猴紧跟在指挥官身后,对张团长几个人不理不睬,像陌路人一样。 进了门之后,几个人感觉像到了另一番天地。大军走在后面,用追风剑在门上划了浅浅的一道印痕。里面非常宽敞,中间一口松油锅,火苗腾起老高,照亮了洞内各处阴暗的角落。两排士兵肃立,中间是一座行军帐,里面走出来一个将军模样的人。服饰非常奇怪,上面没有番号,张团长的疑问写在脸上,那位将军自嘲道,看我们有些异类是不是,不瞒各位说,我们时代居住在这世外桃源不知有多少代了,到了这里的人谁都不愿意再出去,里面衣食无忧,没有战争杀戮,日子滋润的很呐。再者说,我们有衣裳总比你们没有衣裳要强呀。 张团长看看自己的大肚子,确实有些不成体统,不好意思的说,是呀,是呀,刚进来不久就将衣裳弄丢了,惭愧惭愧,你不会看不起我们吧。 将军说道,哪里话,我这里有几身衣裳不知合适不合适。说完,一个校尉模样的人捧着一叠衣裳走了过来。张团长等人打开一看,跟戏台上的戏服差不多,不过有总比没有强。“大伙试试”“迷糊呢?刚才还在呢”“跟戏服似的”分别翻找自己喜欢的颜色和款式穿在身上,互相打量,和戏台班子差不多。张团长比较明显,找了一身黄色的衣服穿上,顿时有了古代的皇帝味道。他问大伙,招摇吧这么穿。 将军上下打量,说,合身,这几套衣服是几个戏子落在这里的,想不到今天派上了用场,不过还剩一套,你们是不是还缺少一个人。 半个人挥舞青着襟小褂说,刚才走丢了,一眨眼的功夫就看不见了。说完感觉有些异样,问道,将军怎么知道我们还有一个人? 将军笑着说,多一套衣裳,随口一问,不过不要紧,我派人四下找找,这里是我们的地盘,熟悉的很,跑不远的。 张团长说,那就拜托了。 门口三个篆刻大字:将军洞。 洞中没有日月,按点算到了晚饭时间。将军命人摆酒设宴,众人落座,此时还没有迷糊的消息,大伙一副没有心肝的样子,全然不放在心上。大军心里最清楚,迷糊肯定没有性命之忧。 中间大厅内摆满了酒席,百十余兵士分别落座,等着将军发令用餐。 将军一挥手说,来段表演给大家助助兴,算是欢迎各位远道而来的贵客。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张团长说,客气客气。 话刚落地,出来一个矮小的报幕员,个子和半个人差不多。除了将军以外,报幕员是这里第二个说话的人,其他的兵士全部缄口不言,默默听着指令行动。 报幕员说话有些漏风,他指着旁边就座的两个士兵说,你,你,你们两个表演将士对决。 被点到的兵士浑身战栗,大军心说“表演能把士兵吓出那样”,韩老大也看出有些做作,其他几个人表现出非常大的兴趣,还没有上演只听到名字就有些兴奋。 两个兵士从身上抽出剑走到中间,互相鞠躬,然后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身体立刻僵直,举起剑向对方直直的砍去。另一个则掏出匕首,全然不顾上面砍来的利剑,几乎同时此中对方的身体。 将军兀自喊了一声好,张团长也跟着喊了一声,其余士兵依旧保持沉默,假戏真做。报幕员说,不像,重来,深度不够。 两个兵士听到命令,从对方身体抽出剑和匕首,报幕员说,还愣着干啥,接着演,以前怎么来的现在就怎么演。两个立刻会意,互相砍杀,一个直接砍进对方脑袋,一个被刺进了心脏。 张团长脑门冒汗,问将军,太逼真了,不用这么血腥吧。 将军看了一眼说,假的,歇息一会就好了。说完对着报幕员说,来个好看的。两个兵士走到角落里,依旧保持受伤的姿势,一个趴在地上,一个斜着倚在墙上。 报幕员说,那就来个双方对峙的,这个合您的胃口。将军裂开嘴乐了起来,就来这个,看着都高兴,说完自己倒了一壶酒一口气喝下半壶,对张团长几个人说,不用客气,边喝边看。 大李和大军两个坐在一起没有客气,面前的美食早就勾起胃里的馋虫,两个人合力消灭了一只油光水滑的烧鸡,吃在嘴里却没有味道,难以下咽。大军说,有股子酸味。大李不同意,咂摸着滋味说,头一口是香的,咽进后嗓子有点发柴,跟柴草棍似的,妈个巴子,咱们是不是上火了。 张团长喝下一口酒,“真是地道的水酒,闻着有些酒精味”。大厅的兵士们已经自动形成两个对持的阵营,手里持着各种各样的兵器。报幕员请示,将军说,不用请示了,开战吧。 兵士立刻一阵骚动,拉开架势投入战斗。多年以前,当将军带领着一队人马进入藏兵洞,看到洞口被封住时,他已经明白了一切,洞内练成的新兵已经没有了用武之地,正所谓飞鸟尽良弓藏。自己的士兵尚蒙在鼓里,唯一生还的希望就是尽快找到其他出路。但是还是晚了,众人找到这个宽敞的大厅时,正好和打扫战场的队伍相遇,自己的士兵没有防备,短兵相接吃了大亏,死伤惨重全部阵亡,只剩下将军一个人面对着无数惨死的战士,面对冤魂,将军饮下毒酒自尽。洞内尸骨依旧保持着死亡时的姿势。 几百年后,将军说,开战吧。距离报幕员最近的兵士挺起长枪将报幕员一枪挑透,其他的士兵找到生前的位置等待着致命一击。 张团长等人看傻了眼,酒喝下去后脑袋发晕,刚看了将军一眼便全部趴在桌子上。 迷糊追到跟前时大伙已经不见了踪迹,找来找去,面前只有一扇青石大门,门口篆刻着将军洞几个字。青石门落满尘土,看上去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开启,青石门下方有个格栅,可以容一个成年人通过,格栅边上有两道清晰的划痕。非常像大军刻意留下的痕迹。 迷糊试着钻了进去,但见昏黄的灯光下,一处非常空旷的大厅展现在眼前,大厅内落满灰尘,他小心翼翼站了起来。待适应眼前的环境后着实吓了一跳,只见张团长等几个人身穿着戏服正趴在落满灰尘的桌子上,周围满是兵士模样的骷髅。张团长身边紧挨着一具坐立的白骨。 四周横七竖八躺着无数尸骨,此处已经变成典型的千尸洞。看着周围千疮百孔的样子和兵士死前的惨烈模样,里面定是发生了一场血腥的战斗。如果没有什么东西引诱,张团长等人不会无缘无故闯到这里来的。还好,几个人呼吸匀称,看样子只是在白骨堆里睡着了。韩老大双手握在匕首上,大概在临睡前感知到了危险,迷糊来到张团长身边,看着身边的酒壶明白了八九分。迷糊上前推搡了几下,张团长迷迷糊糊醒过来,说道,真是好酒。 随即看到迷糊正盯着自己看,于是说道,怎么这么晚才来,好戏已经唱完了。大军等人陆续清醒过来。“这是什么地方”“一觉之后全变了”。 看着周围白骨森森的景象,任是久经战阵的张团长也不禁感慨道,我的亲娘,怎么这么多尸骨,真是千尸洞,太玄了,万一睡过去,咱们就彻底成了这里的殉葬品。 第十九章 千尸洞(中) 韩老大最后一个清醒过来,他始终弄不明白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最后的情景倒是记得清清楚楚,当众人举起酒杯对将军表示感谢时,除了大军外,其余几个人酒杯刚贴在嘴边上就昏睡了过去。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他拿起匕首站起来,通过大军一脸惊愕的表情可以得知,自己身后肯定有了危险,这时,大军身后出现一个蒙面的兵士,用锤头砸在大军后脑上,自己也跟着昏睡了过去。 韩老大醒来后,脸上见了汗,他看到张团长等人身上穿的哪是什么衣服,连唱戏的戏服都不是,全是纸糊的戏装,穿在身上一个比一个怪异。 迷糊指着刚才众人喝酒的地方说,看看大伙刚才喝下的是什么。酒壶里一股泥汤浊流,里面掺杂着血迹。大李和大军一阵干呕,想到那只烧鸡的味道,看看啃剩下的手指骨头,大李看着大军,得到肯定的眼神后,整个胃部开始痉挛。“干尸,干尸风干的手骨” 张团长看着迷糊说,弟兄们遇见鬼了,刚才在你这个地方,有个将军模样的人在这里摆酒设宴宴请大伙,开宴前士兵们互相厮杀,厮杀之后的情景和现在一模一样,迷糊,哥几个遇见鬼了。 大伙环视四周,立刻有了阴森的氛围。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迷糊不担心鬼怪,最担心的是这里杀气这太重,外人进入极易引起尸变。 韩老大听到这里,想起大军遇袭的场面,不禁向大军这里多看了两眼,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只见在大军身后阴暗的角落里,那个报幕员士兵拔出刺进胸口的红枪,枪头掉落在胸腔里,握着枪柄慢慢向大军这里走来。大李跳起来喊道“身后有危险”,众人一起回头,一个半大的黑影奔向大军。大军手里握着追风剑正在那里憋气,听到脑后响声,急忙闪向一边,枪杆砸在板凳上,板凳和枪杆立时变得粉碎。 迷糊扬手一鞭子,正好抽在士兵脸上,皮鞭吸腐破邪,士兵被打得嗷了一声。尸骨不会发出声音,但是尸变却可以。迷糊喊道,众人退后。随后和大军一起向士兵冲去,匆忙之中,士兵转身逃窜,半个人从阴暗的角落里撒尿回来,看见士兵要逃,哈下腰抱住士兵的双腿,士兵想不到有这一出,腿脚被绊栽倒在地,脑瓜正好嗑在板凳腿上,一下子将脑袋摔了出去。 半个人爬起来看看士兵的样子,心中有了底,他拍拍身上的尘土不紧不慢的说,真不禁摔,脖子是泥巴捏的你是,好了,得饶人处且饶人,绕你一命吧。(.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四周一片寂静,韩氏兄弟胆子大,在士兵袭击大军的时候,韩氏兄弟生怕尸骨有变,提前下了手,尸骨一动不动,不过韩江的匕首在尸骨衣兜里碰到了一块硬邦邦的东西。他掏出来一看,非常像金条,赶紧用手擦干净,果然金光闪闪。他递给张团长说,发财了团长,士兵们身上有货。 张团长见钱眼开,本来想尽快撤退的,见到金条后改变了主意,他对迷糊说,这里是士兵们曾经生活过的地方,有人就有钱呀,既然全死了,说明值钱的东西肯定被遗留在这里,不如在士兵们身上搜搜,也不枉来一趟。 迷糊说,只怕会有危险,这里杀气太重,枉死者如此之多,正所谓夜长梦多迟则生变。 张团长说,既然这样,大伙小心点,手脚麻利点,只有一个时辰时间,到点后立马撤出这个地方。 众人仗着胆子一个个摸过去,这些士兵生前太穷了,韩江只是碰巧赶上了一块狗头金。张团长忽然想到那个将军,当官的身上肯定有钱。于是走到桌子对面,将军正趴在桌子上,好像睡着了一般。“多有得罪,多有得罪”张团长嘴中念念有词,双手伸进将军怀兜里,从里面掏出羊皮纸,纸上有山有水有路,“地图”他扔给在一旁戒备的迷糊和大军,迷糊接在手里,扑在桌子上观看。果然是一张藏兵洞的地图,地图上纵横交错,地道像蜘蛛网一样爬满了这个大山的深处。迷糊如获至宝,他找到大伙现在的位置,果然是一处将军的大帐,供士兵和军官们在这里饮酒之用。地洞至少标注了三处出口,其余的透气孔和天窗不算在内。有了这张地图,迷糊心中算是有了底。大军也凑了过来,大帐的一侧有处水源,水源通向山外。按照地图所标注,是目前最近的一处出口。就在这时,桌子动了一下,张团长将手伸进了将军的衣兜。 将军头部动了一下,迷糊赶紧将地图叠好拿在手上。百密一疏,其余士兵一脸白骨,只有张团长嘴中的将军趴在桌子上看不清面目。迷糊示意大军过去查看一下,此时,张团长从将军的衣兜里碰到了将军的肚子,手下子缩了回来,脸上变得苍白,只是昏暗的灯光暂时遮住了脸上的颜色。他旋即恢复常态,迅速转到迷糊这边来。声音有些发抖的说,迷糊,对面这个尸骨和其他的完全不同。 “听说是个将军” “这是他自己介绍的,不是这个意思,人死之后通常会怎样?” “入土为安”。 “尸骨有什么变化?” “腐败,变成一堆白骨。” “不过面前这位身上却有弹性,刚才无意中碰到了一下,肚子软绵绵的” 迷糊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他拿着鞭子走了过去,大军也亮出家伙从另一侧绕了过去。张团长大声喊道,将军,有什么话坐直了身板说话,你这么趴着怪吓人的。 众人听到张团长的说话声,知道出现了新情况,立刻停止搜索围了上来。 将军趴在桌子上,双手分别扣住桌子的两角。大军看了一眼说,手是黑色的,不过没有腐化,像是中毒而亡。 迷糊也注意在这一情况,贴近了用鼻子嗅嗅,果然听到一股腐臭味。迷糊推断说,水银本身又剧毒,也能够延缓尸体腐化,不过只是听说过没有见过。 张团长说,这么说我就知道了,他伸手搬起将军的头颅,果然面目黢黑,黑中发青,七窍流血,发根大部分变成暗红色,典型的水银中毒现象。 “他刚才还跟大伙说话来着”,半个人全然不顾大伙的感情,脱口而出,说完后,后背有些发麻。 “是呀,经你这么一说,确实有这么回事,不过看上去和现在有些不同,面色也太难看了一点。” “看看还活着没有。”韩老大从一边凑了上来,冒出一句吓人的话,张团长立刻撒了手,脑袋掉在桌子上,发出沉重的一记闷响。 第二十章 千尸洞(下) 鬼皮卷中记载,圣手多年行医,常走夜路,常年游走于阴阳,与将死之人打的交道多了,自然碰到了许多不该碰到的东西。圣手在书中说道,忽一日天眼开,常能白天视物,甚是烦恼,有意关之。后来,练就一套通窍之法,每见及此,常凝神关闭心神,到最后能够像双眼一样开放自如。 迷糊没有第三只眼,但是常年与魂魄打交道,心念一动,周身毛孔洞开。想到鬼皮书上所言,心有灵犀般试着打开毛孔,四周氤氲之气立时像浓雾一般化解不开,知道此处阴煞之气浓重,于是赶紧关闭毛孔,将精神凝聚在天目位置。 在这个深山腹地之中,由远及近出现一团白雾,心神凝聚之后他试着一点点将其拨开,剥丝抽茧般,浓雾竟一丝丝化去,眼前变得清澈起来。迷糊心中暗喜,原来就是一层窗户纸,需要的只是伸出一个手指头。人们常说的第三只眼睛好像开了,他试着用这只眼睛观察周围的世界,面前忽然一团漆黑,一只大手遮住迷糊的脑门说道,闭上眼睛算怎么回事,吓晕了吧,大伙还指着你拿主意呢。是不是发烧了?不烫呀。 迷糊睁开眼睛说,把手拿开。 张团长听到后,手里还攥着将军的脑袋,以为说自己,立刻撒了手,脑袋嗑在桌子上,发出沉重的一声闷响,双手不知什么时候垂了下来。 迷糊放眼看去,只见将军的魂魄经过刚才的震荡,好像从睡梦中苏醒过来。他慢慢爬起来试着支配身体,身体灌满了铅,非常沉重。他试了两次,只有手指可以受到一点支配,于是手指轻微动了一下。他又试着支配手臂,手臂也有了感觉。正要支配头颅时,迷糊走了过来,眼睛盯着将军的一举一动。他每次支配完躯体后,就像打了一场硬仗一样,浑身像散了架,魂飞魄散,不过经过一段时间后,魂魄会重新聚在一起。他看着周围的弟兄一个个全部升天投胎,但是他却始终无法逃脱皮囊束缚,原因非常简单,自从喝下水银后,全身每一处毛孔都被堵得严严实实,不留一丝空隙。 将军看到有人盯着自己走过来,有些惊讶,赶紧伏在将军身上,随后想到自己已经尸变,没有怕人的必要,于是奋力支配躯体。众人看到,趴在桌子上的将军自己做了起来,手里没有兵器,但是两只乌黑的拳头全是剧毒,沾上非全身溃烂不可。大军喊道,尸变。 迷糊知道将军会定时尸变,已经看到他的魂魄附体,对出现的危险没能引起足够重视,犯了轻敌的错误。将军举起双手没有动武,但是却轻而易举的揪住了迷糊的头发。 迷糊心说这算怎么回事,他说道,不要揪头发,一揪就散了。 将军本来准备继续动武的,这个姿势正是对方不方便的时候,对方不方便,自己再怎么不方便也变得方便了。但是,他听到迷糊在跟自己说话,他腾出一只手对迷糊说道,跟我说话。 “对呀。” 将军有些惊奇,几百年过去了,除了这里的孤魂野鬼高兴时说几句鬼话以外,是没有人跟他说人话的。就连过路的禽兽畜类匆匆从这里经过,也没有把这位曾经的将军当人看。 将军说,井水不犯河水,看你们几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到此有何贵干。 迷糊说,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把手放开,否则后果很严重。 将军听出了要挟的味道,死去这么多年,还没有人敢跟自己这么说话,他说,我已经死了,不会再死一回的,我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可怕的。 迷糊说,是呀,有些人不怕死,但是不怕死不等于不想活着。 将军逞一时之勇,在多年以前端起御赐的毒酒一饮而尽,真是酣畅淋漓。但是有些时候,皇上是不按照常理出牌的,有时也取决于太监的心情。将军饮下的这杯毒酒正好赶上太监心情比较爽,于是对皇上提了一个小建议,用水银代替毒酒,听说水银能够保持一个死人的尊严,死前什么样,死后还是什么样子。他的原意是让将军保持原形,保留一个全尸,给大伙留个念想。皇上准了,将军不知道,还以为是毒酒呢,血性一上来,不管三七二十一,还没有闻闻毒酒什么味就喝了下去。喝下去之后就后悔了,心说这些太监太他妈王八蛋了,御赐的毒酒都要往里面掺水,以次充好,一点酒的味道也没有。太监正式颁布旨意,里面提到水银一杯,将军这才明白过来,自己有点心急了,往外吐。太监说,这东西好,喝着是酒,咽下去就是毒了。 水银比毒酒厉害,毒酒下去之后见血封侯,死亡时间较短,受的痛苦就那么一会儿的事,比宰只鸡还快。水银则恰恰相反,它能够进入人的血液循环,逐渐腐蚀脏器和全身,摧垮肉体的同时摧残身心,没有强大精神意志的人往往在这个时候忽然之间想开了,变得无所畏惧,拿刀子提前将自己宰了。将军不是这样的人,身经百战,喝下水银后历经三日才亡,死后才知道死的滋味,看着周围的弟兄一个个投胎转世,将军暗地里没少眼热,奈何魂魄受到躯体束缚,没有脱身机会,只能在这无边的黑暗中陪着面前的无数尸骨慢慢老,直到地老天荒海枯石烂。一想到这里,将军再死一回的心都有。他说,这种暗无天日无所事事的日子真不是人过的日子,大仙法术高强,恳请大仙施手相救,将魂魄放出皮囊,做鬼投胎之后定当感激不尽。如若不然,今天就是死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迷糊说,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好好谈谈。 将军放开手脚,重新坐回原位。他说,谈吧。 张团长等人听到“尸变”后,勇敢的跳向一边,亮出武器戒备自保,给迷糊闪出一条杀敌的通道。 将军身体抽搐了一下,随后看到迷糊的头发直立起来,嘴中念念有词。大军在旁边解释说,迷糊施法了,大伙闪开点,别让气场伤着。 果然,将军那具黢黑的尸体不再动弹,又恢复了之前醉酒的姿势。迷糊捋捋头发在旁边做了下来。他对众人说,稍安勿躁,谁都有犯糊涂的时候,将军的脑壳进水银了,有些转不过筋,我帮他顺顺。 半个人不解的问道,是宽心吗,怎么了这位,死成这样了还有什么想不开的。 大李也跟着说,劝人劝不了心,人多力量大,有什么话说开了也就没事了。众人正想七嘴八舌接着说下去,就见迷糊手里拎起匕首,在将军的耳朵上切了一刀,半个耳朵啪嗒一声掷地有声的掉了下来。 第二十一章 迟则生变 将军看到了他的耳朵,上面没有一丝血迹,身上没有感到一点疼痛,魂魄在体内试着活动几次,和平常殊无二致,没有产生飘飘欲仙的感觉。他疑惑的问道,就这么完了,之前还是全尸,现在叫尸骨不全,我什么时候可以飞出去。 迷糊说道,你活着时,魂魄常有寄居之所,会随着不同的时辰寄居在身体的某一个部位,有时在耳边,有时在手指头或脚趾头上,这就是为什么身体发肤不可轻易触动的原因。 将军说,听你这么说是有些着调,俺吧平时胆子挺小别看五大三粗的,长大了又当了将军,其实内心和你们都是一样的,胆子小的时候,身边窜过去一只猫心里也会七荤八醋的。当然这些掏心窝子话只有大仙你知道,不过有时胆子贼大,杀人不过头点地,不带眨眼的,胆子最大的一次就是想着什么时候能把皇上拉下马,结果被人告了密,落下这么个下场。 迷糊说,将军,先把你的嘴闭上,听我把话说完。 将军有些不好意思,他说,看我这张嘴,几百年以来头一次说人话,你说吧,我不说你说就是了。 迷糊说,看样子,你的魂魄定是被水银裹住,我这里有一个方法可以一试,在胸口处切开一道口子,将里面的毒气尽数放出,毒气散尽后,魂魄才可能有逃生的机会。 将军说道,如此甚好,有办法总比没有办法要强,大仙可放心一试。(.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我是有条件的。” “请讲当下”,将军客气的说,在这里呆了这么多年,简直寂寞难耐,能够做个孤魂野鬼四处游荡也不失一件乐趣。 迷糊问道,不瞒将军,我们哥几个在山洞里迷了路,走到这里时正好碰到一只奇形怪状的队伍,随后就来到这里,还望将军指点一下迷津。 将军说道,这里有一只老狐狸在深山中修炼,多年以前受到猎人追赶,匆忙中来到此地。老狐狸有些本事,能够和我们这里的尸骨进行沟通,习得了一些借尸还魂之术,常常幻化出一些东西迷惑过路之人。你们几个大概受到老狐狸的蛊惑,和你们开了一个玩笑,无意中钻进了这里,要知道,没有人带路,这里是不会轻易被找到的。 将军说话时,身形已经离开原来的躯壳,变得越来越轻,他忽然有了飘飘欲仙的感觉,身体有些不受自己控制,和平时完全不同,他试着驱动自己,一下子飞了起来,他问道,我是不是飞了。 迷糊说,将军的灵魂已经出窍,你看一下自己,是不是觉得桌上的皮囊是个负担。 “负担,我感到从来没有过的轻盈,就像小时候在草原上漫无目的的奔跑一样,一切是那么熟悉,一切又是那么陌生,能够闻到青草的气息,甚至耳边听到了远处的召唤,一切太好了,全身的感官忽然变得敏锐起来。这是我吗,我是诗人还是将军”将军的魂魄绕着桌子飞了三圈,又悄然落下来,落在迷糊对面,坐在他的躯壳头上。 迷糊说,趁着感觉不错,赶快奔黄泉路吧,像你这样死而不生的人,魂魄在阳世呆久了容易生变,到时候不是你自己能够控制的。 将军说,言重了,还有一事相托,被你们整死的那个士兵也是魂魄不能解脱,看在我的面子上,也将他超度了吧。 那个士兵从桌子缝隙里钻出来,跳在将军和迷糊跟前,只见这个矮小的士兵只剩下半截身子,晃荡着臂膀来到将军和迷糊中间“是说我吧,我已经被这帮人超度了。” 将军指指迷糊,对士兵说,你总是这么高调,死了还这么嚣张,两条腿弄出来,让人看见了笑话。 “这里只有咱们两个,剩下的全是一群傻瓜,他们哪能理解我们的乐趣”士兵瞅了一眼愁眉苦脸的张团长等人,还有周围无数的尸骨,扫了一眼迷糊,看到迷糊正盯着他看“你能看到我吗?” 迷糊说,不能。 “他说了,他看不见咱们”士兵有些兴奋,将两条腿从虚空里拽出来,拽出来之后感到有些蚀骨般的疼,低头发现两只脚没了,脸上立时变了颜色。他试着咬紧牙,两排牙齿立刻透过腮帮子穿了出来,头发也跟着立了起来。 将军着急的问,怎么回事。 迷糊说,在这里耽搁时间太久了,恐怕生变了。说完掏出鞭子,张团长看见迷糊掏出鞭子,以为发生了危险,也跟着亮出家伙纷纷说“怎么回事,谈判还顺利吧”“什么时候教教我们,没事的时候逮个活鬼来解解闷子”。大伙开始肆无忌惮的笑。 士兵已经失去了刚才良好的感觉,耽误了轮回的机会,他对将军说,这里交给我,将军及早奔赴黄泉路,迟则生变。 将军说,不要伤人性命,以德报怨不是你我的性格,咱们可不能做忘恩负义的事。 士兵呼吸急促的说,将军,你看我还是我吗,做人的时候丢了脑袋,轮到做鬼了又失去了双脚,一头一尾都没有了,我哪里还有脸活在世上。说完,张开嘴做了一个咬噬的动作,嘴巴变得有脸盆大小咬向迷糊,迷糊一闪身躲了过去。 将军一个拦不住,士兵像条疯狗一样扑向迷糊,迷糊一转身,士兵不见了踪影。迷糊看来大军一眼,大军立刻会意,提醒众人,小心周围鬼魂出没。 大李埋怨道,我们没有马王爷的第三只眼,再怎么提防也无济于事,没有对手的战斗怎么打。 韩江说,靠嗅觉,嗅觉是不会欺骗自己的。 话没有说完,张团长那边有了动静,他正盯着一具骷髅盔甲出神,想象这身铠甲披在自己身上威风八面的感觉,就见里面的骷髅骨牙齿动了一下,他以为看花了眼,用手试着摸了一下。一摸不要紧,骷髅上的下巴经过时间的沉淀保持了一种平衡姿态,张团长轻微触碰,下巴居然掉了下来,砸在脚面上,随后,这具骷髅像多米诺骨牌一样稀里哗啦倒了下来,倒在他脚面上。张团长大喊一声跳起来,身后出现一双强有力的手抱住他说,小心团长。 他回头一看,只见半个人用双手牢牢的拖住自己,他想象不出半个人有这么大力气,真是身残志坚不输于正常人。张团长夸奖道,小子憋着劲呐,回头给你记上首功一件,放下来吧。 半个人听见后,将张团长慢慢举起来,举过头顶“这样好玩吧”“好玩,不过不是玩的时候”。张团长被举在空中,血液倒流,流向脑门,血压立刻跟身体一样升高了“晕,我的亲娘,老子有恐高症你知不知道”。开始的时候,众人以为半个人和团长闹着玩,看着看着发现了异常,以半个人的力气,抱起团长的一条大腿尚且费劲,更何况整个人了。 迷糊定睛一看,只见士兵正攀附在半个人身上,毫不费力的将张团长举起来,举到一定高度后,碍于半个人胳膊的长度有限,摔死张团长是不可能了。士兵的借尸还魂术找错了对象,事到如今才知道,做什么事都必须用脑子,做人做鬼都是一个道理。 第二十二章 将军说,我看不见你 半个人将脑袋旋转一百八十度寻找将军,将军有些魂不守舍,脑袋一会飘离身体,一会又落下来,身形渐渐发散,士兵知道,将军心神难聚,再不走就走不了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只不过将军自己不知道而已。他觉得有义务提醒将军,及早投胎才是正道。半个人忘记手上还举着一个人,径直奔将军走过来,将张团长放在桌子上,张团长一骨碌跳到地上,抬手给了半个人一巴掌,像打在骷髅上没有质感,手掌震得生疼。 半个人没有理睬张团长,只用眼神瞪了一下,他看到半个人的眼睛独自跑出来在空中盯着他看,一屁股坐在地上,脑门一阵阵发麻,心说“兔崽子,关键时刻玩鬼把戏,你吓着本大人了”坐在地上喘气。半个人走到将军跟前说,将军,地下有条黄泉路,好找的很,我就不陪你去了,快些上路吧。 将军狐疑的问道,你是什么人,说话和我的侍卫士兵一个德行。 士兵从半个人脑后飘出来,只飘到一半感到了不妙,头上青烟直冒,空气中有烧焦的味道传了出来。士兵魂魄又回到半个人的躯体,身心立刻又变的愉悦,他说将军,你看到我了吗。 将军看到,从半个人的头上飘出一股青烟,已经看不清士兵的形状,将军说道,青烟是你吗士兵。 半个人说,大概是我吧,我也不清楚现在到底是什么样子,只是离开人的身体就非常难受。 将军说,可是,这里有许多青烟,哪一柱才是你的。 大李凭借他的半张脸混在尸骨堆里,从外形上看,他已经和尸骨们打成一片。他遵照张团长的吩咐,对每具尸骨进行例行检查,不放过一个看上去可疑的衣兜,收获颇丰。他搜到好几条链子,金的,看上去是黑的,不过他相信里面是白的或者黄的。他一路搜过去,这里的尸骨千奇百怪,有些身上有货的尸骨看到大李这个强盗鬼鬼祟祟的过来,将兜里的东西压在身下,大李看到了,还要费力的将姿势不对的尸骨翻过来进行检查。对面有个骷髅一直在盯着大李看,大李之所以能够感觉到,是因为那具尸骨处于站立姿势,而且旁边就是一盏桐油灯,桐油灯看上去将尽枯竭,不过还是有一点光亮,这一点光亮正好被侧立的尸骨挡了起来。大李上去客气的说,哥们让一下,借借光,你看你,地上怎么会有影子。他刚说完便吓了一跳,仔细回味一下“有影子就对了,反倒是没有影子就错了”。 尸骨向旁边闪了一下,大李一回头,我的亲娘,影子没了,只有一盏灯光矗立在那里。他神智还算清楚,没看清是怎么回事张牙舞爪就往回跑。 将军远远的看见了,问半个人,那个往这里跑的是我们的弟兄还是他们的弟兄。 大伙一起往大李奔过来的方向观看,张团长等人看到了大李,半个人在大李身后看见了紧随其后的一团黑影,纷纷说,是我们的弟兄。 大李拖着一团黑色身影往张团长这里飞奔,身后带起一股灰尘,撒下一路旋风般摧枯拉朽挂到物件和尸骨的声音。众人指着大李互相说,这家伙失心疯是不是犯了,拖着一个斗篷在这里撒野,不是地方呀。 大李奔了过来,顺便将最近的一根灯柱撞到,灯柱上的桐油盏从上面掉了下来,火光被摔的粉碎,几点火星钻进了衣物里面,正在酝酿着青烟与大火。韩老大过去后,一掌劈在大李脑后,大李一个栽葱栽倒地上,手里的几条链子露了出来。韩老大从地上捡起链子,放在嘴里检验,上面留下几个牙印,说,缓缓就好了,醒过来就全是我们的了。 士兵的魂魄在逐渐膨胀,他看了一眼将军,将军优柔寡断的性格注定要葬身于此,想不到的是,死后依然不长教训,性格属白面的,越催越面,现在倒好发起来了。迷糊离他最近,他哈下腰抱住迷糊的双腿,这个百试不爽的摔跤姿势已经几百年没有用过了,每次用都这么灵验。迷糊盯着半个人的一举一动,看到半个人浑身发颤后,知道士兵正在里面折腾。非常好办,一鞭子下去准保士兵魂飞魄散,不过半个人会跟着受捎,后半生落下残疾。他这么想着时,半个人抱住他的双腿,嘴里说“躺下”。迷糊双手急忙扶住桌子,于是迷糊和桌子一起摔在了地上。迷糊放下鞭子一把揪住半个人的头发,双方扭打在一起,在地上滚来滚去。 放在平时,以半个人的身手和身材,无可争议的一个身残志坚的有志青年。今天却不同,有了士兵的魂魄在里面作祟,变得和里面的魔鬼一样可怕。迷糊却处处掣肘,渐渐落了下风,被半个人骑在了身上,随后双手发剪,被半个人举在了空中。 张团长看了,从四周围了上去,但是怕伤了半个人,不知该怎么下手才好,只有举着手等着迷糊从哪个方位掉下来。士兵本来想往下摔的,但是看到众人后改变了主意,他看了一眼将军,此时的将军不再是刚才的将军,他坐在那里,面前已经没有桌子,脸部逐渐变得狰狞。半个人走过去一手将桌子扶起来,一手托举着迷糊,说道,将军,马上就要魂飞魄散了,找几个人陪葬吧,这几个看上去虽然不像好人,长相还丑点。 将军从椅子上站起来,绕过桌子,对着半个人说,你就是我的士兵。 士兵从半个人里面露个脸,一缕青烟从脑后升起,他说,是,我就是你的亲兵。 屋内已经升起缕缕青烟,将军说,这里到处是青烟,哪股青烟才是你呢。士兵再次露出头,说道,你妈我在这里呀。 张团长等人也闻到了烟味,原来大李将灯盏碰倒后,引燃了尸骨身上的衣物,有烟雾正在从尸骨身上冒起。大李被打晕后倒在了引火旁边,当烟雾开始升腾后,他看到了老家屋顶上炊烟,烟味太大了,他离着老远便闻到了炊烟的味道。他对他妈喊道,烟太呛了掐了吧。他妈说,老娘就爱听这烟味,提神。烟顺着天空跑到大李跟前,大李一着急,睁开眼睛醒了过来,醒来后才发现身边马上就要燃起大火,他急忙爬起来将烟雾踩灭。即将到来的一场大火被昏迷的大李及时踩灭了。 迷糊被人举得高看得远,眼瞅着将军要变异,心中着急,正好大军在一旁拿着他的鞭子瞄准半个人跃跃欲试,想喊又不敢喊。看到迷糊瞅着他,他立刻将手中的鞭子脱手,扔给空中的迷糊。迷糊伸手接住,看到士兵两次从半个人脑后升起,知道魂魄藏在那里,正在这个时候听见将军苦口婆心的问道,士兵,我还是看不见你呀。 士兵听到后,知道早晚栽在将军手里,他冒着生命危险从半个人脑后钻出来,钻出大半个身子哭丧着脸说,老天爷可以作证,我就是我,我就是你害死过一回的亲兵呀。 第二十三章 青衣 瞅准机会,迷糊揪住士兵的脑袋,用鞭子套住锁死,皮鞭立刻发挥威力,士兵的魂魄逐渐化成缕缕青烟弥散在空中,空中立刻有了腐败的味道。他从半个人背上爬下来,其实不用爬,士兵的魂魄被消灭后,半个人顺势倒在了地上,昏迷不醒。大军上前来了几个嘴巴,半个人从昏迷中醒过来,看着大军和众人,他说,一个不注意居然睡着了。众人见他没有事,立刻想到对面的将军,将军所在的位置空无一人。迷糊睁开第三只眼睛,果然将军的皮囊里没有了魂魄,张团长说,完了,还得费点周折。 迷糊说,也不尽然,如果能好好附在某个动物身上,比如老鼠野猫身上,也未尝不是坏事,还可以活上一阵子,但是千万不要附在人的身上。他挨个看过去,众人眼睛清澈,到半个人这里,半个人慌忙摆手说,这次可不是我。 桌子上,没有魂魄的支撑,将军的皮囊像泄气的皮球一样迅速萎缩碳化,一会功夫就变的和周围的白骨没有什么两样。 张团长凑了过去关心的问道,迷糊,你真的确定他就在我们中间。 迷糊说,猜的,不过一试便知。众人一听围了上来,纷纷问怎么试。迷糊说道,咱们一路从这里走过来,远了不说往近处说,进洞之前,咱们已经商量好出山的路线,当然是最近的路线,将军自然不知道我们的路线是什么,大伙可以附在我的耳边说上一遍,不知道的那一个自然最后一个说,肯定就是将军附体了。 众人疑惑的互相对视,一脸茫然的样子。张团长看着迷糊的眼睛,发现漆黑的瞳仁中有一点光亮,他凑到跟前说,我不知道什么路线,八成进来之前给忘了,你不会怀疑我吧。 迷糊点点头。 人圈外,大李从地上重新爬起来,冲着迷糊说,这个容易,我先说。张团长心中一寒,这一招一石二鸟之计真是有效呀。 大李说,要说最近吗,出了门洞往右拐有条暗河,看见暗河之后,在暗河水中有条向外的通道,潜水过去直通山外的旺泉,容易的很呐。说完大李哈哈大笑,他说,迷糊,你不会怀疑我吧。 众人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大军已经绕到大李身后,从后面搂住大李脖子,大李说,这是怎么说的。 迷糊喊道,百会穴。 大军会意,握紧拳头砸向大李百会穴。大李一肘击在大军肋条骨上,只一下,大军差点背过气去。大李变成一幅狰狞模样,狠狠的说,我看这里还需要几个殉葬的。说完冲着大李的鼻子来了一拳,将军是这么想的,大李身材健壮,虽然长相丑陋,但还是有一定战斗力的,趁着他附在大李身上,先解决这个躯壳比较简单。于是冲着鼻子来了一拳,万事万物相生相克,他不知道的是,鼻血和狗血功效差不多,鼻血一旦流下来,自己也跟着显出原形,想藏也藏不住了。果然,将军在大李胸前显出原形,迷糊一鞭子抽过去,将军就地滚在地上。大军韩老大等窜出来骑在大李身上,将军这下惨了,从大李身上脱离出来,身上沾满了鼻血,脚步也跟着沉重起来,他伸出双手将大军和韩老大从地上揪起来,随手扔出去一丈远。张团长半个人还有韩江也不是等闲之辈,见到敌人凶悍,一起手拿匕首冲了上去。趁这个机会,迷糊刷出一个鞭花套住将军,将军手足被缚,不想挣扎,长叹一声说,完了,彻底完了。说完,不愿受众人侮辱,嘴巴一张将魂魄吸入口中,魂魄顿时灰飞烟灭。迷糊没有消灭的他的意思才缚住他的手脚,想不到将军血性,刚有些落败的架势,便提前一步将自己干掉了。 整个大厅暗了下来。 张团长喊道,谁弄的,谁弄的。声音传出去老远,在空寂的大厅里缭绕反复。大伙安静了下来,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声不小心碰到什么东西的响声。随后响起一连串的脚步声。 黑暗中,青石门板处有个黝黑的身影闪过,韩氏兄弟凭着打猎时练就的对动物的高度敏感,紧随着黑影窜了出去,随后韩老大一个人跑了回来,脸上挂了被抓挠的痕迹,大伙上前问道,怎么回事。 韩老大瞅着大伙的脸色说,我要说什么也没有看清你们信吗。 半个人惦着脚摸摸韩老大脑门,不像发烧撒癔症的“有话好好说,我们该信的全信,不该信的就当你讲故事了”。 张团长说,是呀,受什么打击了,说话都变了味,多愁善感犹犹豫豫的,平时放炮的性格哪去了。 韩老大说,我和韩江追过去以后,那个身影有些单薄,看到我们后故意放慢了脚步,我当时在前面有些犹豫,要知道,匕首落在这里了,我倒不是害怕,关键是怕自己有个三差两错让你们担心。这么犹豫的功夫已经走到影子身后,大黑天的到了近前才看清楚,那个影子穿着一身青衣,身后系着一条大辫子,跟我这条麻花辫有一比。不过一眼就可以看出来是个女的,我上去说,喂。那个青衣身影应该跑的,我也可以顺理成章的退回来,不成想,青衣听到声音后停了下来,好像专等着我和韩江过去。 张团长说,那后来就怎么着了? 韩老大指着自己的脸说,后来大伙就看见了,那青衣扭过半边脸,回手就在我脸上摸了一下,火辣辣的。我捂着脸心说,这算怎么回事,你又不是我娘也不是我们他娘的首长,凭什么打我。韩江从后面窜了上来,青衣看到韩江手持匕首后,大概吓得不轻,花枝乱颤的跑了。我是这么想的,一个女人生活在这里也不容易,就跑了回来给大伙报信。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迷糊说,这个地方哪里有人,韩江呢? 韩老大看看身后,韩江原来没有跟自己一起跑回来,立马着了急,说道,他刚才还跟我在一起的,怎么一转眼就没了。 韩江尾随青衣身后,青衣三转两转,面前出现一座红漆飞檐木阁,推开门犹豫了一下,待韩江从后面追上来能够看到她的后背才推门走了进去。韩江追到这里,看见青衣进了门,他是这么想的,能在这个地方碰到人非常可喜,碰到个女人则更加可喜。于是推门走了进去,青衣正背对着韩江坐在梳妆台前。里面香气浓郁,脂粉气夹杂着香炉焚香之气扑面而来。陈设简单,一张宽大的绫罗床,床头上紧挨着梳妆台,中间一张八仙桌和两把椅子,正对门口挂着一幅拖地的图画,画上没有花鸟,却是色彩简单黑白分明的钟馗捉鬼图案,与周围布置非常不协调。钟馗的眼睛不知采用了什么处理方式,在韩江从推门进来的那一刻开始,就始终在钟馗眼睛的视力范围之内。 木阁之内,一股阴风从屋内刮起,门在韩江身后自动关闭。韩江进来之后只发现青衣一个人在此,上下打量没有不对劲的地方,心中有了底,将匕首别在腰间。准备问问青衣的来路,刚要说胡,坐在梳妆台的青衣先说了话,你们几个外人来这里转悠来转悠去的不知有何贵干,看上去不像打猎迷路误闯进这里,是不是寻宝的,要是寻宝你们就来错地方了,这里除了一文不值的兵器就是成堆的白骨,这里除了清静就是清静。 青衣说话时,慢慢露出半边脸,看上去眉清目秀的,只是姿势有些奇怪,按理说从这个位置看过去,可以在梳妆镜里看到青衣的另一张脸,但是却看不到。 韩江左右试了几次,都看不到,他上前几步说,打扰清静了,你是姑娘吧。 青衣说,按岁数说是,按年月说不是姑娘是姑奶奶。 “在我们那里姑奶奶是不分岁数的”韩江说着,仰起头试图从青衣的头上看过去。 青衣看到他的举动后,说道,不用看了,这么跟你说吧,既然你能够来到这里,说明你我是有缘分的,这里是军妓处。 “军机处?” “不是军机处,那是男人谋事的地方,这里是军妓处,是男人干事的地方,谋事和干事是两个不同的概念,两件事。” 韩江咽口唾沫说,这个我懂,比较在行。 青衣接着说,因此你应该知道我是谁了吧。 “知道”韩江脑瓜一转个,心说以前在队伍里都是强扭瓜,现在是瓜自己找上门了“你是士兵的安慰剂”。 青衣说,你要这么说没法继续交谈下去了,你们家人知道你这样吗。这样吧,我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不过有时也干个私活,每干一个私活,我都要留下一点东西。 韩江说,我能理解,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癖好,虽说你们失足了,但是并不妨碍继承和发扬其他的爱好。 青衣身子一阵颤抖,看看空荡荡的青衣下面,心说果然厉害,裹得风雨不透也能看出失去双足。 青衣站到地上,摆动着肩膀过去,给人一种走路的姿态飘到巨型钟馗的画像前,伸手扯动画像,里面原来遮挡着一面面的衣柜,每一个衣柜里面都挂着一套长衣大褂。韩江远远的望着,看不出衣柜有什么特别之处,唯一感觉异样的是里面悬挂的长衫,从上到下悬挂在衣柜顶端,非常沉重的向下垂着,质感强烈。青衣说,要是舍不得这身衣裳,我是不会轻易放他走的。 韩江看看身上的条形褂子,只有领口还是那么回事,依旧紧紧的箍住脖子,其余的歌舞飞扬的,像披着一身麻绳似的,想怎么乱就可以直接乱成一团。他不好意思的说,我不是没有长衣大褂,之前有的。 青衣说,其实也简单,你说有就是有了,萍水相逢讲究一个信字,只要我愿意就行了。 “是呀,姑娘大度,我也不是小肚鸡肠之辈,舍不得一身皮囊”他本来要说大褂的,结果说成了皮囊,四周有风吹过来,他看看门窗,门窗紧闭,没有透风的地方。他抱紧肩膀,看到青衣正目不转睛看着自己,一只眼中满是鼓励,另一只眼睛被头发遮住。青衣说,只要我愿意,规矩可以改呀。韩江说“这就好,规矩都是人定的,也都是人改的,和看人下菜碟儿一样,天下都是这么一个理。”青衣指着门口背后一个一人大小一人高低的衣柜说,这个衣柜放在那里已经很长时间了。韩江回过头,进门时没有注意到门后有个衣柜,里面万一藏着人,这么想着就这么说了出来,里面不会藏着人吧。说完倒提匕首凑了过去,里面像风箱一样响起呼呼的风声,他拉开一看,空荡荡的窜出一股发霉的味道,很久没有打开的样子,风声也跟着停止了。 青衣从一侧飘到韩江身后,她试着钻进对方体内,无奈,这家伙身强体壮,想在高度戒备的情况下鸠占鹊巢绝非易事。青衣绕到韩江面前,韩江想不到青衣有这么快的身后,盯着她上下打量,青衣指着衣柜说,这个衣柜比较特殊,已经放在这里很长时间了,放进去的衣物不是高就是低,没有一件合适的,你只要往里面一站,我一眼就能知道您的衣物合适不合适,回头你再把衣物送过来,这样岂不两全其美,省事的很呐。 韩江十三岁眠花卧柳一直到现在,烟街柳巷如过眼云烟,他说,如此说来真是省事的很呐。嘴上说着,心里加了小心。青衣说“进去吧。”韩江伸手摸摸衣柜,衣柜看上去光滑,摸着却粗糙,他暗中较劲,衣柜忽闪了一下,应该不会很结实,有看看里面没有机关埋伏。他笑着说,进去站在里面就行。 青衣睁开鼓励的一只眼神,韩江手提匕首钻了进去,嘴里说着,是朝里还是朝外呀。 “那要看你怎么舒服,一般都是朝外,可以看着我。” 韩江两条腿进去之后,首先脚上有了感觉,风从底下吹进来,顺着大腿穿过脊背,寒意顶上脑门。他在心里说,这是怎么回事,底下怎么凉嗖嗖的。面朝里有些憋屈的慌,他调整一下姿势,开始面对青衣。 青衣侧着脸继续说,这就对了,双手举起来,两边有个架子,伸进去就行了。衣柜内侧,两边各有一个吊环,他毫不犹豫的伸了进去。他看着青衣说,是这样吗。 青衣满意的点点头对韩江说,你不觉得奇怪吗。 “是有些奇怪,不过百人百性,人的性格千奇百怪,比如我的性格,在男人面前比较刚毅较真认死理,但是在女人面前就有些侠骨柔肠。”韩江边说边试着放下手臂,手臂被掉坏死死咬住了,他暗中较劲,想不到脚下一空,柜子底层腐朽不堪,咔嚓一声蹬掉了,还好底下有几根方木支撑,可以勉强支撑住韩江的身体。韩江说“完了没有,你的衣柜已经糟透了”。 青衣说,好良言难劝该死鬼,我是说我总是半张脸对着你,自己都有些过意不去,你就没有觉得奇怪吗。不管你愿意不愿意,我还是打算让你看看我的脸,因为这张脸,我已经几百年不敢照镜子了。说完,青衣扭过身来面对韩江,韩江一见魂飞魄散,只见青衣的另一半脸塌了下去,一柄锈迹斑斑的匕首从上到下斜着穿过半张脸,青衣试着拔出匕首,头骨夹住匕首发出咯咯的刺耳声。青衣说,我已经拔了这么多年了,还是没能把拔出来。 说完,青衣关上衣柜门板,奇怪的是,门板关上后里面没有变暗,韩江心跳加速,知道碰上人们常说的鬼障眼了,他试着双脚吃劲,结果脚底下的一根横木齐根而断,身子往下一沉,双手抻的难受。他低头查看,面前忽然垂下一条黑蛇,他说我的亲娘,眼睛一闭等着受死。良久没有动静,他试着睁开眼,原来是一根黑乎乎绳子垂在眼前,他想也没想,用牙齿死死咬住,希望能减轻脚底的分量。就这么坚持了大概有半个时辰,两只手发麻发涨,到最后渐渐没了感觉,牙齿还行,只要脚底下的横木够结实,再坚持半个时辰应该没有问题,但是就怕张团长他们在半个时辰之内找不到自己,那就有问题了。他在心里默默祈祷,我的亲娘,听说亲人之间在危险的时刻可以传递信息,韩老大,你可以感知到我在这里等死吗。 第二十四章 韩江自己挂了起来 韩老大站在大伙面前,本来应该问自己的话对着大伙说出来,韩江呢,为什么没有一起跑回来。 张团长命令,功夫不在这一时,要是出意外早已经出了,要是没有意外肯定在哪个角落里喘着气呢,因此,当务之急是准备一些火把木柴等引火之物,以备不时只需。 大李拿着两根火把说,还是我有先见之明,提前准备好了。说完,他拿起两棵木柴放在嘴边小心翼翼的吹,片刻之后有了火星,随后燃了起来。火光映照下,大李裂开嘴笑了,灼烧的半张脸在火苗的跳动下显得狰狞恐怖。 张团长看了一眼,将目光移到别处,替大伙道出心声,你还是不笑的时候看上去比较正常些。 大李收起嘴脸,将火光从脸上移到空地上,问道,这样行了吧。大伙说行了,眼不见心不乱。 火把照射范围之内,在张团长授意下,众人穿戴上从尸骨身上扒下来的衣服,凭着感觉穿在身上。衣服是人的脸面,穿什么样的衣服做什么样的事,张团长等人穿上衣服后立刻有了归属感,感觉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复活了一样。他们互相出现在对方面前,张团长说,大李把火把举过来,给大伙亮个相,认认自己人长什么模样。大伙凑到一起,就像僵尸在开会一样,纷纷说“可以认出是我吗?” 大伙互相指着说,可以,穿在你身上太合身了。 有了火把的照明,路显得好走起来。因为上次是摸着黑追赶的青衣,因此,韩老大有必要闭起眼睛寻找一下当时的感觉。大李在前面举着火把引路,没有跟着韩老大感觉走,大约走了半个时辰,韩老大说,这样走不对,这样吧,我在前面引路。说着,韩老大从大李手中接过火把,他仔细看了看周围,有些熟悉,面前出现一道青石门他说,我的天,大伙怎么又回来了。 众人吓的一激灵,纷纷睁开眼打量,大军飞快的跑到青石门上下摸摸,回来对大伙说,封死的,和刚才看上去模样差不多,但绝对不会是同一个地方。 火苗腾起老高,说话的声音也空旷了许多,隧道比之前要宽旷许多。韩老大举起火把,众人看到,洞壁上有条人工挖凿的台阶向上延伸,接着火把微弱的光亮,台阶盘旋向上不到十米左右的地方再向上折上去一段距离,有一间破旧的木房子建筑,木房子前面有个半米高的香炉,异常醒目的突兀悬挂在洞壁外侧,摇摇欲坠。 韩老大说,要不要上去找找。 半个人瞅着犯怵,黑咕隆咚的,一个不小心从上面摔下来,不粉身碎骨就对不起这身子骨。 张团长有了上几次好奇害死猫的教训,他似乎又有些心动,自言自语道,典型的易守难攻之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如果是我就在上面安置两个士兵,一人一口袋石头,见人就放,百发百中呀。 借着火把余光,迷糊从怀中掏出地图,地图不知什么时候变了颜色,纸张轻微一抖,纸屑纷纷脱落。他赶紧放在地上,就着微弱的光线寻找目前的位置,找来找去,在差不多地图的边缘位置看到一个条形图案。迷糊头一次接触地图,什么东西都靠猜想,因此准确就比较低。大军也凑了过来,指着一溜台阶说,大概就是这个地方,一磴一磴的,上去有几个小字。迷糊说,最后一个好像是个“阁”。前面两个字笔画太多太乱,不容易分辨。迷糊慢慢将纸张拿起来凑到火把跟前,张团长看到了,从迷糊手中不客气的接过来,迷糊指着刚才的位置说,好像是这里,什么什么阁。 张团长对地图熟悉的很,平时行军打仗没少用这个。但是他的眼睛有些花,字又太小,他命令大李将火把举过来,果然好了很多,凭轮廓应该是“香阁”三个字。张团长举着地图又靠近了些,终于看清上面的三个字“香阁”,就在这时,眼前腾起一团烟火,地图被引燃了。张团长说,不会是真的吧。看到迷糊和大军肯定眼神后,地图差不多被烧个精光,他双手使劲抖落,火光熄灭后,只剩下手中的两角。他看了两眼交给迷糊说,留着吧,日后走到哪个角落也未可知。 他对韩老大说,兄弟,以你兄弟的性格没准真在上面,我刚才看了,这个地方叫“香阁”,是军队里养鸡的地方。 韩老大听到后更加坚信自己的感觉,他扭过头对着众人说,那谁跟我上去走一趟。 大李将火把在空中左右摇摆几下说,我们还是为你加油比较好。 正说着,洞壁的一侧有了动静,有横木折断的声音从那一侧上方传了下来,紧接着传来哑着嗓子极力挣扎的扭动声。 韩老大说,我的第六感觉告诉我,他就在上面。 众人已经跑到崖壁的另一侧,声音就是从上面发出来的。 大李举着火把往上照,只见离地面大概二十米高的地方,吊着五六个笼子,笼子依次排开,悬空贴挂在崖壁之上,每一个站笼里面悬挂着一具皮囊。 半个人笑嘻嘻的说,衣服挂在笼子里面晾晒,真是别出心裁,防火防盗呀。 迷糊脸色严肃的说,里面悬挂的是干尸。他仔细数了一下,应该是六具干尸,不过靠近边上的那个好像刚挂上去不久,笼子看上去明显沉重了许多。 韩老大盯着那具沉重的干尸凝视片刻,干尸扭动了一下,好像嘴巴被什么东西捂住了正在挣扎,他突然明白过来大声喊道,韩江,韩江那个兔崽子被挂在了上面。 众人立刻醒悟了过来,仔细一看,果然上面有了反应。张团长在下面喊道,是你吗韩江,动弹一下。 话音刚落,上面有了配合动作,那具干尸踹断了仅剩的一条横木,两只脚彻底失去了着落点,整个悬空起来。韩降心里最清楚,他不应该配合张团长这么动弹的,至少应该给自己留条后路,动作舒缓一点。这下倒好,脚下彻底没了根,全靠两只手和脖子上的绞索承重,像条上钩的鲶鱼一样使不上一点力气。他嘴上说,快点上来弟兄们,是我韩江啊,你们最亲爱的弟兄。但是这声音连自己都听不到,因此他在心里说,妈个巴子,再不上来施救,老子做鬼也不放过你们。 张团长还在期待着上面这位有更多的动作,看了一会儿之后好像没了下文,随后他对弟兄们说,这家伙好像在说脏话,你们诅咒发誓的时候我都知道,心里明镜似的,不过嘴上不说罢了,弟兄们,十有八九是韩江那条咸鱼,马上组织救援。 第二十五章 救兵来了 顺着陡峭的山路,韩老大首当其冲攀了上去,大军手举火把紧紧尾随在后面,正好照亮了前行者的屁股。韩老大单臂攀援着台阶对后面的大军说,要保障我前面有足够的光亮,这样我上去了大伙才能上去,但是不要总是围着屁股转悠,这样不好,容易上火。 张团长和大李守在崖壁之下观察上面的一举一动,负责为挂在上面的人鼓劲加油,充当了救援队总指挥和啦啦队的角色,站着说话不腰疼。迷糊和半个人与大军保持几步的距离,在一只火把的余光中,也跟着攀了上去。 顺着台阶走上去一段距离,台阶慢慢旋转到岩壁的另一侧,另一侧更加陡峭,再往上就没有了,韩老大独臂难撑,爬着有些费劲。他怎么也想不通,韩江怎么会摸黑爬到这里,然后将自己吊起来。他回头往下崖壁下望,看到下面两个小黑点在说话“是你们吗,韩老大?”大军在屁股后面试着晃动火把,下面的人看到了,往上喊话“能不能快点,韩江看上去没了动静”“小子还活着吗,言语一声,死了?”半个人在底下嘀咕,上面听得清清楚楚。“死了想办法告诉大伙一声,省的瞎耽误功夫。” 韩江在上面吊的难受,双手没了知觉,他试着松开手指,手臂并没有如释重负的意思。又试着活动活动脖子,绞索跟着紧了一圈,他心里一阵高兴,看来他还活着,还有疼的感觉。下面的声音传上来,知道救兵来了,心说话,总该弄出点动静让大伙知道,还他娘活着,你们的努力没有白费。他试着转动眼睛,两只眼睛像两座山一样沉重,无法转动分毫,他心说,这大概就是死不瞑目吧。他瞅着无边的黑暗在心里嘀咕“老天爷,给个面子,来阵风吧。”刚想到这里,从头顶上方吹来一阵风,将大军手中的火焰吹熄,四周顿时黑了下来。韩江说,老天爷,送佛送到西,再给个面子,让这里亮起来吧。他这么想着,下面立刻有了光亮,大军说,哪里来的阴风,差点将火把吹灭了,还好牌子比较硬,防风牌的。他试着吹了几口,火把又腾的一下燃烧起来。 韩江心说,我的亲娘,老天爷跟咱家沾亲,既然这样,再来阵风将我吹动一下子,给大伙提个醒,不过我提个条件,风要是从下面吹上来,那就更好了。 那阵风从上面吹过之后,碰到地面后折返向上吹来。韩江感到脚底掠过一阵阴风,想想刚才的心里话,吓了一个半死。 张团长和半个人在下面看见了,半个人喊道,动了动了,团长你看上面有了动静。 张团长揉揉眼睛,没有看到什么动静。 半个人说,边上都动了,说明吊在上面时间比较长,风干物燥的成了干尸,所以一旦风吹草动立马在上面配合着摆动。韩江那条咸鱼不同,刚挂上去,还喘着气呐比较沉,风吹不动,比较新鲜,说明是刚挂上去不久呀,救起来就有五成的把握。 韩江听到下面的说话声,这些话语在今天听起来这样亲切,不但亲切,更像兴奋剂一样迫使他从恍惚中醒过来,刚醒过来听到半个人说只有五成把握,心中一凉又晕了过去。 韩老大差不多快要接近韩江悬挂的位置,不过在这个角度,正好有一块凸出的石头挡在他面前,借着火光,面前的路更加难走,攀登的痕迹变得模糊,只有一串比脚略大一些的脚窝延伸向上面,不过,要想往上攀登,就要翻过这块凸出的崖壁,他想不出韩江受到什么吸引,竟然冒着掉下去粉身碎骨的危险爬上这处绝壁。站在这里,看着空旷的岩洞,韩老大恍惚中回到了自己的童年时代,那个时候,也是同样的场景,不过岩壁换成了一颗四十多米高的参天大树,他和爷爷为了一只受伤的白猿,沿着血迹追了不下十多里地,后来在一颗古树上看到了白猿的影子。当时也是这样,不过比现在健全,右手还在,有两只手,可以很好的抱住大树凹凸的树皮,还有一柄飞快的长柄猎刀。当时也像现在这样,已经爬到古树大概三十米高的地方,下面一览众山小,爷爷站在树下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眼里满是担心。韩江也跟着爬了上来,不过由于个子小,胆子更小,只爬到了不动十米的地方就吓得哇哇大哭,抱着树干一动不敢动。四周是一望无际的碧绿和连绵起伏的山峦,不时有不知名的飞鸟从头上经过。韩拉大正在沉浸美景中不能自拔,爷爷在树下发出了尖利的呼哨声,他立刻明白过来,危险信号。原来,白猿身体虽然肥胖,移动缓慢,但是一旦上树之后犹如虎入山林,行动比在陆地上迅速许多。这只白猿只有不到一岁龄,但是已经生的虎背熊腰,放在成年白猿身上,即便受伤亦不可穷追猛打,正所谓穷寇莫追。一只成年白猿的杀伤力可以和壮年的黑熊媲美,爆发力和速度超乎人的想象,再加上身体灵活,在动物界算得上顶尖的猎手,不过,白猿性情比黑熊温和,从不主动攻击对手。这只白猿从树尖上爬下来,韩老大只顾着观赏美景没有留意上面的动静。 树上发现白猿的时候,爷爷有意训练韩氏小兄弟的胆量,再加之白猿年龄小受了伤,猎物经验少,以上因素让爷爷放下心来,安心在下面观看韩氏小兄弟如何逮住这只白猿。动物的能量远非人类所能估量,爷爷错误估计了白猿的耐力和凶残程度。当韩老大在上面裹足不前时,树上的白猿在惶恐不安中发现有隙可乘,认为猎手正处于上下两难境,可以拼死一搏。于是,白猿舒展两臂,几个跳跃滑动便到了韩老大头顶上方。爷爷在树下看的清清楚楚,常年打猎,对动物的心思琢磨的比较透彻。困兽犹斗是最难缠的时刻,因此,爷爷尽管身在树底下,但是眼睛一刻也不敢离开白猿寸步。当白猿从树尖上往下滑落时,爷爷感知到白猿的意图“孙子有危险了”,他用手比划,韩老大根本没有向下看。老头又试着撞动大树,大树岿然不动。两招不管用,老头急中生智,嘴里打起遇到危险时的呼哨。对于猎人来说,尤其对于成帮结伙出去打猎的猎人来说,呼哨和猎枪一样,在狩猎时占据非常重要的位置。它的声音简单明了,穿透力非常强,不受时间空间和地域是限制。里面具备的信息丰富,也非常管用。可以呼朋引伴,可以传递作战信息,可以传递危险信号等等。尽管简单却非常管用,老头一个呼哨响彻山林,韩老大一个激灵收回心魄,知道碰上了危险。面对美好的山川美景,竟忘记正在与白猿对峙的处境,他赶忙抬头,有树屑被白猿刮蹭下来,纷纷往下掉落,关键时刻,韩老大居然迷了双眼,他松开一只手揉了一下,不揉还好,还可以眯着眼睛视物,一揉眼睛,里面有个硬物在眼皮里上下滚动,双眼立刻变得眼泪汪汪,放眼一望,什么东西都是泪蒙蒙一片。他心说,我的个亲老爷,这是要给你孙子出个脑筋急转弯还是直接要命呀。 第二十六章 白猿 白猿行动敏捷,已经滑落到韩老大头顶,嘴里喘着粗气,一股鲜腥之气从头顶压下来。韩老大闭上眼睛,眼前一黑抱着树干就要往下滑,树下的爷爷看到了孙子的举动,平地吓出一身冷汗。要知道,白猿在树上对付一个人太容易了,人滑的再快也没有白猿迅速。在三十米的树干上,不要说用爪子撕扯和巨齿咬噬,就是轻微一碰就有失足坠落的危险。老头急了扯着嗓子在下面跺脚喊,刀,刀。韩江在十米高的树干上发挥了二传手的作用,听到爷爷在下面喊叫后,他停止害怕,睁眼往上看,白猿正在算计着从哪个方位下手。看意思,无论从哪个方位下手,韩老大是不准备还手的,只见他跃跃欲试,瞄了一瞄枝叶遮挡的大地,盘踞在高空中向下俯视,大地一片葱绿。透过浓密的枝叶,可以看到盘踞在底层的韩江和站立在树下的爷爷忽隐忽现,他想象着自己四肢着地的样子,如果有幸挂在树枝上,也许不会死的很惨。睁着眼睛是不敢往下跳的,景色太美,白猿太凶,他试着闭上眼睛,身体沉重起来,不由自主的受到重力的吸引,他不但没有松手,反而抓的更紧,生怕一不小心掉下去。韩江透过枝叶看到韩老大畏畏缩缩的样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心说整个一废物点心,赶紧跟着喊道,刀,你妈刀在身后了,快点抽刀。 韩老大闭上眼睛后,其他的感官反倒灵敏了,比如耳朵,两耳有了蜜蜂嗡嗡的轰鸣声,里面夹杂着爷爷和韩江的喊声,他不晓得是风大了还是血压升高了。爷爷和韩江拼命在下面喊叫,应该在提醒他什么,他猛然想到身后还背着猎刀,他试着腾出一只手往后够。刀鞘用一根两指宽的鹿皮系上两头跨在肩膀上,上树前,刀鞘好好的跨在肩膀上,一头碰着脑壳,一头碰着脚跟,猎刀差不多和他一般高。爷爷说过,什么时候刀鞘贴着屁股蛋了,就将这把猎刀送给他。尽管别扭,他还是挎着猎刀上了树,随着笨拙的攀援姿势,刀鞘一点点倾斜,到最后,逐渐和肩膀偏离,猎刀出窍半尺,刀刃迎着光线,发出凌烈的光芒。要不是猎刀有个弯度,说不定早就掉了下去。 韩老大想到猎刀,心里立刻有了底,伸手去够,肩膀后面空空的,心说糟了,刀把转到后面去了。这要放在陆地上是多么简单的一个动作呀,但这是在三十多米的高空,上面白猿压顶,眼睛又恰巧迷上了。他试着摸着肩膀上鹿皮往回带,这时,白猿伸出一只锋利的爪子从上往下抓了一下。[.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韩老大本能往下缩头,头皮被扯出两个口子,血顺着头皮流了下来,黏黏糊糊的连同衣服一起贴在了后背上。 白猿生性聪明,到了韩老大这个进退两难境地,好比手中之食笼中之鸟秋后的蚂蚱,胜利时刻马上来临,胜利果实唾手可得,放在诗人身上要作诗一首的。韩老大趴在树干上,血腥之气弥散开来,高处风大,韩老大在树上不知所措的时候,感觉血液流过的后背和脑瓜皮正在逐渐风干,皮肉一阵阵发紧。 白猿年纪尚幼,捕猎经验欠缺,闻到腥味之后欢欣鼓舞并没有乘胜追击。焊光一闪,白猿犯了生物趋光性的瘾头,它看上了韩老大后面晃晃悠悠阳光闪烁的猎刀,本来它只需伸出一只臭脚丫子蹬在韩老大任意一个位置,韩老大就会一命呜呼了。巧的话,没准砸到底下的韩江,然后两个人再砸到下面焦急的老头身上,一石三鸟。但是白猿不是人,没有学过计谋,全凭感性认识,它看到猎刀后,感觉猎刀比面前这个流血的人重要,人没有威胁,有威胁的是那柄猎刀,而且还是发光的。于是,白猿顺到韩老大一侧,伸出通臂将刀鞘握在手中。白猿输在了智商上,聪明反被聪明误。韩老大与白猿近在咫尺,远远看上去,像两个亲密无间的兄弟抱住同一棵树,而且还是同一个高度。白猿呼出的腥臭之气刺激了韩老大,正好此时,他的眼睛似乎已经适应了干涩,不再不知世务的想着要命。刀鞘被白猿拿了过来,韩老大伸手攥住刀鞘,心说这可是我爷爷的,我爷爷的以后就是我的。白猿伸手往怀里夺,正好将猎刀整个拔出来,白猿心中害怕,如果此时往下跳,韩老大会被白猿拽入深渊。但是,人往高处走,白猿也是,见到韩老大拿着猎刀恫吓后,直接往树上爬。刀鞘还稳稳的攥在手里,韩老大差点在树上被连根拔起,眼瞅着被白猿荡了秋千,他拿起猎刀瞄准白猿的爪子垛去。 韩老大当时年幼力气小,加之在空中用力不足,一刀剁下去,正好砍到白猿的爪子上,白猿被砍掉两颗手指头,白猿疼痛难忍,撒手从树上掉了下去。但是正好掉在不足七八米高的一个树杈上,白猿挂在上面昏死了过去。他当时就那么直直的看着,白猿雪白的皮毛随风晃动,与树杈融为一体,就像大树结出的一颗白色的果实。他吓掉了魂魄,在树上死死抱着大树,生怕一个不小心从上面掉下去,落个和白猿一样的下场。 韩老大站在漆黑的崖壁上时,想到了和爷爷打猎时的场景,大军在下面用火把在韩老大眼前晃动,韩老大从过去回到现在,对大军说,晃悠啥,小心烧着头发。说着,他看了一眼突兀出来的岩石,憋着一口气说,大军,要不你先试试,我觉得有些孤掌难鸣,看着费劲。 大军在后面怂恿道,没事的,我们在下面接着你,万一有个闪失,我们在下面也不是吃醋的。 他看了一眼屁股下面的大军,大李和迷糊也正在下面用充满期待的眼光看着他,从眼神中看的出来,大军说的话不无道理,就是闭上眼随便一躺也能砸到其中一人身上,但是话也只是那么说说,就是吃了雄心豹子胆,韩老大也不会拿性命跟这帮人开玩笑。他顿了一顿,用鼻子哼了一声说,我在上面也不是吃醋的。说完,用独臂在突出的崖壁上试试力道,还行,用手勾在上面能够顶个一时三刻,不至于立刻摔死。他在手掌上吐了一口唾沫,这是两只手才能表达的决心,吐在一只手掌上,除了将手掌弄脏外,还要找个地方将唾沫擦掉。 第二十七章 站笼 韩老大受身体条件限制,一只手挂在上面,身子试着往上起玩起了秋风扫落叶,准备随风飘荡一会儿。大军从后面上来,知道韩老大现在除了嘴巴没有残疾外,其余的部件和以前都大打折扣,他从后面托了一把,韩老大借力往上一窜,胸口压在石头上面,身体算是有了着落。 大军用火把把石头下面照亮,里面有一个一人大小的通道直接通到上边,他猫腰从里面蹬上去出现在韩老大面前。韩老大正在用胸肌和独臂形成一个稳定的三角形状,以这种姿势趴在石板上非常牢靠,不用担心从上面跌落下去。看到大军等人出现在面前,脸上现出不悦,有台阶还要哥们冒险,你们真是厚道呀。 大伙纷纷说,没有困难制造困难,佩服佩服。说完继续往上走,转眼到了最上面的平台。那间破旧的木阁靠着一处崖壁修建在平台的角落里。木阁的一侧,凭空伸出几棵碗口粗细的木头,木头上吊着六个站笼,紧贴着崖壁,下面是二十多米高的地面。站笼里面悬挂着六具尸身,韩江比较幸运,一是发现及时,嘴里还剩最后一口气的时候,迷糊等人及时赶到了。二是选的位置比较好,紧贴着崖壁,容易施救。还有一点是非常重要的,其他几名吊客长衣大褂,只留着脖子和长发遮住的头脸,看上去和说相声的差不多,非常体面。韩江则不同,看上去比较豪爽奔放,身上只有一件裤衩。众人上来后,一眼便认出了韩江。大军在前面小心翼翼探出身子,用脚在横木上试探,横木发出承重的吱呀声,不过还算结实,迷糊紧跟在后面,和大军手拉手,保持大军的平衡。(.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大军走在前面,边走边说,韩江,我们来救你了。韩江脸面朝外,面对着无边的黑暗,大军看到韩江的身体有些臃肿,完全失去了活蹦乱跳的利落劲,双手被两道油绳死死的缠住,大李站在崖壁上探出火把,映着火光,绳子已经勒进了皮肉。脖子看上去也是一个死扣,只能紧不能松,万幸的是,韩江并不是两只脚同时悬空。一只脚无依无靠,但是另一只却死死踏住边缘的一条原木。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人吊在里面不会马上死去,过程非常痛苦,体力逐渐丧失,精神慢慢崩溃,思想一点一滴消亡。 这种刑罚称之为站笼,站笼通常带有游街示众并惩戒犯人的意思,带有严格意义上的人身侮辱。站笼的发明创意来源于鸟笼子,就是一个放大的鸟笼子,犯人站在里面,笼子上面留有几个孔洞,正好将脑袋和双手恰在上面,脚下垫砖,人站在砖头上面。行刑时,刽子手将犯人脚下的砖头逐一抽走,体重就会逐渐集中在头部和手部,赶上刽子手心情好或家中有喜事,那么犯人就会少收点罪,将砖头一下子全部抽走,犯人就跟上吊差不多一样痛快,眼睛一闭一辈子过去了。但是,赶上游街示众抓典型的时候,犯人就倒了八辈子霉,刽子手会根据自己的经验,让犯人处于半吃劲状态,踮起脚尖,累了一松弛,就会勒脖子。生不如死,往往在这个时候,犯人会彻底崩溃,感觉还是他娘死了舒坦,往往趁刽子手不注意,自己踢掉脚下的砖头,赶在刽子手发现之前将自己吊死。赶上负责的刽子手,他会不厌其烦的给你垫好脚底下的砖头,并试好高度,此时犯人只能干瞪眼,眼睛一闭一睁又他娘活过来了。 韩江背对着大军吊在笼子里,给施救人员出了一道不大不小的难题。大军简单看了一眼,站笼的闸门正好不在自己这一侧,只能将笼子转过来才能施救。他伸出手试着转动站笼,手刚触到笼子,韩江脖子受力,又被勒紧了一圈浑身一阵痉挛,他赶紧松开手,韩江又是一阵痉挛。韩江心说,大哥,你们不是老天派来玩我的吧。 迷糊说,不如试着砍断其中两根圆木。大军举起剑一阵乱砍,圆木非常结实,几剑下去后,木屑纷飞,一直在下面仰望的张团长和半个人被迷了双眼,纷纷说,上面怎么回事,再砍下去笼子的结构就散了,人还救个屁。大军和迷糊上面听了有道理,韩老大也站在后面想办法,他看到了迷糊身上的皮鞭,对迷糊说,鞭子,将鞭子套在笼子上,把笼子再拉过来。 迷糊说,对呀。随即示意大军撤回来,自己站在横木上抽出鞭子,向着笼子下方的一角抖出一个鞭花,套住了突出来的一根木头。他说,来吧哥几个,一起用力将笼子拽上来。 这一招果然管用,沉重的站笼被几个人扯到了崖壁边缘,韩江身子倾斜,正好趴在笼子上。但是笼子的一头是固定在木头上的,再想扯上来只有将挂住笼子的绳子砍断。正在僵持的功夫,韩老大自作聪明的说,你们几个在这里吃住劲不要动,我上去将笼子顶端的绳子砍断。 韩江在里面听到了,他趴在笼子里试着恢复体力,听到韩老大的好意后浑身吓出一身冷汗,心说,绳子一旦砍断,笼子失去平衡,我就会头朝下再接着吊下去,这是要我的亲命呀。想到这里他拼劲力气说,饶命,手下留情,我没事,再缓一会自己就能爬出去了。声音轻的只能自己听的见。 韩老大竖起耳朵,好像听到韩江在里面说话,他说道,活了,自己活了。说完拿起匕首走到横木上,大伙一闭眼,心说一刀下去一了百了。韩老大用意明显,冲着笼子顶端的绳子去的,到了上面后突然改变了主意。看到韩江手上和脖子上勒紧的绳子,已经有血印从里面渗出来,景象非常惨。看着心里难受,于是一只脚踩在笼子上,用匕首挑开了韩江手上和脖子上的绳索,没有了束缚韩江身子翻转过来,脸面正好朝着韩老大。 韩江双眼突出,舌头伸出足有半尺长,脸上青筋像手指粗的蚯蚓般爬满整张脸,鼻子和嘴角挂着淡淡的血迹,面目全非。韩老大在横木上一个趔趄,差点从上面掉下来,他失魂落魄的对迷糊大军大李说,现在可以从里面抻出来了。众人睁开眼,看到韩老大并没有做傻事,心里纳闷怎么忽然之间开窍了。再看束缚韩江的绳索被刀子挑断了,身体也翻了一个个,脚正好对着众人,大李和大军一人一只脚脖子,头朝下将韩江像一只鸡一样从笼子里面提了出来。 韩江趴在地上,脸部朝下,胸腹起起伏伏,看样子没有生命危险,只是暂时昏迷过去。大军将韩江翻转过来,众人围了上去。刚才在吊笼里只看到一个模糊的面孔,比较狰狞,韩老大从心里认为,全是光线造成的假象。比如,当火把从下往上照射脸部时,脸上会显出生硬丑陋的一面,有人说,那是人性中丑陋的一张真实的面孔。韩老大也是这么认为,他举着火把放在韩江脸上,脸上比刚才好看了许多,面色红润,有了血色。他将火把交给大李,用独臂在韩江胸口上按压,大军也跟着舒坦韩江的四肢和胸脯。正在忙乎的时候,闻到一股淡淡的似有似无的香气。迷糊本能捏住鼻子寻找香源,找来找去发现平台上的香炉不知什么时候死灰复燃,香气就是从那里面传过来的。刚才上来的时候只顾着救人,加上黑咕隆咚的没有注意,这时才看清楚,香炉非常气魄,分为上中下三层,顶层挑角飞檐,尽管年代久远落满灰尘,但是依旧掩埋不住鎏金的底色。飞檐上残存着几棵铜环,上面最初应该挂有悬坠。中间炉体是一层镂空的图案,看上去非常像大家闺秀的窗棂阁子。最下面一层焚香,里面积满了香灰,香灰经过岁月沉淀,密度变得非常高,已经完全见不到浮尘。香炉足有一人高,粗略估算一下,两个成年人双手相连未被能将香炉合抱起来,迷糊用匕首在香炉里挑动几下子,一股粉尘携带着浓郁的香气弥漫开来。他紧紧捂住鼻子,香气还是从四面八方涌动过来。香炉摆放位置比较特殊,一般情况下,个体较大的香炉放在院子中间靠近门口的地方,小一些的香炉摆放在门口一侧,不妨碍主道通行。但是这只巨大的香炉却摆放在崖壁边缘上,莫非有什么说道不成。 第二十八章 香炉 迷糊绕着香炉转悠两圈,这是一个铜质香炉。没有罗盘指引,在洞中转悠来转悠去,迷糊基本丧失了正确的方向,但是凭着感觉,按照心中方位,香炉应该朝向东方,炉口有些倾斜,顶层飞檐也分了高地,不知是故意而为还是年代久远地基下沉的缘故。香炉表面粗糙,上面布满阳刻的图案,不过炉体表面由烟尘和灰尘形成了一层厚厚的粉尘,很难一眼看清上面的图案。他用手擦拭浮尘,图案隐约呈现出来。但见云海茫茫构成了底层香炉的基本图形,云海深处一条巨龙若隐若现,从云层中窜起,大有扶摇直上九万里之势。迷糊贴在香炉上仔细查看,这才发现,香炉的四个外柱系巨龙盘旋缠绕而成。相传,龙的第八个儿子狻猊喜好烟火,人们常将狻猊的图案刻画在香炉之上,看来上面必是狻猊无疑。迷糊看了半天,想要寻找狻猊的头部,没有找到,在香炉顶层的外侧也即探出崖壁的部分有条断脊,龙头应该在那里,但是不知什么缘故已经折断了,此种香炉视为断头炉,炉香视为迷魂香。香炉为拜佛敬祖所用,更有除臭驱秽静心的效果,断头炉则不然,寓意不详,天长日久焚香膜拜会产生事与愿违的效果,属凶兆。 迷糊继续围着香炉察看,忽然在中间一层炉体镂空的的地方发现一段手指大小发白的东西,不发现还好,一旦发现就像视线被拴在那里一般,受到很大的吸引,身体明明已经绕了过去又返回来定在那节白色物体上。迷糊暗道,心魔难收。此时光线较暗,那节白色却透过黑洞洞的炉体异常醒目起来“真是怪事”。他拿着匕首试着从上面往下够,匕首太短,于是走上前搭上半截手臂,匕首已经够到炉台,但是没有碰到那截白色物体。他又试了几次,那节白色物体看上去贴在炉壁内侧,却无法触碰到,好像在跟迷糊捉迷藏一样。中间一层的炉台没有炉灰,只有一层厚厚的尘土,匕首在上面划动几圈之后,对上面的情况有了一个大致了解,炉台上根本没有东西,至于那节白色物体,看上去实实在在,没准是一个什么东西的影子,但是这里没有光,只有一根火把,火把经过一个时辰的燃烧,也差不多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刻,光亮非常暗。他回头看了一眼救助韩江的大军他们,火把照亮了几个人的头顶范围,韩江好像坐了起来,几个人正在围着中间那个人说话,不到十米的距离,却听不到说话的声音,以韩老大和大李的嗓门,放在平时小声说话也能传遍整个营房,此时却失了声,难道有什么事情发生不成。不过看到几个人松松垮垮站立的姿势,没有一点戒备的样子,迷糊才放下心来,心说“太不地道了,几个人在背着我说悄悄话”。 还有一种可能,八成为脱落了底漆露白所致。这么解释时,连自己都不会相信,他已经转身离开又走了回去,眼光盯在那节白色上。这次比刚才还要明显,绝非影像所致,是真实存在的东西,他想到了“舍利骨”,不过没有听过香炉里供奉舍利骨一说,也许只是一节普通的白骨,不过,将白骨放在香炉里面供应,是为逝者祈福还是诅咒逝者不得安生就不得而知了。传说中,释迦摩尼的弟子佛陀使用神通力来到地狱,正好被一个外道看到了,外道生前修行,虽无缘与佛陀谋面,但是研习佛法之中与佛陀神交已久。外道对佛陀请道,我生前潜心修行,研习佛法,常常为佛法高深所震撼,故虔诚之至。后辈之人亦潜心向善,虽未进入佛门,但常添香于各山门寺院,亦常常布施救场,对人常怀感恩之心,怨毒悔恨之心全无。在世人面前,口碑斐然,即便这样,心中亦不敢有半丝懈怠。故生前得弘法恩泽,红光批身,益寿延年。并留下遗言,死后将尸骨分埋于寺庙两侧,供奉于佛龛之中,时刻聆听佛法教诲。子嗣一一照做,不料本应登天之路却因心魔所致,坠入地狱,子嗣焚香,尸骨受其熏蒸,日夜备受煎熬。故请佛陀告知本家,将尸骨移存他处入土为安。 由此可见,在香炉中供奉白骨不是什么好事,退一万步讲,即便出于好心也会因为无知变成坏事。 迷糊看着整个香炉,炉体分三层像笼屉一般矗立在眼前。 在千尸洞里面,迷糊挑了一个看上去和自己身高差不多衣着比较体面的尸骨,心中为这个士兵祈祷一阵之后,从尸骨身上脱下这身衣服。穿上之后才看清款式,前胸和后背比其他几个人的多出许多衣兜,典型的哨子兵。这种服装的优点就是质地厚密,挡风隔热。爬上平台营救韩江之后才感觉到闷热,浑身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空气中有风吹过来,全身一阵凉爽。他依靠在炉体上喘息。最底层焚香的炉层里铺满了香灰,香灰表面像水中的波浪一样起了涟漪,迷糊以为看花了眼,使劲揉了两下再次观看时,香灰表面烟气缭绕,有香气浮起在表面蒸腾凝聚,随后形成一股馨香从炉体上升起,逐渐扩散到空气中,空气中立刻有了清香之气。 香炉最初焚香时,底层通常要铺垫一层檀香或者沉香,檀香和沉香天然的清香非常持久,沉香合着焚香,给人嗅觉提供最大程度上的感官愉悦,意境悠远。有了檀香和沉香的帮衬,香气可凝聚百年不散,因此,迷糊最初看到香灰腾起的香气后,以为是浮灰下面的沉香或檀香经久酝酿,最终突破香灰所致。他想到营救韩江后闻到的那缕清香,应该和现在的香气同出一处。于是由最初的警觉到现在的不以为意,甚至提起鼻子深吸了一口。就是这么贪婪的一吸,引起鼻腔的强烈不适,紧跟着哈涕连天,鼻涕和眼泪一起流下来,他后退几步在脸上抹了一把,心说不会有事吧。松懈的神经又紧绷起来,他站在那里体察不出身体有什么异样才放下心来,于是又围着香炉转了两圈。两圈之后灵光一闪,看着笼屉一般的香炉想到,中间一层难道也像笼屉一般也是一个夹层。于是他凑到镂空的炉体上,试着上下移动视线,果然在里面发现了一道夹层,一道极薄的类似纸片的金属板将中间炉体分为上下两层。事不关己高挂起,本来,这件事放在平时迷糊会一笑了之,但是今天看到香炉后,迷糊从一开始就有了一探究竟的冲动,像小孩们见到玩具非要拆掉一样。他重新掏出匕首从上面伸进去往下够,够到夹层时踮起脚尖用力,夹层非常牢固,凭感觉应该在上面戳出了一个洞。他又试着在上面连戳几下,炉体发出金属磕碰的声音,在黑暗中传出去老远。他正在专心致志的对付香炉时,身后响起轻微的脚步声,脚步细碎,由远及近。他竖起耳朵聆听,手中依旧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继续磕碰着炉体,不过久经战阵的人可以听出来,手上已经没了力道,力道全部集中在浑身的每一处毛孔和耳根处。 第二十九章 吊笼从天而降 大李举着火把凑到韩江脸上,光亮之下,韩江面色有些缓和,呼吸由急促逐渐平缓,胸部起伏也有了节奏。整个机体开始复苏。大李将火把移开放在众人头顶之上,大军韩老大和大李围在韩江周围,站成一圈,谁都没有言语,静静的等待韩江睁开眼,然后站到大伙周围。这个时候大伙心里都清楚,需要的不是施救手段,而是耐心,人已经没事了,就像守在熟睡中的人身边一样,需要的只是时间,时间一到,韩江就会像熟睡中的人醒过来,揉揉眼睛伸伸懒腰就会精神如初,和好人一样。 张团长和半个人在下面等的心焦,往往等待者比践行者更加急躁和不耐烦。开始的时候,张团长为了图省心在下面观敌阵,等待胜利的消息。看着吊在上面的弟兄,张团长心里反倒踏实,等韩江被救之后便没了踪影,也失去了联系,他亮开嗓门喊破嗓子,声音就像爬山一般,难以突破空气的阻力,爬不上不足二十几米高的崖壁,他心里立刻空空荡荡的,盼望着韩江等人马上出现在面前。半个人亮起公鸭嗓子喊道,喂,上面的人听着,张团长有令,速速汇报情况。空气好像突然间增加了密度,将声音劫持住。他又张开嗓子喊了两声,嘴巴咧到后脑勺,声音受潮了一般走到半路又掉了下来。张团长说,你说他们能够听得见吗。 半个人摇摇脑袋,看着厚重的山石和质感强烈的黑暗,说,张团长,你说我信吗。张团长抬头望了一眼空荡荡的那个吊笼,吊笼里面没了人,正在来回晃荡,透过崖壁边缘,有微弱的光亮在黑暗发散,黑暗的势力过于强大,将那团弱光不断蚕食挤压,不仔细分辨,还以为是黑暗特有的颜色。盯着太阳看,眼睛就会短暂的出现黑暗,同样,长久盯着黑暗,黑暗中就会在眼中焊光一闪。张团长心里清楚,那是火把发出的穿不透黑暗的火光。他说,在我们老家有种特有的哨子,哨子和花生米差不多大小,由松树上的坚果壳磨制而成。因穿透力极强,甚至可在水中传播,因此这种哨子又称作水哨。水哨最早由做夜事的人(盗取阴阳宅和掠抢财物的总称)互相联系使用。做夜事的尽管干的是不正当的买卖,怕人更怕鬼,他们知道,这行做多了容易引起天怒人怨。因此,行当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一旦披上夜行衣便等于缄住了口舌,不能说话,一说话就等于暴露了行踪。尤其赶上鬼学话的时候,人说的话会被鬼原窝不动的端去,因此,有时候两个人虽然近在咫尺却不能听到对方讲话。水哨则不同,可以轻易的躲避鬼的追踪,就像手中的泥鳅一样,能够轻易从指间溜走。做夜事的为了方便联系,水哨便成为首选通讯工具。将水哨含在嘴中,轻微一吹,水哨便能发出一缕轻微的响声。这种响声分贝非常低,频率低,但是波长。可以轻易穿透迷雾、黑暗和浓密的山林。水哨有了这些优点,推而广之是早晚的事情,后来便成了猎人必备的联络工具。张团长说完后顿了一下接着说,我来这里之前曾带着两只水哨,不料被瘦猴当成坚果偷着咬碎了。张团长沉浸在失去爱物的沮丧之中。 半个人点点头,像明白了什么似的说,团长,您的意思我明白了,咱们是不是遇上鬼学话了。 张团长提提鼻子,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气,他说,咱们可没有这么幸运,做夜事的多了,这种情况亲眼见过的少之又少,也许是上面几个人正在忙着抢救韩江,没有功夫应承。 半个人个子矮,香气从上面弥散而来,因此,他晚了一步,直到现在才闻到空气中有股异味。他提着鼻子说,真痛快,自从咱们进洞后,头一次闻到鲜花的香气。 张团长摇摇头,这个你就不懂了,这是焚香的味道,里面还掺杂着檀香的天然气息。正说着,头顶上有了响动,凭直觉判断,应该是吊笼上的麻绳受重发出的轻微声音。声音虽小,运势却大,就像看到夹在两山空隙之间的巨石一样,虽然绝对不会掉下来,但是走在下面,还是有泰山压顶的感觉。两个人头皮发麻,一同向上观看,上面和之前一样,看不出有什么区别。曾经吊起韩江的笼子空空荡荡的,笼门没有关闭,正半敞半合的悬挂在半空中。其他几个吊笼满满当当的,张团长忽然心念一动,他认为笼子里养鸟猪圈里有猪,吊笼里则应该吊人,这样看上去才像那么回事。他这么想着,眼睛里差不多有了可以察觉到的异样,他对自己莫名出现的邪恶念头心生恐惧,再看半个人时,从半个人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那是只有狡黠的人才具备的眼神,他立刻想到,难道半个人也生出了邪恶的念头。 其他几个吊笼紧挨着凑在一起,怎么看怎么不像刚才的阵容,张团长指着上面说,半个人,刚才的那几个鸟笼子是一字长蛇阵还是现在这个样子,半包围结构。半个人向上看了一眼,揉揉有些酸疼的脖子说,从我这个角度往上看,除了有些扭曲,看不出哪里有问题,是不是眼花了。 张团长仰头看着上面,吊笼位置有了明显位移,转眼功夫,其他几个吊笼众星捧月般将空笼子围在一起,不知道的还以为木头笼子开会。张团长心说,妈个巴子见鬼了,半个人这小子也不地道,明明看到上面发生了变化偏偏说什么也看不到。刚这么想着时,上面几根横木齐根而断,几个木笼从二十多米的高空坠下,张团长想要推开半个人,再一看半个人已经已经没了踪迹,四周空荡荡的,不知什么时候,半个人耍单帮自己溜走了。张团长心说话“兔崽子真不仗义,关键时刻不打招呼就走了”。他瞄准远处,用足力气往远处闪,整个人在危急时刻居然变得轻盈,身体腾空后缩成一团又重重摔在地上,随后就势往前一滚,吊笼就在这个时候从天而降,像重磅炸弹一样呼啸而至,砸在地上木屑翻飞瞬间开了花。 翻滚过程中,张团长看到了木笼砸在地面的瞬间,他非常惊奇自己的身手,已经有许多年没有这种轻盈流畅的感觉了。 第三十章 互相猜忌 吊笼落在地上摔成了碎片,尘埃落定,张团长拍拍身上的土爬起来,这才感觉到衣服的肥大,当初挑选战服时,看上去和穿上去都比较合适,美中不足的是领口稍微大了一些,从后背一直延伸到后脑勺,像给后脑挡了一面屏风。众人和张团长没有意见,认为在古代作战部队里,能够穿这种款式衣服的人至少相当于现在的团级干部,与他的身份比较配。唯一的缺点就是遮挡后面的视线,回头的时候比较费事些,需要连同身子一起转过去。裤子和上衣明显不搭,太瘦太短,不知道这具团级尸骨当时长成什么样,小腿大身子还是典型的上下身比例失调。半个人负责在尸骨堆里找到一条比较完整的裤子,有些肥大,穿进去后提着裤裆走动,里面有风上下流动的声音,张团长一咬牙说,一看就是捡来的东西,凑合吧。大军从一具站岗模特身上抽出束甲丝绦,这具模特比较敬业,生前站着,死后依旧没有躺下去的意思,用一柄利剑从前胸穿过去从后背出来,再直接钉在后面的墙上。张团长用这条束甲丝绦当成了腰带,将上身肥大的作战服塞进下身肥大的裤子里面,外面用束甲丝绦勒紧,有了这身装束,张团长自信已经无所畏惧了,可以走到哪里吓到哪里。敢穿着这身衣服在街面上混,估计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放在现在要上吉尼斯纪录的。 身上的衣服经过连滚带爬的折腾,除了束甲丝绦比较结实紧紧勒住肚皮以外,其余的部分随着他的站立姿势纷纷往下掉,有点已经成片的脱离组织,比如后背,再比如屁股和屁股前面。值得庆幸的是,后脑那片屏风比较硬,估计是鸭子嘴做的,依旧顽强的站在后脖颈上,不依不饶的遮挡着老张同志的视线。(.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张团长站起来,衣服碎片纷纷掉下去。他看了他两眼就不愿再看了,容易吓着自己,同时有了感悟。人有时就是这样的,有时一个翻滚下去后,不经意间就完成了团级干部到乞丐的完美转变。就像现在这样,张团长不知一次的想,老子堂堂一个军的团长居然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造化弄人呀。 现实没能再挤出一点时间让张团长感慨,他蓦然感觉周围突然安静了下来,异常安静,静的有些吓人,这种感觉对于张团长来说并不陌生。每次清理战场时,他总要在清场前后站立片刻,那种尸骨纵横血流成河的喧嚣与清理后空荡荡的宁静形成鲜明的对比,有时后者远比前者更有震慑力,那是一种透入骨髓的喧嚣与寂静的混合物,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好在后来,他似乎对此司空见惯,便很快被其他有趣和有现实意义的东西所取代,捡拾金银链子、怀表及其他值钱的东西,张团长说,不他娘的这样,东西白白糟蹋了不说,人会发疯的。现在,张团长却忽然有了这种寂静的感觉,他四面逡巡了一圈,半个人还是没有出现在视线范围之内,兴许被吓破了胆,正躲在某个角落里瞄着他的一举一动。忽然想到,在这种无名的危险中,手里应该有个家伙的,这样至少可以壮胆。他摸遍全身,匕首和手枪都没了踪迹,不知什么时候弄丢了,四下寻找,只有一片片绽开的碎木片。转了一圈,脚下踩碎木屑的声音也跟着响了一圈,声响有时候给人以安宁,就像襁褓中婴儿的安眠曲和开着广播睡觉一样,张团长听着一路的脚步声心绪逐渐安宁。就在这时,他发现了问题,抬头向上忘了一眼,崖壁上空空荡荡的,得到确认后再看脚下,浑身毛孔瞬间洞开,里面充满了恐惧。[.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六个吊笼里面除了韩江被救出以外,其余五个笼子都有尸骨在里面悬挂着,即便风干之后尸骨还是尸骨,不能从尸骨直接变成木头,那样就是摆明了看不起人,是木头人。可疑的是,地上并没有发现摔碎的骨头,难道被摔之后无脸见人自己溜走了,或者正躲在黑暗中窥视着他,随时准备伺机而动。他这么想时,四周便有了笑声哭声和呐喊声,甚至看到了四周挣脱黑暗的青衣长褂和无限狰狞可怖的脸。他强迫自己不往恐怖上面想,强忍着不出现幻觉,并闭上眼睛休息片刻试图简单调整一下,眼睛闭上后,头脑却一阵阵发热,紧跟着嗡嗡的大了两圈。 睁开眼睛时,确实好了许多,四周没有了声音和可怕的影子,他站了片刻,感觉还是手中攥着家伙胆子比较壮一些。于是就近捡了一根长一些的木头,弯腰的时候,前面出现了一对脚面,脚步声也在那一刻停了下来。抬头再看时,脚面消失不见了,他认为自己眼睛出了问题,为了检验眼睛的忠实度,他猛的抬起头,这下看了一个真真切切,黑暗中有双脚正缓慢朝他走来。他做了一个单膝下跪瞄准的军姿,发现手中家伙什儿不是射击的玩意儿后立马站了起来,重新做了一个可靠的防御动作,指着对面喊道,谁,我已经看见你了,出来。 黑暗遮住了那双脚以上的部分,以下的部分十个脚趾中两个大脚趾豆并列露在外面。上面那部分喊道,团长是我。 张团长听出是半个人的声音,他上前走了两步,这才看清双脚上面确实有个半大个的人,不过衣服太黑正好隐藏在黑暗中,他又走上前看了两眼,确定那张大脸是半个人而不是其他人的,知道这张脸长的比较得瑟,类型比较特殊没有人跟他争,于是放下心来,紧跟着放下手中的家伙问道,刚才跑哪去了兔崽子,还没有露面就学会了吓人。 半个人说,天地良心呀团长,我一直就在你身边看着你折腾,叫你不答应,说话你不听。 张团长瞄了半个人一眼,心说不对呀,这家伙明摆着说瞎话,偷奸耍滑都不会选个合适的地方,他说,少在这嗦,放屁都不带响的,不过还好,刚才吊笼下来的时候没有伤着你吧。 吊笼,什么吊笼掉下来了,半个人指着上面说,那上面晃荡的是什么。 张团长一听,脑瓜又大了两圈,看来不是半个人出了问题就是自己出了问题,他抬头向上望去,我的亲娘,几个吊笼好端端的吊在崖壁上,再看手中的木棍不过是一条黑不溜秋的藤条“难道出现了幻觉”。不过他对自己是深信不疑的,就像生病一样,哪里难受哪里舒服只有自己才最清楚,自己一直清醒的很,而且左手掐右手也比较疼,既然这样,只能是半个人在说谎骗人,为什么,难道鬼上身了。 这么想着时,无意中看了半个人一眼,带着疑问的眼光看问题很容易便看出了答案,半个人好像在隐藏什么,双脚以上的部分又隐藏在黑暗中,不过因为知道半个人站在那里,经过辨认能够依稀看出一米半多高的位置有张大脸。果然,漂浮在半空中的那张大脸说了话,张团长,咱们不能在这里空等着,上面好像出了什么事,刚才有打斗的声音从上面传下来。 张团长仔细回想刚才发生的一切,没有听到任何异常的声响,难道半个人想骗我上山不成。 半个人接着说,团长,要不这样,您在这里守着我上去看看,有什么风吹草动的您吆喝一声我立马下来。 张团长听的出来,半个人说着说着声音开始变得空洞,心不在焉,感觉越来越明显,嘴上说的与心里想的背道而驰,精神与内容毫不相干像皮肉分离逐渐一样,到了后来已经有些风马不相及。半个人说,要不咱们先撤吧,上面没了动静,十有八九迷糊他们已经完蛋了,天呀,我怎么有些害怕,这是他娘的怎么了,张团长,你在听我说吗,你的身子漂浮不定的是怎么回事。 张团长一直站在那里,他在思考怎么对付半个人,这是他亲自挑选的亲兵,绝对忠诚可靠,没有特殊情况是不会变成这样的。半个人一直隐藏在黑暗中,一旦动手就要一招克敌,绝对不能让对手有反击的机会,自己虽然身材臃肿,但是祖传的二十四擒拿手一直没有撂下,而且从没有示人,因此,他有充足的把握在关键时刻能够出奇制胜。 半个人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继续隐藏在黑暗中说,想什么呢张团长,有什么决定就快些下吧。 空气中传来一股清香,张团长已经闻过一次了,真是享受。于是又提着鼻子追赶着气味足足的吸了几口,胸腔里满是馥郁的香气,头脑立刻跟着清醒了许多,比刚才变得好使起来。他马上得出结论,半个人确系鬼上身无疑,下一个步骤就是怎么样帮助半个人驱鬼了。他思考着对策,最后决定先制伏半个人再说。想到这里,张团长故作轻松的扔掉手里的藤条,暗中活动活动筋骨,脚步缓慢的向半个人位置移动。出乎意料的,半个人也是一脸轻松的样子,挣脱黑暗向张团长走来,五官逐渐清晰,脚下声息全无。 第三十一章 终于醒过来 半个人抬手拾了一下腿上围裙一样的裤子,其实他的腿上只有这么一块遮羞布,从腰间一直垂到地面。但是在半个人眼中却成了舞台上的道具,只要有闲工夫,他就会像掂起麻布口袋一样捏起遮羞布的两端,然后双手向上抖一下,算是给走路起个鼓点,再踢直膝盖,迈动两条腿。他之所以这么做,一方面符合志趣所在,另一方面要反过来说,不这样走改成直线踢过去,遮羞布就会变成前进路上的绊脚石,容易受到羁绊,不符合前进的需要。正应了那句话,什么样的人玩什么样的鸟。他好的就是这一口。 半个人走出来以后,脸上见了笑容。张团长手放在背后,眼睛却一刻不停的盯着半个人的举止动作。果然半个人临迈步前,双手忙乎完该忙乎的前奏以后,右手向后指了一下,好像在给身后的人以提示“稍安片刻”,接着又特意无意识的向前挥动了一下,空中留下一道生硬的弧线,意思非常明显“小菜一碟去去就来”。 随着两个人的接近,半个人脸上有了变化,嘴唇不停哆嗦,脸上肌肉紧绷,极力克制着下巴的抖动,他不止一次的想痛痛快快张开大嘴,让里面的牙齿喷薄而出,只有这样才叫舒服。张团长头上和之前有了区别,就在刚才,他毫无来由的在地上翻滚就像山羊在地上放松打滚一般,连着翻了几个跟头,身上的衣服本来就不结实,几个滚下来之后,全身七零八落的,全没有一个当团长的样子。(.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他站起来之后人就变了模样,眼睛发直,半个人就在他身边却视若无物般,看着畏畏缩缩的样子不知道在寻找什么。而且头上也有了变化,本来服服帖帖稀疏的头发忽然之间飞毛乍翅,一副困兽犹斗的样子。半个人立刻明白,张团长十有八九鬼上身了。他手中倒提着匕首藏在身后,他是这么想的,先用刀把将团长击昏,再醒来后就万事大吉恢复如初了。 两个人各怀鬼胎,互相接近的过程中张团长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地,这是意料之外发生的事,不在两人规划范围之内,因此,张团长在那半倒着没有起来,而半个人也愣在了那里继续愣着。张团长心说,果然这小子受了迷惑,放在平时应该跑过来搀扶的。半个人也没有闲着,心眼转来转去的琢磨“他在等着我过去,可谓用心险恶呀”。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张团长在心里数完一二三,调整了一个比较舒适和便于出击的姿势,就像百米冲刺前的下蹲一样,只等枪声响起,整个人就会飞出去扼住半个人喉咙。枪声在张团长的心里酝酿,再次数完一个一二三之后,心里说这个不算数,没有一击必中的把握,再数一遍。就在准备从头开始数的时候,头脑前方有了感觉,那是身形未动心先动的感觉,这种感觉靠的是久经战阵之后形成的条件反射。(.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他这么想着,整个人已经弹了出去。 半个人终于放下思想包袱,最简单最直接的办法就是上去击昏张团长,而张团长心有灵犀般半跪在那里,低着头等着半个人去击中他的后脑。 机会稍纵即逝,半个人暗中较劲,双腿离地冲向张团长,张团长感受到即将到来的冲击,也在同一时刻低着头向半个人飞过来。张团长的脑袋正好撞在半个人下落的胸口上,于是结果立分胜负。张团长眼前一黑,泰山压顶般摔在地上昏了过去。半个人还算清醒,他感觉在起飞的过程中又被人向上送了一程,结果用力过猛身体飞离航线向后折过去,划向空中的时刻,他眼前出现了满天耀眼的繁星,随后嘴中一阵发甜,他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个过程是清醒的。紧接着,从空中落下来一个黑乎乎的看上去长长的东西,劈风斩浪带着巨大的呼啸声落在半个人身边,生硬的土地硬是砸出一个大坑来,烟雾腾空而起。半个人在昏死之前看到一个从天而降的巨物,心里本能生出躲避的意思,心说老天爷,不会砸到身上吧。 香炉从天而降,地上腾起一股巨大的烟尘,烟尘迅速弥漫开来,很快被稀释在黑暗和空气中。迷糊在上面喊道,张团长,没有砸到你们吧。 空荡荡的寂静算是给了无声的回答。 话往前面说。 韩江被救之后暂时没有苏醒过来,在地面上平躺着,周围围了一圈人。韩江呼吸匀称,就在大伙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忽然身体一阵痉挛,韩老大蹲下去查看,只见韩江眼睛微张面色青紫,见到有人蹲下身,忽然睁开了眼睛,对韩老大说,你再靠近点,看看我是谁。 韩老大将身子压低一些,果然看出了端倪,只见地上躺的这个人脸颊向外拉长,下巴塌陷,眼珠说话的功夫被沉进了眼眶里面,只剩下黑洞洞的眼眶看着错愕不已的韩老大。皮肉风干皲裂,紧紧贴住头骨,嘴巴一张一合的说,你们救错人了,我不认识你们。说完两只手伸向韩老大后背,指甲穿过韩老大厚厚的甲胄。韩老大心中一惊,下意识的探头向岩壁下面看了一眼。不看不要紧,一看立刻急火攻心,只见韩江还在吊笼里面吊着,身形扭曲,一副窒息痛苦的样子。韩老大想要起身施救,无奈后背被干尸抱住动弹不得,于是伸手掐住对方的脖子,尽管只剩下一只手,但是这只手集中了他全身的力气。就见对方伸出了半尺长的舌头,被掐的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众人在旁边看了,惊诧莫名。想不到韩氏兄弟之间有如此深仇大恨,本来有些还阳的韩江经过韩老大这一折腾,基本又恢复到最初奄奄一息的样子。大军从后面拦腰抱住韩老大,用了两次力硬是没有撕扯开。大李也过来帮忙,扭住韩老大的脑袋往后带,这招管用。韩老大还是比较给脖子上的脑袋面子,就着劲往后仰过去。大军抱住韩老大问道,怎么了,有什么解不开的疙瘩往开处想,咱不能干落井下石背后伤人的勾当。 韩老大被大李勒的差点背过气去,他缓缓劲后又试图窜过去,被大李重新按住脖子,脑袋塞在地上。韩老大说,小点劲,折了。大李松开手,韩老大坐在地上指着韩江说,干尸,他根本不是我的兄弟。 一番话,大军和大李有些转不过筋,瞅着地上倒气的韩江说,老大,跟干尸比起来,人家还是比较新鲜的。 韩老大指着地上的韩江对大军和大李说,哥们相信我,我的眼睛从来没有看错过,刚才他现了原形,咱们救的人不是韩江,韩江还在吊笼里吊着,快去救他。 大军和大李被说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身上一阵阵发凉,两个人探出脑袋挨个看过去,只有吊住韩江的头一个是空的,其余的都有裹着厚重衣服的干尸吊在里面。难道真像韩老大说的那样,已经提前被人李代桃僵偷梁换柱。再看看地上躺着那个人,确系韩江无疑,这才放下一百个心来。 这时地上那位有了动静,他伸伸胳膊腿,就像刚睡醒的人一样,打个哈欠伸伸拦腰,看着错愕不已盯着他看的众人说,各位,不要用色迷迷的眼睛盯着我看,我是卖艺不卖身的。 第三十二章 幻象丛生 众人一听,脸上立刻有了笑容,就连韩老大也跟着着实松了一口气。大李说,符合兄弟的性格,看来刚才韩老大看花了眼,将你看成了干尸模样。 韩江做了起来,打量着众人的奇装异服笑着说,怎么搞的,怎么搞来的,不瞒各位说,再难看的衣服也比穿裤衩要强的多。 大伙说是呀,像这种衣服在千尸洞有的是,有功夫回去挑一件,保准吓人。 韩江说,有道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众人还没有明白怎么回事,就见韩江扭过头盯着吊笼里面的干尸,被干尸的整体衣衫深深吸引,啧啧称赞道,衣袂飘飘呀,这要穿在身上有多合适呀。 韩江自个从地上爬起来,走到崖壁上跃跃欲试,下面就是二十米高的悬崖,虽然不高,但是掉下去保准摔死没有问题。他站在上面喘息,众人这才看出韩江跳崖的真实目的,大军手疾,从后面紧紧抱住韩江大声喊道,有什么想不到开的,非要在这里寻死觅活的。 韩江在黑暗中裂开嘴,对大军说,我只是看上了干尸身上的衣服,没有其他意思。大军拦腰将韩江抱到安全地带,众人将他围在中间。他一次次突围试图跳崖自杀,一次次被大伙推了回去。韩老大问大伙,这孩子怎么变成这个德行了,脑袋是不是被绳子勒住了。 就在大伙围住韩江的时候,火把即将燃尽,只剩下一圈蓝色的火苗。大李上来的时候为了攀登方便,见大军手里举着火把,就把剩下的那一根随便扔在了自己便于记忆的地方,现在却想不起来到底是扔在上面随意的某个地方还是下面的某一个地方。看来有些时候,人是不能随意的。就在大伙为火焰的熄灭倒计时的时候,韩江指着岩壁露出惊讶的神情,众人不为所惑,韩江说,干尸打开吊笼从里面出来了。 众人互相看看摇摇头,觉得这种骗小孩的伎俩实在不高明,以至于大伙都认为说话者比较愚蠢,他们互相指着对方说,你信吗。 为了保险起见,大李往身后瞅了一眼,就见其中一具干尸已经走出笼子来到崖壁上,正若无其事的准备与最外围的大军擦肩而过。大李嗓子发干,一时之间口不能言,眼瞅着干尸从大军身后飘过。这时正赶上大军用调皮的语气问道,大李,你说你信吗。 大李从胸腔里发出声音,我信,他已经从你身边走过去了。 这么多年以来,大军练就了一身其他人没有的本领,但凡有脏东西靠近,身上的汗毛便会有所察觉,因此在外人看来,很有百毒不侵的意境。有时候从身边经过一个过路鬼,尽管过路鬼本身没有恶意,但是被大军感知确切方位后,他还是会直直的奔过去盯着过路鬼所在的位置观看,让过路鬼不寒而栗“真是活活让人吓死”。但是这一次,大军并没有感觉,身上一点反应也没有,相信自己的感觉,因此安慰大李说,不要害怕,其实什么也没有,你什么都没有看到,对吧。 这时又有一个干尸从大军身边经过,大李说,又他娘过去一位,这是要赶着开会还是赶着聚餐呀。 终于,大军被大李的怪异举动所吸引,不得已回过头来,此时韩江也不嚷着跳崖了,不过韩老大还是不放心,用独臂钳住韩江的两只手。 岩壁的吊笼里已经空出来三个,剩下的三个吊笼里面,三具干尸蠢蠢欲动,纷纷伸出枯干的手往脖子里够。套在脖子里的吊绳勒的时间太久了,全部勒进了皮肉,干尸要想从上面下来,必须先行解开脖子上的绳套。不知道刚才那两具干尸是怎么做到的,剩下的看上去比较废物点心,双手一次次上去又一次次无功而返,徒耗体力,给僵尸家族丢人。众目睽睽之下,吊笼的几具干尸没有挣脱束缚,感到颜面顿失,于是放弃各种反抗的动作,老老实实吊在那里,失去了动静。 大军揉揉眼睛问道,是真的吗,我怎么看到干尸在笼子里扭来扭去的。再仔细观看时,里面没了动静,也许是风吹动衣裳做的怪,但是没有风,而且其中的两个笼子确实已经没有了人。 韩江语出惊人“任谁吊在上面都那样,没有办法出气,憋屈的很呐。” 韩江似乎完全恢复了正常,也记得救他的是四个人,迷糊当时也在场,于是问道,迷糊哪去了。众人回过头来,到这时人们才发现,迷糊不在身边已经很长时间了。韩江说,你们真大意,把我救了,迷糊却整丢了。说完向远处看了一眼,随即发现了新大陆。众人随着韩江的目光看过去,也看出了门道,“干尸,刚从咱们身边走过去的干尸”。原来大李之前发现的那两具干尸,在这个角度看虽然模糊,但是依稀可辨,最早那个迎风摆柳般,一下子飘到了木房子前面,正在隔着破旧的阁窗往里查看,碰到大门时,大门竟自动打开,干尸跳了进去,大门又自动关闭了。韩江指着那座木阁自言自语道,之前明明进的是这间房子,怎么一睁眼却出现在站笼里面。紧接着想到了干尸的处境,估计干尸也会有同样的遭遇,于是对众人说,跟大伙打个赌,跳进房子的那具干尸,用不了多久就会自己走出来,然后主动吊在站笼里面。 众人不信,韩江说,那好,咱们先不用管他,拭目以待吧。 另一具干尸走的慢了一些,刚上台阶,众人一分神的功夫,干尸隐匿在黑暗中。 大李的眼睛和别人不同,经过训练能够分别看向不同的方向,一个看东一个看西。大李自己都没有想到,平时哗众取宠的玩意今天却派上了用场。干尸数量上比较配合,正好两个。于是一只眼睛盯住一个,哪一个都逃不出大李的视线范围。 大李说,走吧跟我来,这具干尸虽然狡猾,在半路上换了服装,不过逃不过我的眼睛,干尸换成僵尸的,好认的很。 刚走出几步远,大李指着平台边缘的香炉说,看到了吗,紧挨着香炉那个。从远处看,在香炉的阴影里,模模糊糊的藏着一具身影。 大军从地上拾起即将燃尽的火把,火苗微弱,奄奄一息,刚刚举动眼前,立刻化为一缕青烟熄灭了。 有金属磕碰的声音传过来,众人听的出来,是匕首敲击炉体的声音,意思非常明显,带了挑衅的味道“小样,带把的就放马过来”。 第三十三章 大车店 声音就是讯号,大军做了一个合围的手势,大李、韩氏兄弟立刻分散开来,形成半包围结构,逐渐向发出声音的地方靠拢。快到近前时,果然发现香炉阴暗处潜伏着一具干尸,干尸背对着众人附在香炉上,双腿离地,长头发披肩,时不时在黑暗中扭过头来看着众人,声音就是从这里发出来的。 迷糊趴在香炉上,听到身后有了细碎轻微的脚步声,正在向这里合围,他冷眼观看,从身后四个方位飘过来四具干尸,迷糊心中一颤,其中一个手里拿着大军的追风剑。他头一个想法是“大军出了什么事,怎能把剑借给一个毫不相干的干尸?”再转念一想,心中掠过一丝不祥,但是转瞬否定了自己,以大军的身手和手中的宝剑,他想起与千年老猿交战的情景,那是经历鬼战以来最凶险的一次,即便这样,对方依旧没有占到便宜,关键的一剑就是大军刺出去的,一剑毙命。 那是两以前发生的事了,当时大军跟随一个叫谢八的人去了一趟南方,在他们那里,所谓的南方范围非常大,村子以南的地方统称为南方。谢八在十里八村非常有名,常年奔跑在外,是当时乡村严格意义上的生意人,经常捣鼓些村里难得一见的新鲜玩意,有的村民干脆提前放下钱和话,有什么好吃好玩的尽管往家里捎。大军家在当地算是富裕的主儿,因此常常让谢八从外地捎来一些大枣、栗子、核桃、木耳等干货,一来二去,谢八和大军混的比较熟。[.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谢八说话缓慢,语速比平常人慢八度,别人说话用的是嗓门,谢八用的胸腔,话从肚子往上冒,总是给人有气无力的感觉。谢八拥有多种说话上的强项,犯不上跟话唠扯上关系,但是世上的事总要给人一个反差才会有惊喜的产生。正因为这样,谢八有意向话唠方向发展,不断的磨练嘴皮子的厚度和速度,最后成功了,取得了可喜的成绩,成为了一个说话愤世嫉俗的磕巴。嘴唇永远比语音快上八度,一旦碰上什么事情,嘴唇丰富的动作已经提前表白清楚了,话才从肚子里缓慢爬出来,急死个人。谢八说“先看到闪电再听到雷声,你说哪个重要。”这个问题不管怎么回答都没有正确答案,因为最正确的答案谢八会亲自告诉你“我就是雷公电母转世的。” 通常,听到这个不分公母答案的人会一脸茫然,保证把你给哭死。 谢八讲了许多外出时碰到的各种事情,比如路上捡钱、夜间翻车、大车店老板娘晚上敲门等一类的事。大军问道,就没有来点刺激的。 “有呀,老板娘夜里敲门够刺激吧,你想想,一个大老爷们在屋里闲着也是闲着。” “再刺激一点的”,大军的意思是有没有闹鬼一类的事,结果谢八歪着脑袋说,再刺激一点的有呀,接下来就刺激了,老板娘敲门进去后刚关上门,老板就接着敲门了。这下够刺激了吧。 大军干脆挑明了说,闹鬼的,鬼越大越凶恶就越刺激。 谢八嘴唇这次没有动,从肚子里传出话,有,多了去了,随便拣出两个来保准吓破你苦胆。 谢八正值三十多岁上下年纪,满身的精力,他卷起两条胳膊袖子,故意露出小臂黑黑硬硬的肌肉和几道青筋。他说,都是我亲身经历的,现在我明白一个道理,世上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吓倒我,我不是吓大而是长大的。 谢八说,包子铺里吃包子吃出指甲盖、人的,你说吓人吗。 谢八轻松的表情很容易让大军产生怀疑,他疑惑的说道,不会是一口咬掉自己指甲盖吧。 谢八听后明显不受用,他说,人肉包子,大伙都在吃,唯独我吃出了人肉的味道。谢八看了一眼大军说,不是我会吃,是因为有个锋利的指甲盖卡在了喉咙里。我说老板,你的包子里面有根鱼刺,老板面带歉意的说,天地良心,我们从来不做赔本的买卖。他敲开我的嘴巴说,喊“啊”。 我张开嘴喊啊,包子铺老板瞅了一眼后捂着鼻子说,你的嘴还是比较臭的。不过不用担心,那是我的指甲盖,不小心切进去的,放心吧,经过高温消毒比较卫生,吃了不会闹肚子。 “这个老板的故作轻松岂能瞒过我的眼睛,他在进后院的时候,恶狠狠的看了我一眼。这是对我下手的一个暗号,大晚上的我套上马车,结果怎么着,跑出老远才知道,那匹马是纸马,纸马你知道的,只有死人才能骑着上路的。” “我一路往回赶,眼看到了大车店门口,不料走路走的太急了,又加上纸马驾辕,不小心翻进路边的沟里,爬起来后手里多了一个圆圆鼓鼓的包裹,里三层外三层打开一看,里面是一颗头骨,皮肉毛发一应俱全,眼睛还会动弹呢,见到我后两眼泪汪汪,显然刚死不久,还会哭呢。” 大军听到这里实在听不下去了“不带演绎的行吗?人也老大不小了。” 谢八不好意思的笑了,说道,其实那个大车店里确实死了人,我和营子村的大眼贼赶到那里时,天色正好黑了下来,赶脚的生意人有个规矩,就是赶早不赶晚、晚上不赶路。看到天色已晚,就和大眼贼商量找个便宜点的大车店。经过打听,一个当地人告诉他们,顺着村子这条路一直往前走,不到半个小时的样子就会看到在村边子上有口池塘,在池塘边上能够看到一拉溜土坯房,那里比较便宜,就是位置偏僻些。 两个人赶着马车继续往前走,天色尚早,街上却很少见到行人,大眼贼笑呵呵的说,真是民风淳朴,天一黑就闭门不出,不知在家里捣鼓什么。 马车走的很快,车屁股后面留下一股尘土。走出村子没有多远,就见村边子上栽种着一排白杨树,白杨树下面就是一面池塘。放眼望去,水面上雾气蒸腾,顺着弯弯曲曲的池塘边有条小路,路的尽头就是当地人口中说的一排土坯房。夜幕降临,大车店门口挑着一盏气死风灯,在夜色中更显暗淡昏黄。 大车店里面院子挺大,骡马和大车有顺序排在东侧,院子里有两口大刚,里面盛满了水,方便赶脚的喂养骡马等脚力。靠北一拉溜土坯房,房檐上垂下半米多长干枯的蒿草,这种蒿草在当地被应用在房顶上,有很强的遮风挡雨和保温的效果,就像人戴着一顶蓑笠一样。门口靠墙边斜靠着一扇半人高的栅栏门,大门日夜敞开着,自开门营业的那一天始就没有关闭过。 土坯房里面是一间足有十五米长的大通铺,紧西头用木板隔出一小间,对外开了一扇门,大车店老板就住在里面。大车店老板是个五十多岁上了年纪胡子拉碴的人,看上去老实忠厚,老板娘则不然,五十多岁的人了总爱涂红嘴唇,相比之下脸色愈加苍白,和身份明显不搭。 两个人瞅上了这里的价格,大眼贼顺便瞅上了老板娘的红嘴唇。两个人进村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只一会儿的功夫,已经接近晚上九点多钟的样子。老板在里间屋睡觉,老板娘面朝外坐在外面当值,气死风灯微弱的灯光笼罩在老板娘四周不到一尺的范围内,只有耀眼的红嘴唇透过昏暗,异常刺眼的向外发散出来,夺人二目。 第三十四章 无心灯 谢八和大眼贼探头探脑牵着黑骡子进来,骡子粗重的气息在身后浓重的响起,并不时将一身鼻涕和疲惫喷在两人后背上。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老板娘拾起单薄的身体客气的迎上去,没等谢八说话,老板娘算准了两人指定要来一般,直接说道,只剩一张铺位了,不过我们这里铺位大,两个人挤着睡还是比较舒服的。 大眼受到老板娘红嘴唇的吸引,忘记了她其他五官的不协调,盯着人家不放。老板娘笑着说,这位客官可是晚上还没有吃饭,有些饥饿吧,我们这里只管住不管吃的。不过价钱绝对公道,两个人只收一个的钱。 大眼贼吸溜一下口水说,便宜。和谢八对了一下眼神,谢八也非常满意。 老板娘说,马车进来吧,随便找个地,院子宽敞的很。 随后谢八牵着马车在院子里寻找可以落脚的地儿,大眼贼跟在老板娘身后寻找铺位。谢八在院子转了一圈,偌大的院子零零落落毫无章法的分散着各种马车,骡马直接拴在车帮上,没有专用的牲口棚。院子大马车少,但是就是没有插脚的地。他又转了一圈,将马车停靠在靠近池塘有个缓坡的地方,这个地方看上去是个水道,赶脚客商挑水洗脸洗脚都要从这里挑上水来,滴洒在地面的水还没有干透。他看了一下地形,没有阻挡妨碍之处,耽误不了明天的行程,可以随时将马车赶出去,于是满意的将骡子拴在车帮上打了一个死结,放好饲料走到了院子里面。 大车店里灯光昏暗,两头和中间房梁上吊着风灯,房梁低矮的伸手就能够碰到。透过土坯房的矮小窗户望进去,大眼贼正跟在老板娘身后,老板娘指着中间气死风灯下的一处空位说,就这个地方了,向两边挤挤,两个人平躺着还是比较宽松的。说完,老板娘抬起脚踢踢两边的睡客,两边的睡客受到打扰,非常不情愿的向里面挤,右手边的睡客看上去还算清醒,睁开眼睛瞅了大眼贼一眼,随即面朝里又睡了过去。 老板娘说,等你那个同伴来了再睡,对了,晚上睡觉的时候最好不要关灯,这里人多,出去方便的时候方便些。 谢八推门从外边进来,一股浓郁的热烘烘的臭味扑面而来,大通铺上赤胸露背的躺着三十多条汉子,鼾声此起彼伏。地上摆满了布鞋草鞋和臭袜子,有的直接将裤子扔在地上,还有的将背篓放在脑袋前面守着,当然背篓里面是有东西的,因此地上乱成一团。谢八捂着鼻子在里面适应了一会儿,从这里往里望过去,在大通铺的中间位置,大眼贼正坐在铺上向谢八招手,手里挥舞着臭气熏天的臭布袜子。 谢八看见后低着脑袋小心翼翼的寻找出路,一路趟着走到大眼贼跟前。大眼贼被两个汉子夹着半躺在中间,他一脸无奈的说,这两人睡着了跟你妈死猪似的,刚推开又挤了上来,把咱当成免费的媳妇了,这么着吧,咱俩今天晚上分开住,你睡这个人旁边,也不用客气,权当爱的奉献了,给谁不是给。谢八看了一眼,也只能这么凑合了,不过缺个枕头,他往老板娘住的房间看了一眼,老板娘好像也正在往这边看,于是,谢八决定跋山涉水再过去一趟,没有枕头是没法睡的。 大眼贼说,不用去了,拿鞋底子凑合一宿,刚才老板娘说了,枕头没有,褥子倒是有一条,就怕老板不答应。 说完站起身走到谢八身边,小声耳语道,老板娘找钱的时候多找了一块大洋,早饭有了。 谢八想想价格,又想想多出来的一顿早饭,心说值了。于是紧挨着身边的彪形大汉分开一道缝将自己塞了进去。很快,隔着彪形大汉的大眼贼发出了鼾声,这是非常少有的,大眼贼属于典型的夜里欢,但是今天却非常例外,脑瓜刚沾上鞋底子便起了鼾声。 谢八却怎么也睡不着,他睁开眼,头上的风灯发出一点鬼火,比黑暗还要黑。[.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再次睁开眼时,鬼火旁边多了一张夸张的脸,谢八心脏跳了出来,定睛一看,只见老板娘不知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出现在这里,双手背在身后,整张脸躲在风灯后面。 谢八刚要说话,老板娘从风灯里露出半张脸说道,到熄灯的时候了,我过来熄灯,这么晚了还不睡。 这张脸看多了要做梦的,他赶紧合上眼睡觉。就在这时,仅有的一点光亮也熄灭了,整个大车店一片黑暗,地上没有老板娘离去的脚步声。谢八这么想着想着,一阵迷糊就睡了过去。 半夜里,谢八被尿憋醒,这是比较令人生厌的一件事,为此,他常常被人笑话“还没怎么用就不管用了”。谢八披上褂子迷迷瞪瞪的走出大车店,来到一棵大树下撒了一泡很长的尿。回来后发现铺位比刚才宽敞了许多,身边的彪形大汉大概也出去撒尿了,他没有多想,一头扎在铺上倒头便睡。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谢八被一阵嘈杂的声音惊醒,大眼贼使劲摇晃着谢八,谢八揉揉眼睛问道怎么了。大眼贼说,快醒醒,出事了,昨天晚上出事了。 这时从外面外跑进来中年人大声喊道,找到了,在池塘里找到了。大眼贼说,昨天紧挨着咱们睡觉的那位掉进池塘里淹死了。 大车店里的人开始往外面看热闹,谢八和大眼贼顾不上惊奇,跟随着大伙跑了出来,只见池塘边上躺着一具尸体,刚被大车店的老板打捞上来。打远处,谢八一眼认了出来,就是紧挨着自己睡的那个彪形大汉,看意思早就没有了呼吸。大伙纷纷问道,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那是一个漫长的上午,因为大车店里死了人,官家自然要一一询问,询问到谢八和大眼贼的时候已尽中午。官家一脸不耐烦的样子,通常这个时候,老板要送上大洋了事的。官家一脸不耐烦的说,说说吧两位,怎么回事,这里的老板说了,只有你们两人没有住宿登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有很大的杀人嫌疑呀。 谢八将事情原委说了一遍,说完之后两个官差脸上变了颜色,他们说,胡说八道,老板娘已经在半年前死掉了,怎么可能将你们领进来住宿。 两人一听,心说别介呀,没有这么闹着玩的。忽然想到昨天住店的时候,老板娘多找了一块大洋,于是边在兜里踅摸边说,不瞒大人,我们就是因为贪图这个地方便宜才住在这里的,而且老板娘还多找了一块大洋。就在这时,大眼贼触碰到了什么东西,身上突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掏出一看,哪里是什么大洋,分明是一张冥币。 两个官差交换了一下眼色,随后朝着院子喊了两声,大车店老板从外面小步惦着跑了进来。官差指着谢八和大眼贼说,这两个人说了,他们是老板娘带着进来的。 店老板听后浑身哆嗦,他打着颤说,怎么可能,老伴去世半年有余,再者说,已经风风光光的厚葬了。 谢八一听就急了,心里上火,嘴巴也跟着磕巴起来,说,我们头一次来到贵地,和你们素未谋面,远近没有恩仇,不带这么毁人的,就是你们老板,老板。 他本想说老板娘带进来的,但是娘卡在喉咙里喊不出来。店老板站在半边应承,忙不迭的说,我就是老板。 谢八说,不是你,是老板------。谢八对大眼贼说,跟他说话真他妈费劲,你来。 店老板委屈的说,我真是这里的老板,既然你们一口咬定我不是老板,那你说说看,另一个老板长什么样。 大眼贼从谢八身后亮出来,对面前几位听众表示歉意,鞠了一躬说,我们谢老板早上起床的时候急了一点,患了口疾。说完瞅了谢八一眼接着说,红嘴唇,细高挑,走起路轻手轻脚没有声音。 谢八想起昨晚灯下的那张老板娘的脸,于是接着补充道,颧骨突出,嘴角好像有个痦子。你看,我其实一点也不磕巴,是------不是。 店老板听完,浑身哆嗦成一个点,他对两位官差说,不瞒官家,三个月前,常有陌生人夜间入住,和两个人说的分毫不差。老伴经常晚上跑过来帮着照顾生意,之前我是不知道的,直到有一次将两具赶路的尸骨请了进来,整个大车店乱成一团。后来为了防止再次发生类似事情,天一擦黑,大车店便大门紧闭不再接收客人,店外的气死风灯被大风刮掉了灯芯,但是最近没有灯芯却亮了起来。我开始的时候不信,夜间悄悄出来看过几次,我的天,真是活见鬼了。原来这种灯被称为无心灯,是给死人引路的,我心中害怕,偷偷将风灯摘下来放在牛棚里,谁知道第二天又挂在了上面。店里有人夜间出来撒尿看见了,说是有个涂着红嘴唇的中年妇女出来挂灯,自称是这里的老板娘。 官家脸上毫无惧色,不等店老板说完便直起身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换个清静的地方说事。 谢八说,店老板被官差绑了,之后那间大车店便再也没有人经营,日渐破落,不久就真成了一座孤店。 大军刨根问底,怎么把人给绑了,万一真是鬼怪作祟岂不是冤枉了好人。 谢八一副老谋深算看透世事的样子,对大军说,鬼长什么样谁也没有见过,但是店老板长什么样我和大眼贼看了一个清楚。俗话说,心中有鬼脸上便会呈现鬼样,放羊的和卖肉的脸上的表情是不一样的。放羊的看到的是一整只全羊,卖肉的眼中却只有羊肉。那个店老板经常干些杀人越货的勾当已经挂了面相,瞅人能够瞅到骨头里。什么都逃不过我这双锐利的眼睛。 不过据当地人将,自从店老板被官差绑了之后,那个大车店真就成了一座鬼店,走夜路的赶脚商曾无意中路过那个荒芜已久的大车店,气死风灯像萤火虫一样忽明忽暗,好事的走近一看,果然就像人们说的那样,是一盏没有灯芯的无心灯。 第三十五章 路遇大风 听完上面的故事后,大军对明天的行程充满了期待,随即想到应该叫上迷糊一同前行,这时谢八吹灭豆大的灯火,在炕上摸黑躺了下去说,不早了,快点-----。[.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大军打开窗户,站在窗台上跳到了院子里,顺便打碎了窗台上的瓦罐。瓦罐里不知道盛的什么东西,稀里哗啦撒了一地。 约摸半柱香的时间,门板一响,大军重新出现在谢八面前,谢八终于流利的说出最后两个字“睡吧”,然后想起窗台打碎的瓦罐,一阵心疼,嘴上说,枣,枣------ 大军边脱背心边说,知道了,早点睡。 跟随大军一起进来的,还有一个头戴斗笠的人,屋内光线黑暗,谢八说完“无耻”后,一边心疼一边重重的躺了下去。斗笠无声的盯着谢八看了半天,谢八终于感觉出异样,胡乱抓起炕上的衣物遮住下半身,做起来问道,谁,大军,后面那哥们是谁。 大军瞅了一眼身后“什么也没有啊,后面没有哥们只有一扇破旧的门板,你看到什么了?” 谢八说,你,你,你------。 大军说,我,我,我真什么也没有看到。 谢八不满的说,别学我,学我什么不好,偏偏学这个不------好。 后面的斗笠不住颤抖,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掀开斗笠后,迷糊披头散发的出现在谢八面前。 谢八忘记手里还遮着东西,露出一团漆黑指着迷糊说,胡闹,平时都是老叟戏顽童,今天倒过来了。 大军在旁边看了,对谢八说,这东西长的这么丑你自己知道吗。 即便在黑暗中,谢八还是重新遮住裤裆,大声说,胡闹,老子这么大的时候,你们还在找奶吃呢,真是胡闹。 大军说,我们决定了,跟着你到南方走一趟,费用回头找我。他省略了后面一句话,找我不一定好使。 经过这么一阵折腾,谢八睡意袭来,头刚沾枕头便睡了过去。迷糊和大军躺在炕上,两个人已经很久没有畅谈了,在耳边嘀嘀咕咕的说起来没完没了。 五更刚过,谢八习惯性的睁开眼睛醒了过来,走到外屋扎进水缸里喝了一气凉水,随后到院子里给骡子拌上草料,到屋子里推醒大军和迷糊“起床了,该上路了”。 约摸半个时辰的功夫,谢八套好马车,架好车篷。大军和迷糊钻进了马车内,头靠在车帮上又睡了过去。迷迷糊糊中,谢八吆喝了一声,马车停靠在路边,片刻功夫,从车篷尾部钻进来一个人。天儿挂了凉气,那个人钻进来之后,看到迷糊和大军一人一边躺满了一车,没有言声,伸出强有力的两只大手在中间扒拉了一个地儿,面朝上躺了下来。 谢八吆喝一声,马车继续前行。马车后面拴着一匹健硕的毛叫驴。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马车停了下来,从车篷的缝隙处钻进来无数阳光。 马车外,谢八正在一边啃干粮一边和一个什么人说着话:早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看今天霞光万道的样子,八成有雨。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另一个人岔开话题:咱们赶脚的风餐露宿,是个苦行当。吃了上顿,下一顿不定着落在什么地方。这两个毛头小子半道上想家怎么办,难不成再送回去。 谢八嘴里嚼着东西,保持半蹲着的方便姿势说,瞅瞅你那个小样,不要小瞧这两个小子,有两膀子力气,帮着上货下货的,不是白吃饭的主儿。尤其蓬头垢面那块儿料,更不是省油的主,五岁的时候手里便攥着一条命案。 另一个刚要说话,迷糊和大军挑开车帘跳了出来,径直走到谢八的包裹面前,毫不客气的翻检一遍,在最底层拿出一张黑乎乎的饼子掰开放在嘴里。大军举着饼子说,想必这位就是传说中的大眼贼叔叔。 那个人一愣,知道谢八来之前跟两个人说了什么,随即皮笑肉不笑的说,想不到我大眼贼还是很有名的。 谢八说,是,是------。 大眼贼知道谢八想说“是个屁”一类的词汇,半道里截住话头说,是有这么回事。 迷糊看了一眼大眼贼,看来有时候是不能相信外号的,比如这位大眼贼,光听名字眼睛应该比一般人的大一些,但是看上去明显对不住各位,只是两道缝隙,睁着眼和闭上眼没有区别。他在一旁毕恭毕敬的说,有劳两位前辈了,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以后咱们就一个碗里混饭吃了。 一番话,说的大眼贼心里很受用,嘴巴也跟着吧嗒起来,一块咸菜疙瘩嚼的津津有味。 大眼贼看着天空对谢八说道,你估计到傍晚能赶到山林镇吗。 谢八瞅瞅空旷的漫洼地,心里同样没有底,他说,没风没雨不成问题,一旦赶上下雨,这条路不比其他路,典型的胶泥路,晴天的时候比铁板还要硬,但凡下点雨,耽误个十天半个月跟玩儿似的。 大眼贼想了想:要不我出个主意,在这里往西有条沙土路,人们叫它黄土坡,不过就是有些绕远,多走一半的路,但是绝对保险,到天黑的时候肯定能够赶到山林镇。 谢八瞅了一样彤红的天空,说道,就这么定了,奔黄土坡。 一行人收拾一下行囊,大眼贼刚才多留了一个心眼,行囊里准备了一壶上好的老烧,本来要喝上一口的,看到迷糊和大军狼吞虎咽的样子,又将老烧塞了回去。 谢八将马车后面的毛驴牵过来,从车辕上扯出副套架好,一马一驴经常这么混搭,合作比较默契和愉快。 大眼贼不放心谢八,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大军和迷糊重新钻进马车。 在大眼贼的指挥下,马车在路上颠了起来,继续前行了一段时间后,马车向西跑去。 向西颠簸了有半天时间,天空开始阴暗起来,乌云在东边天空翻滚,云层低沉,不断加黑加厚。一条利闪过后,雷声轰然而至。 车帘开始抖动,风从马车前方刮进来。谢八说,多亏听了你的话,不然咱们就撂半道上了。云层顶风而至,车篷了响起雨点落在上面的砰砰声,雨点大,但是并不密集。 谢八吆喝住马车,大眼贼也跟着跳下车辕。两个人钻进马车底下,而后从下面掏出两块油布,分别盖在马背和驴背上。 大眼贼钻进了车篷,谢八做在车辕上对车篷里几个人说,趁着雨下的不大,能多赶点路就多赶些。说完一抖缰绳,马车继续顶风前行。 风从车篷的四面灌了进来,带着鲜腥的雨气。 谢八在外面喊道,真是上天保佑,雨停了。 果然,马车外只有风的呼啸之声,硕大的雨点象征性的落在地面上,片刻功夫便跑到别的地方去了。 黄土坡是一片沙化的土地,之所以叫黄土坡,就是因为这条路风大尘土多,相比之下,比泥泞的道路走起来要方便许多。但是即便这样,风沙一起,大眼贼才知道风沙的厉害。谢八在车辕上根本睁不开眼睛,他迷了一脸黄土钻了进来,大眼贼刚探出脑袋就被风沙迷了口鼻。 呆在车棚里,身上的衣服根本起不到遮风的作用,大眼贼说,看来只能躲避一时再说了。 马车继续往前走,大眼贼忽然想起来,说,老马识途,这条路我的大毛驴之前走过一次,只要不拐弯就由着它走吧。 风沙越来越大,开始还有间歇的时候,像风箱一样,一阵阵刮过,能够听出个轻重缓急眉眼高低来。到了后来,风沙刮在马车上,响起一片细密巨大的拍打声。整个马车像树叶一样随风摇摆震荡,谢八等人有了坐轿的感觉。谢八心疼的说“这是我的马车,它不会散架吧”。“还有我的驴”几个人憋屈在车篷里,用后背紧紧靠住车帮,车篷已经被风掀开一角,啪嗒啪嗒抽打着马车。 第三十六章 迷路 整驾马车摇摇欲坠。[.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谢八大声对着大眼贼喊:下去把马车刹住,我负责刹住左边,你刹右边。 声音随着大风一同飘出去老远,耳中只有狂风的嘶吼声。但是通过谢八的表情,大眼贼立刻明白怎么回事,从车头边爬了出去,过了一会又被大风卷了进来。谢八也跟着从马车尾巴爬进来,问道,刹住了? “刹住了?” “上了几扣?” “满扣,到底了,再使劲该绷簧了。” 谢八听完后满意的坐了下来,任凭狂沙肆虐。 马车处于半刹车状态,尤其大眼贼那一边,慌乱之中忘记将刹车锁死。马车继续在风沙中行走,走着走着改变了航向,逐渐拐进了另一条漫天的黄土路,这条黄土路的尽头是一个只有十几户人家的小村庄。 风沙稍小一些的时候,谢八钻出车篷查看马车的受损情况,还好,马车看上去跟之前没有什么两样,只是车篷被掀起了一角,被守在一边大眼贼死死拽住。马车恰在这个时候停了下来,马背和驴背上浮着一层黄土。 滚滚乌云正在从身后的天空堆集,头顶上的天空见了亮色。大眼贼也跟着钻了出来,瞅着劫后余生的天空和大地说,我的老天爷,头一次看见这么大的风,真是邪门。 谢八打开刹车的时候才发现,刹车处于半离合状态,而另一侧基本上没有拉手刹,不过还好,马车没有移动的迹象。 迷糊和大军也跟着出来,西天上慢慢露出殷红的整片光亮,天马上就要放晴了。 众人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谢八赶着马车沿着黄土路飞奔,车后扬起滚滚黄尘。 走了大约一个时辰,路开始有了斜坡,大眼贼坐在副驾驶位置看出来不对劲,疑惑的对谢八说,上次好像没有走上坡路,咱们是不是走错了。 谢八一个急刹车勒住骡马,他说,你的脑袋是不是进了沙子,到现在才说。 大眼贼跳下马车,前后左右的看了几眼。 顺着斜坡,不远的地方有一个高档的沙土堆,沙土堆里露出半截土墙。其余的地方被黄沙覆盖,有不少低矮的草绿色的植物贴着地皮和黄沙争色。 大眼贼说,之前没有参照物,全是一水的黄土路,现在不同了,你看前面的那个黄土堆,之前确实是没有见过的,还有这段缓坡,哎,怎么看怎么像走错了地方。 “不过,条条江流通大海,这路也是一样,无非远近罢了。”大眼贼说着,指了一下那个黄土堆,从那里转过来一个背着箩筐的老头,手里扛着一柄粪叉子。 他发现新大陆似的说,过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谢八驱动马车,很快来到了那个老头跟前,老头站在路边准备给马车让路的,这时看到车上跳下来两个人。 谢八走到近前问道,老,老------。 老头连着听了两个“老”字,心里不痛快,准备转身离开,这时从这个人身后闪出一个盲人,脸上堆着笑对他说“打扰了老先生。” 老头看到这个人眼睛位置只有两道缝,于是摆着手问道,你看的见?不瞎?。 大眼贼被老头当成了盲人,心说“老梆子真是以貌取人,这么有神的大眼睛看不出来,你妈才是真瞎呀”,心中掠起一丝尴尬,说道,我天生眼大,不过看东西还是比较清楚的。 老头说,看两位风尘仆仆的样子,肯定是远方来的客人,有什么话请问吧。 大眼贼问道,老先生,是这样的,我们在路上赶上了风沙,好像迷了路,请问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呀? 大概头一次见到这么问话的,心说“你们去哪我哪里知道”,他放下粪叉子戳在地上,从腰里摸出旱烟袋点上,对一脸求知的大眼贼说,你们去哪里应该问你们自己呀,那几个人不知道吗。 迷糊和大军钻出马车站在谢八身后,老头看着几个陌生人,一脸戒备的样子。 大眼贼说,是我表达不清楚,我们要去山林镇,半道上迷了路,想问个通往山林镇的近路。 老头一脸疑惑,上下打量的面前的几个人,说,通是通,就是有些绕远。说完,他划了一个大致的方向,几个人一看就明白了,原路返回。 谢八在一旁说,老先生,有没有近一些的路。 老头说有,绕过这个村子有条小路,比较坎坷,坑坑洼洼的,不过相比这条路还是比较超近的。 老头正说着话,从土墙拐角处跑过来一个中年人,那个中年人拉着老头的胳膊说,快点过去看看吧,老憨又犯病了,吃了香灰后不见好,病情又加重了。 老头说,不可能吧,我可是下了猛药的。 中年人摸了一把脑门汗说,快去吧两条汉子都按不住,再不回去要出人命的。 迷糊和大军一听来了兴趣,将耳朵凑了过去,但是老头没了下文,被中年人连拖带拽的走了。老头一看就是面冷心热的人,对着大眼贼等人说,绕过这个村,一直往南扎,一天的路程。 大眼贼说,没有错吧,条条大路通罗马,上车走吧。 土墙遮挡住半个村子,马车拐过土墙之后,大半个村子零零散散出现在众人面前。房屋格局比较特别,大概给这里常年刮风有很大关系。 房屋低矮,房屋后面栽种着一排排瘦骨嶙峋的白杨树,房屋大多没有院墙,唯一的界限就是一排低矮的植物。 村里靠近西边的一户人家围满了人,院子里不时传出一个汉子撕心裂肺的呼喊声。刚才问路的老头出现在院子中央,中间磨盘上绑着一个人,被两条壮汉一头一尾按了一个结结实实。 迷糊和大军掀起车帘往外观看,谢八跳下马车,大眼贼在身后说道,这么热闹,赶上耍猴的了。 谢八停好马车,喂上草料。对迷糊和大军说,正好歇歇脚,咱们下去看个热闹。 有个人正好从人群里走出来,大眼贼上前问道,怎么回事这么热闹。 那个人说,魔障了,整个人好好的突然就魔障了,力大无穷,已经将村里的十多个人扔进旱井里了,摔伤了好几个人,最严重的一个现在还在炕上躺着。那个人说完摇着头走了。 大军说真是稀罕,小小弹丸之地还有这种新鲜事。 说着话几个人已经来到近前,迷糊和大军分开众人,从人逢里钻进了人群的内圈。大概这是小村发生的一件最热闹的事,村民们兴趣盎然,对磨盘上不是发出的单调嘶喊声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始终抱着观摩欣赏的态度啧啧称赞。 刚才问路的老头站在院子中间,受到村民热烈气氛的感染,大声训斥着五花大绑躺着的那个人:妖孽,敢跑到黄土岭撒野,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我是谁。 说完对着众位村民一抱拳,脱掉褂子,露出脏兮兮的腰板,从地上捡起粪叉子说,各位老表上眼,妖孽道行深重力大无穷,打开场子别碰着各位,我要施法了。 第三十七章 高大师施法 村民抱着肩膀静静有味的等着事情往下发展,站在外围的村民开始踮起脚尖,个子矮的开始往里挤。 人群里冒出一个声音:高老头,不,高大师,今天能够收服妖怪吗。 谢八和大眼贼站上了一处低矮的院墙,上面还站着几个好事的小孩,那几个小孩互相说道,离远点,听大人说晚上出来吃人了,屎蛋被吃了好几回,到现在都不敢见人,见人就躲见人就哭。 被问路的老头原来是这里的一个巫医,粗通些医术,专供巫术,在当地小有名气,老头姓高。而被五花大绑撂在磨盘上的应该就是那个犯病的老憨。 谢八等人站在外围,听到村民喊高大师,知道老头姓高。 被称为高大师的听到有村民喊,为了保险起见,他从腰间掏出一条半米长的裱黄纸,迎着大伙在空中一抖,裱黄纸腾的一声燃起火焰,形成一团火球在高大师手里跳跃,慢慢缩小到半尺高的时候,高大师张开大手握住火球,火焰随之熄灭。 他吩咐旁边那位壮汉说,从屋里取出一瓢水来。 壮汉遵命,一会功夫从屋里出来,手里端着一个半大小碗。 高大师说,大瓢,我说话你没有听清吗,这么屁大个玩意糊弄小孩呐。 壮汉喏了一声,转身返回屋里,片刻功夫又返回来,手里依旧拿着那个小碗“大师,他们家的大碗全被这哥们报销了,能盛水的就剩这么个玩意了”。 高大师说那成,凑合吧。说完将小碗攥在手里,举在大伙面前说,一敬天地。说完将整碗水泼在地上。 壮汉接过高大师手里的碗,跑进屋里又盛了一碗水。高大师说,二敬神灵。壮汉替高大师将水泼在地上,地上冒出一股黄烟。 高大师拿过空碗,将一团烟灰放在碗里,用手指头搅拌搅拌,村民们睁大眼睛往里看。高大师明白大伙意思,亮出碗底给大伙看。 里面只有一团烟灰,随后转过身对壮汉说,没有大伙提醒我倒忘了,傻二,进屋弄碗水。 那个被称作傻二的提着一桶水出来,放在高大师跟前,高大师舀出一碗水晃荡晃荡,烟灰全部溶在水中,黑糊糊的有了颜色。高大师说,好了各位,我高某人现在施法布场了。 他瞄准被绑的那位,在那位头顶前方虚晃了两下,然后交给两位壮汉说,把还魂汤给老憨灌进去。 老憨四肢被缚,牙关紧咬。两名大汉那筷子敲开老憨牙关,像小孩灌药似的捏着鼻子灌了进去。 本来老憨折腾累了,在磨盘上闭目养神,经过这么一灌之后,老憨咬碎钢牙骂道:孙子,给老子灌凉水,看我不吃掉你。说着,他张开大嘴,嘴巴咧到后脑勺,露出满嘴的黄板牙。 “我吃了你,嗷”。喉咙里发出虎啸龙吟,看热闹的村民听到后一阵肝颤。 高大师重新拾起粪叉子说,还你妈学的挺像。 迷糊听到声音精神一阵,大军在一边看到了问道,怎么了? 迷糊小声说,刚才声音里夹杂着一种低吼的声音,不像是老憨嘴里发出来的。 高大师退后三步,将一柄粪叉子挥舞的团团转,最后两膀子一较劲往空中抛去,粪叉子直接飞向空中。众人眼巴巴盯着飞向空中的粪叉子,人群中开始有了叫好声。 粪叉子飞到空中后,一阵劲风刮过来,将空中翻滚的粪叉子吹偏,落下来的时候就偏离了原来的航线。 高大师眼瞅着粪叉子变了位置,紧跟着上前两步,抢在落地前接住粪叉子。但是没有接稳,粪叉子直接奔老憨脑门而去。高大师心中一急“玩砸了要出人命的”,眼瞅着要落在老憨头上,就在这时,老憨不知从哪里冒出一股劲,在磨盘上一个翻身滚落在磨盘边上,脑袋正好闪开叉子头。 高大师擦着额头上的汗说道,粪叉子有感应,自己跟着过来了。果然,磨盘上显出了一团殷红的血迹。 高大师捡起粪叉子说,好大一只老猿,果然力大无穷,道法深厚。 老憨还在磨盘上挣扎,一脸疲惫的样子,高大师说,放开吧,那只老猿已经走了,先让老憨缓缓,晚上再弄碗蛋花汤喝,一觉醒来就全好了。 老憨被壮汉抬进里屋,众乡亲开始喊好。 听到“老猿”二字,迷糊打开天目扫了一眼,看到一只两丈高的长毛老猿尾随着老憨进了屋,手臂上受了阴伤。他这才明白,老憨的那声吼就是老猿发出的,于是对大军说,高大师果然有些神通,敲山震虎,不过那只老猿并没有走远,又回去了。 谢八从墙头上跳下来,对大眼贼说,天马上要黑了,也没有热闹看了,还是赶路要紧吧。他找到迷糊和大军,迷糊指着那间土屋说,更热闹的马上就要开始了。 大眼贼以为迷糊不愿意继续赶路,于是也跟着说,是呀,横竖是一个晚,也不在这半天时间,先回马车吃点东西再说。 谢八点头同意,迷糊指着那个门口说,长毛白猿似乎从刚才的惊吓中恢复了,你看他探头探脑的又出来了。 围观的村民们有的继续留在原地,希望有什么事情发生。大多数觉得热闹已经过去,也该回家做饭了,于是陆陆续续离开院子。此时,谢八已经拉着迷糊和大军来到马车跟前,大眼贼拿出包裹,从里面掏出一把枣子放在车帮上,随后又拿出压箱底的老烧,自顾自的喝了一口。 迷糊坐在地上,手里拿着半张饼子,不时吸着牙花在那较劲。大眼贼倚在车帮上对谢八说,你看高大师也真是不容易,光着膀子耍飞叉,卖力的很哪。 迷糊说,就怕碰到了对手,不但没有走反而又回去了。 土坯房里,两个壮汉抬着被缚的老憨,看到老憨精疲力竭的样子,直接将他扔在炕上。经过一翻折腾,老憨严重脱水,他对其中一个人说,傻二,给我弄点水喝,嗓子冒烟了。 傻二不满的说,哥呀,你是真疯还是装疯,看把我们折腾的。 老憨挤着五官笑了笑:装疯,偏人的,你是我亲兄弟,我哪能骗你呢。 傻二端过半碗水喂给老憨,喝一半洒了一半,老憨胸口一片精湿。傻二转到老憨背后,解开绳子,放心的说,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可不能这样了,家里经不住这么折腾。 另一个壮汉已经走到门口又转身回来,他听到了大型动物蛰伏时的低吼声。他问道,傻二,听到什么声音了没有。 傻二回答道,没有。就在这时,老憨从绳索中挣脱出来,另一个壮汉恰在此时进了里屋,一眼看到老憨正在归置身上的绳子,脸上青筋暴起,手臂不住的哆嗦,像是极力克制情绪一般。那种大型动物的低吼之声正隔着老憨肚皮从里面鼓荡出来,壮汉腿脚打颤,脸色苍白的问傻二,你哥这是怎么了,他不会吃人吧。 第三十八章 高大师 院子里,人群逐渐散去,只剩下几个半大的孩子互相追逐嬉戏。 自称高大师的坐在磨盘上闭目养神,一会从磨盘上跳下来在院子里来回踱步,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 高大师拾起倒在磨盘下的粪叉子,查看留在磨盘上的血迹,踪迹全无,但是粪叉子上还沾着一滴暗黑色的血迹。他从一开始就没有弄明白,叉子上哪来血迹,事实上,根本没有伤到老憨。他想起老师傅说过的那句话“师傅行走江湖,用这柄利器斩杀过多少妖魔自己也不记得了”。当时,面对着这个干瘪瘦弱的拾粪小老头,他很难把面前这个人和伏魔人联系在一起。拾粪小老头面相猥琐,身材瘦小,暗淡的皮肤紧紧的皱成一团,这个人就是他的师傅,一个真真正正的拾荒者。当时,高大师还不是高大师的时候,对师傅的地方话听了一个一知半解,但是,小老头冲着施舍的半张饼子一厢情愿的收下了这个徒弟,还没有说上三句话就走了,远遁西方。他记得第二句话是“我愿意收你为徒,并送你一件礼物”,然后将半张饼子全部塞进嘴里,一口气没有上来,腿脚一蹬就走了。高大师使劲摇晃着小老头,小老头嘴里满是棒子渣,不过还是透过棒子渣说了最后半句话:给我?给你?水? 直到老头咽下最后一口气,高大师才想明白这句偈语所表达的意思。(.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这是一个省略句,要想知道小老头的意思,需要他补充一下句子成分。高大师是这么想的:给我松开手,因为我喘不上气;给你粪叉子,因为你是我徒弟;水,没有水是要命的。 高大师看来,师傅嘴里的礼物无意是那柄粪叉子,因为那是师傅最值钱的一件东西,还有一件比较值钱的东西,一件看上去还能用的竹筐,被高大师一狠心和老头埋在了一起,做了殉葬品。 做人的乐趣在于,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秒将发生什么事情。自从高大师得到粪叉子后,命运就发生了改变。他师傅在晚上找到他说,以后,降妖除魔的任务就交给你了。说完从窗台爬了出去,高大师说,那我要是不愿意干呢。 小老头师傅掀开窗户说:给我?给你?水? 高大师在心里将句子补充了一下,立刻明白过来,师傅的意思非常明显:给我闭嘴,别给你脸不要脸,水,有了水我他妈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他相信师傅说的话,于是扛着粪叉子成了高大师。 他已经为大憨治过一次了,在香灰里面加上了不少茶叶根。这是业内密不可宣的法子,看上去效果不错,但是还是接连发生了伤人事件。这一次,看来着了邪道,用常法是不能取胜的。 谢八等人用完膳,他和大眼贼共同瓜分了半斤老烧,感觉良好,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谢八哼着小曲准备套车,他看了一眼院子里的高大师,就在这时,那间土坯房里有了动静,窗户被撞开,一个壮汉横着从里面飞出来。 高大师手里拿着粪叉子大喝一声,什么人。 这句明显的废话还是起了作用,被飞出来的那个汉子说,是我,傻二还在里面呢。 “里面怎么了?” 话没有说完,从屋子里面传来一声长啸,呼声沉重悠远,跌宕起伏,整个村子听到召唤之后,纷纷放下饭碗走出家门。他们知道,老憨家又出事了。 迷糊爬进马车,掀开底层的垫子,从里面拿出皮鞭缠在腰间,大军也跟着进来,拿起追风剑跟在迷糊身后。 谢八和大眼贼酒劲刚好上来,不问青红皂白直接上来一通鼓掌。 高大师拱起粪叉子说了声,谢谢。随后,大声对着屋里说,有什么事冲我来。 整个屋子开始震荡颤抖,里面响起翻箱倒柜的声音,最后一声闷响大伙都听出来了,那是重物击打水缸的声音,水缸哗啦一声碎成稀巴烂,门口很快见了明水。 村民们越聚越多,有人开始跟着屋里的节奏展开想象:水缸报销了,喔,柜子倒了------哐当,铁锅被砸了。里面传出一个悠长的“啊”,有人说,这是什么玩意。 随后,窗户一忽闪,傻二手脚绑在一块,对折成一个长方形扔了出来,砸在窗台下的柴火垛上。 人群一阵骚动,静下心来之后,屋里忽然没了声音,人群里有人喊,老憨不会点火烧房吧。 屋里的老憨发泄一通之后,瞅着一片狼藉出神,思考着怎样才能整出更大的动静,屋外村民的一句话提醒梦中人:点火。他从灶火坑里找出火镰火石,啪嗒啪嗒一下下的撞击,火星立时从火石里迸射出来。但是火绒被水浸泡,点不起火。 屋内传来火镰撞击火石的声音,围观的人群从喧闹中听出了单调儿轻微的撞击声,大伙笑着说:真不识闹,玩火了。随后人群立刻骚动起来,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真他妈玩火了。“大伙快点回家取水,抄家伙。” 人群立刻四散而去,院子里只剩下为数不多的闲散人员,谢八醉醺醺的问大眼贼,大伙都走了,那咱们也走吧。 大眼贼说,你喝多了,走,回家休息休息。说完,两个人搀扶着进了马车,接着马车咣当响了一声,其中一位将自己直接放倒在车厢里,中间没有缓冲。过了一会,谢八摇摇晃晃走了回来,对着迷糊和大军说,喝多了,不过我心里清楚的很,好戏马上就要开始了。 院子里,高大师脱下刚穿好的褂子,露出几根稀疏发黄的胸毛。他手托粪叉子坐着各种冲刺的动作,嘴里不停的嘀咕着“这可如何是好”。 屋内消停了许多,门口已经见了明水,正透过门槛往外渗。 傻二被扔在柴草垛上,后背着地,像只翻过壳的乌龟一样无所作为。他等了良久不见有人帮忙,于是自己试着动弹,不料一阵天旋地转,从柴草垛上滚了下来,掉在地上后他费力的喊道:师傅,我在这呢,各位老乡,看看我哪个地方受伤了。 高大师精神高度集中在房子里面,生怕老憨窜出来掐住他的脖子,在上次的治疗中,老憨被灌了辣椒和凉水,老憨当时翻着白眼说“你个王八羔子,老子活了一千二百年,头一次被人灌凉水,小心咬断你的脖子”。听到傻二的喊叫后,他倒提着粪叉找到傻二,在傻二身上忙乎半天没有找到绳子的活结,傻二说,师傅,用叉子挑开吧。 第三十九章 谢八主动请缨 院子里有了动静。[.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陆陆续续来了不少村民,手里拿着各种样式盛水的器皿。村民互相看着,按照时间掐算,应该烧的差不多了,但是房子还在,看不到浓烟和烈焰,面带失望的互相问:这火还起不起了?大伙这么端着也不是个事。于是有人提议,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么着,先把水泼进房里。 于是先头赶到的村民小心翼翼的走到土坯房门口,端起水远远的泼了过去。后面的村民也跟了上来,一瓢瓢一盆盆一口口的各种水开始泼到土坯房的门口位置,力气大的和胆子大的,将水泼进了屋子里面。地上很快见了明水,走起路来开始沾泥。 高大师望着巍峨壮观的泼水场面,非常感动,他心里说:老乡的力量是伟大的,有了这样的村民,房子何愁不被冲倒。 高大师看着众人,浑身激动溢于言表,他大声喊道:乡亲们闪开。 众乡亲本就没有往前冲的意思,听到高大师有了下文,急忙打开场子,远远的围成一圈看热闹。 高大师说,众位乡亲,看看天色已经不早了,不如大伙先回家吃饭,睡个饱觉,明天一大早让大伙长长眼,看我怎么收了妖孽。 村民一阵骚动,骚动之后安静了下来,大伙表示同意。片刻之后,受伤害的几家家属出面声称,我们付出就付出了,断不能再牺牲无辜,毕竟村子小,壮劳力少,经不住老憨这么折腾。[.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村民又是一阵骚动,骚动之后安静了下来,大伙一致表示不同意:已经折腾了好几个晚上,大伙不在乎再搭上一个晚上,请高大师继续捉妖。 高大师心说还挺难糊弄,于是提出像围观的村民提出一个条件:那好,我的两个助手大伙都见到了,现在帮倒忙绰绰有余。因此,还得需要两个助手,这个得从你们人群里出。 大家差不多形成了共识,让反应迟钝者挺身而出,于是围观的村民们集体后撤两步,闪出一个更大的圈子。谢八喝酒之后反应迟钝,再加上没有和大伙形成共识,因此中了枪,看上去像是主动跨出了两步请缨。 高大师心说“这群人呀,怎么说你们好。”但是,既然有了人选,大伙主动推举出一个垫背的,高大师还是比较高兴,他看着谢八面生,走过去拉住谢八的手问道:客官有些面熟呀,好像在哪里见过。 谢八说:是见过,老,老先生------。 一嘴酒气喷到高大师脸上,高大师差点被熏醉:想起来了,你不是那个问路的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说完感觉不妥,现在这种情况,能够找到主动帮忙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于是改口说道:怎么跑到这里帮忙来了,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谢八酒喝多了,胆子也跟着肥起来,他说,像这种情况,不能硬攻只能智取,要谈判的,大伙坐在一起,本着商量的态度解决问题,这样,事情解决了,还能避免冲突。 高大师说,商量可以,但是不是我的强项,大伙都看到了,我的强项是耍飞叉,实力派。这种事情只有请小老弟帮忙了,俗话说,外来的和尚会念经,他不认识你,兴许能给个面子。 谢八被哄的豪气顿生,他说道,行走江湖的最注重义气,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刚才我也看到了,高大师义气,不为名不为钱的,大伙都走了,大师依旧不离不弃的,冲这一点,忙帮定了。 高大师愤然说,不能离弃呀,里面那个兔崽子是我的亲兄弟呀。 屋子里,老憨放弃了火镰和火石,地面上积满水,有浑身的长毛的保护,这些水和千年雪山比起来,简直不足一提。经过几天的折腾,他感到有些疲乏,于是卧在地面上,准备小憩一会儿。不经意间,老憨居然睡着了,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一阵泼水声将他惊醒,睁开眼时,正赶上同村的几个村民伸着脖子往里窥视,他刚要打声招呼,一瓢冷水迎头泼来。 那个泼水的村民跳着脚跑开了。他不明白,为什么几天以来,整个村子的人都对他横眉立目的。大概是自己在睡梦中将他们伤害了,这两天,他经常做梦,梦中他力大无穷,将不顺眼的村民一个个扔在了空中,树上,井里,脚下,太过瘾了。他这么想着,看到一屋狼藉,心说“败家娘们,好好的屋子住成猪圈了”。他走到饽饽篮子下面。现在,只有这个悬挂在房梁上饽饽篮子还是一个整物件。篮子里的窝窝头早已发硬发干,拿在手上跟拿着砖头差不多。在他印象中,似乎很长时间没有吃饭了,有可能是几天,有可能是几年,几百年甚至一千年。他非常奇怪自己有这种古怪的念头,于是张开嘴,将窝头咬在嘴里。窝头太硬,差不多咯碎了一嘴上好的牙齿。他低头观看,果然窝头上见了血迹,一股腥味直冲鼻孔。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闻到血腥味了,最后一次是在雪山上跌落下去之前。 那座雪山常年飘雪,雪山上生长着一种世间罕有的珍惜物种,雪莲花。雪莲花被世人奉为珍宝,不少当地人靠贩卖雪莲发了迹。印象中,他被一群寻找雪莲的生意人赶上了雪山顶部,当中有个麻子脸的挥舞着铁枪朝他奔来,他身受重伤,不过还是一巴掌在麻子脸的半张脸上,那半张脸顿时血肉模糊,身子向后飞去。先后赶上来的几个猎人惊呆了,他们想不到,一个身受重伤的白猿威力依然巨大。趁这个功夫,他向后退了几步,身后就是悬崖绝壁,但是此时却变成另外一种风景,放眼望去,白茫茫的雪山一片彤红,他美美的伸出大嘴贪婪的闻着爪子上的血腥味。这时,一根半米长的木棍子击打在他腹部,他一个趔趄,从悬崖上跌了下去。醒来后,就跟着自己回到了这里,紧接着,遭到村民们一致祸害。他越过一地的狼藉,直接窜上炕头,隔着破碎的窗户朝外望去,眼中满是红光。 院子外,高大师领着谢八越过一个个水坑儿,漫出的水被黄土吸去了一部分,还没有干透的时候,更多的水被热心的村民们泼了过来。打今年开春算起,老憨家的院子还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雨,一时变得坑坑洼洼,露出水面的部分曲曲折折通到门槛位置。 高大师踩着这些高地,像只涉水的仙鹤一样小心翼翼的跳着过来。谢八跟在高大师身后,高大师后脚刚刚抬起,谢八的前脚便跟着落了地。两个人配合非常默契,兔起鹘落。快到门口时,高大师驻步观察了一下,谢八按照刚才的步伐和频率跳在了高大师身上。于是,前面所有的努力都变成零,两个人毫不客气的摔在地上,溅起一片泥水,围观的村民感到没有白来,跟着“哄”了一声。有人说,你看人家怎么摔的,一下子跟掉进粪坑里似的,摔个全身。 谢八顺着劲儿往前滑动了两下,随后一打滚从泥浆里站起来,高大师比较利索,好脸面,刚摔下去,立刻站了起来,但是用力过猛又从后边摔了过去。他躺在地上,望见了逐渐变得昏暗的天空,他本能的想到:该做晚饭了。 第四十章 谈判 谢八站起来后,身上泥水从每一个挂角的地方往下滴落,很快,在众人和谢八的关注下,高大师重新站了起来,他腿脚有些疼。两个人在门口抖落了一会泥水,高大师心里门清,这次丢了大人,长这么大头一次连着摔了两个跟头。 他吩咐谢八,你过去把粪叉子拿过来。 谢八酒劲还没有过去,他不知死活的说,不能动武,你在这里歇着,看我怎么过去收拾他,他叫老憨对吧。 高大师一脸担心,为谢八今后的健康担心,他预测了一下后果,含糊的问道:你不会有事吧。 谢八摸了一把脸,脸上顿时什么也看不出来了,只剩下两只通红的眼珠,他说,你看我像有事的吗。说完,不顾高大师关心的目光,直接进了门口。 高大师从磨盘那里捡来粪叉子,有了一身泥浆打底,他再也不用担心弄脏衣服,因此,他直接选择在泥水里走来走去,内心坦荡,看上去比较潇洒。 他是这么想的,一旦里面有什么动静,自己就提着粪叉子进去,打不过就他妈站在远处恫吓,反正自己不在老憨手里,人质跟自己也不是很熟。 谢八前脚迈进门口,后脚又跟着退了出来。屋里已经没有落脚的地方,看着一屋四个旮旯,谢八用后脑勺也能想的出来,老憨不在外屋。要么在东屋,要么在西屋,不过在东屋的面大,两个壮汉都是从东屋窗户给扔出去的。他问了一句比较多余的话:屋里有人------没人呀? 短暂休息后,老憨恢复了体力,正在东屋给自己顺毛,尽管身上光秃秃的,他还是习惯性的伸出舌头在身上舔来舔去。[.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就在这时,听到一个逗咳嗽的声音:有人,人------没人言句声哎。 老憨从胸腔里发出一声低吼,屋顶上茅草跟着震颤起来。 谢八自言自语道,既然没人应声,那我自己就进来了。说完,他伸出左脚往锅台上够,随后手扒门框,另一只脚和屁股也跟着上了锅台。站在锅台上,他感觉比平时高出了许多,视野也跟着宽阔了许多,可以看到屋顶的蜘蛛网和一根根熏黑檩条上挂着的烟灰。他在锅台的另一侧下到地面上,手挑门帘探进去一张泥脸。 门帘一动,老憨见来了熟人,他在森林里生活的时候,经常碰到各种泥猴,跟现在这个没什么区别。老憨伸出手表示欢迎,脸上挤出两道笑容,在他们猿类之间是要闻屁股打招呼的,于是将谢八倒着提起来,闻,碰了一嘴泥。他放下谢八,试着用猿猴的语言说:欢迎你,远方来的朋友。 谢八用人类的语言说:别跟我瞎哼哼,你心里想的什么我都知道,说吧,你是吓着丢了魂了还是被什么脏东西给跟上了。 被点中了心坎,老憨心里说,果然是高人,我被这只老猿折腾的不善,不过,我他娘现在已经不是过去的我了。 谢八说,你先松开你的两只手,让我喘口气,坐好了,有什么委屈跟我说说,没准我能帮你做点什么,你知道,我跟你一样,不是随便就能长成这样的。 老猿附在老憨身上,头一次碰到不怕死的主,摆出了一副促膝而谈的样子。人类有句害死人的话,叫没有三把神砂不敢倒反西岐。结果全部被这句话给弄死了,死后当了神仙。老猿放开手,将谢八放在炕沿上,羡慕的看着他的一身泥浆:这个款式比自己的一身光毛还要有个性。 窗外飘进来一丝凉风,也将高大师焦躁的意思送了进来。高大师将耳朵贴在墙山上,屋内没有响动,又试着将耳朵往西屋窗台上挪,那里也没有听到动静。于是果敢的踮着脚出溜到东屋窗台下,透过破碎的窗台,看到老憨和谢八俩个人正盯着他看,他认为是谢八出卖了他,于是赶紧低下头,藏在窗台下面。 老猿两眼放光,他看到窗外那个泥猴和高大师有些相似,于是舒展四肢,借着老憨的身体从炕上一跃而起悄无声息落在地上,随后在地上随便捡起一件沉重的物件,那是一个装满液体的尿壶,里面盛得下十个成年人劳动一晚上的成果,比较满当。老猿捻起尿壶盖儿瞄了一眼,差点将坐在炕上的谢八熏死过去。谢八说,老憨,回头是岸。 老憨本心不想这么做,但是被老猿占据了魂魄,他怎么也想不通,一个盘踞深山多年的老猿从哪里学来的道行,比人的坏水还多,顺着脑瓜往外冒。 老猿举着尿壶说,不差这一次了。于是隔着窗户扔了出去,咔嚓一声窗户被砸了一个大窟窿。高大师藏在窗台下,距离事故现场比在场的所有人都近,头一个听到了动静,紧接着砖头瓦块木屑纷纷降落在头上,他有点懵,但是很快就被从天而降的腥臊味给熏了过来,快速逃离了现场。不幸的是,由于事发突然,多年以来一直以行事稳当著称的高大师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多摔了两个跟头,其实后面是没有人追赶的。 谢八指着老憨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总算看出你是什么玩意了。 这句世人挂在嘴边的意义比较含糊的话居然起了作用,老猿浑身一震,他乖乖的走到谢八对面,蜷起四肢,用屁股着地坐了下来:既然已经看出来了,那我就跟你诉诉苦。 老憨说:我不是人。 “我看出来了”谢八点点头,挤出一脸微笑继续鼓励老憨往下说。 老憨伸出手指头,掐算了一下说:如果活到现在,我已经超过一千五百岁了,有一千二百年的道行。 谢八听后,脸上露出嘲笑的表情:那不算啥,我的祖先如果活到现在,差不多有五千岁了。 老憨露出羡慕的表情,心说还是泥猴道行高。接着说道:我以前在森林的时候,直到三百岁的时候还没有着道,整天混些野果子吃。 谢八鼻子哼了一声:要比这个你还嫩点,我以前光屁股的时候,刚刚满三十岁的时候就已经在道上混了,想当初还是比较苦的,赶脚这个行当。 “佩服佩服”老猿说:我三百岁的时候钻进了仙人洞,在那里得了仙气,亲眼看着两个老头下棋,一盘棋过后,两个老头返老还童,变成了两个童子模样,其中一个说,都过去一千年了,还没有分出胜负。 谢八本意想接着往下比,他想不到老憨表面看上去憨憨的,想不到一肚子花花肠子,竟捡些没用的往外扯。他说,我不说了,紧着你说,洗耳恭听。 老猿说:另一个童子递给我一颗果子,对我说,看你一身白毛,在这为我们站了一千年,吃了果子快点出去吧,你爹妈差不多等疯了吧。于是我吃掉了果子从仙人洞里出来,太神奇了,一转眼的时间,我就活了一千三百岁,这是别人做梦也想不到的事。想不到的事还在后面,我出来的时候正赶上冬天,天寒地冻的,外面飘着大雪。 谢八说:你这人说话真嗦,捡重要的说。 老猿说,那好,我是一只有了一千年道行的白猿,千年白猿。 谢八差不多笑出声来:看了一千年棋子的猴子,我不笑了,你说吧,接着编。 老猿没有经历过这个,放在旁人身上,单说头一句“不是人”的话就能将人吓死,他有些局促不安,蜷缩着两只爪子说:好,那我捡个重要的说说。 第四十一章 老猿的回忆(一) “出洞的时候,天上飘着白雪,我前脚刚落在地上,就放声大叫起来。(.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整个山林都是我的声音,树叶为之震颤,大地为之颤抖。我在想,我的声音再牛也不会引起这么大的反响吧,果然不是我的错。当时,我正在海拔三千米的高度,周围全是雪线,一直蜿蜒着从脚下伸向远方,在远方与蓝天交界。不远处是一片茂盛而高大的松柏林子,刚进来的时候不是这样的,到处覆盖着高大的植被,到处挂满了唾手可得的野果。我心里说:不管怎么变化,先填饱肚子才是要紧的。远处松柏树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落在枝叶上的雪纷纷掉落下来,一只受伤的野猪顶着半截獠牙奔跑过来。我是素食动物,这是大伙都知道的,但是野猪的诱人之处在于它的一身猪肉,而且猪肉上还躺着血,比较新鲜。”老猿回忆着当时的场景,一尺长的涎液从嘴里汩汩流出,他看了一眼逐渐凝固的谢八。在全身热力蒸腾下,谢八就像一屉刚出锅的馒头,浑身散发着热气。裹在他身上的泥浆逐渐变干变硬,眉毛和头发已经结痂,脸跟着逐渐发硬。谢八不断的下泥片扔在地上炕上和老憨大腿上,他差不多醒了一半酒劲。 老憨趴在谢八身上使劲嗅了两下,接着说:那野猪肉极其鲜美,跟你身上的味道差不多。发干的泥浆裹不住谢八的体味,老猿差点被熏瞎鼻子,说,你有狐臭吧? 谢八露出腼腆的笑容,点头表示接受。 “只一拳头,野猪上了天,然后双手轻轻一划,肚皮顿时翻花卷浪露出里面的五脏六腑,并排着挂在猪脊上,然后就着热乎劲我就吃了,弄了一脸一嘴还有一身。(.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谢八指着老憨说:老憨,你就得瑟吧,什么时候知道谦虚你的病也就好的差不多了。 老猿不满意的应道:我现在不是老憨,是老猿,千年老猿。 “好的老猿,你吃了人家的猪,人家是不是得找你算账。” “果然不出你的所料,后面窜出来几个人,那几个家伙低着头往前飞奔,手里拿着刀枪棍棒,其中一个还挥着马鞭。其中一个跑着跑着好像发现了我,那个人说:我了个去,这么大个一只马猴。众人抬起头,看见我正在那里发呆,于是从四面包围过来。其中为首的一个麻子脸说:不是马猴,是猿猴,逮回去也能卖个好价钱。一只铁枪从草丛中飞过来,还没有看清怎么回事,就他娘插在我大腿上,还是一只生了锈的钝器,鲜血和着猪血顺着大腿往下流,我掉头往山上跑,后面那几个兔崽子跟得了便宜似的,人欢马乍,可着劲在屁股后面追。从早晨一直追到黄昏,最后我爬上了一座雪峰,周围一片白雪皑皑。” 老猿说到这里,眼神迷离,好像瞬间回到了站在雪峰上的那个时刻。 老猿站在那座雪峰上,放眼望去,如果有可能它还是要逃的,但是身后是悬崖绝壁,不远处是一座更高的雪峰,成千上万吨白雪覆盖在头顶之上。冰冷的空气在雪峰上方凝结,形成强劲凛冽的寒风压向悬崖底部,寒风呼啸,它打了一个寒颤。之后,老猿经过了一个更加美妙的时刻,它坐在那里喘气,后来换了一个更加舒服的姿势,将两丈长的身躯卧在冰冷的雪地上,大腿失去知觉。没有疼痛,对于任何有生命的物种来说都是一件好事,老猿也是这么想的。 雪地里有了声音:白猿死了。紧跟着探出几顶狗皮帽子,抖落头上的积雪后从地上爬起来,为首的麻子脸说:丢了芝麻捡了西瓜,跑了野猪来了猿猴,造化呀造化。 几个人提着家伙小心翼翼的往前凑,为首的麻子脸过于自信,快到近前时,他招呼大伙趴下,他说:困兽犹斗,我先试探一下,没有动静大伙再一起上。 众人也是这么想的。 麻子脸提着一根麻杆枪凑了过去,拿枪杆砸在白猿身上,白猿没有动静。于是用枪头挑开护住脑袋的两只爪子,白猿一翻身站了起来。麻子脸挥舞着麻杆枪刺向白猿,白猿一巴掌在麻子脸上,麻子脸在空中翻了几个滚落在雪地上,白猿大步走过去将他压在身子底下。麻子脸“呀”了一声表示怀疑,眼前一白,啃了一嘴雪,随后眼前一黑,基本上昏了过去,怀疑无效。 白猿懒洋洋的坐起来,即便这样还是有一丈高低,像凶神恶煞般矗立在众人面前,它顺手从屁股底下扯出麻子脸,麻子脸差不多成了相片。 众目睽睽之下,白猿将相片撕碎并咽了下去。这伙人中窜出来一个傻帽,他赤手空拳跑向白猿,边跑边说:头儿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众人借这个时间向后撤到了安全范围,在那远远的盯着那个傻帽,看上天怎么安排。 白猿有些手足无措,毕竟吃人的嘴软,傻帽跑过来对着白猿就是一拳,白猿没有当回事。傻帽说:给你放放血。说完做了一个拔出匕首的姿势,等着白猿往外喷血,原来在傻帽心目中是握着匕首来的。 众人看清了这个动作,指着刚才卧倒的那个地方喊:下次的时候记着点。 白猿舔舔手指缝,身上手上的血迹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它打了一个饱嗝,等着傻帽出新招。白猿的生存法则和大自然其他动物的生存法则是一致的,饱餐之后没有猎杀,不像人类,一味追求剩余价值,吃不了的也要储藏起来。他眯缝着眼看着傻帽,傻帽则睁大着眼珠看着白猿,片刻之后,一股热流顺着傻帽裤裆流下来,再片刻之后,热流变成寒流,他意识到自己失态,不过相对于生命来说,失态简直不值一提。 寒风凛冽,傻帽伸手摸摸白猿的大肚子,皮毛扑打在他脸上,抽的生疼,他心说:冲动是魔鬼,冲过来就是送命了。 他瞅着白猿灯笼般的红眼珠,不知道是逃好还是继续跟这较劲好,不过还好,他有自知之明,两者的结果都是一样的,逃不过一个死。 远处,已经撤到安全范围的几个人瞅不出什么动静,以为白猿被傻帽做掉了,他们派出一个嗓门大胆子小的出来喊话:傻帽,你现在有功夫说话吗。 傻帽在心里说:唯恐老子死的慢,这是要送我一程呀。他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大气不敢出,生怕哪个微小的动作惹恼了面前这尊凶神。 白猿伸出两尺长的舌头开始舔舐皮毛,血迹在寒风中被冻成了冰疙瘩,需要多次才能将血迹舔舐干净。傻帽站在白猿面前,看着它梳理毛发,等着白猿发落。 远处的又传来大嗓门的声音:傻帽,听见请回话,你跟它说,它已经被我们包围了,僵持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傻帽扭过头去,冒着掉脑袋的危险摆摆手,意思是“少废话,跟那老实呆着的话,我还可以跟大伙多喘会儿气。” 但是大嗓门不是这么想的,看到傻帽摆手后,按照自己的理解是手里需要一把匕首,于是对身后的几个人翻译道:拿把匕首过来。众人会意,纷纷从腰间、绑腿上抻出匕首,大嗓门跑过去挑了一把看上去明晃晃比较锋利的匕首,举在手上。他走了两步之后,看到傻帽朝着自己摆手。大嗓门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傻帽担心别人的安全,不要走过去,直接扔过去就行了。 于是,大嗓门退回人群里,瞄准了傻帽所在的位置将匕首扔了出去。天公作美,赶上了顺风。匕首飘飘悠悠飞到白猿脚底下,啪嗒一声扎在雪地上,傻帽吓出一身冷汗。白猿没有理会,不知道匕首是杀人利器。 众人在远处看了,有眼神好的对大伙传达好消息:飞过去了,就在白猿脚底下,傻帽一猫腰就能够到了,咱们就等着胜利的果实从天而降吧。 傻帽傻了眼,他不知道这伙人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一门心思要致他于死地。于是,他又背着摆摆手,心说哥们,千万别整傻事了,我有心脏病,再这样下去要犯病的。 第四十二章 老猿的回忆(二) 大嗓门眼神不好,但是他头一个捕捉到傻帽摆手动作,他自作主张的说:傻帽需要一柄矛枪。 白猿坐在那里,皮毛上的血迹被舔舐干净,脚底的血迹也被舔的一干二净。如果缩小一百倍的话,出现在傻帽面前的便是一只皮毛雪亮的小猴子。它失血过多,呼吸有些困难,喉咙里发出雷鸣般的呼噜声。 再等些时候,白猿差不多就会失血而死,傻帽也好不到哪里去,两条腿冻成了冰棍。 狩猎的几个人中,共有三把矛枪,一把生锈的矛枪被麻子脸当成铁棍子扔了出去,正好刺中白猿的大腿,另一把矛枪也被麻子脸不由分说抢了过来,他远投技术有限,全靠手气和运气,因此,当第一柄矛枪击中白猿时,麻子脸感觉今天状态好,点正,于是迫不及待从别人手中抢过矛枪,准备再接着碰运气,麻杆枪的主人攥着枪杆不放,他抖着手对枪的主人说:别心疼,回去给你整条好的,白蜡杆的。 为提高命中率,麻子脸拿着麻杆枪冲到白猿面前,准备近投。但是风大,麻子脸眯着眼没能及时收住脚步,顺着风来到白猿跟前,他自信满满的说“距离这么近,不用投,改刺吧”。于是从容赴死。最后只剩下大嗓门手里的这柄矛枪,这柄矛枪经过了三代人,他的爷爷曾经用它刺杀过一只超过五百斤的野猪,一时成为美谈。他的父亲手艺比较潮湿,只用它对付过几只山羊,遭到不少老少猎人的嘲笑,到了后期兴趣发生转移,由陆上改为水上,用它充当鱼叉开始捕鱼,成绩丢人。传到大嗓门这辈上,大嗓门半农半商,经常放在身边壮胆,完全失去了矛枪应该有的作用。不过矛枪不甘堕落,天长日久养了一枪杆霉菌,这次出门,大嗓门没少用大伙擦脸的毛巾擦拭,擦的毛巾也跟着长了不少绿毛。 看到傻帽对众人摆手示意,大嗓门说:他需要一杆枪。说完不好意思的说:就是我手中的这杆,好吧,我给他送过去。 于是,趁着风大,加上有傻帽在白猿面前顶着,大嗓门认为,他有足够的把握和时间从白猿面前消失。他端着矛枪猫着腰迅速靠近傻帽,在经过一系列不必要的曲折迂回后,大嗓门发现绕的有些过,差不多看到了巨猿的侧面,而且这个地方有些顶风。于是又眯缝着眼以巨猿为参照物,绕到刚才出发的位置,这么一折腾,身体开始发热,头脑也跟着发热,站直身板借着风势走向傻帽。 巨猿不是吃醋长大的,他正在闭目养神,但是风中的气息告诉他,来者不善。它睁开眼睛,傻帽吓了一跳,冻僵的两条冰棍从雪地上窜起来,正好被巨猿拦腰抓住。巨猿一手撑地,另一只手将傻帽高高举起,随后一使劲站了起来。这时,大嗓门冲到跟前,双手较劲一抖矛枪,矛枪关键时刻掉了链子,枪身拦腰而断。大嗓门感觉矛枪出了问题,蓦然轻了一半,但是风大头脑热,此时巨猿失血过多踉跄向后退了几步,站稳脚跟。 大嗓门自作多情的大声说:怕了吧。 傻帽有点惨,他在空中看到:雪峰的一侧,大嗓门和身后的几个战友看出了端倪,巨猿要完蛋,于是不顾一切蜂拥向这边赶过来。雪峰的另一侧是深不见底白茫茫的悬崖,跳下去便会融化在雪地里。在这人生的最后一刻,他感觉有必要喊句口号什么的,于是他冲着大嗓门喊道:做鬼也不会放过你。随后,他看到自己下半身翻滚着飞了出去,他有些纳闷怎么没有跟着下半身一起飞出去,这是不符合活着的逻辑的。刚想到这里,脑瓜一阵天旋地转,上半身直接栽进雪中,下半身老天爷也没有看清到底飘向了何处。 傻帽比麻子脸幸运,麻子脸被当成相片撕扯后填进了巨猿肚子里,死了也找不到哭的地方。傻帽则不同,两节身子就是两座不朽的丰碑,日后无论哪一截被发现,他都会骄傲的告诉人们:这是我的。 大嗓门看到傻帽被撕成两截,顿时泪眼模糊,他想到傻帽的许多好处,但是经验告诉他,这个时候想这些,后来者也会想到他的许多好处。于是趁巨猿站立不稳的机会,他手拿半截矛枪冲了过去,这个空当掌握的非常好。他的父亲便没有大嗓门的这种幸运,当了一辈子的猎人和渔民,没有哪一种身份可以让他值得酒后炫耀,如此看来,他的父亲还是比较慈善的,将一辈子的幸运集中起来送给了大嗓门,因此,大嗓门的幸运就比其他人的除了大一些以外,还要大上一辈。 巨猿被半截木棍捅在肚子上,对于巨猿来说,捅在肚子上只是一个假设,真实的是失血过多引起的腿脚发软,它身后是悬崖,一只脚踩空就意味着整个身体上的落空。巨猿向后仰过去,他觉得,这一辈子就撂在这了,他看清了最后那张脸,那是一张典型的猪腰子和农民的脸,不笑的时候一脸憨相。大嗓门重新站直腰板,扔下半截木棍子拍拍手对后面的几个人说:解决了,容易的很呐。 他伸着脖子,看到巨猿落下悬崖,天上飘着雪花,雪花下落的比较悠闲,不像巨猿,直接就下去了。其余几名业余选手赶上来的时候,只看到悬崖下漫天飞来飞去的雪花,和上面看到的没什么两样。 巨猿落下去后在雪地里砸了一个二十多米的深坑,不到半个时辰,深坑被无边的白雪掩埋,巨猿保持仰卧的姿势在雪地里深埋了将尽二百年。巨猿的魂魄受到厚重冰雪的覆盖,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好在尸骨未腐,暂时有个寄居之所。后来赶上了数次雪崩,巨猿的尸体连同无数吨雪块重新被推动了雪线上不远的地方。之后赶上多年的干旱,雪层游厚变薄,雪线逐渐上移,巨猿的尸体重见天日的日子为期不远了。 雪山上,只有顶峰和邻近顶峰的几个山峰上相依为伴,共同守候着雪山的名字,从远处望去,就像给山顶戴了几顶洁白的雪帽子。 那几日,一队骡马从巨猿尸体不远处的山路上经过,为首的是一个四方麻子脸,一个跛脚跟在麻子脸身后,这队骡马看上去比较磕碜,由两匹帅的掉毛的骡和马牵头组成,马车要阔绰些,糊满油布纸。油布纸油光闪亮、又厚又硬,能抗风保暖遮雨,车篷上暗地里伸出不少钩钉,挂着一些盆盆罐罐,不走还好,一旦走动,盆罐便发出西里咣当的声音。带着这种声音,所有的盆盆罐罐都受到不同程度的伤害,因此,声音每天都在变,每天都是新的声音。 车尾部坐着一个人,那个人长着一副猪腰子脸,人们叫他老憨。老憨从车尾跳下来,跟车里的人打了声招呼,跛脚在马车前头听见了说:行,我也跟着方便方便。 马车停在原地,车里的人纷纷跳出来,眯缝着眼朝山顶观望,阳光照射在雪山上,发出白茫茫的一片光亮。麻子脸指着近处那道雪线说,过了这道线,再走上一段距离,应该就能找到雪莲了。 老憨和跛脚走到上风口,露出雪白的屁股瞄准雪山尖儿蹲了下来。两人拉开了互相闻不到臭味的距离,但是两人的臭味可以随着风传到马车那里。别人也是这么干的,他们只是模仿而已。 老憨走的稍微远了一点,刚蹲下屁股,就看到雪地里伸出一大片白色的绒毛,在阳光照射下纤毫毕现。老憨外表憨厚,但是跟智商没有一点关系,他首先想到了一张毛地毯,于是提着裤子走过去。 巨猿的尸体露出一侧皮毛躺在那里,它的魂魄在皮毛里委屈的蜷缩了两百多年,当一张猪腰子脸从天而降落在那身雪白的皮毛上时,它认定了就是当年害死他的大嗓门,于是毫不犹豫的将魂魄缩成一点,从老憨眉心处钻了进去。 第四十三章 老猿借身还魂 雪地上留下一摊污渍,那是跛脚每天必须完成的杰作,他方便完,用白雪认真清理屁股,据当地老乡讲,这种清洁方式有许多好处,是从上层的巴依老爷那里学来的,比较讲究。跟自己在黄土领的时候如出一辙,只不过将黄土换成了白雪。 十米远的地方,老憨半提着裤子站在那里,这样的动作非常难猜,保不准刚方便完,保不准刚准备方便。跛脚向这边瞄了一眼,喊了一声“我完事了”便不再理会,继续收拾他的下半身。 从跛脚这个角度观看,老憨正好被光线包住,周身散发着光芒,跛脚心说,这是要准备升天呀。跛脚站起身,发现老憨还是半提着裤子站在那里,心说有乐子看了,肥水不留外人田,八成整在裤子上了。于是从后面走过去,跳着脚拍在老憨后背上,希望自己的欢乐能够感染老憨,说道:不要想不开,谁都有憋不住的时候,晾干了之后再穿上,我们一点也不介意。 老憨提上裤子,转身按住跛脚,指着雪地里一片若隐若现的皮毛说:我没有想不开,也没有憋不住,你看这是什么玩意。 两个人用手扫开浮雪,出现一具巨猿的厚重遗骸,足有两丈大小,跛脚说,咱们发财了。 刚说到这里,跛脚感觉自己被人拎了起来,随后双手和双脚被捆在一起,用的是自己腰间的麻绳,接着脑瓜被塞进了裤裆,两眼变黑,随后整个身体腾空而起,飞出去老远,重重的摔进雪地里,双脚露出雪皮,如果仔细观看,还是能够找到这个人的。跛脚屁股先着的地,因此脑瓜和嘴巴没有大碍,还可以想些脏话泄愤,不过姿势不爽,相当憋气,他用只有自己能够听到的声音喊道:驴日的老憨,老子是随便让人折腾的。 他试着活动手脚,结果发现,也只有手脚能够活动。 老憨拍拍手,处理完跛脚后,在不远处看到了两架马车,马车旁边站着几个衣着破烂的人。它准备收拾这群人,就在这个时候,从人群里走过来一个方脸汉子,满脸麻子呼之欲出。它赶紧蹲了下来,两百年以前,这个人曾经用一把生锈的铁枪刺中它的大腿,甚是厉害。 麻子脸快步走到老憨跟前,伸出脚踢在老憨屁股蛋子上,不满的说:你妈拉线屎,半个时辰过去了还在这蹲着,脚麻没? 老憨说:麻,你蹲你也麻。 麻子脸揪住老憨头发,这一路,麻子脸就是用这招对付他和跛脚的,屡试不爽,每一次都能够顺利揪起来。听到喊声后再随便扔在地上,受者比较屈辱。 老猿上辈子被麻子脸刺中大腿,刚施展本事扔出去一个就碰到了对手,它以为还是两丈高的身躯,于是摇晃着站起来,结果发现,麻子脸能够随时随地任意揪住对方头发不是瞎吹的,它借助的老憨这具身体实在不敢让人恭维,五官严格遵守了成年人的比例,到了身体却打了八折,没有及时跟上去。它抬起头,正好处于被揪住头发的合理范围。 麻子脸松开老憨的头发,老憨捋捋弄乱的发型,倔强的等着发落。麻子脸看看四周的雪地,扫了一眼山腰和山脚,问老憨:跛脚呢,怎么一个人跑了将你扔这了,人质呀你是? 还没有说完,麻子脸瞥见老憨身后的一张巨大的白色皮毛,那是世上少有的珍惜之宝。老憨指着皮毛说:我的,这是我的皮毛。见到麻子脸不搭理他,他一脸正经的说:这东西真是我的。 麻子脸直楞着双眼,无视老憨的存在,眼神深陷进皮毛拔不出来了。老猿用高大的身躯挡住麻子脸去路,被麻子脸无情的一把推开,身子斜着放飞出去,落地后还是弄了个嘴啃泥。老猿颜面顿失,心说,太看不起人了。它从地上爬起来,扒拉掉嘴里和头发里的雪渣,紧走两步从后面擒住麻子脸,麻子脸哎呦一声就被举了起来,四肢朝天。 麻子脸骂道:是他妈谁呀,这么大劲儿。他掉脸往下看,老憨正一只手揪住他的脊梁骨,另一只手解他的腰带。麻子脸看到这里,抽出一点时间表示冷笑,关于腰带只能用两个字进行表达:有底。他对腰带有特殊的研究,别人都是用麻绳系的,麻子脸却是用牛皮做的。牛皮的两端用铁钩子从外向里勾住,因此,从外面看,整条腰带就是一条完整的牛皮筋。铁钩子要摆在肚脐眼位置,这是只有自己才知道的秘密,外人就是想坏脑袋也想不出破解的方法。 果然,老憨在麻子脸腰间忙乎了半天,怎么也找不到腰带两头的活结。麻子脸双手抱在胸前,不屑的看着蓝蓝的天空,天空上,从雪峰的位置俯冲下一只雄鹰,呱呱叫着从麻子脸头上飞过去。麻子脸心说:这是老鹰吗?从哪里学来的叫声,你这么叫,鹰妈妈知道吗。 笨人有笨法,老憨扯住麻子脸裤腰带使劲往下扯,腰带紧紧箍住他的细腰板,肚子受到压迫,屎尿盎然。麻子脸有些盯不住,嘴里喘了粗气,跟着说了软话:老大,干什么明说,裤子里面什么也没有,跟你的一样。 老憨说,你身上还有绳子吗。 “绳子都在马车上,那里有的是。” 老憨撇了一眼远处的两架马车,车旁边站着几个观风景的闲人,闲人们大概是饿了,从车篷上取下锅碗瓢盆,在雪地上支好,很快,一股炊烟从锅底升起。这些人适合干大事,心比较大,三个人从眼皮底下消失多时,没有一个人想到要四处找找。 老猿想起上辈子被麻子脸刺中大腿的那一枪,攒足力气将麻子脸扔向空中。 老猿被胜利冲昏了头脑,看着麻子脸从天而降后,感觉有必要在下面接一下,这样可以不用着地再直接扔上去,于是急匆匆奔到麻子脸降落的地方。它善于攀爬和扔重物,活着的时候缺乏对接物的练习,加上关键时刻总认为自己有两丈高下,犯了掐量方面的错误。它抻出双手本以为接住了麻子脸,麻子脸还是以一枚重磅炸弹的重量命中了老憨。 两个人双双晕倒。 一个时辰后,马车旁边的几个人用完饭,发现少了三个人,众人开始思量着缺谁。还好,吃饭的几个人发现自己都在,没有丢失。其中一个长着大头模样的人跳下车辕,他本来准备酒足饭饱后开拔的,因为他是车把式,而且坐在正驾驶座上,对于开拔和抛锚有行动上的发言权。他跳下车辕对大伙说:大伙是不是觉的耳根子比较清静,头儿没了,咱们的麻子脸大人哪去了?还有老憨和跛脚,难道三个人合伙跑了。 众人听到三个人合伙跑了,开始着急上火,围着马车四下里寻找。众人是这么想的:合伙跑的原因非常简单,一定是找到了什么宝贝,只有这样才能符合坑人的理由。 众人找着找着,嘴上开始念叨:人呢,人呢。后来挂了哭声:宝贝呢,我的宝贝呢。 夜幕开始降临的时候,大头不负重望,头一个发现了躺在一起的老憨和麻子脸。老憨好辨认,几个嘴巴轮流抽下去之后有了变化,脸跟气吹了一样肿了起来,这个反应让大伙非常兴奋,尽管老憨处于昏迷状态,至少说明人是活的。 躺在老憨腋下那个人比较不好确认,几个人从雪地里将那个人拔出来时,脑瓜正好碰到暗礁,脑瓜和石头相碰,如果比哪一个更软些,脑瓜当之无愧要拿第一的。 众人抚摸着余温尚存的尸体说:你是哪位呀? 跛脚最早从天而降并保持倒栽葱的姿势的,到现在还在保持这个姿势,他已经不再麻木,而且,头脑还是灵活的,还可以想一些与处境不相干的事情。 大头发现两个躺在一起的人之后,又马不停蹄的找到了跛脚。找到跛脚之后又回到众人面前如释重负的说,那边又找到一个,正好三个。 第四十四章 原来你没死 对于整个事件的经过,跛脚是最有解释权的,因此,当他最终被众人七手八脚拿出雪坑的时候,众人一直关心的问:跛脚,这是他妈怎么回事呀? 跛脚被解开手脚,他的腰差不多习惯了叠在一起的折叠方式,很难一下子像弹簧一样弹起来。(.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幸好嘴儿比较好使,当大头不顾一切准备强拆时,跛脚大声说:不在这一时,容我自己缓缓劲儿。 他蜷在雪地上缓劲儿,大头代表大伙说:这是怎么一回事呀,跛脚?不会都是你一个人干的吧。 场景非常明显,麻子脸和老憨双双晕倒,只有跛脚是清醒的,而且还是活的。在这个问题上,众人和大头的想法是一致的。也跟着七嘴八舌的问: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呀,瘸子。 跛脚逐渐恢复知觉,全身开始发麻发疼,到最后喘口气都得悠着劲,生怕把脊柱吹折了。 喘气的间隙,跛脚对大伙告饶,众人还是识书达理的,见一时半会儿问不出什么东西,就凑在一起商量善后事宜。商量的结果是,先整理好那件巨大的毛皮,至于老憨和跛脚都是会喘气的人,应该拉回去给他们家人处理,麻子脸好解决,大伙都有个见证,谁都不敢欺负他,更别提整死他了。挖个雪坑埋了,万一有人问起来,就按看到的讲:他自己把自己摔死了。 有了结果后,几个憨厚的庄稼人不再关心起因和经过,将跛脚扔在一边,老憨继续和没脸见人的麻子脸躺在一起。 老猿的毛皮实在太厚太沉重,几个人只能抬起毛皮的一角。于是试着绕到老猿头脸的一边,这里比其他地方要窄一些,经过较量结果是一样的,只能搬动一角。众人互相对视,希望对方能够想到一个好的解决办法。碰到问题后,几个人保持了良好的议事习惯,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嘛。于是凑到一起围成一圈,打开旱烟袋分别装满点上,烟头分别亮起,几柱青烟在忽明忽暗中袅袅升起。当时明月刚刚升起,山上的天空异常晴朗,几个庄稼人凑成一圈商量着难以取舍的大事。雪山上,几只老狼逐渐靠近一圈人,骡马感应灵敏,好像闻到了空气中嗜血动物的气息,不断的打着响鼻。 一袋烟抽完,大伙又续上一袋,办法还是没有。后来,大伙腿脚发麻,空气中寒气加重,大伙心里明白,晚上是不能在雪线以上过夜的,要趁早赶到雪线以下找个地方歇脚。否则,在这种地方过夜,一觉醒来难免不被冻得晶莹剔透,要永存的。大头提议说:要不这样,先把皮毛用白雪埋上,坐好标记,明天一大早赶回来用刀割成小块运回去。 其他几个人吧嗒着旱烟袋,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前,唯一能做的就是多吸几口旱烟袋给大脑加油。 几个人中,有一个上了岁数的老先生,比在场的其他人都要长上几岁到十几岁,区间跨越较大,是村里的外来户。麻子脸之所以带这位老先生来是有自己的想法的,一方面代表自己有身份有品位,本身不识字但是身边有识字的,另一方面碰上不认识的字可以问问这位老先生,老先生总能认出看见的每一个字,无论简单的还是复杂的,这是多么难得的一件事呀。当然老先生也有自己的苦衷,碰到不认识的总要想法设法把它念出来,而且不认识的总比认识的要多上无数倍。 早些年的时候,老先生凭借捡来的半本《三字经》来到黄土岭混饭吃。当地的农民没见过这个,胆敢拿着书本到处要饭的人不是一般二般的人,而且黄土岭上比老先生还要老的长老级人物看了那本《三字经》后,一本正经的对村民宣布:里面没有小人,全是一个一个的黑字,一个一个的学问。 评语一出,老先生立刻得到村民的爱护,有钱的人家开始拿出余粮供应孩子学《三字经》,老先生在黄土岭活了下来,还盖起了属于他的两间茅房。 这次跟着麻子脸出远门,老先生提前为骡马队的前途卜上一卦。麻子脸看重的就是这个:识字的人事多,坐在家里就能提前知道结果。结果非常好,老先生在地上画了一个类似于王八盖子的东西,所有见到的人都猜出了王八盖子。但是老先生不是那么说的,他说,这是圆圆满满满载而归的意思。 麻子脸想到许多硕大的雪莲,他情不自禁的问道:你老先生说是可以碰到大个的。 老先生撵着胡子,他的胡子差不多两年没有梳理了,经常不自觉的黏在一起,说:图上显示的非常清楚,大个的,前所未有的大。 镜头回到雪地上,大头等人看到老先生,想起之前卜上的那一卦,原来应验在这里,真他娘灵呀。 老先生提前抽完旱烟,他已经不打算继续呆在这里,而且也没有心思将硕大的毛皮用雪埋起来,这种卖膀子的体力活在有学问人的眼里是可鄙的,远不如玩嘴皮子痛快。他站起身对众人说:有知识和没有知识是不一样的,这么着,我这里有个更简单的法子。 大头也站起身,众人也跟着站起来,活动活动僵硬的筋骨,大伙仰视着老先生:你倒是说说看。 老先生说:拿来笔墨草纸,写上几个大字贴在皮毛上,就说有主了,是我们几个人的,人家一看“嗷,有主了,再碰这玩意就是盗窃,得吃官司的”。 众人纷纷说:聪明,简单,高见,省时省力,老先生,你是怎么想到的? 于是,老先生写了一张手掌大小的字条:尊敬的看客,这张皮毛是我的,落款是黄土岭老先生。众人捧着这张比屁股还小的草纸放到皮毛的一角上,用唾沫星子粘住。风吹过来,草纸翻了一个个从众人眼皮底下消失了。 老先生说不用怕,再你妈写一张。于是大头爬到马车里,从马车铺盖下抽出一张比屁股还要大一些的草纸,放在老先生面前。 老先生挥毫而就,众人捧着圣旨寻找可以避风的地方,老先生说:将皮毛抬起一角压住就飞不掉了。 于是,几个人抬起皮毛的一角,将草纸压在下面,遮挡的严严实实。 跛脚在这个时候醒了,他已经能够自己做起身,看着众人忙碌的身影,他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这时,从老憨那边走过来一个人,手里捧着半碗米饭,离着老远,一股糊香味顺着风传过来,跛脚的肚子立刻应了好几声:好饿,好饿。 那个人看上去非常眼熟,尽管在黑暗中,和蔼可亲的样子还是透过黑暗发散出来,脸上的麻子也跟着透过黑暗呼之欲出,跛脚说,我的亲娘,我的亲人,原来你没有死,也跟我一样,自己缓过来了。 麻子脸侧着脸走进他身边,将半碗米饭展示给跛脚看,跛脚说,够了,先弄个半饱。 麻子脸用半张整脸对着跛脚说,我也是半饱,这就给你盛去。说完将半碗米饭填进嘴里,黑暗中,饭粒经过麻子脸的半张脸从后脑勺冒了出来,像播种一样洒了一道。 麻子脸重新回到跛脚身边,手里端着满满一碗米饭,上面还有一个咸菜疙瘩,他和蔼的说:还没有冻实,趁热吃吧。说完又回到老憨身边,朝着他腋下那片位置躺了下去。 老狼潜伏在攻击范围之内,但是空气中有股暗流四周涌动,里面充满了死亡气息,几只老狼及时捕捉到这种气息,不情愿的后撤到安全范围。 第四十五章 狼来了 乌云从雪峰上翻滚下来,悄无声息遮住月亮,天空黑暗下来。(.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黑暗中,老先生和大头等人碰了一下头,准备先处理跛脚和老憨,于是凭着记忆中的方位找到跛脚躺下的位置,跛脚没了,众人没有在意,于是找到老憨和麻子脸。他们在麻子脸身边挖了一个浅坑,然后将麻子脸推进去,麻子脸恰好保持了侧躺的位置,半张整脸朝上,面目全非的那一面朝下。 大头盯着黑乎乎的尸体说:老先生,你看麻子脸的眼睛是睁开的。 老先生吓一跳,出了一身白毛汗,他呵斥道:不要随便说话,随我看看便知。 黑暗中,老先生仗着胆凑过去,麻子脸整装的半张脸藏进了雪地里,老先生松了一口气,站起身说:阿弥陀佛,没看见呐。所以吗,有些话是不能瞎说的。 他扫了一下四周的黑暗,几只老狼正盯着老头看,幽蓝的眼神在雪地里飘荡,老头浑身一激灵,知道碰上了野物,具体是什么写在纸面上也不见得认识,毕竟野物跟《三字经》扯不上多大关系。于是在心里说:就当什么也没有看见呐。 大头有强迫症,既然老先生说没看见,那就要亲自看看,不然,那只眼睛会一直盯着自己看。(.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大头闭上眼睛俯下身子,老先生说再凑近些,大头睁开眼睛算了一下距离,又闭上眼睛。估摸着快到近前时,他小心翼翼睁开眼睛,麻子脸正用一只眼睛专注的盯着他看,大头电击般浑身打颤,一屁股瘫在地上再也拾不起来。 众人推开大头,这家伙有些疑神疑鬼的,麻子脸明明死的一清二楚,他偏偏说人家还睁着眼,这不是明摆着睁着眼说瞎话吗。在老先生的指挥下,几个人开始往麻子脸身上扔雪,一会儿工夫,麻子脸变成了一个雪人,再一会之后,只有一个横躺的人形雪堆出现众人面前。 麻子脸睁开一只眼睛,黑暗中焊光闪现,和大头搞了一次灵魂上的对接,随后烟消云散,眼睛中光芒消失。 老憨还在雪地里酣睡,大头紧随老憨的后尘,被麻子脸吓晕过去。 老先生经验丰富的挨个试试死活,都有呼吸,于是,几个人像抻面条一样抻着老憨和大头的胳膊腿向马车走去,雪地上留下两道明显的托痕。 马车尾部,跛脚正在舔舐饭碗,饭碗已经被舔舐的非常干净,以前留下的嘎巴也舔进了肚皮。[.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他欣喜的看到了被托的下场,庆幸自己能够及时醒过来并徒步走上马车。 人无头不走,鸟无头不飞。麻子脸死后,老先生基本代替了麻子脸的位置,众人很服气他的领导,在这一拨人里,还没有另外一个人比老先生的岁数还要老。在老先生的领导下,众人急匆匆往马车方向赶,赶到马车不远的地方时,看到马车尾部坐着一个人形,老先生着实吓了一跳,他今天已经被吓着好几次了,还好自己比较老,腿脚不跟劲,不然的话是要跳脚的。其余的人也坐好了随时抛弃一切准备开溜的预备动作。 看着疑虑不前的几个亲人,跛脚跳下来说了话:老先生,咱们下一步准备去哪里睡觉呀? 跛脚跳下车后,两脚刚沾地,众人立刻认出他来,挥着手叫他过来帮忙。 老憨和大头被扔在马车底部,马车比较先进,跟客轮一个结构,分上下两层,中间是个搪板,下面一层放些杂物或贵重物品,是个隐蔽的货仓,如果码着睡觉,可以仰面朝天上下码上两个人,可见还是比较宽敞的。这种马车在当时比较先进,相当于现在商务型的宝马车。 收拾停当后,老先生望着远处黑乎乎的山体轮廓,在心中暗暗做了一个记号,从这个角度看上去,山体就像一个发了毛的馒头,而且半山上洼进去一块“相当好认”。他朝黑暗的山坡上看了一眼,几盏幽蓝的亮点正由远及近,颤动着奔跑过来。跛脚也看到了,正在思考是什么玩意造成的。就听到车篷里探出一个脑袋大声喊道:狼,野狼来了。 几个人顿时兵分两路上了马车,一骡一马开始飞沿着山道飞奔。整个马车颠簸起来,车篷上挂着的物件开始叮当作响。车上的人连惊带吓没了睡意,纷纷拿起应手的家伙盯着车外。很快,几只老狼跑到了马车最后一辆马车后面,不过车篷上的响动让老狼不敢下手。它捕猎这么多年,还没有听到哪种动物能够发出这么乱的声音,身后的几只幼狼赶上来,这几只年富力强头脑简单的狼崽子更不知道是什么玩意了,纷纷表示疑问:这是什么动物?这么多这么乱的大嗓门。 跛脚从马车中部和老先生并肩开始坐起,随着道路的颠簸一直坐到马车尾部,老先生逃生经验丰富,双手死死抱住车帮,任凭车底板将他抛来抛去。跛脚一手握紧车帮,另一手攥着一柄明晃晃的杀猪刀自卫,老狼见过这种东西,放慢脚步尾随在跛脚后面一米不到的地方,一边流着涎液一边大口喘着粗气。一股股腥臭直冲跛脚的嘴脸,他冲着老狼挥舞了几下子,空中划过几道利闪,随后这道利闪被跛脚扔了出来。老狼吓了一跳,刀子在空中翻了几个滚落在老狼身后,老狼身后常年跟随着一只秃了尾巴的军师狼。在一次被猎人围剿的战役中,军师狼跑在最后面丢掉了尾巴,但是保全了性命,从猎人眼皮底下逃脱了,这是非常不容易的一件事,在狼界引起了轩然大波。军师狼以逃跑的成功案例成为了这群野狼的军师,但是不幸的是,明明飞向头狼的一把匕首却落在了军师狼的身上,而且还是不留情面的砍在了它的短板上面,军师狼的短尾巴再次被砍去一截,更短了。它嗷嗷叫着退出了原有的阵型,开始用嘴为尾巴疗伤。 老先生百忙之中看到跛脚的行为,痛心的说:你他妈疯了,那东西是随便扔的,扔了你拿爪子退敌有十足的把握吗。 跛脚带了哭声,蹬着两条腿往车上蹭,大声说:事到如今怎么办吧老先生。 老先生还没有到分心想办法的地步,路面太颠了,他一次次想说“没有办法”,一次次被颠簸的车底板噎了回去。 跛脚在车尾部光着急想不出办法,看着老先生欲言又止的样子,跛脚着急的说:老菜帮子,给你妈我指条明路吧。 第四十六章 与狼共舞 车速慢下来,几只幼狼在老狼的示意下从马车两边窜了过去,在车头位置慢慢合拢。骡马没有见过这个,只当是豺狗挡道,不晓得厉害,因此没有立马停住,而是试探着往前溜。第一辆马车,两名车把式手里挥舞着鞭子,鞭子太短,只能够到驾辕的牲口屁股。还好他们够聪明,正驾驶及时钻进车篷,片刻之后从车篷钻出好两条身影,手里攥着家伙。副驾驶大概将兵器藏在了车篷上面,在顶子上踅摸了一会儿,摘下来一只大勺,为保险起见,又找到一只带把儿的炒锅。大勺和炒锅碰在一起炒了一会儿,发出单调的叮当声。幼狼没见过干炒的,一时没了主意,进退两难,嘴里发出压抑着嗓门的低吠声。 前面驾辕的是麻子脸的大青骡子,这家伙还不知道现在是没主儿的货色,再加上遗传了驴的基因,因此办起事儿来就有点二。它试探着抬起一只蹄子,招呼离它最近的幼狼过来,幼狼停止脚步等着下文。此时,骡子见幼狼跟自己互动,四蹄猛的往前同时窜上一小步,再猛然刹住车,在成年的牲口界没有这么走路的,这种走路方式被视为不成熟的表现,只有新出生的没有正规学过四条腿走路的才会偶尔出现这种动作。 幼狼被这个调戏的动作吓了一跳,本能的做了逃跑的预备动作。但是,大青骡子是吃素长大的,长这么大只欺负人不吃人,效果达到就已经很满意了。几只幼狼的表现让骡子很兴奋,为了巩固效果,接着又带着整个马车做了一个更大的同样的动作。如果没有马车的束缚,估计效果还要好一些,幼狼没见过连续着两个这么吓人的动作,心里很是害怕,心说“娘呀,吃个饭有这么难吗,整这些玩意儿吓也被你吓死了”。 马车上的几个庄稼师傅连着遭遇两次起步停车,身体连续失衡。正副车把式互相瞅着对方问:这家伙什么时候学会这么干的。 骡子在调戏中找到了乐趣,接着又做了一个更大一些的同样的动作,还加上了一个响鼻。幼狼差不多习惯了骡子急促前纵并瞬间刹车的动作,但是还是被突如其来的响鼻吓了一跳。心说:零碎真多,净整这些吓人的,非常明显,这是要搞心理战呀。 它刚这么想完,心绪也跟着平静了许多。于是眯着眼耐心等着骡子继续收拾自己,不过还是有些出乎它的意料,骡子张开大嘴打了一个喷嚏,喷了它一脸一身青草味儿的唾沫星子。幼狼们同时想到了俩个字:羞辱。 幼狼开始躁动不安,时而用前爪挠地,时而用前爪挠自己的脑袋,身后几只幼狼也跟着学习,纷纷亮出可以亮出的门牙和利爪,做着攻击前最后的准备工作。 第二辆马车也跟着头一辆马车缓缓停下,老先生有了喘息机会。跛脚凑到老先生身边,两只眼睛却始终盯着车后的老狼,老先生揉揉屁股蛋子,那上面已经没有二两肉,因此很快就揉了一个遍,还是疼。跛脚说,老先生,您倒是想个办法,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呀。 老先生闭上眼,用了不到一秒钟搜遍半本《三字经》,上面没有打猎的知识,倒是有饲养家畜的教导,他非常后悔,为什么当初没有捡到《孙子兵法》,据说对付人是比较绝的。他说,我虽然老,但是也是没有办法呀。 说完,他摊开双手表示出确实没有办法的诚恳样子,右手碰到了一副马嚼子,上面还有笼套。常年在外赶脚的都会备上几副马嚼子和笼套,以备不时只需。老头看到马嚼子,立刻有了主意,说:你看,还是你妈有办法的,拿上这个往前冲,保准抽掉它一嘴狗牙。 老狼在车后观察了半天,车厢里面有一股阴煞之气,它犹豫着是否攻击的时候,跛脚拿着一副马嚼子出现在车尾部,和跛脚一同出现的还有一个老的掉渣儿的老头,手里拿着一副笼套。 老狼一眼看了出来,有句话叫狗带嚼子胡勒,老狼心里有数,听说过这玩意,但是没有尝试过。军师狼在后面远远的望着老狼,它闻出了车厢里有股不同寻常的味道,嘴里呜咽着:走吧,车里有股阴煞之气,现在逃跑来的及。 老狼准备一意孤行,它冲着夜空短促的嚎叫了一声,周围的狼立刻明白里面的含义:准备厮杀。老狼头一个窜了上去,它是冲着马嚼子去的。 马嚼子被跛脚挥舞成许多花一样的形状,团团将自己罩住。对于这个跛脚还是比较在行的,他从六岁起开始欺负老山羊,用一根麻绳就能给老山羊勒个半死,到了能欺负肥猪的时候就开始欺负猪了,腿脚再利索一些的时候,偶尔能够逮住腿脚不利索犬类动粗施暴。再长大一些的时候,他开始研究怎么给各种牲口带嚼子,骡马不在话下,碰到老牛便有些难办,老牛是要牵鼻子的,于是跛脚被老牛挤在角落里踩到了脚面,以老牛稳妥的性格,很快将脚面踩透直接踩到了脚底板。再给些功夫,跛脚的脚面就会彻底变得稀烂,尽管这样,跛脚还是年纪轻轻的成了全村头一个跛脚。一转眼,他已经跛脚很多年了。 他挥舞着嚼子,马嚼子飞翔在他周围,时而张开时而闭合,老狼选好时机,在马嚼子张开的时候咬在了嘴里,套了一个结实。嚼铁比骨头硬多了,老狼咬碎钢牙还是没有咬动马嚼子。 跛脚拽住马嚼子,趁着老狼下落的功夫,在狼嘴里一抖一带,满嘴的狼牙被搅落两颗,身子不由自主向后翻过去,噗通一声栽在地上。它灰溜溜爬起来,含着一嘴血嚎叫了一声,面对到了嘴边的肥肉,初战失利,但是它还是不想走。 前面的幼狼也吃了亏,差不多和老狼同时跃起,被副驾驶闷了一炒勺,幼狼眼前一黑,脑袋钻进了炒勺,接着发出一记闷响,幼狼怎么跃上去的就是怎么掉下来的,而且蹭了一脑门葱花味。 老狼和幼狼先后被伤,军师狼在战场外围看了满眼,有些得瑟,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判断。其他的狼准备群起而攻之,车内的人被胜利冲昏了头脑,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老帮子博览《三字经》,觉得这么打施展不开,于是发号施令:下来,全部下来的干活。 前车的正副驾驶还有一个孙子辈的小辈儿提出了异议,老菜帮子大发雷霆,一只脚跳下车,手里拿着笼套大声骂道:我这么老了什么玩意没见过,车厢这么屁大的地方到处掣肘,够你们忙乎的,一个人都耍不开更何况是三个人。 车上确实有些耍不开,三个人转转眼珠子,放在旁人,转眼珠子就是转心眼,但是对于这三个人来说,转眼珠子就是转眼珠子,没有其他含义。麻子脸当初收罗手下时,看重的就是这个:榆木脑袋,脚大手长,放在地上能够自己四处走动。 三个人转了一会儿眼珠子,觉得还是老人看问题直,说话讲板,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于是先后从车上跳下来砸到地上,主动来到一片宽阔地受死。 跛脚也跟了过来,加入战列,老先生说:围成一圈。众人围成一圈,每个人都是独挡一面可以放开手脚杀狼和被狼吃。老先生拿着笼套,主动站到圈子的圆心位置,他比这几个傻帽都清楚,只有这里最安全。 军师狼也不是消停的主儿,它站在外围一边敲边鼓一边念丧钟,当老狼和幼狼先后受伤后,它觉得逃跑的时机马上就要来临了。在它看来,要想在狼界混出个人模狗样来,就必须独树一帜,有自己的特色,而它的特色就是跑,跑不是缺点,而是生存技巧,都你妈没命了还混个什么劲儿。它经常这么想。 但是老菜帮子不是好惹的,他凭借一大把长出来的年纪到了得理不饶人的程度,因此,事态如果按他的意思办,会越来越糟,十有八九混到悲催的地步。 其实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老菜帮子本事就能说明一切,人老到这个岁数,还没有人愿意给他当媳妇,估计以后也没有机会了。 第四十七章 老憨露面了 几个庄稼人手拿各式短兵器挑战群狼,这是拿生命跟上帝开玩笑。在野狼眼中,几个会走动的肉丸子正在色相诱人的朝他们招手,军师狼以逃跑著称,但是面对天上掉下来的馅饼,还是准备先接着再说。于是也含着半截尾巴排在战阵后面,等着分享胜利果实。 老狼发出攻击的命令,几只幼狼撒着欢的奔了过来,只一个起跳便从四面八方跳到众人跟前,众人立刻挥动手里的家伙什儿,纷纷喂到几只幼狼的嘴里和身上,很快打成一团,成胶着对峙状态。大伙抽出时间说,对付几个狼崽子还是比较容易的。 紧接着,老狼们发动了猛烈的进攻,纷纷以二对一的形势控制住每一个人,老先生还是相当悠闲的,拿着笼套面对群狼不知道先套谁。最后被军师狼绕到身后,叼住小腿骨,一个侧咬扔在地上。老先生连咬带摔,疼痛难忍的放了粗口:你妈疼死我了。 跛脚重新将马嚼子舞成一朵花,为避免误伤,大伙纷纷腾出场子,跛脚一时占了上风,将头脸护的风雨不透,连拖拉的跛脚也护在马嚼子的打击范围之内,他心说:就这两下子,不是抽空欣赏自己,真不是一年两年就可以练成的,可以抵住千军万马啊。但是,他忘记护住后面,后面便闪出一整面的攻击空白。两只幼狼同时绕到后面撕咬,撕咬的位置有些无耻,正中两只屁股蛋子,很快鲜血顺着裤腿流下来。 其他几个也见了明伤,差不多同时被群狼控制在随意调戏的尴尬氛围中。 老先生以学问混口饭吃,想不到学问有时候也是不可靠的,关键时刻被当了饭吃。军师狼用一只眼睛乜视着老先生,面对这把老骨头再怎么努力也提不起食欲。它在心里说:还是不饿呀。 就在这个时候,第二辆马车内部响起嘭的一声巨响,整个车篷被什么东西掀了起来,在空中旋转两圈后倒栽葱插进地里,车篷上挂着的各种零碎纷纷抛向空中,有几个长眼的零碎甚至飞进群狼堆里碰到了几个不长眼的。它们发出狗一样委屈的声音:我们不长眼,但是我们也没有招谁惹谁呀。 群狼受到震慑,暂时停住攻击,众人也跟着暂时松了一口气。 这声巨响起到拨云见日的效果,天上的乌云被划出一道口子,月亮从头顶上露出头来,整个山间小路立刻展现出柔美的一面,不再是模模糊糊的一个简单轮廓。 月光下,几个老实巴交的庄稼人正在被数十只长毛狼分别围在一起,无数双绿莹莹的眼睛放射出贪婪的光芒,涎液从每一张大嘴里流出来,滴在地上有了响声。 老先生自己坐了起来,正好与军师狼近在咫尺的四目相视,老先生还是准备以老字辈自居,他擦了擦眼睛,对面两只眼睛还在盯着他看,打不过羞辱还是可以的,他说:原来你是一只秃尾巴狗呀,这玩意我见的多了,尾巴哪去了。 其他几个人看清处境后,面对几倍于己的饿狼,立刻丧失了继续生活下去的勇气。 这时,马车内的一声巨响之后,从里面露出一个人的脑袋。 众人本来感觉还是有希望的,但是看到这个人后,不得不继续做好赴死的准备工作。 那个人伸出脑袋望望无边的夜空,好像之前的打斗搅扰了他的美梦一般,伸出脑袋后紧跟着伸了一下懒腰,随后用屁股从马车尾部蹭着下来。 众人看了这位一连串的动作后,恨不得上去抽他几个嘴巴,大伙是这么想的:要么麻利的过来受死,要么麻利的跑出去让狼叼死,你这么慢慢腾腾的要把大伙急死呀。 马车里出来的是昏死过去的老憨,他的脸经过半天的休整,基本还是保持被气吹的臃肿状态,两只眼睛眯成一道缝隙,不知道是睁着还是没有睁着。他蹭下马车后,被之前掉在地上的零碎绊了一跤,老先生是个要脸的人,对老憨笨拙的行动表示出歉意,感觉是自己的错,教子不严,脸上也跟着不好意思起来。 老憨从地上爬起来,群狼发出一阵低鸣,整个山腰开始震颤。众人尽管被群狼分而围之,还是不约而同的想到一块去了:这个笨蛋惹恼了群狼,离殉葬的时刻不远了。 但是,就在老憨爬起来的时刻,群狼看到了可怕的一幕:一只两丈高的长毛巨猿从地上站起来,双目如炬,如探照灯般射出两束幽蓝,那是典型的死亡之光,两颗獠牙如两柄利剑般划破夜空,在群狼头顶上空华美亮相。只有双臂做到了平易近人,丈八长的两臂低眉顺眼的垂落在膝盖两侧。 老憨以为自己有两丈高下,昂首挺胸铿锵有力的走了过来,看架势,大伙以为能看到地动山摇的场面,但是声息全无,本来按正常走路的标准,还有踢踏的噌地声,人被肩膀子架空后,连个放屁的响动都没有。老先生快死的人了,还是又一次想到了惭愧两个字,替老憨丢不起人。 群狼开始躁动。面对凌厉的阴煞之气开始出现畏战情绪,情绪很快从老狼身上感染出去,瞬间弥漫了整个狼群。不过老狼毕竟上了岁数,比较老,经过的场景多,经过简单思考,它还是愿意在老憨身上试试牙口,尽管它看到的是两丈高的白猿。 经验主义让老狼存了侥幸心理,凡是大个的一般都是吃素长那么大个的,就拿它自己来说,断不了隔三差五吃肉,但是吃来吃去,除了长岁数以外,个子反而越来越小,越活越抽抽。而吃素的就不是那么回事,比如长颈鹿,吃着吃着,脖子越来越长,比如斑马,吃着吃着,身子越来越花,再比如老水牛,吃着吃着,牛逼越来越大。 老狼打破脑袋也想不到的是,面前的这位白猿,除了天天吃瓜果以外,还在山洞里看了一千年的围棋,这是所有猿猴加起来也不能做到的。因此,老狼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从错误的推论开始往后推,即便过程再怎么细致缜密,得出的结果保准不给你面子。 老狼也是,结果很惨,面子丢了不说,里子也被掏了出来扔在一边。 老狼蹿了过去,在狼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正好和做人的相反,做为头狼,还是一位老头狼,要想吃头一口热乎的,就得头一个往前冲。而做人就要容易的多,死成炮灰那样儿的,没有一个跟头儿沾上关系的。它是狼首,于是身子还在发着抖,就义不容辞的蹿了上去,本来是瞄准老憨的脖子去的,但是,刚看清老憨脖子长什么样,长长的嘴巴就被老憨从外到里裹住,随后被团成了一朵麻花。众野狼从来不知道头狼会变魔术,能够将身子扭成一团,刚这么想的时候,头狼在老憨的撕扯下又变了形状,变成两扇肋骨展现给大伙看。 狼群看到了头狼的内心和肠胃,它没有骗它们,头狼曾经说过,做狼就要狼心狗肺,因为它们都是黑的。群狼一看,比黑夜还要黑,头狼没有骗它们。 头狼还说过,有我一口肉就有你们一口汤喝。群狼一看,肠胃空空如也,立刻群情激奋:做人办事太不够意思了,临死都不带给大伙剩口汤喝,全他妈自己消化掉了。 第四十八章 老先生坐上了头一辆马车 老头狼被老憨扔了出去,不知道扔了多远,在地上始终没有听到回声。紧接着,老憨只身深入群狼,如入无人之境,群狼在老憨手下纷纷被团成了各种形状,然后随意扔在某个角落,有气的纷纷用嚎叫做了回应,没气的默默无闻的走了,到死也没有一句怨言。 老猿的魂魄显然还在继承猴子们乱扔东西的习惯,转眼间,已有不知死的七八条瘦狼被扔向了四面八方。其他的狼们吃不住劲,处于集体恐惧之中,军师狼差不多头一个跑到了外围,面对群狼无首的狼们,它朝着天空吼了一嗓子:撤吧,儿子们。 群狼立刻想到除了死除了尿裤子还有逃跑这一招,于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纷纷逃向各个方向,又从各个方向迂回到军师狼身边。自从之后,剩下的这群残狼在军师狼的带领下,坚持了逃跑主义的方针和路线,走南闯北,过上了逃亡的苦难历程。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这群狼患上了白猿恐惧症,到了后来就有蔓延的趋势,由害怕白猿到害怕猴子,再由猴子害怕到耍猴子的。在这个过程中,出现了一些极端病例,直接害怕到长毛和长白毛的,这就非常要命,对于狼来说,差不多所有能吃的粮食都长着一身皮毛,很少有像人这么光滑的。因此,这群狼走上灭绝被提到了重要的议事日程。 人们得救了,老憨成了救星,大伙不由分说就把老憨抛向了空中。 老憨的本意是继续干下去,把这几个不长毛能够直立行走的东西扔出去,但是这些东西太厉害了,他们露出只有人类才有的笑容。有句话叫“孬脾气不打笑脸的”,可见微笑应该被列入第一类危险物品中的糖衣炮弹,白猿很受用,还没有尽情陶醉的时候就被众人扔向空中。 几个庄稼汉太高兴了,就连坐在地上喘气的老先生也加入了这种高兴仪式。他们一次次将老憨抛向空中,一次次有惊无险的用无数双手接住。 不过,像这种高危的事情是不能多做的,事情的发生难免不由概率来操纵。当老憨最后一次被众人竭力抛向空中时,每一位参与高兴的人都在想:这么多人接着,不在乎多出我这一双手,没有商量大伙想到一块去了。每个人都是大伙中的一个分子,相对于大伙这个分母而言,是多么小的概率呀。但是当大伙都是分子时,就跟分母一边大了,于是小概率事件变成了百分之百的大事故。老憨第一次被扔上去的时候,就注定提高了他在大伙心目中的身价和位置,这种荣誉放在谁身上都会有发飘的感觉。但是体重是不会跟着一起发飘的,于是,老憨怎么被扔上去的,就是怎么掉下来的。 几个想到一块儿的庄稼人眼睁睁看着老憨摔在地上,背过气去。老憨刚刚处理完迫在眉睫的狼吃人事件,就在众人手底下迫不及待的昏了过去。这是多么有人缘的一件事情啊。 众人纷纷找到弱小一些的指责:你的手哪去了? 老先生比谁都弱小,但是他老,到了其他人多瞅两眼都要吃不了兜着走的地步,谁也不敢动他一手指头,他愤恨的指责众人:你们的手都是长在一块的,说缩回去都他妈缩回去了。 跛脚比其他人都着急,两个人是发小,而且都是一般高,都不是高个的人。他跛着脚过去掐老憨人中,老憨吹气般的脸上被按进去一个坑儿,老先生一把将他拉起来,说:不要按啦,万一醒过来咱们都不是他对手,趁着没醒,过去拿根绳子拴住,找根粗一些的,这小子横着呐。 众人立刻醒悟过来,感到身边有这么个糟老头子,也不全是累赘。那个孙子辈的受伤较轻,只伤到了嘴巴子,这点小伤在没有发起来之前,甚至不妨碍说话。他跑到前面的骡车里面翻出一捆油丝绳,这种绳子不惧水火,耐磨抗风,是绳子中的王牌老大,非常适合拖拽马车。那个孙子辈的小辈满意的说:就它了,能够尝尝这玩意的厉害,真是一生中最大的幸事啊。 老憨昏迷中被众人绑了起来,看上去像一只五花大绑的螃蟹壳子。绑好之后,脖子和眼珠子还是可以转动的。老先生不放心,又绕着老憨转悠了三圈,随便从地上捡起一只做饭的炒勺。随便摆放是有这个好处的,你永远不知道一弯腰能够捡到什么,老先生一弯腰的功夫,已经将一柄长把炒勺握在手心里。 跛脚着急忙慌的想道:这老家伙不会把老憨给点火炒了吧。 老先生掂起长把炒勺说:跛脚,还有你们几个叫驴蛋子,嘴上没毛办事不牢,这么松耷拉松耷拉跟你妈棉裤腰似的,随便一个缩骨就能掰扯出来,将这个给他别上几扣,保准让他死的心都有。 众人听了,偷偷冒出一身冷汗,纷纷打心眼里为自己的前途和命运担忧:就是借给你一百颗雄心豹子胆,最好还是离老先生远点,毕竟借来的玩意早晚要还的。 几个人重新将老憨扔进马车底部,车篷子从远处请了回来,重新鼓捣一番按在原来的位置上,又将散落一地的家伙什儿能捡的捡回来,不能捡的扔到更远的地方,免得惹人心烦。最后,前车的正副驾驶分别碰到两头奄奄一息的老狼,这东西死了就招人稀罕,于是趁热乎将整张狼皮剥下来,偷偷塞进麻布口袋孝敬了自己。 几个人重新围在一起,这次他们分别探讨了自己的伤情,经过比对,大伙的担心出来了,他们分别用泥土和唾沫星子关照完自己的伤口后,集体将关照落在了跛脚的两只屁股上。他们的担心是有道理的,按照以前的鉴定方法,跛脚没有受伤前算是黄土岭的一号残疾人,但是只负责享受名誉,不享受村民津贴。如果加上现在的两只屁股伤,一只屁股算一级伤害,两只就是两级伤害,主动打个八折,放眼黄土岭将再也不会有第二人赶超上来,老天真是眷顾残疾人呀,将能够残疾的东西都送给了跛脚。跛脚面对大伙的担心无奈的说:我也是没有辙呀。 经此一役,老先生主动承担了领头人的重任,以他丰富的经验和阅历,再加上满脑瓜皮子的《三字经》,他坐上了头一辆由骡子驾辕的马车,将那个孙子辈的小辈赶到了后面的马车上。在这里,他想当然的认为,头一架马车就该由资质最老最有威望的人乘坐,而他就是各方面都比较老的那个人。 两架马车很快顺着山路下了雪线,一段明显的下坡路让骡马和车上的人都放松起来,马车在寂静无边的上路上愉快的奔驰着,在这样的氛围中行驶,大伙很快有了睡意,正副驾驶也先后摸着骡子屁股睡着了。不久之后,前面出现了一个村庄模糊的轮廓,牵头的骡子擅做主张,将马车停靠在山路一侧,山路的另一侧是岩壁,另一侧是深不见底的悬崖,上面铺满了各色植物。骡子看上了满山满坡的绿色植物,它从没有见过山坡上这么多的草料品种,那些草料正在色香诱人的向它招手。 第四十九章 挂上枝头 骡子停住脚步,夜色阑珊之下,它真想痛快的跑到山坡下饱餐一顿。但是作为驾辕的牲口,还是有许多顾虑的,比如身上的马车有些碍手碍脚,还有马车上的几个人类,滚下去之后说不定就得死上几个。骡子打了了一个呼哨,长长叹了一口气,它说,不管怎样也要试试,只有试过了才会知道结果。于是,这匹馋嘴的骡子看看四下无人,车上的几位乘客睡的正香,将长方形的大嘴伸下山坡。刚开始的时候还行,牲口下去了车轱辘还在边缘上打转,随着吃喝的不断深入,骡子忘记身上还背着马车这个累赘,捡了一个比较窄的空隙钻进去,马车就在这个时候滚进山坡。飞行了大概十多米后,挂在了两棵粗大的松柏树干上。骡子被抛出车辕拖拽了一道,随后跟着马车的不断翻滚,骡子像纸糊的一样甩来甩去,最后停下来的时候,只剩下笼套罩住修长的脖子。笼套起到牵线搭桥的作用,一头连着马车,另一头连着骡子的脑袋。骡子作为牲畜来说就有些打破常规,四脚朝天这种高难度动作不是只有乌龟才有的专利,马在上面看到了,暗暗记住了这记漂亮的托马斯全旋,这在牲口界算是一个创始,是可以和乌龟说道说道的。 老先生在睡梦中被颠出去老高,随着车棚一起被什么东西挂在了空中,他还是比较警醒的,知道出现了危险,还在车棚里面的时候及时说了一句埋怨的话:亲娘,这是你妈哪来的这么大动静。刚说完就挂在树枝上昏了过去,他是唯一一个挂在树枝上的乘客,树枝从裤腰穿进去,在老头脖子后面穿出来,整个骨架像晾衣架一样挂在了上面。 其他两位乘客则比较幸运,没有能够飞得更高,他们随着马车滑翔了一段距离后,被各种高矮不一的植物一路拦截,卸去大部分力道后,轻轻撞在树干上,脑瓜没有当场开花,而是象征性的在撞击位置鼓起一只比脑袋小许多的大包,比较幸福,没来得及苏醒就直接晕了过去。 马车在翻滚过程中发出很大声响,第二辆马车上的乘客在梦境中多出了这些额外声响。孙子辈的小辈儿翻身坐起来,此时外面已经没有了声音,唯一能够发出声音的骡子正在和笼套作斗争,没能及时亮出嗓门。小辈儿推了推还在沉睡的跛脚:什么东西被拆了这么大动静? 跛脚趴在马车上,两只结痂的屁股露在上面。他发出极不耐烦的声音,对于小辈儿,无论从年纪还是从暴力手段上来说,小辈儿都要甘拜下风的,跛脚受伤之后能够像对待儿子那样使唤小辈儿,说明跛脚还是比较人性化的,他说:你没看见我在睡觉吗,你妈是不是欠揍呀。 小辈儿先后被老先生和跛脚欺负,心中埋了一肚子怨气,不过也只能慢慢的一口口往外发泄,他现在没有能力和体力对付这两个老家伙,但是可以祈祷,听说这玩意比较简单,在心里耍耍嘴皮子,听到的各路神灵就替你把事办了,而且做完好事不留名,不收工钱,便宜的很呐。他心说那就你妈祈祷一次吧,不灵的话再想别的办法:保佑老头子挂上柳枝头,保佑跛脚的屁股越长越大。他祈祷了大概十余遍,祈祷完后给各路神仙磕了头,算是提前表示了答谢。 跛脚听到祈祷后对小辈儿说:你看看我屁股,怎么跟气吹的一样,还是我原来那两个屁股吗。小辈儿小心翼翼掀开屁股帘子,此时,跛脚的屁股正一点点发起来,一会儿的功夫将裤裆撑得圆圆满满,结痂的伤口周围薄皮大馅、艳若桃李、吹弹可破。 小辈儿心说:我的天,这么快就实现了,那个糟老头不会也紧跟着实现了吧。他这么想着,充满了一脑门子甜蜜,然后放心的对跛脚说:没事,好着呐,比以前没有受伤的时候还要肥实。(.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跛脚说,那就好,那就好。 说完,两个人都放下心来,合上眼,没心没肺的将脑瓜偏向一边,鼾声紧跟着接二连三的响了起来。 老先生挂在树枝上,树枝离地面大概不到三米的距离,从这个高度往下摔,正好恰到好处的将这把老骨头摔碎。但是他还挂在树上,正随着微风一起荡漾。 站在道边上的泥马目睹了老先生飞翔的整个过程,泥马本来是白马的,有一身漂亮的白色皮草,但是马的颜色不是自己能够左右的,它没有像人类一样灵巧的手,这样的手除了可以刷毛以外,还能干许多意想不到的坏事。因此,马先生的一身漂亮皮草开始沾染各种颜色,最后变得灰不溜秋脏不拉几的,就像披了一整块废弃的抹布。白马说:泥马就你妈泥马吧,但是身上千万不能再沾染草叶草根和草屑了,这玩意沾出去就变成挑衅了。 它瞅着老先生在空中飞翔了一会儿,随后像跟树枝串通好了似的挂在树枝上,各方面都平衡后便没了动静。泥马观察了一会,老先生此时还在自己喘气,但是意识和口水洒了一地,还没有全部收回来,因此,整个身子看起来还是软的,前胸还是湿的。这种不由自由的状态很难对泥马展示各种动作,泥马很快对老先生失去兴趣。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老先生风吹月亮晒的,在没有任何人的帮助下自己醒过来,他看看周围空荡荡的处境,还以为是在睡梦之中,于是伸手摸摸脑门,脑门凉凉的没有其他感觉,掐上去也没有感到疼痛,于是又试了一下脸蛋子,暗中加了力道,脸蛋子也是木木的,像掐在别人身上。他说怪不得有插上翅膀飞来飞去的感觉,原来是个美梦,那就继续做吧。 闭眼的功夫,之前掐在脑门上的疼痛开始一丝丝传来,他开动脑筋分析道:应该是脑门的感觉,是真的。紧跟着一股股锐疼接踵而至,他已经不用分析了,接下来就该轮到脸蛋子疼了,但是,因为之前有掐脑门没有感觉的经验,因此,他是按照掐别人的脸蛋用的劲路和力道,比较狠。他的害怕并非多余,果然不出老头所料,一股股钝疼从脸蛋子上汩汩涌来,一遍又一遍传向全身。 老先生看了看四周和脚下,终于意识到孤立无援是怎么一回事。不过比起马车来,他还是可以笑着撑到最后的,毕竟目前是整装的,四肢和躯干紧密团结在脑瓜周围,而且刚才也测试了一下使用效果,效果和陆地上区别不大,都不太好使。但是马车便没有这么幸运,它顺着山坡翻滚下来,像播种机一样将车上能够拆碎的物件播撒了一路,真是滴水不漏呀。马车在脚下不远的地方被一颗老树拦腰截住,车上的两位乘客暂时没了踪迹,不知藏到哪里去了。 他奋力向前扑打游动,树枝作为老头强有力的支撑非常不满意,发出表皮断裂的撕扯声。老头立刻停止游动,还是吊着安全一些。于是又凭空吊了一会儿,他看着月光下茫茫的山坡路,忽然想到自己是有恐高症的,这么重要的事情差点忘记了,真是罪该万死,还好在关键时刻想了起来。有了这种想法后,老先生立刻感到血液在体内的流动,轰的一声集中涌向脑门和脸蛋子,脑瓜着实大了两圈,他说:这下该完蛋了。 他在那等着完蛋,等了一会儿,只有风从耳边吹过的声音,后来风渐渐加大,从山顶上俯冲着下来,在树枝树叶上跳动流窜,不时拉响呼哨声。老头树叶般的身体开始随着不同的风向到处摆动,树枝也跟着发出不同节奏的吱嘎声。老头心说:彻底完了,不摔死也得被吓死。不过他眼前还是一亮,老先生活到快死的年纪还是有一定生存技巧的,他想到吼两嗓子,喊个救命什么的。 不远处,透过浓密的枝丫,有几户庭院零落的出现在眼皮底下,就像庄稼人随意丢弃在半山腰的垃圾一样,毫无章法可言。即便这样,他还是心存希望的,于是他张开嗓门,一股夜风吹了过来,及时堵住老头的肺管子。老头被风噎的够呛,连着咳嗽了好几声才压住凉气。再抬起头时,正好看到头顶上方不到十米远的山道上,第二辆马车和泥马正在悠闲的等着他自己飞上来。他顿时来了气,换成谁也会火冒三丈的,他酝酿了一下,张开嘴巴子准备说点难听的。 这时,从马车尾部跳下一个人,那个孙子辈的小辈儿从车上跳下来。 小辈儿做完祈祷后,立刻睡了过去,但是因为心中有事,很快又醒过来,醒过来之后发现马车停在了原地,加上还有一个悬挂老头的愿望没有实现,于是跑出来查看情况,捎带着发现惊喜。他跳下来后首先解开了裤子,对着山坡方便了很长时间,声音也跟着断断续续传到老头耳朵里。老头一激灵,手搭凉棚往上望。 小辈收拾完裤裆,借着明亮的月光往下看去,他看到山腰下的树枝上挑着一个人,从衣着上辨认有些费劲。他心说:我的天,老头如果挂在上面那有多好呀。 再顺着这个方向望过去,糟了,马车不知什么时候悄悄滚下去了。他思考了一会儿,认为是老先生的马车,不过他还是不敢确认,于是小辈拢起手掌卷成喇叭朝山下喊道:是你吗老先生? 老先生听出小辈儿的声音,攒足力气回答道:是我呀小辈儿,快下来救我。 小辈望了一眼树枝上的老头,心说:真灵呀这玩意。又望了望荆棘密布的山坡,一时之间不知从何做起,他喊道:老先生,你是怎么下去再上去的? 听到这里,老先生露出一脸的不好意思,他说:说来有些惭愧,就是这么一翻一滚,醒来就你妈这样了。 第五十章 迷惑 跛脚在马车里面挥动拳头,车篷立刻像散架了似的向外传递砰砰的信息,小辈儿听到后立刻贴近车棚问道:怎么了瘸子大叔? “你是不是看见人了?”跛脚在里面继续闭着眼睛问道。 小辈说:咱们的马车掉进悬崖下边了,有一个还挂在树上,其他的都没了。 跛脚立刻清醒过来,他一边慢慢坐起身一边骂道:放屁,咱们的马车不是好好的,是老先生那辆咱们的马车吧。 小辈望了一眼满山满坡的零件说:不对呀瘸子大叔,下面已经看不见老先生那辆咱们的马车了,你还是亲自过过目吧。 跛脚立刻想到了车上的乘客,他还是有良心的,立刻对小辈儿喊道:别跟这瞎对付了,快下去救人,看看还有没有活的。他艰难的挪动了一下屁股,屁股像长在别人身上,但是却疼在自己身上“我随后就到”。 小辈儿领到圣旨,瞄准老先生飞翔的方向,深一脚浅一脚的滑过去。 跛脚差不多快下到地面的时候,有只手在背后拍了一下,跛脚认为是小辈儿跟这捣乱,于是准备转过身下点狠手,腿脚残疾不代表两只手也是残疾的,正好相反,当一个器官萎靡后,另外一个器官就会变得强壮起来。跛脚的双手不但健硕,还很肥大,尤其右手,由于经常使用,比起经常插腰的左手来说要大上一号,他张开右手,准备无论如何也要奖赏小辈儿一个嘴巴子。但是后面那人开了口:跛脚,你的底盘怎么变得这么大,这是准备恶心谁呀? 跛脚闭着眼也能听出来,是第一辆马车副驾驶的声音,这个家伙打生下来的那一天就开始返祖,毛腺跟偷来的一样,毫不吝惜的生长在每一处能够生长的地方,但是头顶是个例外,因为那个地方大伙都在长头发,而他不是大伙,就主动放弃了最高地盘。不过,他穿上衣服戴上手套还是很可爱的,看上去不像一只大型宠物,而且能够像人一样说话。 副驾驶毛茸茸的出现在跛脚面前,衣服被撕扯的不成样子,脸上多了几道擦伤,头上长出一泡明显透亮的脓包。 跛脚问道:小辈儿这么快就把你们找到了?看让骡子给摔的,身上有不疼的地方吗? 副驾驶笑着摇摇头,从嘴里吐出几颗后槽牙,在身上蹭蹭手上的血迹,对跛脚说:正驾驶还在抱着大树睡觉呐,还有老先生,估计还可以再撑些时候,不过我看到小辈儿下去救老头了,两个人看上去都没有大碍。 副驾驶横着挪动了一下毛茸茸的身体,后心位置插着一根筷子粗细尖锐的枯树枝,正好连根没入,有细微的血泡正从伤口里面不断涌出,跛脚上前扶了副驾驶一把,手上触到一处硬邦邦的东西,他脸上挂了凝重,说道:还能够坚持吗?上车躺一会。 副驾驶笑着说:都是皮外伤,啐口唾沫消消毒就没事了。说完就要上马车,这时,马车的车帘一挑,麻子脸从里面走出来,对副驾驶埋怨道:大伙等你半天了,快上去吧。 随后看着跛脚说:还是你妈命大,只被咬伤了屁股,还傻愣着干啥,快点下去救人吧。 跛脚还是清醒的,他借给自己几个胆子问道:你不是死了吗,摔死的,刚摔死你就忘了? 麻子脸一脸的不高兴,心说“这是你自找的”,他走过去拍着跛脚的肩膀说:看你疑惑的样子,吓着了吧,我是那么容易死的,走,到那边跟你好好聊聊,下面有小辈儿盯着救人,你这腿脚和屁股的,下去了恐怕就上不来喽。 麻子脸和跛脚勾肩搭背往山道上走,跛脚被麻子脸平易近人的热乎劲感动的尿了裤子,麻子脸瞅着湿漉漉裤子关心的问道:小鸟是不是不管用了,这是好事,说明还是能使的,万一咬的不是屁股而是命根子,你就自己想吧,现在只能用屁股撒尿了。 跛脚在麻子脸面前还是相当憨厚的,他忧心重重的说:好事是好事,关键是我没有下命令,这家伙就擅自做主开闸放水了。 麻子脸想了想开导道:有个懂事的总比没有要强上一百倍呀。 跛脚听到后,立刻转忧为喜,开始回到正题上:老大,原来你一直没有死呀,看你稀巴烂的模样也不像濒死之人。 麻子脸抽出一根旱烟袋,嘴里这么一吧唧,烟头就冒出蓝火,一圈圈向外发散:看来你很顽固吗,我要是死了能这么近距离和你交谈,再者说了,死人走路双脚是要离地的,你看看我双脚不就知道死活了吗。 跛脚心说对吗,于是朝麻子脸双脚望去,麻子脸将双脚盘起来坐在地上:看到了吗,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双脚。 跛脚果然看到了两只黑乎乎的脚丫子,刚要低头仔细观看,一股腐烂的臭味从地上传上来,他手指插进鼻孔,臭味还是从缝隙处钻了进来。 麻子脸站起来说,看到了吗,一天不洗就臭成这样,死人是不会洗脚的。 跛脚被麻子脸溜来溜去,很快绕达蒙了,将注意力转移到洗脚上,他深有体会的说:是呀,不洗脚对鼻子不利,有碍睡眠健康。 麻子脸好不容易岔开话把,浑身松了一口气,扭过头朝着黑暗张张嘴巴,自从他死后,他经常不自觉的张大嘴巴,里面的獠牙初见端倪,据说,像他这种横死的主儿,獠牙生长速度较快,过了三天之后,如果还没有被人收了去,那么就可以试着吓唬人吃人魂魄了。麻子脸比较欣赏几个生前的手下,这几块废物点心不是说找就能找到的,还是比较难以短时间凑齐的。 他跟着两辆马车寻找作案机会,一直追到了这里。 如果可能的话,他早将跛脚扔进悬崖下边了。但是,以现在的水准,只能花言巧语蒙骗跛脚。 跛脚还是有些懵圈,正准备围着洗脚展开话题,副驾驶从身后走过来,一只手毛茸茸搭在他肩膀上,另一只手指着山坡说:瘸子,顺着我的手指往下看,是不是能够看到想看的东西。 顺着手指看过去,跛脚看到了挂在树上的老头子,副驾驶心有感应似的说:不对,那个老家伙下面。 跛脚调整了一下,将视线压低,果然有了新发现,树底下,正驾驶正在头朝下搂着树干酣睡,姿势看上去很爽很享受。 正驾驶两只脚朝上,但是因为重力的缘故,朝上的两只脚差不多耷拉到后脑勺位置,这个姿势在清醒的时候非常难练,很容易将脊柱掰扯折了。 副驾驶有些着急,心说我这手指的就那么不给力吗,就那么不够到位吗?他着急的说:不是,你妈要顺着我的手指往下看,三点一线,肩膀头、胳膊肘还有手指头。 跛脚顺着线路寻找下去,果然在胳膊肘这里出了岔头,副驾驶的小臂从胳膊肘齐根而断,手指头垂直指在悬崖正下面不远的地方。那个地方正在发出微弱细碎但是持久的光亮,跛脚说看到了,是你妈银货吧。 副驾驶拖着半条胳膊说道:是我偷着攒下的,全丢在那里了,不过看现在这个样子,只有委屈老弟下去取一趟了。 麻子脸捂着半边脸说:我的半边脸已经半天看不到任何东西了,尤其到了晚上,很难开展搜寻工作。 跛脚体谅二位的难处,看在银子的面子上,他宽宏大量的说:两位马上就是残疾人啦,什么事情都有一个适应期,过了这段时间,心情就会变好的,尤其守着银子,心情会越来越好。你们歇着,看我的。 月光下,跛脚独自沿着山路向上走去,在一处看上去比较平坦的地方停了下来,他试探着蹭到悬崖边上,做了几个起跳前的热身动作,脚下便是直上直下深不见底的悬崖。 明眼人很容易看出来,跛脚正在做自杀前的准备工作,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即将消逝。 第五十一章 获救 小辈儿披荆斩棘来到老先生脚下,老先生甩了一把汗,冲着赤手空拳的小辈儿说:你们总算来了,快点把我放下来。 小辈儿张着两手询问道:你能自己跳下来吗,我在下面接着。 老先生在树枝上打了一个圈,小辈儿跟着在原地转了一圈,老先生差不多适应了上吊的姿势,望着地上干着急的小辈儿,试着开导说:我自己下不去呀,就看你们的了,我在上面除了干着急还是干着急,你能不能想想其他办法,比如拿根棍子或者绳子一类的东西。 小辈儿立刻想到偷枣子的方法,如果有一根长杆子,就能像打枣子一样将老头打下来。但是他忘了一件事,长在上面和挂在上面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恰巧树下有根弯弯曲曲的枯树根,好像专门等着小辈儿捡拾一般。树根有两米长短,但是只有一米主茎,剩下的那一米逐渐由主茎过度到须经,到了头上变成了纯胡须。因此,从整体上来说,枯树根就具备了柔韧的特点。小辈儿心说,有总比没有强,凑合吧。他拿着树根走到老先生脚下,试着往上够,树根正好可以轻易够到老先生。他抵住老先生脚掌,对上面说:老先生,您擎着劲踩踩试试。 老头子寻找一下着力点,试着往下蹬,他说蹬住了。刚一使劲,树根也随着力道弯下去。老头子在上面吊了半天,过了半天清静日子,眼瞅着就这么心平气和的死了,小辈儿出现在脚底下。老头子立刻燃起生还的希望,但是发现小辈儿的施救手段后,希望离失望也就咫尺之遥。[.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这么下去,还是一个死呀,他终于忍不住暴脾气,不过还是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说道:你拿个弹簧让我踩,你妈自己上来踩一个让我看看。 小辈儿放下树根,不过他还是很快想到了砍树的办法,老先生一眼便猜了出来,对着小辈儿说:你的脑子就不能想点别的,等你砍完树,我也死的差不多了。 小辈儿摊摊双手,吐了两手掌口水,准备先爬到树上再想办法施救,站得高望的远,到了上面没准办法就来了。 老头子看到小辈儿豁出去的样子,一厢情愿的认为要将他豁出去,然后一走了之。老头子想起世态炎凉几个字,他准备再发一次脾气,比刚才那个还要大一些的,就在这时,正驾驶在不远处的树干上倒着醒过来。他一直认为睡在马车上,因此,当他即将醒过来的时候,他对着树干吆喝了一句:吁,停车吧骡子,我要撒尿。 吆喝完就全醒了,他发现自己大头朝下睡在树根底下,试着活动活动筋骨,身体逐渐与树干剥离,直接瘫倒在大树底下。他缓了一会儿劲,试着查验伤势,除了脸部掉下一层皮肉比较吓人外,其余的地方还是比较完好的,他试着自己站了起来。放眼望去,看到了一山坡的马车零部件,知道自己疲劳驾驶,酿成了严重的交通事故,出于逃避心理,他张了张嘴,在心里说了一句安慰自己的话:翻车的时候我正好睡觉,睡觉和翻车是多么风马牛不相及的事呀。[.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他为自己撇清关系后,冒着被其他乘客责备的危险小声喊了一句:还有活的吗? 不远处,副驾驶正贴着一棵小树干看着他一步步走过来,他连忙紧走几步,亲热的拉起副驾驶的手说:原来你在这里,可你妈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们全摔死了,这么长这么陡峭的山坡。 副驾驶翻翻白眼,对正驾驶说:笑话,人是那么容易死的,你看老头子,都他妈吊了半天了,还不是照样活的好好的。副驾驶一指树枝上的老先生,老先生正在树枝上荡来荡去,随时有掉下去的危险,他说:快点过去帮忙吧,这个老家伙随时都有报销的危险,活这么大怪不容易的。 正驾驶踉跄着脚步出现在大树后面,他不知道的是,满脸的擦伤改变了原来的模样,尤其被擦掉的半张脸皮,一不小心又从脸上掉了下来。 老先生在树上看了一个真切,他大声说:谁,千万不要过来。 小辈儿被喊声吓了一跳,回头一看,看到正驾驶正一脸模糊的出现在眼前,他后退两步说:是你吗,正驾驶师傅。 正驾驶说,少废话,赶紧救人要紧。说着,从腰间解下麻绳,麻绳伸开后足有五米长短,他在麻绳一端打了一个活结,试着抡起来往上套。 小辈儿在下面说:老先生,配合一下,对,将脖子伸出来。 老先生伸出脖子,正驾驶用这个技术专门对付烈牲口,牲口的脖子比老头的不知要大上多少号,非常准。 正驾驶套住老头的脖子后,由于职业习惯,下意识的往里锁了两扣,通常,锁住脖子的马匹要灰溜溜叫上一阵子,老头子也是,被勒的倒吸一口凉气,差点背过气去。他伸伸脖子,想不到这玩意是倒扣,越活动越紧。 正驾驶将绳子交给小辈儿说:这东西好使,使劲一保准弄下来。说完,他张开双手等着从底下接住。 小辈还没怎么使劲,老先生被勒的出不来气,喘口气的功夫威胁道:你妈再一个试试,老子跟你们拼命。 正驾驶在下面鼓励道:不要听他的,使劲,老头子经不住这么慢慢的折磨。 小辈儿卯足劲,像偷果子一样将老头子从上面强揪下来,正驾驶伸出双手搪了一下,老头子有惊无险的站在地上,边解套边体会脚踏实地的感觉,在那晃悠了一会之后,老头子颤巍巍的说:还是晃呀,副驾驶怎么没来,不会摔死了吧? 正驾驶说没有,我刚才还看见了,活的好好的。 在正驾驶的带领下,三个人找到了副驾驶,但是这个毛茸茸的家伙已经站着归了西,树干上长出的一柄尖锐的树杈要了副驾驶的命。老先生翻着副驾驶的眼皮说:看样子,已经死了一个时辰了。随后对正驾驶说:做人要诚实,你不会见鬼了吧刚才? 正驾驶吓了一跳,脸皮又一次从脸上剥落,他心说,刚才还跟我说话来着。不禁偷着又看了一眼,不看还好,一看立刻被吓晕过去,原来,副驾驶正翻着白眼向他走来,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对他说:是呀,说死就你妈死了,不过我是不想死的。 两个人搀着昏死过去的正驾驶往山上走,他们是这样想的:先紧着活的休息,死了的待到天亮后,由村民帮着抬上来,还有那个不知死活的骡子,在这个时候,死后的价值比活着还要值钱。老先生擅自做主判了骡子死刑,毕竟走回村子是需要盘缠的。 一老一少搀扶着正驾驶逐渐攀上了山坡,还有不到两米的距离,如果此时躺在山坡上,应该是个不错的主意。两个人不约而同想到一块了,将正驾驶从身上卸下来扔在地上。 就在这时,老先生看见跛脚站在悬崖边逡巡,两只脚已经蹭到了悬崖边,老先生大声喊了一句:跛脚。 跛脚恍惚中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看到自己站在悬崖边上,一片白色的雾霭正从脚底下升腾盘绕。他吓了一身冷汗,趴着将身体转移到了安全地带。 老先生看到眨眼之间死的死伤的伤,还有一个想不开要自杀的,顿时老泪纵横,带了哭腔说: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有什么想不开的,比起那几个死鬼,至少我们还活着。 天再一次大亮之后,几个早起的庄稼人到山路上拾粪,看到了几条灰头土脸血迹模糊的汉子躺在路边呼呼大睡,旁边停着一辆马车。几个拾粪的庄稼人非常纳闷:放着好好的马车不睡偏偏睡在路边,这是唱的哪出戏呀。 第五十二章 火化 太阳升起后,在山腰居住的全体村民的帮助下,副驾驶的尸体被抬了上来,一同被抬上来的还有那匹惹事的骡子,骡子被摔下去之后一直没有闲着,始终在与笼套作斗争,被人们发现时,骡子还在大口喘气,脖子被笼套抻的老长,成为一只长颈鹿骡子。面对这个罪魁祸首,村民们表现出极大的兴趣,纷纷表示出收养的意思。但是,当被人们抬上去的时候,这个毛色长相非常像驴的骡子一时竟习惯了四脚朝天的姿势,后来勉强站了起来,长方形的长颈鹿脖子却耷拉在地上,它长叹了几声,也跟着死了过去。山里人不经常用这个,他们用的是头上有角,比这个力气大、走路稳当而且还有些慢性子的老黄牛。但是却时常在山路上看到这些看上去像马又像驴的骡子,村民们非常高兴,有个村长级别的长老问道:这个玩意是公的还是母的? 这个问题还是相当有分量的,不少村民想到要上前摸一把,或者至少要看看下半身才能见分晓。但是,骡子在这个问题上还是比较讲究尺度的,它蹬蹬腿儿像一只蛤蟆似的趴在地上,遮住了能够揭露隐私的好几处地方,姿势有些无耻。 它差不多在这个时候咽的气,脑袋像榔头一样撞在地上。 村长级别的长老对继续保持兴奋的村民说:阿弥陀佛,不要动手动脚了,放过这个畜生吧。随后对还在悲痛但是睡眼惺忪的老先生说:这个东西既然死了,就把它就地卖了吧,在我们这里,公的死后值钱,母的活着值钱。(.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老先生睁开双眼,但是只是一道缝隙,一觉醒来就这样了,他仔细想了想,毕竟死的全是身外之物,因此没有过度悲伤,与跛脚会合后长叹了几声就飞快的睡着了。他用手按了一下眼皮,眼皮肿的像一颗晒蔫了的葡萄,还有生发的空间。果然,眨眼的功夫,眼睛又自动合上了不少。不过他的脑瓜没有充水,因此对村长级别的长老说:不瞒村长,在我们那里也是这么个理儿,是公是母难不住咱们上了岁数的人,扯出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村长级别的长老有些脸红,对老先生说:我已经多年没有干过这事了。 几个村民揪住骡子尾巴,手刚伸到一半就有了结果,纷纷起身对长老说:是个值钱的玩意。 于是,骡子被当场卖掉了,整个村的居民凑够了五个大洋,叮当作响的交到长老手里,长老又叮当作响的交给老先生,老先生用手撑开眼皮,对着长老表示感谢。 按照村规民约,副驾驶被村民捡来的树枝子烧成了一把灰。对于这个处理结果,所有在场人的意见是:只要不把自己烧了,其余的都好商量。对于副驾驶来说,能够有骡子陪葬,总比没有骡子陪葬的麻子脸要好些。而且这样做还有一样好处,比较环保,携带着也方便些。 老先生代表大伙拿出一件副驾驶穿过的上衣,随便捡了几根长一些的骨头兜在衣服里,头骨刚烧完的时候,嘴巴微张,眼眶居然保持微笑上扬的姿势。老先生看了不爽,用石头砸碎了捡到几颗完整的牙齿放在上衣里一同兜起来。 正驾驶在一旁陪着众人观看,他的神经基本恢复到正常的认知水平,能够分出哪是活人哪是死人。他看重的是姿势,通常能够站着的就是活的,躺着的就有些不好说。 不过,正驾驶还是来到了火化现场,不为别的,就为从来没有见过火化现场。副驾驶安安静静躺在厚厚的树枝上面,后心位置的枯树枝已经被村民集体拔了出来,控了一地血。人们对伤口的处理还是比较有经验的,这种经验来源于过年时宰猪的手法。通常,像这么放完血后,要用嘴巴舔住伤口往里面吹空气的,吹完空气,肥肥大大的样子才便于施展下一种手段。 副驾驶被村民放完血后,整个身体轻了许多,脸色也跟着白了许多。尽管这样,因为副驾驶一表身材上的一身毛,众人还是忍不住在没有吹气的情况下将副驾驶全身剃光,这样,副驾驶再次出现树枝上的时候,面貌着实焕然一新了。 大火轰然而起,那个村长级别的长老围着大火在地上划了一个圈子。众村民自动跳到这个圈子外围观看,他们已经形成了这种习惯,有危险的时候划个圈子跳进里面,看到危险的时候划个圈子跳在外面。 老先生阅历丰富,知道跟着大伙走是没有错的,即便错了也是大伙有错在先,他驱赶着手下这几个残兵败将往人堆里轰。跛脚碍于腿脚和屁股的原因,生怕烧着自己,一直站在远处观看。 正驾驶因为神经上的问题,看事情就比其他人清楚一些,当众人往回撤的时候,透过哔哔啵啵的大火,他看到副驾驶从火堆里坐起来,掏出腰间的旱烟袋,从柴火上捡起一朵火苗点燃烟袋,随后习惯性的用手捻灭引火,烟圈顿时一圈圈扩散开来。 正驾驶指着大火说:你不是死了吗,怎么有闲工夫坐在这里抽烟。 副驾驶将点燃的烟袋递给正驾驶说:你妈眼神有问题吧,我要是死了能这么悠闲的抽烟吗。来,嘬上一口提提神,昨天折腾的不善,太累了,今天歇歇脚再走不迟。副驾驶站起身,双手握住正驾驶的肩膀说:不要听他们的,这些人太坏了,你也看到了,我还没有死就按着给放血,幸亏我多出来一个心眼,提前将血放的差不多了。 众人跳出外围后,只见正驾驶围住火苗犹豫了一会儿,就迎着大火向里走去,火苗已经卷住正驾驶的头发,很快传来一股焦糊味。 小辈儿手疾,从后面死死抱住正驾驶的后腰,撼动了几次不见效果,正被拖着一步步往火坑里走。 跛脚看到后也跟着疾驰过来,不过以跛脚的身法,两个人只有烧死的份儿。老先生痛苦的合上眼,其实他不用合眼,只要不努力睁眼就能做到眼不见心不烦。 正驾驶使劲掰扯搂在腰间的两只手,掰了一会儿没有掰动,他恢复常态心平气和的说:小辈儿,你是不是认为我要自杀呀? 小辈儿在正驾驶身后点点头:你要死了,我们怎么回去呀?谁替我们赶牲口呀? 正驾驶放弃掰扯,改成拖着小辈儿往前走,火势越来越猛,已经能够感到摧枯拉朽般的强大力量:你看,咱们这么一对一的谈话,是不是再正常不过了,这说明我还是比较正常的。 小辈儿的头发被烧焦,紧跟着闻到了糊味。他在心里说:你妈要是正常,就别这么大庭广众的往火堆里跑,我是管还是不管呀。 两个人在火场里僵持不下,跛脚已经越过地上的那道圈子,正在往两人身边凑。 众村民还在不断的往火里面添柴火,没有村长级别长老的脸色,他们的任务除了等待事态继续发展,就是保护大火继续燃烧下去。这个村长级别的长老终于抬起眼皮,他看到被烧的副驾驶一个劲儿的勾引面前这个汉子,火场冤魂他见过不少,但是很少有这么直接拉客的。他拿起一黄土,在空中抓了一把灭魂砂掺和在里面,随即又抓过来一个村民交代说:拿着这把神砂,走过去扬在那个人的脸上。 那个村民立刻变了脸色,刚才还红润的小脸儿立时变得煞白:是哪一个人的脸上,着火的那一个还是没有着火的那一个? 第第五十三章 正驾驶疯了 长老显然低估了这位村民的智商,于是耐着心烦说:当然是没有着火的那个人身上喽。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村民闹着头皮有些犯难:长老,在我看来,早晚都是要着的啊。 长老之所以叫长老,能够和村长平起平坐,除了岁数老以外,就是资格老,而资格老的人通常岁数比较老,长老就是这么个结合体。因此,长老还是能够原谅村民犯点小错误有点小脾气的,他继续耐着心烦说:那好说,先提前灭掉一个,再朝着他的脸上扬这么一把。 这个无辜的村民,终于为凑热闹付出了接近牺牲的代价。他接过长老手中的那把砂土,为了防止在半道上丢失,里三层外三层放进了贴身的衣兜里面,随后又里三层外三层的扣上衣扣。 这位村民拧着眉头,他还是没有弄明白到底朝谁的脸上扔沙子,他小时候经常干这个,有时还要将沙子扔在正在撒尿的鸡鸡上,经常冷不防这么一拽,鸡鸡会暂时停止工作,很少有顶着风沙继续作业的。接下来,主人会在第一时间谴责或者追赶肇事者,然后在第二时间找个清静的地儿,时刻留心随时可能出现的热心观众,再保持耐心挑拣留在上面的沙粒。村民无限的遐想道:这是多么找揍的一件事啊。(.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但是,如果直接扬在火坑里那位就没有找揍的危险。只是这么大的火,进去之后再出来就不是自己,也他娘找不到自己了。他回头看了一眼长老,长老正在慈祥的看着他,眼神中满是鼓励和催促。 村民来到小辈儿身后,小辈儿正专心致志抱着正驾驶,正驾驶正悠闲的和副驾驶唠嗑,副驾驶烧的差不多只剩下一副黢黑的骨架,但在正驾驶看来,他的废话比之前一点都不少。村民仔细观察了一下,两个抱在一起的男人都没有起火,只有头发不禁烧,正在一层层化成灰烬服服帖帖的趴在头皮上。 村民说:小哥,你们这是干嘛来了? 正驾驶正在和火坑里烧焦的副驾驶聊天,再过个一时三刻,副驾驶差不多就烧成了。 小辈儿心说“不会又来一位聊天的吧,和人聊天要钱,与鬼聊天要命呀”,他客气的回敬到:你是干嘛来了? 村民说:不用客气,我是来救命的。 小辈儿心说终于来人了,于是说道:那就救吧,趁现在没有烧着,这个时候好救。 村民看着好好的两个人,不知道没有着火前怎么下手,于是摆摆手谦虚的说:我是来灭火的,二位没有着火,我真不知道如何下手。 正说着,正驾驶的衣襟窜起火苗,小辈儿在身后感觉到了,急忙松开手,正驾驶一下子窜起老高,大声说:这是你妈怎么回事,烧死我了。说完便脱衣服边往后急撤,村民在后面看到了,将正驾驶拉到一边,按在地上连磕带碰,几个回合过去后,正驾驶身上的火苗被熄灭。正驾驶恢复到正常的神经,他对村民说:素未平生,感谢出手相救。 村民想到身上还有一把神砂,长老交代的事还没有做完,于是一边解开上衣一边说:慢着,先等会再谢,我这里还有事呢。 正驾驶想到了不该想到的东西,他看了看四周围观的人群,耷拉下被烧掉头发和眉毛的脑袋,脸色通红。 村民在贴身兜里取出半把神砂,在手心里攥好后对正驾驶说:抬起头看这里。 正驾驶不好意思的抬起头,眼睛睁开一道缝儿,头顶上方,一把沙土正在前面等着他。他说“是这样吗?” 村民在空中对着正驾驶的脸部试了试,他调整到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说:慢慢睁开眼吧。 正驾驶试着睁开眼,他还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看人身体的习惯,既然人家盛情,自己也不便过于难却。于是,睁开了眼睛,他还没有看到想看到的东西时就被一把沙土迷了嘴脸、眼睛、还有鼻孔和耳朵,落差比较大,他边吐边说:这是怎么回事,这是他妈的怎么回事呀? 副驾驶也跟着被迷了头脸,连忙从正驾驶身上撤出来,他绕着火坑转了两圈,又钻进去准备跟尸骨告个别,但是他已经分不出哪里是自己哪里是别人了,已经和周围融为一体。他拿着木棍挑出一根脊柱,看不出曾经跟过自己的样子,于是又扔进了火堆里。他叹了一口气:以后哭都没有个准地方了。透过火苗向外望去,它看到旁边的骡子还躺在地上,于是将魂魄附过去。他做梦也想不到,在这之后的一个小时内,这匹看上去像驴的骡子将被众村民当成公的新鲜物种分而食之。而在他们村里,像这种模棱两可的二尾子是要赏个全尸掩埋的。 眼瞅着副驾驶被烧的越来越小,老先生对长老说:小点火吧,再烧就没有了。 长老说成,有你这句话比什么都好使。他示意众村民,众村民立刻会意,不再往副驾驶身上添柴火。 火焰逐渐缩小,余温尚存。旁边几个等不及的村民说:泼吧,再不泼自己就灭了。 长老本意是要像蒸馒头似的闷一会儿的,但是一股焦糊味让他打了一个喷嚏,他扬起头准备再接着打一个响亮的喷嚏痛快痛快,但是,众村民认为,他是要点一个大一点的头表示完全赞同的。 于是,众村民迫不及待将各种水泼进火堆里,火堆挣扎着刺啦了几声就烟消云散了。 长老说对老先生说:莫要嫌弃,随便捡些吧,好歹是个念想。 于是,副驾驶被老先生随意包裹起来,趁着热乎放进了马车里。 马车里还躺着大头和老憨,两个人睡了一天一宿的还没有醒,于是,老先生捡了一个空当将副驾驶的骨灰塞了进去。 老先生告别长老和众村民,和跛脚、小辈儿一块儿上了马车,正驾驶为了表示自己精神上是正常的,能够胜任屈驾马车的任务,亲自将泥马从牛棚里挑出来,又亲自带上马嚼子然后又亲自拴在牛棚里。而放在往常,这些事都是副驾驶需要做的准备工作。他做完这一整套动作,走过去对老先生说:你看我的腿脚和牵马坠蹬的麻利程度,是不是跟正常人一样,还像是有问题的人吗? 老先生摇摇头说:不像,我们把命交给你还是放心的。 正驾驶听完后非常感动,情绪激动就容易出问题,他说:老先生,什么也不说了,一切看行动吧。然后转过身对着后面喊道:副驾驶,就你妈慢慢腾腾的,快把骡子牵出来,马上就要上路了。 正驾驶经常不分时间不分地点的出现幻觉,经常看到副驾驶和骡子一起笑眯眯出现在眼前,随时听候召唤。大伙一致认为,正驾驶就在那个时候彻底疯掉的。 第五十四章 阴沟拦路 马车朝着黄土岭的方向开拔,那是他们怀揣梦想出来的地方。之前,在麻子脸的带领下,一行人浩浩荡荡从黄土岭出发,一转眼,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一行人中死的死伤的伤,还有两个昏迷不醒和一个得了精神疾病的。不但这样,还搭进了一辆马车和一头吃苦耐劳长相像驴的骡子。 可谓损失惨重,但是这些经历却成就了老先生,老先生以皮毛无损的方式即将出现黄土岭上的时候,全村的二十几户家庭为了表示尊重,纷纷派出了家里嘴茬子最好的人物,你就想想吧,老先生是需要用嘴来赞美的。因为之前老先生曾经私下里代表麻子脸对大伙私下里聊过,这次是带着全村的发财梦想去的。老先生说的是发财的梦想,但是大伙听到的却是梦想中的发财,是人者有份货真价实的东西。大伙不是白给的,认为老先生一下子说到了大伙心坎里,人们愿意用这种不掏腰包的方式不劳而获,而且越多越好。因此,人们使用了黄土岭村有史以来最高级别的欢迎方式,而这种方式曾经被老先生等人用在老憨身上,非常管用,几下子就将老憨摔死过去,好心瞬间变成了驴肝肺。老先生目睹过这种欢迎方式的厉害,知道除了名字比较好听以外,摔死个儿把人跟闹着玩似的,非常容易,因此非常着急,他说“各位乡亲们,我还是我啊,冷静”。几个大妈级别的人物知道老梆子有点文化,怕时间一长嘴上吃亏,于是互相使个眼神儿,用抓鸡的手法拎起老先生的老胳膊和老腿,在手里掂掂份量,不由分说举过了头顶。老先生刚被大伙脱手就吓晕了过去,大伙只用了一半的劲,就将老菜帮子像小鸟一样扔进了茂盛的树冠顶端。 但是,在没有被大伙扔到空中之前,老先生还是满怀希望的看到了日思夜想的黄土岭。 关于这一天,除了车上的正驾驶以外,正驾驶正在集中精力对付随时可能出现的副驾驶和骡子。其余以老先生为代表的乘客们则期待了很久,他们差不多饿的快不行的时候看到了希望。 老先生说:再挨上半天就该到黄土岭了。 此时,泥马经过近一个月的劳累奔波,瘦得围着身子小了两圈,专门量身定做的马鞍子和马嚼子像路上偷来的一样随便穿戴在身上,好在它的粮食来源比较方便,解决起来比人要容易的多,因此,在缺吃少喝的情况下,它只是挨饿却没有被饿死。 老先生将五块大洋中的四块分散开来,分别用在了吃喝和住宿上,剩下一块大洋自己揣进腰包,留着以后贴补家用。这块大洋对于老先生的未来很重要,他可以暂时不用考虑立刻回到教书育人的工作岗位。这一趟是不能白去的,他准备打死也不交出来。 大头和老憨在中间每隔几天就醒过来一次,吃喝完再接着昏迷,很有规律。不经意间粮食就短缺了,为了节省粮食,老先生授意,大头和老憨醒来的时候可以省去吃饭这一环节,直接弄昏过去。 跛脚虽然是个残疾人,但是内心并不扭曲,没有这么做,继续将吃剩下的饭菜当成好的塞进两个人的嘴里了事。但是,当大伙饿的快不行的时候,大头和老憨还是按时醒来吃饭,这就有了故意为难人的意思,因此,跛脚将这一艰巨的任务交给小辈儿处理。 小辈端着一碗凉水,他已经喝下不少这样的凉水,大头和老憨尽管处于半昏迷状态,但是面对凉水还是表示出强烈的推脱意思,刚塞满牙缝儿就吐了自己一头一脸,意思非常明显,这是要绝食啊。 为了起到有难同当的示范作用,他对着大头和老憨愉快的喝下半碗水,他说:到这个地步两位就不要挑食了,以后喝凉水也是按餐供应的。 就这样,小辈儿给大头和老憨供应了两天凉水,到了第三天头上,大伙差不多就要饿死的时候,老先生凭经验判断,黄土岭就要到了。 中午时分,本来晴朗的天空忽然暗了下来,一股黄风遮住太阳,地上开始有了更深的凉意。老先生爬到车辕上喝停泥马,提起鼻子闻到了风中黄土的味道,他对泥马说:风里有黄土呀,这是只有我们黄土岭才有的黄土,味道真是你妈好极了。众人一听立刻来了精神,大头和老憨也欣喜的晕了过去。 靠凉水度日的几个人纷纷攒足力气说:是啊,虽然我们不认识路,但是泥马认识,看样子,泥马虽然嘴上不会说话,心里还是有数的,我们没有白疼这畜生。 这一伙人中,除了泥马,正驾驶是唯一一个可以领大伙回家的人类,但是正驾驶的精神状态时好时坏,以老先生为首的几个人辨不清话语的真假,因此采用了简单归类方法,将正驾驶说的每一句都归入废话的行列。 因此,泥马凭借老马识途的优势,很快将马车带入了家乡的地盘。但是,泥马之前经常从各个方向出入家乡,因此在家乡的地盘上有些乱套,带着马车走了不少冤枉路。 正驾驶精神好的时候看了出来,对老先生推心置腹的说:你妈泥马老围着村子转悠。 正驾驶对于自己的精神状态经常出现误判,时间一长,他知道自己的话现在不占份量,于是试探着问道:你说我现在正常吗?老先生。 此时,泥马正在绕过一座丘陵的低洼地带,如果直接从丘陵上爬过去,可以省下一半的路程。 老先生听到后活动活动耳根子,刚要软,正驾驶瞅着前面宽敞的道路说:前面有条阴沟,老先生。 老先生见多识广的活到现在,听到这句话还是吓了一跳,他现在的神经有些过敏,经不住正驾驶隔三差五大白天说鬼话,而且总是一本正经事不关己的样子。事情明摆着:他只负责信着嘴说话,至于听众是个什么想法不在他的关心范围之列。这不符合正常人过日子的逻辑,一惊一乍的。 老先生饿的眼前冒了金花,冒着再一次被骗的危险信了正驾驶一次,以为前面真有条暗沟,于是勒住马头,指着前面问道:前面多远的地方有阴沟呀? 正驾驶跳下车走到车的尾部,指着刚刚轧过的一片空地儿说:是这里,又深又宽的阴沟就这么一下子轧过去了。 他跑上来抖搂着胳膊腿说:老先生,你说我现在正常吗,我说的是精神。 老先生心说:这样你妈还叫正常,我不就不正常了。不过他还是安慰道:不要灰心,你现在看上去比以前好多了。 正驾驶心有感应似的低下脑袋:我知道了。 他跳上马车,整个身子附在老先生耳朵上,像生怕车篷里面的人听到一样小声说:刚才有只大手在车轱辘下面托了一把,车辆才没有倒翻。 老先生吓了一跳,不过依旧和蔼的说:是吗?你的眼神比以前好多了,不过我没有看出来。 正驾驶摆出一副不受重视的样子:老先生,你这是明显看不起我呀,我说的话有那么不可信吗?这样吧,如果不信------ 话没有说完,就见正驾驶重新跳下车,走到刚才那个地方,隔着那道阴沟喊道:副驾驶你妈给我回来,你告诉老先生一声,你和骡子为什么不跟着我们了,是不是有阴沟拦着过不去? 第五十五章 跛脚的屁股 老头子已经做好了被吓死的心里准备,结果听到副驾驶一直在后面跟着的话后,还是着实吓了一跳,心说再这么由着他吆五喝六下去,万一将这些非人类的东西招来,以我的老,小辈儿的幼,正驾驶的病和跛脚的残合并之后的老弱病残之躯还是很容易被干掉的。(.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于是伸长脖子命令跛脚和小辈儿:你们两个是等着喝凉水吃闲饭的,下去封住那家伙的嘴。 两人听到有闲饭吃,立刻来了精神。小辈儿应声而出,被跛脚一把按住,跛脚现在浑身充满力量,他张开大嘴亮出两颗黑漆漆的门牙说:让他常常闭嘴是什么滋味。 小辈儿被按在原地,肩膀按进去一个肉坑儿,跛脚跳下车后,肩膀上的疼痛才一阵阵传来。 自从踏上回家的路途以来,跛脚的屁股和他的心情一样,一天比一天见好。有时仅凭感觉是靠不住的,还要亲自看到才好,但是碍于屁股长在后面,离眼睛偏远些,因此,跛脚交给小辈儿一个艰巨的任务:每天睡觉前替他望上两眼伤疤。小辈儿不是不喜欢屁股,而是不喜欢跛脚的屁股,他的屁股除了外观和色泽比较差以外,味道也是不容易让人接受的,于是准备拼死反抗。跛脚及时看出了小辈儿的不愿意,指着小辈儿说:你妈要是不愿意就给我滚下去。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小辈儿想了很多,最后做出了一个落叶归根的决定:就是死也不能死在异国他乡。于是接受了这个艰巨而恶心的任务。 不过,他还是很快在跛脚屁股上发现了乐趣,那两只结疤像摘下的茄子一样渐渐变小变硬,眼瞅着就要恢复到从前的样子。他有些不放心,不知道里面是好是坏,于是对喜欢报喜不报忧的跛脚说:这东西有些萎缩啊,跛脚。 跛脚首先想到已经萎缩成半个骨盆的屁股,想不到还要萎缩下去,心说不是好兆头呀。小辈儿接着说:要不要打开仔细看看。 跛脚说:成,你看着办吧,越仔细越好。 于是,本来快要长好的伤疤被小辈儿重新打开,里面流出一股鲜红的血液,小辈儿说:放心吧,没有烂心,里面还是红的。 跛脚一阵疼痛,倒吸一口凉气,但是听到小辈儿报告结果后,他还是蛮舒心的,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 小辈儿有些上瘾,在工作中找到了乐趣,把跛脚的屁股当成抽屉打开过两次。眼瞅着踏入了家乡的地界,小辈儿抑制不住好奇心,准备第三次打开抽屉,他对跛脚说:要不要再看一次。[.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跛脚尽量往好处想,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现在有些厌光,没事的时候总爱扎进车棚里,昏暗的车棚里面光线暗淡,他还是觉得刺眼,再用整条抹布蒙上眼睛和嘴巴,这样心里稍微舒坦一些。而且自从拿凉水当做主食以来,他开始变得有些厌食,后来发展到看见水就有些害怕。跛脚心说:这都是你妈灌出来的。 小辈儿和老先生则不同,虽然他们和跛脚一样不喜欢单一的主食,但是可以将手法翻新,比如将主食加热之后再饮用,或者加热再放凉然后再加热饮用,或者干脆像吃毒药一样细嚼慢咽下去。 老先生看出跛脚有些厌食后,重新更换了烹饪手法,将锅加热到通红后,放入一瓢凉水翻炒,刺啦两声后适当放些食盐,一锅新鲜的“水深火热”出炉了。 跛脚偷着看了一眼,正赶上水泡蒸腾的样子,他的大脑立刻沸腾起来,一锅热水变成滔天巨浪瞬间将劈头淹没,他拼命挣扎还是随波逐流被卷到风口浪尖,然后随着漩涡一同卷入水底。跛脚差不多将肺部抓烂才勉强呼入一口新鲜空气,他一头扎进车棚里,在里面缓了半天才从水底挣扎出来。 小辈儿用完膳从外面进来,指着跛脚的屁股说:要不要从里到外再看一次。。 跛脚尽量往好处想,期盼出现什么奇迹。他本来想说“你先在边上呆一会儿再说”。但是他不由自主张开大嘴,发出犬类攻击前的低吼声,小辈儿吓了一跳,伸手揪住跛脚的头发往车厢上一磕一碰,车厢顿时连续给了跛脚一个强有力的支撑,跛脚一口气没有上来,晕了过去。 小辈儿怀疑这事不是自己干的,他没有这么大劲,但是跛脚却晕了过去。他趴下去敲打着跛脚的后背,跛脚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小辈儿也跟着金星直冒,昏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重新清醒过来,就在这时听到老先生命令他们的声音,跛脚已经恢复到正常状态,他对小辈儿说:我让他尝尝被狗咬了是什么滋味。 跛脚从老先生身边掠过,直接从马屁股跳上去,从马头位置落下来,老先生说:我靠的来,这是从哪里学来的手艺,改展翅飞翔了。 正驾驶站在阴沟边上,阴沟内暗流涌动,不时有鱼骨鱼刺上下翻动,副驾驶站在阴沟另一边寻找出路,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正驾驶试试水的深浅,只没及他的大腿位置,但是对于副驾驶来说则深不见底。 正驾驶说:这里浅的很,拿脚一趟就过来了。 副驾驶显然有些犯怵,这时,从马车底部钻出来一个人,这个人本来长着一张正方形的大脸,但是被摔掉半张后,只剩下长方形的半张脸,脸上的麻子呼之欲出。他从大头身上出来后,看到副驾驶正在后面犹豫不前,有些来气,放在阳间,他对付这些手下兼手下败将有很多招数,鞭子是一个简单有效的东西。于是抄起老先生手中的鞭子向副驾驶走过去。 老先生一愣神的功夫,手中的鞭子被风刮了出去,他吩咐正驾驶:回来的时候将鞭子捡回来。 麻子脸走到阴沟边上,看到正驾驶一脸惊奇的样子,于是伸出五指在他面前晃动:你可以看见我? 正驾驶摇摇头:看不见。 麻子脸说:那就好。说完就要淌水过河,此时,阴沟中一个翻花卷浪将站在岸边的麻子脸打湿,麻子脸心说“太凶险了”。于是止步于阴沟岸边,挥动着手中的鞭子说:副驾驶,你妈过来。 副驾驶还是打心眼里害怕麻子脸的,不喊还好,听到喊声后急匆匆赶着骡子跑了。 就在这时,跛脚迈开双腿敲着一轻一重的鼓点来到正驾驶身后,正驾驶头也不回的说:跛脚,前面有条阴沟,你腿脚不好就不要趟这股浑水了。 话没有说完,胳膊被跛脚叼住,一个甩头将正驾驶抖落在地,随后用鼻子嗅嗅又迅速叼住了脖子。 正驾驶心说“我又不是兔子,跟我整狗这一套,开玩笑呢吧”。他说:松开,松开,这是从哪学来的这么厉害。 第五十六章 狂犬病发作 跛脚咬住正驾驶后,因为是初咬,还没有正规学过咬人,因此,鼻孔正好顶在正驾驶下巴上,正好堵住呼吸。(.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为了不被正驾驶憋死,他换了一个能够喘气同时比较舒服一点的姿势,将半个身子趴在正驾驶身上,正驾驶抵住跛脚胸口说:下来,你妈咬到我脖子了。 跛脚暗中用了力道,脖子上被咬出一个牙印,喉咙里面发出低吠声。 正驾驶听到低吠声来自跛脚的胸腔,有些害怕,他立刻想到了狂犬病三个字。这种病太可怕了,村中时常有不明原因疯掉死掉的人员,症状除了怕水怕光以外,再有就是躁动不安且攻击性极强。 关键时刻,正驾驶的精神状态恢复到正常水平,他看到跛脚浑身抖动的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给别人看的,于是试着掐住跛脚的脖子恫吓道:你要再这么不友好,我也使劲了。 跛脚脖子被掐,立刻感觉到了威胁,于是毫不犹豫的叼住正驾驶的脖子,很快咬破一层肉皮。 正驾驶说:你妈来真格的。于是两手较劲掐住跛脚脖子往里用劲,但是晚了一步,跛脚已经提前将正驾驶的脖子咬破了。正驾驶知道动物界的涉猎规则,要想不被畜生咬死,装死是个不错的办法,于是假装昏死过去,在那忍着不出声。 跛脚叼着他的脖子甩了几次头,过了一会之后不见动静,知道正驾驶死的差不多了,于是从他身上爬起来,嘴里全是鲜血。(.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他吸了一口,腥腥甜甜的非常受用,于是重新爬下来在里面吸了一气。 看到跛脚温顺下来,正驾驶伸出双手,像抚摸小狗一样抚摸跛脚的头部。跛脚的头部有些稀疏,但是还是很受用,情绪很快变得安静。 他对跛脚说:看你干的好事,脖子都让你咬破了,真淘气。 老先生站在车辕上查看,发现两个人滚在一起后没了动静,知道出了大事,于是暗中吩咐小辈儿拿出一条绳子,示意过去将他绑了。 小辈儿的头脑就是那么一回事,别人有自己也有,看上去没有缺斤短两,没有省事儿的地方。但是话说回来,别人长个脑袋不一定是个摆设,他这颗脑袋却真是货真价实的摆设。他上去之后就把正驾驶给绑了,二十多米长的绳子全部缠绕在身上,嘴巴上连着勒了好几道,因为老先生之前说过,让正驾驶闭嘴。 正驾驶像条被咬伤的木乃伊一样被绑了回来,跛脚清理完口腔,又将下巴上的血迹清理掉,才摇着尾巴从后面赶上来。 老先生对惟命是从的小辈儿挥挥手,小辈儿之所以惟命是从,是因为除了惟命是从不会多干些别的。小辈儿问道:挥手是什么意思,让我走还是让他走还是一起滚呀? 老先生耐心的说:都不是,是叫你放开他,他已经受伤了。 听到命令后,小辈儿三下五除二的功夫将正驾驶从头到脚解开了,又用了大概一顿饭的功夫解开了绕在嘴巴上的死结。 正驾驶能够开口说话的时候,除了感觉被咬的脖子不是自己的以外,上下两张嘴唇也长在了别人嘴上。他在心里说:这是他娘的怎么一回事呀?说咬就咬,说绑就绑,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 跛脚知道犯了咬人的错误后很懊悔,走到正驾驶身边时没有搭话就钻进了车棚里,因为外面的光线太强了,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老先生没有搭理他,知道这个时候臭着比较好。他从车上跳下来径直走到正驾驶面前说:不用说话,我知道是怎么回事。 正驾驶积攒了一肚子怨言准备往外吐,但是看到老先生的眼神后还是咽了回去。老先生关心的问道:你的气管有些冒泡,还能够使吗? 正驾驶拖住下巴点点头,生怕一个扶不住脑瓜从受伤的地方掉下去。他肯定的说“气不够使那是肯定的”。但是气管露气的地方吞掉了几个关键字,老头子只听到了“肯定的”这个无关紧要且模棱两可的中性词,同时看到了正驾驶肯定的眼神,老头子继续说道:事不宜迟,马上用水冲洗冲洗,气管那个地方就不用洗了,万一冲进去脏东西会引起咳嗽的。 正驾驶拖着下巴舀出满满一瓢水,将脑瓜放在车辕上,一手按着脑瓜一手拿着水瓢,对着伤口开始浇灌,凉水和着血水流到地上,地上的血水不断汇集形成一股浊流流向阴沟。阴沟内顿时沸腾起来,吸引着更多的鱼刺从远处游过来允吸。 正驾驶将伤口洗的发白,再也挤不出一点血液。这个时候老头子吹着口哨走过来,他已经多少年没有吹哨了,这是年轻的时候准备从事流氓这个行当学的头一件事。但是事情的发展与预想差距太大,流氓不是随便吹个口哨就能当上的,还需要强壮的体力。老头子缺的就是这个,全部的体力都用在寻找食物和耍嘴皮子上,无暇他顾。因此,老头子终于在年轻的时候痛下决心,弃武从文,过上了受人尊敬的教书生涯,一直活到现在这么老。这些都要得益于当初的从事教育的正确选择。 他从地上抓起一把沙土迷在伤口上,用抹布将正驾驶受伤的脖子包好。包好之后,正驾驶有了说话的冲动,而且中间不带露字的。 他说:老先生,我还是我吗? 老先生说:你还是你,但是跛脚已经不是跛脚了,他得了狂犬病,需要治疗呀,咱们不能眼睁睁瞅着这孩子活活给糟践了,但是也不能眼瞅着被他糟践喽。 正驾驶心有余悸的说:是呀,我差点被跛脚给咬死,论身手和心眼,他哪一点也比不过我,但是他却跟狗学会了用嘴咬人,真是无耻的很,我们平时打仗是不带嘴的。 老先生表示赞同,他深谋远虑的说:你就不要惦记他的嘴了,得想个法子将跛脚捆上,不然发作起来,凭你我之力很难将他制服。 正驾驶说:没有问题,我这里人手较多,副驾驶也不是吃醋长大的,他听我的话。 老先生心说刚才还好好的,一会儿功夫就犯了糊涂,阴阳不分了。不过他还是接着说道:那就有劳了。 跛脚躲在车篷里睡了一觉,睡醒后感到身上多了几道麻绳,他赶紧睁开眼,看见小辈儿和正驾驶一左一右盯着自己看。正驾驶已经恢复了愉快的心情,他看了跛脚一眼,伸手翻翻跛脚眼皮。就在这时,车门帘一闪,一束光线从外面传进来又快速暗淡了下去,跛脚及时捕捉到这束光亮,整个人像掉进了光线的漩涡中,身体一下子变得透明焦灼,整个人像被挂在空中烤透了一般。他闭上眼睛尽量不想那道光束,但是无数光线像利剑一样穿进跛脚身体,跛脚浑身暴涨了两圈,青筋像碧蛇一样爬满全身,肌肉被咬噬般痒痛难禁,他试着调整一下心绪,但是,心脏在这个时候也跟着爆裂开来,紧跟着捆绑住跛脚的几道麻绳发出较劲的吱吱声。眼瞅着麻绳里面的纤维被拉细抻长,一根根一缕缕勒进皮肉,开始断裂开来。 第五十七章 谁吃谁 小辈儿面现惊惧,转过身子打开车帘,一只脚迈出去,另一只脚还在车厢里犹豫不决。因为有刚才被咬的经验在身,正驾驶表现的比较从容,他不但没有迅速逃跑,还蛮有心情的撩开跛脚的衣衫查看里面的皮囊,只见跛脚的皮肤已经变成黑紫色,像饱成的葡萄粒一般丰收在即。 正驾驶饶有心情的说:小辈儿呀,你不知道,这是你妈狂犬症晚期,除了等死没有更好办法。面对这种不幸的事情,我们即便有天大的本事也只能干瞪眼,不过万幸的是,我们只能看着干瞪眼而不是被干瞪眼看着。 小辈儿的两只脚已经跳到地面上,听到正驾驶心情不错,没有泰山压顶前的感觉,于是放下心,重新一只脚蹬在车厢尾部。 马车一侧不远的地方,老头子撒完尿系上裤子,抖落干净手上的尿液,最近一段时间,他经常不自觉的将尿液便在裤兜里,那东西自出生那一天起就伴随在他身边,一刻也没有离开过,非常听话。但是最近一段时间,这只老鸟有单飞的意思,经常偷偷打开城门私放水军,老头子全凭温度和湿度提心吊胆感知,尽管这样还是慢了半拍,始终赶不上水军前进的步伐。他找了一个顺风的地方,在那等了很长时间,眼瞅着就要出来的时候,一阵凉风吹进来,老头子心里没了底,不知道到底出来没有,为了验证一下,他看看脚面和地面,两面都是干的,于是放心的提上裤子,但是裤子已经湿透了,老头子心里说:这倒好,撒尿改成被尿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他将能够抖落的东西尽量抖落干净之后才离开这个伤心地,刚一回头便瞅见了小辈儿露在车厢外面的屁股,于是吹起口哨踱着方步走过来。现在,吹口哨成了老头子追忆青春的一部分重要内容,在口哨声中,他又一次回到了未遂的流氓时代。 车厢里,经过狂犬病毒一系列的轮番攻击,跛脚整个人变了形状。首先嘴脸向外拉长,胸腔里有了狼嚎的酝酿声,眼睛变了颜色,晶状体幽蓝而深远,门牙突出,嘴唇外翻,耳朵似乎也跟着拉长了许多,整个身体变成绛紫色,和之前受气的窝囊废相比,面貌简直焕然一新。 正驾驶非常享受这种变化,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他听不到危险来临的脚步声,指着跛脚对小辈儿说:你说他还能活吗老这么折腾,腿脚都勒出黑血来了。 副驾驶悄悄出现在正驾驶身边,他绕着车篷转了一圈附在耳边对他说:跛脚想吃了你。 正驾驶冷不防被人打扰,非常不乐意,他指着副驾驶的鼻子说:一边玩蛋去,这是你妈阳界,阳界我说了算。 副驾驶不情愿的飞出车厢,在旁边支起桌子摆上茶道,对于鬼魂来说,附庸风雅是一件较难的事情,人们到了这个地步,通常要四处找人报仇的。(.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副驾驶的仇恨在正驾驶身上,看到正驾驶面临危险,出于人道主义,副驾驶义气了一把,但是被骂了回来。副驾驶心说小样,一盏茶的功夫就能死过来。于是耐下心烦,边喝茶边看热闹。 小辈儿正在专心致志的处于恐惧之中,被正驾驶的喊声吓了一跳,他惊恐的问道:是让我玩去吗? 老先生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车篷外面,他掀开车帘,看见跛脚已经半做起来,与正驾驶的耳朵还有不到半尺的距离。 老先生说:这是怎么了跛脚。 “发作了,估计要完呐”正驾驶愉快的说。 跛脚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说:老先生,你看我现在的样子是死是活呀,给来个痛快的,太你妈受罪了。 老先生心说“你瞎呀,我又不是阎王爷派来的”,不过他还是安慰道:跛脚,肯定的。 跛脚问道:肯定死还是肯定活呀? 老先生说:你要坚强,大风大浪都过来了,只要有一口气在就死不了。 跛脚听到这里,嘴里含了满满一口气,他大喊一声“开”。身上的麻绳应声而断,正驾驶因为位置比较占优势,被跛脚逮了一个正着,整只耳朵连同半张脸皮被咬下来。 正驾驶嗷的一声直冲云霄,但是云霄不是那么好冲的,上面有顶棚覆盖着,又被顶棚砸回地面。 正驾驶落回地面,正好与跛脚搜寻的眼睛碰在一起,跛脚被眼前这个怪物吓了一跳,心说“我都这个德行了是不应该害怕的”于是将正驾驶的半张脸皮塞进嘴里,他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吃肉了,血腥味充塞着每一颗味蕾,真是太享受了。 吃完脸皮和耳朵,正驾驶吓尿了裤子,尿液顺着裤子流到跛脚身上,跛脚是个好干净的人,不成想面前这个怪物将自己当成了尿罐子,于是爬起来按住正驾驶肩膀,上去就是一口。因为力气较大,牙齿直透骨缝儿,一下子拔不出来。跛脚试着拔了几次,无效,正驾驶每一次都会跟着劲走。跛脚僵持了一会,心说“总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试着与面前的怪物商量:你觉得这么好玩吗。 正驾驶疼痛难忍,一下子来了脾气:我的脸被你吃了,今后还怎么有脸见人,你赔我一张脸就饶了你。 两个人僵持不下,一同顺着车厢滚到地面上。 小辈儿和老先生跑出去很远后,老先生才敢气喘吁吁的回头观看,见跛脚没有追上来,对继续飞驰的小辈儿喊:回来吧,跛脚正在吃正驾驶,没有功夫追咱们,况且以我的身份,跛脚还是给这个面子的。 小辈儿围着马车绕了一圈,看到跛脚正在专心致志对付正驾驶,于是试探着围了上来。 正驾驶凭借一身块头,一骨碌身将跛脚压在底下。小辈儿对老先生说:老先生,我有些糊涂了,这是准备谁吃谁呀。 老先生凭借丰富的人生阅历,跟小辈儿这孙子打了一个平手,同样看不出到底谁吃谁。不过他有的是耐心,于是围着两个人蹲下来:等等看吧,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知道答案了。 两个人正在埋头苦干,看样子,正驾驶占据明显优势,但是只有当事人才知道厉害,自己的肩膀子被跛脚叼着,一动就他妈钻心的疼。正驾驶露出痛苦的表情,对近在咫尺的老先生说:老先生,你想个办法吧,总这么咬着也不是办法呀。 老先生被正驾驶狰狞的面目吓了一跳,心说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被吃成这样了。但是看到底下的跛脚后还是露出不信的神情:这是怎么回事,你的脸哪去了? 正驾驶指着身子下面的跛脚说:吃了,让这条疯狗给吃了。正驾驶说完意识到一个高兴的事情,他发现自己的两条手臂不是白给的,刚才一着急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只知道张着嘴害怕。他说:老先生,你给拿根棍子过来,行行好将跛脚的嘴巴撬开。 老先生已经站了起来,这时跛脚从正驾驶的胳膊底下露出头脸,两道幽蓝的眼神射向老头子,他收住光芒对老先生说:救命吧老先生,我的两颗门牙镶嵌在骨头缝儿里拔不出来,牙根痒的难受,你说怎么办吧,行行好给想个办法。 第五十八章 双双毙命 老先生得意的对小辈儿说:看到了吗,这两人都有求咱们,你说先帮谁吧? 小辈儿对跛脚还是有感情的,如果在两者之间选一个活的,小辈儿会打心眼里选跛脚。毕竟跛脚有个优点,底盘低速度慢,万一碰到危险,跛脚总是第一个拿来垫背的。因此小辈儿毫不犹豫的指着跛脚说:残疾人优先,先帮助跛脚吧。 跛脚从肩膀里拔出牙齿说:“谢谢。”说完后继续咬着肩膀不放。 老先生和小辈儿在很远的地方找到一根应手的木棍,再次返回两个人战斗的场地时,发现两个人交换了作战场地,跛脚由被压转到趴在正驾驶身上,看样子,两个人已经奄奄一息。 老先生走过去查看,正驾驶的肚子被跛脚掏空了,而跛脚的脖子差不多被正驾驶扭断了,还有一点筋骨连在上面。 泥马目睹了惨案的发生,但是它对人类的这场厮杀没有给予更高的关注度,只在最激烈的时候漠视了几秒钟,当两个人同时被对方杀掉时,泥马带着马车走了过来,对准正驾驶脸上撒了一泡尿表示祭奠。 老先生赶走泥马,对泥马说:人已经死透了就不要再糟践了。 老先生怀着沉痛的心情看着不分你我共赴黄泉的两个人,他之所以沉痛,是因为接下来不知道又有什么事情落在活着的小辈儿身上,然后又将以什么方式将他弄死。但是死亡永远不会落在自己头上,因为自己虽然老,但是没有死,这是多么有说服力的证据呀。 他吩咐小辈儿先埋了再说,毕竟马上要到家门口了。 这时,车厢底部传来敲打声,老先生高兴的说:你看咱们有多幸运,刚死两个,又活过来两个。 大头和老憨同时醒过来,醒过来之后发现被双双关在一个密闭的空间,几缕光线从车厢空隙处传进来,大头首先说了话,但是因为有一个月的时间没有说话,因此对说话的步骤有些遗忘,他对老憨张张嘴,没有任何声音从干瘪的嘴里发出。但是老憨却好像明白了什么意思,紧跟着在黑暗中眨眨眼睛以示回应。 大头和老憨在饥饿中醒过来,纷纷用力敲打车厢,敲打完之后眨眼的功夫就又饿晕了过去。待小辈儿欣喜的打开车厢底部查看时,两个人各自吞咽了几口口水,提前睡了过去。 小辈儿没了帮手,更不能指望只说不练的老头子,于是在泥马撒尿儿的地方用铲子刨了一个坑,他累的差不多要主动殉葬的时候,老头子在一边说:埋了吧。 于是,跛脚和正驾驶被塞了进去,跛脚还好,正驾驶因为身材高大的原因,有一半身子露出地表。老先生用铲子拍了拍,希望能够像稀泥一样拍进土里。但是有些事情不会按照他想象的样子发展,几铲子下去后,正驾驶动弹了一下,整个人仰面朝天躺起来,老头子吓得够呛,急忙在心中念了几句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有什么错都是小辈儿的错,要怪就怪他个王八羔子吧”。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他看了小辈儿一眼,小辈儿心里大概也是这么想的。 正驾驶死的时间不长,腿脚还是比较软的,于是,小辈儿和老先生见缝插针的将正驾驶的腿脚仰面朝天的插在缝隙里。看上去,两个人死了还那么亲密,老头子差不多要热泪盈眶了。 老头子说:先盖上一层浮土吧,回到家后通知家人再接回去出殡。 一老一少处理完该处理的东西,刚坐上马车,就见不远处走过来一个拾粪的老头,老先生对泥马和小辈儿说:不急在这一时,等等那个老头,我们已经有好几天的时间没有看见活人了,希望能够问出一点口粮来。 拾粪的老头扛着粪叉子过来,他的愿望非常简单,如果顺脚的话,跟上一段顺风马车。于是朝着马车扬扬手表示有话说,马车没有要走的意思,老头心说总算遇上好人了。 几年前的一天,拾粪的老头做了一个梦,梦见在某个黄土路边拾了许多新鲜的马粪,有不少还是热乎的,正在冒着诱人的青草气息。于是,他起了一个大早,在村边子上将粪叉子扔向空中,粪叉子落地时,叉子头指向泥马即将奔赴家乡的这条路。于是老头扛着粪叉子一路赶过来,但是遗憾的很,这条路很少有马车经过。 老头在路边睡了一觉,再次醒来时已是中午时分,天空上有了乌云。他不知道的是,这一觉睡了有三年时间。 一路上,老头基本没有见到马粪,眼瞅着颗粒无收,他明白一个道理,梦境有时候是相反的,远不如经验来的实在。于是和往常一样,在没人的时候捧起一把黄土提着鼻子闻了一下,立刻闻到了泥马尿液的气息,于是顺着气息赶过来,但是泥马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解手了,只朝着正驾驶小便了一次。 老头走到马车跟前,看到老先生和小辈儿衣衫褴褛的样子,立刻在心中对两个人打了折扣。 老头问道:你们这是去哪里? 老先生拱手说:黄土岭,我们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回去了。 麻子脸出行寻宝的队伍在几个月以前就传遍了附近的几个村庄,听到这话,老头想到了那只寻宝的队伍,在自己想象中,寻宝队员大概都是这个得瑟样子。于是试探着问道:可是出去寻宝的那只黄土岭的队伍。 老先生心说“人的名树的影”,看来死上几个人还是有好处的,于是客气的答道:是呀,老先生。 老头身单力孤的,但还是动了坏心眼,按照他的理解,车里肯定有不少宝贝,碍于身体条件,明抢是要吃亏的,于是恢复了良善的样子说道:老先生,可否搭乘一程,这个地方非常容易迷路的,而对于我来说,闭着眼睛也能将你们带出去。 此时,老先生正好需要这样的人手,于是痛快的答应了。 老头坐上了马车,很快就和老先生打得火热,并自报了家门。但是老先生只关心老头身上的粮食,老头看了出来,将一块硬的像石头一样的窝头从怀中掏出来,老先生试了几次,牙齿接二连三败下阵。 他扔给小辈儿说:想办法让我吃点。 小辈儿仗着年轻牙口好,将半个窝头尖儿咬在嘴里,在里面含了一会之后,连同唾沫一起吐在手心里。 老先生说:别弄脏了,你看看上面,全是口水,让老人家笑话的。 小辈儿受到提醒,想到了用水攻这个法子,于是从车厢里舀出一瓢水,将窝头泡在里面。时间过的很慢,马车走出去很远后,窝头才有了一丝动静,开始有气泡冒出来。 趁窝头没有发起来的时候,老先生想起要问问老头岁数,毕竟两个老头在一起,岁数老的那一个要显得牛逼一些。在这方面,老先生还是有资格说道说道的。但是,拾粪的老头心思放在马车的财宝上,不成想老先生要跟他比岁数,这是他的拿手强项,他有些得意忘形,鼻涕泡连成一串冒出来,不屑的说:如果活到现在的话,大概有一百多岁了。 第五十九章 欢迎仪式 拾粪的老头发觉失言后,伸出手偷着抽了自己几个嘴巴。万幸的是,一阵黄风及时赶过来遮住了老先生和小辈儿的耳朵,黄风过后,拾粪的老头指着前面的一处稀稀拉拉的村庄说:前面就是黄土村,我到家了,过了黄土村就是黄土岭,改日要请老先生和小辈儿喝茶的。 说完自己跳下马车,将粪筐留在了马车上。老头走出老远后才想到要挥挥手,于是举起胳膊,胳膊就在那个时候断的,露出森森的白骨茬。老先生说:这老东西是有些看不起咱们呀,用一个窝头就把自己送回了老家。 老先生是个外来户,但是在此地居住了差不多一辈子,没有听说过黄土村这个地方,既然老头说了,而且自己也看到了,他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眼睛,因此就没有多想。 泥马在老头跳下车辕之后,发现自己已经闻到了马棚的腥臊气味。于是欣喜的亮开嗓门喊了两声,迈开腿脚穿街过户,眨眼功夫,果然看到了日思夜想的黄土岭。 老先生寻宝归来的消息提前插上了翅膀,穿过大风飞进黄土岭村的每一户人家。每一户人家立刻派出能够说说道道的重要人物出门迎接,他们已经做好两手准备:一手抬起来,一手抡下去。 老先生长到这么大岁数,直到现在才发现还是比较受欢迎的,他说:乡亲们,我们寻宝队回来了。(.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乡亲们看到了衣冠锦绣前程似锦衣食无忧的日子,立刻激动起来,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才好,乡亲中有个善于思考的人拍了一下脑门,他思考的时候经常就这么哄一下子灵光一闪,然后主意就出来了。但是大伙认为是手掌发出来的声音,于是也跟着鼓掌,鼓掌这种欢迎方式就这么产生了。 小辈儿被老先生踩在脚底下,他压压掌声说:乡亲们,我们寻宝队千辛万苦长途跋涉从遥远的地方回来了,我们吃了很多苦头,也死伤了不少队员,现在只有我还在像回事的活着。 乡亲们堵上耳朵,看看老先生嘴上没了动静,提出自己关心的问题:财宝怎么个分法,您老说过人者有份的。 老先生一下子恍了手脚,他们本来能够装下那具巨猿的皮毛的,至少给大伙开开眼界,但是宝贝没有找到,却丢三落四的回来了。他说:乡亲们,我们确实没有找到什么宝贝呀。 众人不信,以为欢迎程度不够,于是现场又响起更加热烈的掌声。老头子被掌声拍晕了,他定定神,感觉肚子也不是那么饿了。他酝酿了一下说:乡亲们,我们本来是有希望找到天山雪莲的,但是我们碰到了大风暴、大猴子还有一群绿眼狼,我们也是没有办法,为了活命只能无功而返了。 那个聪明的人说:但是那几个人都已经死了呀,怎么能说为了活命呢。 老头子差点被噎过去,伸手将小辈儿扔出来说:还是有活着的,这里还有一个小个儿的。 众人私下商量,既然老家伙死活不交,我们也不能一棍子将他打死,这么着,搜查吧,万一查出个蛛丝马迹再打断他的老腿不迟。 于是有人提议要搜查,立刻得到现场观众的一致同意。 老先生想到藏在裤裆里的一块大洋,这是万万不能露底的,这关系到日后几个月的开销和自己高大的形象。于是冲着众乡亲摆摆手,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口水甩出去不少。 小辈儿想起正驾驶的一张狼皮被自己霸占了,也跟着起哄:是呀,不能搜,上面没有东西的,天地良心,我们已经好几天没有吃饭了。 那个提议要搜查的人说:动硬的吧,这个老家伙不是省油的灯。 几个老娘们听到要玩儿硬的,纷纷亮出拳头响应,嘴里说:上吧,上吧,我们不是软柿子,不是你想怎么捏就怎么捏的。 几个老娘们已经冲到马车跟前,将老头子和泥马围在中间,老爷们也不甘示弱,从外围纷纷找到插脚的地儿,毫不犹豫的用身子贴补了上去,将围住老头子和泥马的老娘们围了一个水泄不通。 看架势,老头子就是插上翅膀也飞不起来了。老先生尽量用商量的语气说:乡亲们,既然大伙乐意搜,那就搜吧,但是身上就不要搜了,除了该有的东西就什么也没有了。 老娘们臊红了脸,纷纷说:那东西有什么好搜的,家里都有。 老爷们在这件事的处理上还是比较心细的,他们体谅的说:不搜可以,但是要看的,哪里都不要放过。 老头子站在车辕上还想拖延一会儿时间,这时从底下迫不及待伸出一只手,不知是哪个老娘们伸出来的,这只手因为位置比较靠下,开始的时候是奔裤裆去的。老头子吓得够呛,慌忙猫下腰,那只手薅住老头子的脖领子感受了一会儿,里面没有什么东西,于是一扬手将老头子甩进人堆里,两个老娘们立刻从地上冒出来,一前一后用胸口堵住退路。 人群从四面八方涌向马车,不大一会功夫,马车被拆成了简易装置,只具备了马车的雏形。 人们搜索着马车上每一处地方:有吗? 得到的回答是没有。 搜索的人开始愤怒了:藏起来了,什么也没有。 有个人爬到车厢底部,从底部搜出一件破旧的狼皮褥子,他大声喊道:有了,这是什么东西? 无数双手同时抢到那张狼皮,有人说:是你妈狼皮,还说什么都没有。 众人一无所获后,将矛头瞄准老先生,守候在老先生身边的一个老娘们说:把老家伙扔了吧,在地上站着大伙也跟着堵心。 大伙对老先生说:我佛还是慈悲的,说出来就没事了,我们只想得到我们该得到的东西,多出来的还是你的。 老先生说:我们真什么也没有呀,仅有的一点粮食还被大伙给分着吃了。 立刻遭到那个聪明人的反驳:大伙都已经死了还怎么吃你的粮食。 老头子又一次被噎过去,老娘们纷纷伸出手脚钳住老头子的老胳膊和老腿,没怎么用力就拎了起来,老娘们们在心里转悠了一下,想到老先生是靠耍嘴皮子吃饭的,怕时间一长缓过劲来嘴上吃亏,再蹦出点难听的,于是七嘴八舌的说:扔吧。 老头子领教过高空飞翔的滋味,想到了招供,毕竟手里还有一块大洋可以说事,但是老娘们已经迫不及待的将手里的东西脱了手。 于是,老头子的四肢在不同的时刻先后飞上了青天。 第六十章 老憨醒了 老头子飞上青天后,又一次挂在了树枝上,不过这一次要低调一些,双脚着地,不仔细看,就像老头子后背支着拐棍睡着了一般。 他醒来的时候已是繁星满天,马车被众人当成木料搬回家。只有泥马孤零零站在原先有车辕的地方等着重新启程,小辈儿不见了踪影,大头和老憨也跟着消失不见了。 老头子刚要动劲,从大树背后走出来一个人影。老先生说谁,谁也不准过来。 那个人影咳嗽了两声说:我,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 老先生在那被树枝撑着动不了劲,他想到了白天搭车的那个高老头,于是猜到:是拾粪的高老头吧。 那个人影说:是我,几个月不见就忘了,老远瞅着就像你,走过来一看,真有你的,站着就睡着了。 老先生试着从树枝里走出来,但是要以牺牲上衣为代价,这是所有光棍最不愿意发生的事情,他虽然老,但是并不妨碍他的身份,论资历,应该在光棍前面加个“老”字。他在那站着想办法。 高老头说:把衣服脱了人就下来了。 老先生脱掉衣服,树枝获得自由后弹向天空,他重新穿好衣服说:你不是回家了吗,怎么深更半夜的又跑回来了,不怕碰到鬼呀。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高老头有些迷糊,他从大树阴影里显出身形说:老先生,咱们可是几个月以来头一次见面啊。 老先生定睛一看,果然跟白天搭顺风车的老头没有多大关系,是本村拾粪的高老头,这个老东西据说还有收魂的本事。他笑着将碰到老头的事情讲了一遍,高老头立刻严肃的说:老先生,有些话是不能由着嘴说的,隔壁村倒是有个黄土疙瘩,也有一个和我同姓,职业相同的老头,但是三年前已经死了呀,尸骨到现在还没有找到。 老先生脑瓜嗡了一声,知道遇到鬼了,不过他还是比较镇定的,抱着侥幸心理对高老头说:不会那么巧吧,什么事都让我碰上。 高老头说:看你气若游丝的样子,估计再这么折腾下去,没有一个月的活头了。 老先生吓的够呛,尽管岁数比高老头还要老上十几岁,不过他还是没有活够。于是拱手说道:我这里有一块大洋,希望指点一二呀。说完从裤裆里掏出一块锈迹斑斑的玩意,在肚子上蹭蹭,一块光亮的大洋出现在高老头眼前。 高老头还是比较爱财的,这么多年以来靠着给人收魂攒下了好几块这样的大洋,他不在乎再多出这么一块,但是少一块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挥动着粪叉子在四周找了一圈,果然发现了那个老头来过的踪迹。回到老先生跟前的时候,老头子后面站着好几个人,他常年干这个,一眼就看了出来,麻子脸、正驾驶、副驾驶还有跛脚等人正站在老先生身后,死前什么模样,到现在还是什么模样。 高老头说:走吧哥几个,再不走就晚了。 麻子脸走过来对着高老头晃动一下手臂,高老头拿起粪叉子将麻子脸叉住,就地扔在地上,一只胳膊在叉子上燃烧了一会儿,麻子脸说:行呀老头,有两下子。说完,带着半条胳膊半张脸跑了。跑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大概丢不起人,随便出来一个老头就把自己给办了。 麻子脸本来附在大头体内,他跟着大头吃了不少苦头,喝下不少凉水。但是还是被正驾驶、副驾驶以及后来死的跛脚赶了出来,他们商量着继续组成一个所向披靡的团队,这只团队在阳间受尽凌辱,但是在阴间还是可以干些打家劫舍的勾当,跛脚认为,已经死过一回的人了就不怕再死一回。他们准备请个识字的军师,自然的,几个人同时想到了接近于自然死亡的老先生,这个老头子命不该绝,但是他们有一万种解决老头子的办法。 就在大伙商量着准备掐死老先生的时候,高老头提着粪叉子出现在众人面前。 麻子脸被赶走了,大头彻底清醒过来,他躺在炕头上要了一碗米汤,身上渐渐恢复了力气,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差不多已经能够自己动弹一下,于是将老婆叫起来又要了一碗米汤,这一次,他彻底能够说话了。 黑暗中,几个死去不久的冤魂被高老头的粪叉子吓坏了,哆嗦着缩成一团滚跑了。 高老头说:要想保命,还需要做一件事。 老先生说:只要不要我性命,什么都答应你,你尽管说吧,但是我只有这一块大洋,你看着办吧。 高老头想到大洋还在老先生手里,顿时心里有些不安生,七上八下的不得劲,他说: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拿人钱财替人消灾,钱不到手我是不会说的。 老先生多长了一个心眼,怕高老头是个骗钱的主儿,于是横下一条心说:既然话说到这份上,你不说我是不会给钱的。 两个老头把话说到这份上,再下去就没好了。于是各自在心里骂了对方一遍,互相和解道:好吧,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 老先生回到家中,两间茅草房积满了黄土,黄土上印满了杂乱无章的脚印。没人的时候,小偷大概把这里当成了公共场所,经常头一拨刚落脚,另一拨就已经提前预约上了。 第二天,艳阳高照,快到晌午的时候,老先生依旧处于休眠状态。不过他在中间醒过来一次,撒尿的时候摸摸大洋还挂在裤裆上,就又睡了过去。迷迷糊糊中,过道里响起咚咚的脚步声,随后自家房门被撞开,紧接着二门的两个门板被卸下来扔在炕沿上,小辈儿率着几个刺头先后出现在老先生面前。 老先生闭着眼睛说:小辈儿,这是你跟谁在撒野呀。 小辈儿抹抹头上的汗珠,随手甩在地上说:老先生,不好了,不好了------。 老先生明显不乐意听,他说:你妈先在这里喘会儿气,我好的很呐。 小辈儿走到堂屋,掀开水缸盖子,水面上浮着一层细密的沙土,水底有浮游生物在孵化长大,最后羽化成花蚊子附在水缸表面上。小辈儿拿嘴吹散浮土,找了一块干净的地方伸进嘴巴喝了一气。 他抹着嘴从水缸里出来,走到老先生跟前说:老先生,老憨疯了,一大早的功夫,已经有好几条想收拾他的壮汉被他收拾了。 第六十一章 获救 原来,众乡亲将老头子扔进树杈后,看上去没有被扔死,于是命令小辈儿将老头子摘下来。小辈儿作为寻宝队员中第二个唯一活着的队员,被大伙给予了足够的关心,因为这孩子还是个孩子,在大伙眼中心眼没有长全,是可以四舍五入和忽略不计的那个零头。因此,尽管乡亲们非常愤怒,但是将老头子扔上天空之后,心中的怨气也跟着飞向了天空,就没有再迁怒小辈儿。 几个老娘们说:小蛋蛋,将老头子从树枝上摘下来吧,既然不是鸟就不要站在树上乍翅了。 小辈儿脱掉鞋子,目前,只有这双半脱的拖鞋依旧属于他的私有财产。他顺着大树爬了上去,大树在中间位置分成两岔,大概在小树的时候看到了跛脚肚脐以下的部分,长大后照葫芦画瓢长成两条腿的样子。一岔是主干,斜着伸向天空,另一岔的侧干细了一点,像晾衣架一样横亘在眼前,小辈儿图了省事,直接走上了横岔。 但是他忘记老头子挂在什么地方了,透过茂密的树叶看过去,就会有更加茂盛的另一层树叶从缝隙里填补上来。 几个老娘们在树下喊:下来了,下来了,这老头子命真大,树枝都被他压弯了。 他坐在树上歇了一会儿,觉得总找不到也不是办法,又顺着树干爬下来,刚到地面,就看到老先生像木偶一样被树枝串在地上,脑瓜埋进锁骨窝里。他走过去试探一下,只有进气没有出气,于是掰开老头的下巴,仅剩的一颗牙齿还是那么倔强的拦在门口,小辈儿给拿树枝捅了,老头子居然没有流血。但是却从喉管里冒出长长的一口气,小辈儿欣喜的说:活了。 众乡亲一时没有活干,纷纷寻找作案目标。这个时候,泥马不合时宜的打了一个哈欠,众人受到提醒,将目光集中在泥马身上的那辆简易马车上。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得到肯定的目光后,所有的村民几乎在同一时间发动了引擎,一窝蜂似的冲向了马车。 大头和老憨就是在这个关键时刻醒的,不然就会当成木柴分别填进千家万户的灶火坑儿里。大头首先睁开眼睛,然后用眼神叫醒还在睡熟的老憨,紧跟着老憨也睁开了饥饿的眼睛。 当众人掀开车厢的搪板后,发现车厢里安安静静躺着两个皮包骨的汉子,其中一个用丝绳从上到下松松垮垮的缠绕了无数圈,大伙以为看到了传说中的吐丝人,纷纷伸出手试探。 两个人已经在众人赶来之前合上了眼皮,因为一日三餐的凉水供应,眼皮也跟着喝了不少凉水,处于严重充水状态,肿的像两道闸门似的自动关闭了。两个人在心里试了几次,用尽全力还是没有打开眼皮。 有人伸手打开一张眼皮,里面的瞳仁动了一下,那个人吓了一跳,一松手又将眼皮合上了。他说:活的,还是你妈自己动呢,看看还喘气吗? 立刻有许多好心的手从四面八方伸过来,他们按照以往被人医治的经验,纷纷打开大头和老憨的眼皮,掐人中,试鼻息,看牙口,摸胸口。出于关心,不少手前赴后继的打开了两个人的裤裆,趴在肚脐上看看里面有没有东西。里面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到,但是,每一个看到黑乎乎的人还是非常兴奋。 大伙互相提醒说:小心点大伙,别弄坏了。 最后终于得出结论:这两个人看上去还没有完全死透,如果给口吃的,大概能够缓过来。 两个人完全脱了相,围观的众乡亲看着这两具皮包骨,始终也没有和大头和老憨联系在一起。 众乡亲把仇恨又一次集中在老先生身上,认为老头子干了绑票未遂的勾当。他们说:剐了吧。 那个聪明的人说:我们是守法良民,不能直接干些杀人越货的勾当,但是可以把眼前的这两个被害者养活了,让这两个人找老头子算账。到时候,我们是有话语权的。 几个老娘们将两句话连在一起想了想,感到是那么一回事,于是代表大伙表示了同意。 大头首先被拉出来放在地上,轮到老憨时,因为全身缠着绳子,所有大伙都不好意思下头一手,非常明显,下头一手的会被大伙认为直接看上了老憨身上的绳子。 还是那个聪明人想出了一个完全之策:直接揪住脑袋拎出来吧。 但是在实施的过程中出现了程序上的错误,大伙还是习惯性的抓起这只粽子的下半部分,没等着抖落,老憨头朝下就痛快的自己掉了出来。 大头头型长的比较时髦,中间秃顶,四周却很茂盛。水往低处流,大概养分也是这么个理,全部溜到洼地去了。他凭借这头独一无二的发型,很快被媳妇猜了出来。 早些时候,大头的媳妇看到老先生只身回来,知道像大头这种智商的,十有八九被扔在了半道上,已经提前做好了改嫁的准备。但是,她看到大头的时候还是有些面熟,她胡乱猜到:客官,你不会是我家的大头吧。 大头怕被媳妇扔出去,拼尽全力点点头。大头媳妇高兴的说:还你妈真是,给留个活的就不错了。她对老先生充满了感激之情。 于是,大头被媳妇拖回家去,并熬了一碗稀粥撬开牙缝灌了下去。 老憨掉在地上之后动弹了一下,大伙看了一眼便不再理会,因为有人在马车上卸掉一块木板,并在大庭广众之下搬到自己家中去。大伙有些急眼,纷纷对马车下了黑手,转眼间马车四分五散。老憨的媳妇晚了一步,但是泥马还站在那里,于是对泥马下了手,将泥马的马鞍子放在自己肩膀上。她驮着马鞍子出现老憨身边时,老憨在心里骂了一声:败家娘们,连你妈我都认不出来了。 老憨媳妇停住脚步蹲下身子疑惑的问道:这位客官,你饿成这个样子还敢骂人,找抽吧? 老憨在心里说:留着好了以后再一块收拾你吧。 看到老憨一言不发的样子,老憨媳妇说:嘴还挺硬,不服气是不是。 老憨一字一顿的说:我是你妈老憨。 老憨的媳妇终于认出老憨来,认为可以暂时断了改嫁的念头,喜极而泣,连拉带拽的将老憨拖进家中。 刚到院子里,老憨媳妇就按住母鸡抠出一个生鸡蛋,连毛带壳的给喂了进去,他媳妇说这东西补身子,嚼碎了的话不伤胃。他吃完生鸡蛋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天还没亮的时候,老憨以为自己还在马车上,伸手将媳妇从炕上扔了出去。 老憨媳妇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睡的好好的就被扔到了院子里,赶紧爬起来跑到屋里穿上衣服,再重新坐到院子里接着哭。 老憨没有理会这些,他现在非常饿,吃了屋里一切能够吃的东西后还是饥饿难忍,于是走到院子的鸡窝旁。鸡窝里现在只有一只公鸡搂着一只母鸡,老憨媳妇本来准备再给公鸡孵出几个小妾的,但是不知道母鸡使用了什么避孕药,孵出来的全是男的。这些公鸡长大后还没有学会打鸣就被换成钱送进了有钱人的餐桌上。 第六十二章 老先生归西 老憨从鸡窝里出一个鸡头,看样子是只骄傲的公鸡。[.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这只公鸡本来是准备出去打鸣的,刚伸出半个脑袋眼前一黑就被老憨薅住了,以公鸡的经验推断,被人薅住脖子只是一个友好的玩笑,就像母鸡经常被人摸摸屁股一样,也只是摸摸了事。所以,它瞪着圆眼珠说:主人,摸摸就你妈快点松开。 但是这一次公鸡想错了,老憨揪住公鸡的脑袋,只转了一圈就扭断了它的脖子,随后对着脖子一阵吃喝。就在这时,门口赶过来几个看热闹的村民。 村民们还没有来得及做早饭,就听到老憨媳妇嘹亮的哭声。这么屁大个村子,除了老先生睡的比较死以外,其余的人都争先跑到老憨家看热闹。 老憨家本来是插着门的,村民们来到之后从墙头上跳进来,打开门放进全村的人进来参观。 只见老憨媳妇坐在院子中间手刨脚蹬,不知道的还以为在那里跟鸡抢着刨食吃。众人纷纷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此时,老憨一手提着鸡头一手提着鸡身子转过身来。 大伙看到了,纷纷在心里按照自己的意思还原了事情的经过。 有人说:为鸡打架太不值了。 “这年头为鸡影响家庭的还少吗?” “是呀,这些鸡太可恶了。” “关键是人,要不好那一口,鸡不会主动送到嘴里的。” “老憨也不容易,跟着老头子出去一趟,早就断了荤腥。” “老憨媳妇才真不容易,刚回家就你妈为只鸡打了起来。” 人群逐渐分成两派,杀鸡派和保鸡派。每个派系都认为自己是一碗水端平了才看问题的,在他们眼里,鸡和人都是平等的。 那个聪明的人带着几个保鸡派过去找老憨评评理:老憨,说句你不爱听的话,为了一只破鸡是不能得罪老婆的。 老憨闻到了鸡血的鲜腥气味,浑身血脉喷张,他感觉自己暴长了两丈多高,眼睛赤红,牙齿也跟着翻出来。这时,他看到几个面目狰狞的小伙子围了上来,老憨丢下手中的两具鸡块,双手一哈腰冲进人堆里,将几个小伙子团成一团从墙头上扔了出去。 看热闹的村民以为老憨闹着玩的,纷纷赞美道:我的亲娘,出去两天的功夫长本事了,看把人给扔的,不死也得够呛。 直到老憨把所有手边的东西都扔出后,村民们才终于意识到,老憨不是开玩笑,是你妈真疯了。 小辈儿掺和在人群里,他目睹过老憨收拾群狼的场面,知道全村的人加起来也不是老憨的对手,于是带着几个毛刺翻墙越脊找到老先生。 老先生闭着眼睛说:老憨是你妈真疯还是假疯呀? 小辈儿说:跟上回战群狼的架势差不多,能扔的东西基本上都扔出去了。 老先生咳嗽了一声,对着小辈儿说:不急,等老憨发作过去,跟上回一样,拿根丝绳捆起来,在别上几根筷子,丝毫也不能懈怠呀,到时候给口吃的也就行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老头子又咳嗽了一声,小辈还要再说些话,老先生说:没看见我正在咳嗽吗,大人咳嗽的时候小孩是不能说话的。还没有说完咳嗽声就成对的冒出来,很快在屋里响成一片。 这一次是真咳嗽,前面的两声假咳嗽是代表身份和地位的,意思跟讲话前的“这个妈、那个妈”还有“你妈”差不多,请大伙注意的成分比较大。但是,真咳嗽有时候就是这么被勾引出来的,老头子忘记自己的肺管子经不住逗,就这么两下子,差点将肺当成饭渣喷出来。 喘息的机会,老先生说:看来我是不行了,你可以试着用这个法子,不行的话,我就------。 老头子本想说“不行的话,我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了。”但是说到这里,一阵剧烈的咳嗽从胸腔里开始酝酿,裹挟着一股暖湿气流直冲嗓门,他养着头在那等着。这在平时是很优雅的老头动作,大多数老头也是这么做的,但是老头子忘记自己是躺着而不是站着,照例像往常一样张开喉咙,仰面做好了迎接咳嗽的准备工作,准备咳嗽完再接着把话说完。 小辈儿不是那么想的,老先生毕竟太老了,浑身掉渣,随时都有死掉的可能。他以为这个时刻伴随着咳嗽声降到了老先生身上,所以很自然的给老头捶打胸部,替老头出口气,以期回光返照吐出后面的“万一不行我就------”怎样的办法。 其他几个小孩经验丰富,看到老头正在倒气,几个人立刻爬到老头身上摸索值钱的玩意。 老先生被小辈儿捶打了几下子,那口痰涌上来之后落在了老先生的肺管子上,堵了个严严实实,他本来想要趴起来的,但是几个小孩正趴在他的身上摸索,一时半会找不到值钱的玩意,因此也就没有在老头活着的时候下来。 老头子绝望的蹬了两次腿,痛苦的闭上眼睛。老先生之所以痛苦,是因为不知道有什么灾难降临到小辈儿身上,再用什么样的方法把他弄死。他死不瞑目,又慢慢睁开了眼睛。 在老先生即将暗淡的目光里,有一个拾粪的老头从大门口走了出去。 三年前,这个老头早起出门拾粪就再也没有回来。他倒在路边后,一场罕见的大风暴铺天盖地而来,瞬间遮住了整个天空。风暴中,拾粪的老头被吹进路边的一个沙坑里,一座巨大的山丘从远处移动过来盖在老头身上。 风暴停止后,老头的家人在老头爱去的各家马棚里挨个寻找,找了一个遍也没有找到老头的蛛丝马迹。 谁也不会想到,老头会为了一个梦跑到鸟不拉屎的地方去拾粪。 老头死后,将所有能够调动的信息做出一个梦让风捎给家人,但是沙丘太大了,梦根本出不去。后来老头被周围的沙子逐渐脱干水分,差不多成了一张老头拾粪的相片,他还是没有机会送出一点信息。 一年之后,沙丘有了变化,被风削去了很大的一部分,但是老头已经习惯了形单影只的日子,老头的家人也将他忘的一干二净。这次老头的魂魄能够自由出入了,在两年多的时间了,他已经给不少人制造了鬼打墙事件,老先生的马车只是其中之一。 拾粪的老头跟上老先生后,那个同样拾粪的高老头差一点就看出了他的藏身之处,还好跟着老先生的鬼魂比较多,他被高老头的粪叉子忽略掉了。而且,老先生舍命不舍财的精神着实打动了拾粪的老头,他比较欣赏这种山炮类型的,死到临头还这么冲劲十足。 老先生死后才想起来,自己忘记回光返照了,而这些是死人应该有的权利,是谁也不能剥夺的,但是健忘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拾粪的老头说:走吧,上面有什么可留恋的。 老先生说:可以留恋的东西太多了,人生最大悲哀是什么,人死了钱没花了,我的大洋还你妈在我裤裆里没有花完呀。 拾粪的老头说不过老先生,独自走出大门口,在门外等着老先生上路。 老先生重新回到他身上,用尽全身力气打开眼皮。 眼瞅着老先生一口气没有上来,小辈儿正准备哭上几嗓子,这时,老先生睁开浑浊的眼睛,断断续续的说:我还有一块大洋,你替我花了,还有拾粪的那个老头,太不是东西了,不过落叶归根就没事了,说给他的家人,将他的骨头收了吧,还有老憨那人,我就------。 小辈儿最关心这个,他摇晃着老头子说:就怎么办呀? 第六十三章 一块大洋 老先生翻了翻白眼,双手捧住小辈儿看了看,他说:天怎么说黑就黑了,你怎么说没就没了,这里不是聊斋吧。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小辈儿对老先生还是有感情的,毕竟两个人在一起相处了几个月的时间,他听到老先生的话后,决定送老头最后一程。于是大声对其他几个小孩说道:孙子们,给老先生掌灯,八抬大轿送上一程。 几个小孩见多识广的,在村子里没少跟大人学事,于是从二门门框上抽出门板,将正在咽最后一口气的老头子放在上面,随后扯了一床白布单子盖在老头身上和头上,但是被单子不够长,还有两只脚露在外面。几个孩子已经做的够周到了,又将老先生的裤子往下,盖住脚面。几个人抬着老头在狭窄的屋子里转悠了几圈,然后放在炕上说:完事了,大夏天的这东西放不住,能扔多远就扔多远吧。 小辈儿动了感情,刚要流上几滴眼泪,有个小孩在边上提醒:老头子死前跟你说过,有块大洋要你帮着花了。 小辈儿揉揉眼睛,到了现在,关心钱财比关心其他的东西都要来的实在些,明摆着,有了钱就有了所有的东西,而面前这些所有的东西加起来也卖不了一块钱。小辈儿说:那就拿来吧。 那个小孩说:头儿,我没有,钱在你手上呐,老头子说的,说是给你留着。(.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小辈儿一听顿时泄了气,以老先生的脾气,撒个谎说个瞎话比放屁来的还快,这种话是不能当真的。但是,小辈儿还是抱着宁信其有的态度来寻找这块大洋,毕竟老先生一辈子就死过这么一回,而且是货真价实的死,一口气也不带喘的。他相信老先生说这话的时候是准备浪子回头的,因此,吩咐几个手下兼手下败将说:再仔细搜一遍,不论什么东西都要用手捏捏才是。 几个小孩头一次听说抢劫还有“捏”的,认为又学到了新鲜东西。在他们眼里,搜寻跟打劫差不多,是要打砸抢烧说脏话的。而捏是用来对付花姑娘的,属于“采花”范畴。关于“采花”这个工种,因为对年龄、手脚和其他东西要求比较苛刻,因此,几个童工暂时还不适合这样的工作岗位。但是,几个小孩还是非常兴奋,眼睛冒出一尺长的迷离光芒说:那就捏吧大伙。 搜寻首先从外围开始,因为之前已经过搜一遍了,所有现在再搜起来就容易的多,跟复习功课差不多,该会的会,不该会的做个记号还是不会,因此还是一无所获,只是看上去比以前更加凌乱,感官冲击更加明显。 几个打家劫舍的刺儿头空着两手跳出圈外,对小辈儿说:报告头儿,还是没有找到。 小辈儿有些失望,他本来要靠这几块废物点心混出一些名堂的,就像麻子脸那样,能够把大伙带出去,再变着花样给挨个整死,这不是一般人参加几个培训班就能做到的。他将几个小孩抓过来一一蹲在炕沿上说:到现在为止,你们还是你们,一点长进也没有,长大了再这么废物就不要跟着我混了。 说完,他扯开老先生身上的被单子,整个老头子出现在大伙面前,看上去比活着的时候要短一些。几个刺头头一次近距离看到尸体,有些害怕。其中一个刺头小心翼翼的说:报告头儿,这老头看上去短了一截。 小辈儿吓了一跳,心说兔崽子,站着就比躺着高,这种连后脑勺都能想出来的事也好意思拿出来问,但是有些话是不能直接回答的,有失自己的身份。于是改口说:都这样,活着的时候心高气傲的,以为自己永远死不了,所以走起路来都要踮起脚尖来回摆动,而死了就谦虚的多,只需翘起脚后跟上下晃荡就行了。 众小孩点点头羡慕的说:我靠的来,原来里面还有这么多说道,真行呀头儿。 小辈儿怕这群小屁孩再整出一个吓人的,于是亮出双手在空中舞成一朵花,众小孩果然受到吸引,不再说话,安安静静的观看表演。 老先生在小辈儿手中像棉花套子一样叠来叠去,身上的衣服被一件件扔出窗外。最后什么也没有找到,小辈儿累了,随手将老先生折叠好了放在炕沿上。 小辈儿说:给大伙一个机会,谁能猜出那块大洋放在什么地方,我让他保管一天。 几个刺头听说还有这种好事,于是纷纷开动脑筋,指着衣不遮体的老头子说:嘴里、耳朵里、肚脐里、屁股里。 小辈儿说:那好,咱们就试试看。 于是,老先生在死后被纷纷打开上面说的那些东西,最后在屁股里找到一块生了锈的硬邦邦的看上去是大洋的东西。 小辈儿在地上用脚踩干净,果然是块银光闪闪的大洋,他问道:刚才谁说的屁股。 一个挂着鼻涕的小孩走出来说:我,我说的屁股。 小辈儿拿着大洋对他说:亏你想的出,回头到我家去,我给你塞个大个的。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咚咚的嘈杂的脚步声,随后一个细碎的脚步由远及近闯进来说:报告头儿,你妈老憨那孙子过来了。 小辈儿说:门板锁上了? “锁了,锁了两道。” 小辈儿抹了一把汗甩在大伙脸上,刚要动劲,院子的大门被砰的一声巨响撞飞,随后老憨像推土机一样从外面推进来。 老憨是来找老先生算账的,捆上他是老先生出的主意,而且他隐约感觉到老先生对他动了手脚,但是怎么动的除了作为当事人的胸部和老先生以外就没有人知道了,他进门一看,满屋狼藉,锅碗瓢盆等以前放在上面的东西都放在下面了,藏在柜橱等里面的东西都扔在外面了,以为老先生主动放弃了眼前的没有马车坐的日子。 小辈儿从里面战战兢兢走出来,低眉顺眼的喊了一声“叔”,脑瓜和四肢蜷缩在躯干里,做好了被扔出去的准备。 老憨进来的时候就恢复正常了,那只蜷伏在老憨身上的巨猿不愿意闻到老先生那股酸腐味,刚进门框的时候就跳了下来,躲在砖缝里的阴暗处。 没有巨猿的支撑,老憨放下五短身材的架子说:小辈儿,老先生这是不过了? 小辈儿指着叠在一起的老先生说:死了,说着说着话就咽了气,还打了半个跟头,双脚刚飞上去就掉下来砸成你现在看的这样了。 老憨眼中带了悲戚,他的心理和普通村民没什么两样,对死的烂的东西有种天生的同情心,认为凡是死的就需要同情一阵子,因为自己还活着。 老憨说:怎么说死就你妈死了,也不跟大伙打声招呼,昨天还活的好好的,哎也难怪,挺老的一个人,再活着人们就该有意见了。 看到老憨一脸正常的样子,小辈儿高兴的说:叔,你还是你呀。 此时,老憨见大仇已报,转身就要离开。他是这么想的:来的时候有杀人的动机,再这么呆下去就有亲自动手的嫌疑了。于是,双脚分开地面上的东西,前脚刚迈出门框,巨猿瞅准机会又附上了上去。 他听到小辈儿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于是张开大嘴露出獠牙说:我一直是我呀。 第六十四章 意外被擒 小辈儿紧跟着老憨迈出门槛,他伸出双手友好的搭在老憨肩膀上,身后的几个小孩也学会了这个勾肩搭背的动作,互相搭成一团,将门框挤了一个严严实实。[.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老憨迎风一展,感觉又恢复了两丈身高,牙床子也跟着外翻出来,獠牙竖起在空中,与空气碰撞发出强劲有力的摩擦声。 他用两根手指捏住小辈儿的两根手臂,直接从后背挑到空中,小辈儿还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就飞了出去,直接趴进了墙头上的茅草丛里。 几个小孩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场面,立刻四散而逃,但是他们想到一块去了,在这种狭窄的地方大伙同时往分散里想,只能将门框堵得更加严实。此路不通,大伙在那挤了半秒钟,感到想错了方向,于是马上往中间方向想,但是,遗憾的是,几个屁大的玩意又心有灵犀的想到了一起,于是又在中间挤成了一团。 老憨老鹰抓小鸡般,双手一捧将一堆孩子连窝端了。随后像播种一样将一窝孩子随手撒在院子的各个角落里。 伴随老憨而来的众乡亲再也不敢走的太近,他们纷纷叮嘱家人关好门窗,锁好房门,然后尾随着老憨东奔西走,看看下一场灾难降临在哪一个倒霉蛋身上。 他们挤在老先生家门口远远的观望着,这时,拾粪的高老头被村民从地里请回来,因为老头起的非常早,天不亮就到田间地头小路边等着过往的牲口解手。因此,老憨在村里折腾的天翻地覆苦不堪言的时候,高老头正在满心期待的等着驴粪蛋子砸到自己脚面上,他甚至哼起了小曲。这个时候,老憨的亲兄弟傻二急匆匆跑过来出现在他面前,这不是他期待的,因此,高老头继续撅着嘴唱歌。 傻二拉住高老头的胳膊说:大表哥呀,你就别在这臭美了,老憨疯掉了。 高老头回想了一下,他见到老憨时,老憨正在炕上睡觉,他翻着老憨眼皮看了一眼,怕在外面呆久了跟上什么脏东西,但是里面的瞳仁跟人的一样,只不过有些发霉,蓝莹莹的向外发散,眼神深陷,中间漆黑一点,像浓墨似的化解不开,高老头只看了一眼就差点拔不出来了。心说不符合鬼魂附体的特征,于是也没有多想。 高老头阅人无数,给不少人收过魂魄,能够一眼看出是丢了东西还是捡了东西。当然,丢了东西要帮着找回来,而多了东西也不是好玩的,要布场将它赶出去。 高老头怀疑的说:怎么就疯了,昨天回来的时候还好好的,一言不发的就睡了觉,眼睛里也没有别的东西。 傻二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大早的整个村子就被搅成了一锅粥,老憨是见人就上,逮住就扔,全村腿脚慢的基本上都被他叠吧叠吧扔出去了。 高老头说:是你妈失心疯吧,对于这种病我还是比较拿手的,多年前没少看这种病呀,当然了,没有看好的基本上都死光了。 说完对傻二说:头前带路吧。 傻二虽然傻,但是更多的时候是“二”,因此,他将高老头别在胳膊里,大头朝下飞进了村子,到了村边子上,不用打听,直接奔了人声鼎沸的地方。 高老头艰难的说:傻二,放开我,放开我吧,傻二。 傻二飞翔的太快,微小细弱的声音跟不上傻二前进的速度,最后高老头攒足力气说:傻二,你妈个叉。 傻二这回听到了,他想不到老头子这么大岁数还这么不要脸,于是将高老头扔在人群前面,对大伙说:鼓掌吧,高大师到了。 终于盼来了救星,大伙已经学会了鼓掌,经过一提醒,立刻响起雷鸣般的掌声。高老头一头嗑在地上,啃了一嘴泥,有些犯晕,不过跟戴高帽比起来,后者明显要晕的更快一些。他爬起来拍打拍打身上的土说:乡亲们,我来晚了,让大家受委屈了。 他接着宽宏大量的对傻二说:傻二,将粪叉子给我扔进来吧。 之前交代过,粪叉子是高老头的师傅临死的时候传给他的,上面沾有不少冤魂被截杀的信息,当然,沾的最多的还是大粪。这柄叉子虽然铸铁出身,有些卑贱,但是因为每天都在使用,因此非常光亮,看不出生锈的样子。 傻二站在人群后面,热情的村民已经将大门挤的水泄不通,要想冲过去只能杀开一条血路。他没有那胆量,于是隔着墙头用眼睛粗略估算了一下距离,然后将叉子横着抛了进去。他喊道:大表哥,叉子飞进去了。 粪叉子越过墙头,带着一股旋风越过众人的头顶,直奔高老头的脑门。高老头心说:辛亏是我呀,换第二个人就得给砸死。 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他一伸手,放在往常,粪叉子就跟长了眼似的那么听话,想怎么耍就怎么耍。但是经过傻二的手之后就有些冒傻气,那粪叉子在空中受到空气的阻力打了旋,顺着高老头的手指缝滑了过去。 老憨正好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他身后,他已经蹲下身伸出手还差一点就扫到了高大师的屁股。如果扫上,高大师会像风中的残花败柳一样,不定被吹到什么地方。但是,粪叉子在这个时候赶到了,叉子把正好撞在老憨的脑门上,叉子头和叉子尾被撞成对头弯又瞬间弹直。就听到石破天惊的一声巨响,老憨像被人用大号蒲扇抡圆了煽了一个耳光一样,他眼前冒起金星,耳边开始鸟语花香,一个站立不稳,像一座山一样倒在了地上,地面上尘土四起。 高大师很快从失手的懊悔中转折过来,他心说“这是多好的一次失手啊”。他转过身大声说:知道我厉害了吧,乡亲们,大伙可以喘口气了,老憨已经被我收拾了。 院子里立刻又响起热烈的雷鸣般的掌声。高大师在掌声中拾起粪叉子,抵在老憨身上蹭亮,又习惯性的翻翻老憨眼皮往里看了看,眼神跟昨天一样,发蓝发霉,只不过霉丝比昨天长,已经伸进了眼眶里。他心里犯了嘀咕:这是怎么回事,头一次见到这种类型的眼珠,不会跟牲口串了吧。 小辈儿在墙头上露出脑袋提醒道:大师,得捆上,老先生说了,对付老憨得用丝绳,还得用筷子紧上几道。 高大师说:成,傻二啊,就用你们家的绳子吧,不用惦记时间长了忘了归还。 老憨被五花大绑捆了起来,在这过程中,他连哼都没有哼一声。 高大师说:抬回去吧,找个宽敞的地方放起来,我到家取法事,免费做一回像回事的法事吧。 第六十五章 准备施法 高大师回到家中,将压箱底的黄裱纸拿出来,对照后来找到的一本迷信书,在心中默念了几次。(.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随后又从香炉里取出两把香灰,放在第二个人身上抓一把香灰就够了,但是老憨比其他人看上去病重,因此多抓了一把。 高大师临走的时候特意背上了七星剑,这柄七星剑本身是有一段来历的,但是被高大师发现时,它正躺在集市一个不起眼的摊位上。那个卖古董的老头坐在一个破布兜子上,看上去又老又瘦,他已经半个多月没有吃上一顿饱饭了。 高大师在地摊上撇了一眼,一尊发光的锈迹斑斑的菩萨铜像出现在眼前。他一眼就看上了这个菩萨,太慈眉善目普度众生了,但是卖古董的老头伸出两个巴掌十个手指头,这是一笔很大的数目,很显然,老头准备用这尊菩萨先普渡了自己。 高老头伸出一个巴掌,卖古董的老头眼睛一亮,心说“一巴掌给的就不少了”。但是高老头只是伸出手掌对着老头摇摆了两下,说:我不要,什么都不要。说完背起粪筐准备离开,卖古董的老头大概只见到这么一个顾客光临,还指着开张混口早点吃。于是对高老头说:我有个值钱的东西,看着和你比较配,货赠买家,这么着吧,我赠你一把七星宝剑。 高老头见有便宜可占,于是看着满地的破铜烂铁说:哪一件宝贝?然后疑惑的说:你这小老头不会骗我的吧。 小老头站起来,整个身子还没有高老头的一半大,充其量也就算整装的半个人,他说:看出来了吗?对,我就是干这个的,天生钻地道的身量。 高老头说:盗墓? 小老头压低声音说:对,不过要小点声音说话,干我们这行的见不得光,但是,这些东西对我们来说就是个运费钱,全是免费拿来的,不用垫本儿。 高老头说:好了,我知道了,我是不能白拿你东西的,这么着,我这里还有一些干粮,如果不嫌弃就凑合着吃一点。 卖古董的老头等的就是这句话,他从后面的破布兜里找了一会儿,布兜里面零碎比较多,因此一时半会没有找到。 高老头已经拿出一些干粮,放在手里举着说:还能找到吗,找不到就算了。 眼看到手的干粮要飞,卖古董的老头急忙将破布兜子整个倒在地上,地摊上稀里哗啦掉出各种稀奇古怪的小玩意,非常乱眼,还有几柄短把铁锨、小铲子一类的玩意。小老头在里面划拉划拉,最后拿出一个尺八长的匕首说:找到了。 高老头接过匕首后就有些后悔,觉得对不起交换的那一口干粮。他看着这个锈蛋说:七星剑?那个墓葬里埋的?埋的时候主人知道锈成这样吗? 面对一堆的疑问,老头捡了一个知道的回答:七星堆里找到的,七星剑嘛。 为了防止高老头反悔,小老头将整块干粮就着手指头全部塞进嘴里,这么说吧,吃饭用了不到一眨眼的功夫。但是干粮毕竟是干粮,跟凉水不一样,不是一口吞的东西,于是,在这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小老头终于有了活干,在那噎的直翻白眼。高老头蹲下身子等着下文,差点等不及了。他说:我说,你这人还有完没完。 小老头抻长脖子说:完了,你刚才说的什么? “七星堆里面的?” “对呀,里面还有好多东西,你也看到了,布兜子就这么大,多了也盛不了。” “但是我只听说过三星堆,里面的铜人铜像都是好东西。” 小老头剔着牙花说:这么跟你说吧,三星堆和七星堆就像两个紧邻的村子一样,没有多大区别的。 高大师还是有些舍不得那些干粮,再次确认说:真是七星宝剑? 小老头已经将全部到手的干粮咽进胃口里,估计到了只能往下走不能往上走的时候,他放心的说:真不识货,你要不愿意换就不要换了。说完拿过匕首,在上面啐了一口唾沫,用破抹布在剑身上来回蹭了几下,指着蹭亮的一块剑身说:一颗、两颗、三颗、四颗、五颗、六颗。再找第七颗星星时,怎么也找不到。他睁着眼儿说“明摆着七颗星吗,七星宝剑。” 高老头将匕首抢过来,现在这把匕首已经姓高了,他又数了一遍,还是六颗,第七颗星怎么也找不到。高老头心说“明摆着说瞎话吗。” 小老头有些心虚的解释道:你不用找了,兴许铸剑的时候那个画星星的不识数,少画了一个,就这么当成七星宝剑了。 高老头将尺八长的匕首带回家中,用磨刀石磨掉锈迹,匕首大概是生铁铸就的,眼瞅着脱胎换骨掉了半斤锈,只剩下里面一根瓤心,短了将近一半,只有半尺长短。高老头换算成干粮,感觉吃了一半的亏。 为了增加威慑力,老头托人定做了一根一米多长的剑鞘,上面还留有半米长的红穗子。这样,匕首插在里面当剑使用,一柄威风凛凛的宝剑诞生了。 高大头只负责在众人面前背着整个的,从来没有拔出来过,怕别人看了见笑,说些不该说的闲话。 这次,为了搞的隆重些,他感觉有必要多带些东西,于是特意从香炉上方取下七星宝剑,他忘记里面的匕首是半尺长还是一尺长,反正是个看了让人放心的短家伙。 黄土岭村,街道上。 前后四位壮汉抬着被绑成麻花的老憨,嘴里哼着地方调子从老先生家里走出来,这种地方调子失传了很久,但是,一碰到高兴的事就会情不自禁从村民嘴里冒出来。他们一路过街穿巷,后面跟着一窝蜂看热闹的乡亲,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只有过节时才有的微笑。大伙互相说:逮住了,可算逮住了。 老憨在中间醒了无数次,大概跟脑瓜落地的频率有直接关系。 随着抬动的步伐,老憨的脑袋磕碰着地面,但是大伙光顾着兴奋,没有注意到这个令人高兴的动作,于是,老憨每一次自己醒过来都会被大地无情的嗑死过去,受到撞击后再一次自己醒过来,然后再接着从头开始嗑过去。 他差不多被刮去了半个脑勺,几个壮汉将他抬到家里时,一致认为抬错了人,认为老憨在中间的时候神通广大的跑了。但是,老憨的媳妇是不会认错的,她闭上眼摸摸老憨的身子骨说:错不了,假一赔十,这玩意虽然有点变形,但跟盗版还是有区别的,比如这个耳朵是打了眼的,小时候差点被老鼠当了下酒菜。 几个人从肩膀上卸下来将他扔在地上,木杠子还压在老憨身上,几个壮汉对老憨媳妇说:高大师马上就来,到时候怎么收拾我们还是可以说上话的。 老憨媳妇说:成,只要给留个活口,你们尽管往死里整吧。 第六十六章 医治 此时,高老头正被众乡亲挤在门口外面,他揪过来一个始终在外围打转的汉子说:里面怎么样了? 那个汉子趴在墙头上看了看说:说不好,还躺在地上呐,身上还给压着木杠子。(.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听到这里,高大师心里有了底,他亮开嗓门说:乡亲们让让,高大师来了。 众人立刻闪开一条仅容一个人进出的通道,高大师进去后,那个在外面的汉子也跟着闯进来,但是闯到一半的时候就被大伙夹在了中间。 高大师一一放下粪筐和粪叉子,然后将七星宝剑的红穗子搂在胸前对几个壮汉说:将杠子撤了吧,再这么下去,过不了多久肠子就该轧出来了。 几个壮汉撤掉木杠,又按照高大师的意思将老憨抬起来,高大师在院子里扫了一圈,瞄上了院子中间的大磨盘,于是抱着肩膀说:撂在磨盘上吧。 老憨媳妇的思维还是很快的,她以为高大师要下狠手,将老憨碾成粉末,嘴里嗷了一声两眼一翻就吓晕过去。 众乡亲以为来了险情,立刻四散开来。趁这个机会,高大师吩咐几个壮汉按住老憨,随后从腰里掏出黄裱纸,隔空抓来笔墨,按照记忆在纸上画了一副咒语,又从空中借来三味真火将纸点燃。 就见黄裱纸倏地冒出一米多长的火光,燃烧片刻之后熄灭,只在手上剩留下一点灰烬,眨眼功夫,高大师将灰烬团成一个泥球塞进老憨嘴里。 老憨在这个时候及时醒过来,用舌头感知了一下,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一口吐了出来。泥球在地上滚了两圈,沾了一身黄土,一头扎进了羊粪蛋里。 傻二急忙俯下身寻找,片刻之后,他捏起一个大小形状颜色差不多、且软硬适中的羊粪蛋说:你妈找到了。 但是,老憨露出宁死不屈的神情,牙关紧闭,怒目圆睁,说什么也不张嘴。 几个壮汉在脸上忙乎了半天,始终不能精确的找到老憨那张嘴。 高大师说:用棍子撬吧,再不张嘴就打断他的牙,救命要紧呀。 于是,傻二从屋里拿出撬杠,只一下就撬开一道缝,随后用脚一蹬,整张嘴被撬到了后脑勺,傻二将羊粪蛋直接送进嗓子眼,然后问道:还有什么要搁的东西吗。 高大师点点头说:还有两包香灰。 傻二接过两包香灰,没有开包就直接扔进嘴里,说:那就灌点水吧就着痛快。话音刚落,两个壮汉已经提着满满一桶水来到跟前,傻二说:这是我亲哥,不过话说回来,水也是来之不易的,不要糟践喽,你们灌吧。 经过这么一折腾,老憨体内那只巨猿苏醒过来,他试着将身体暴涨了两圈,绳子紧跟着发出较劲的吱吱声,眼瞅着要被挣断。 高大师说:这是你妈什么绳子,又短又细的,更粗更长的有没有? 众村民听到后纷纷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高大师说:你们呀,到用的时候一个个全你妈打蔫了。说完头一个压在老憨身上,几个壮汉见了,奋不顾身的将高大师压在老憨身上。 但是,以巨猿的神力,这几个人就跟豆芽菜似的不占份量,他憋足一口气,体内逐渐汇聚成一个巨大的冲击波,当表面张力爆破的那一瞬间,以高大师为首的几个人被抛上了半空。 高大师是背着剑出来降妖的,他有徒手抓飞叉的本事,抓剑也自然不在话下。因此,他第一时间想到了七星剑,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也顾不上丢人不丢人了。 刚抻出七星剑,屁股就坐在了地上,随后,飞向半空的那几个人也先后掉在地上。 村民们主动围成一圈站在外围观看,见到有了险情,开始往门口聚拢。众人掉在地上后,围观的村民发出了一阵哄笑声。 高大师作为大师级别的人物,还没有出马就栽了跟头,感觉打了脸,因此,顾不上疼痛,直接从地上跃起来。 大伙看到了希望,院子里立刻想起热烈的掌声,大伙纷纷肯定的说:看着吧,马上就要看到倒霉的了。 七星剑就是这么随意一挥就拔了出来,村民们没有看到,剑身拔出来的那一刻,空中划了一道利闪,空气被七星剑斩为两段。 高大师知道,丢人的时刻又他妈到了。果然,村民们见到长长的剑鞘里面藏着短短的一柄匕首,立刻找到挂羊头卖狗肉的感觉,大伙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表达这种急转而下的心里变化。于是又集体哄了一声。 在阳光照射下,七星宝剑发出雪亮的光芒,熠熠生辉。 大伙纷纷说:嚯,还你妈磨的挺快。 剑身周围发出蓝汪汪一圈利刃,剑头位置长出一尺多长的光芒。使剑的人都知道,这是剑身养成的杀气,嗜血越多杀气越重。 巨猿附在老憨身体上,一眼便看出了剑身里面藏的东西,那是从地心带来的一道斩杀阴阳两界的利刃,这不是普通的剑能够具备的。它顿时消了气焰,萎缩在老憨的膏肓位置。通常,一般的魂魄会藏在天冲位置,很少有人知道膏肓这个地方。藏在这个地方,距离阴阳两界最近,即便是多年的捉妖高手也很难在短时间内探测到。 眼瞅着,老憨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消了下去,随后响起呼呼的睡觉声。 良久不见动静,众人开始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他们拿着石头子小砖块小心翼翼的试探,那些东西像飞蝗走石一样纷纷落在老憨身上,没有反应。众人放心大胆的走过来,对高大师说:大师,刚才使用了什么手段这么厉害,这玩意一下就跟死了一样。 高大师心说:我也是不知道呀。但是他能够混到大师这个份上,差不多相当于这个村灵异类的领军人物,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被问住的,他讳莫如深的说:讳莫如深呐。 大伙没有听懂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但是大师的表情说明了一切,他们说:还真是你妈一脸讳莫如深的样儿。 老憨被重新缠了几道,他的媳妇也在这个时候醒了过来,她欣喜的发现老憨并没有碾成泡沫,心里充满了感激之情。遵照高大师医嘱,老憨被村民七手八脚请进了里屋内,他们还是比较负责任的,在外面听了很长时间没有动静,才一一散去。 高大师临走的时候,想到身上还有一张黄裱纸,于是拿出火镰现场点燃,最后将一把纸灰交给老憨媳妇说:一日三次,每次一小捏,用凉水灌服。 老憨媳妇一一记下。不过她还是有些担心的问:大师,他大表哥,我家这位能治好吗? 高大师一块大洋的把握也没有,但是他还是很有把握的说:不好说呀。 他媳妇又说:那么能治坏吗? 想想不妥,于是接着补充道:我是说吃了这东西有什么副作用吗? 高大师还是一块大洋的把握也没有,因为他自己从来不吃这个,而吃了之后立马死的,即使不吃也活不了多久。他说:还是不好说呀。 第六十七章 七星剑丢了 他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但是七星宝剑不见了,一同消失的还有那把漂亮的剑鞘。[.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高大师围着院子里里外外找了三圈,磨盘底下的老鼠洞也翻出来看了,没有。 高大师嘬着牙花纳闷,事情往后倒了好几遍,每一次都在老憨倒下的那一刻卡了壳。 看到大师一脸痛惜的样子,老憨媳妇说:那玩意很值钱吧。 高大师点点头:是呀,是我的传家宝,已经传了八辈的祖宗啦,到我这里给弄丢了。 老憨媳妇心中动了一下,不过还是不动声色的说:什么都是天意,你也不用太往心里去,就当送人了,别人会替你传下去的。 高大师还是有些回不过弯来,他说:但是我是真丢了呀,这么说吧,我最心疼还不是那把剑,关键是那把崭新的剑鞘。 听到这里,老憨媳妇走到院子里,从一堆柴火垛下面抻出那把剑鞘,跑回屋里对高大师说:他大表哥,你早说呀,我替你找到了,不知哪个毛孩子干的。 得到剑鞘后,他开始惦记那把剑了。他说:不知道那把剑有没有藏在柴草堆里。 老憨媳妇脸上有些挂不住,心说真是你妈得寸进尺,刚给你剑鞘又想拿回宝剑。她说:那只有剑自己知道了。 高大师走到院子里,用粪叉子将柴草垛翻了一个底朝天,然后又挨个翻过来,还是没有看到宝剑的踪影。老憨媳妇气定神闲的忙乎做饭,放在平时,高大师是要叨扰一碗吃的,但是今天没了心情,扛起粪叉子直接回家睡觉去了。 老憨媳妇也忘记那把剑藏在什么地方了,可以肯定的是,那个地方非常不容易找到,因此,藏之前她做了一个别人不知道的记号。别人不知道的唯一好处就是保密,即使自己想不起来也没有人能够帮忙,只能添乱。但是遗憾的是,这么深刻的东西还是让她给忘了,她说:妈个巴子的,连记号一起藏起来了,真严实啊,就连我这么好的记性都忘记藏在什么地方了。 那把宝剑被老憨媳妇趁乱藏进了鸡窝里,上面还撒上了新鲜的鸡粪。她是这么想的,谁也不会想到鸡窝里会藏着一把宝剑,当然了,鸡窝是那么的明显,一看到鸡窝就会想到宝剑,这种奇思妙想就是那么一闪念的功夫就出现了,但是,也是那么一闪念的功夫就把它给忘了。当她无数次看到鸡窝的时候,眼里只有鸡窝和鸡粪,还有一只孤单的母鸡。 第二天,高大师因为昨天晚上没有睡好的缘故,因此,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他醒来的时候以为是早晨,此时的天空正黄不拉几的像块尿布一样挂在天上,他背起粪筐出了家门。 刚绕过黄土岭村里的一个黄土坡时,一辆外地马车被一匹长相磕碜的毛驴拉着出现在眼前。车辕上一左一右坐着两条汉子,一个敦敦实实的,耳朵向外扩张的长着,跟拉套的毛驴有些搭配,另一个则有些发育不良,细高挑,整张脸最明显的就是眼睛,因为上面基本看不到双眼,因此占地面积比较大,只在上面画着一道细缝儿,但是旁边那位却叫他“大眼贼”。 马车犹豫着止步不前,那个长相敦实的汉子好像猜出面前这位客观看不起这头牲口似的,提前解释道:这位先生,这匹看上去像驴的马其实不是驴,不要被它驴的长相蒙蔽了。 说完,高大师就被彻底蒙蔽了,死心塌地的认为就是一头驴。 那匹驴学着马的样子嘶叫了一声,擦着高大师的粪叉子走了过去,但是没走两步就停下来。那个敦实的汉子说:请问老先生,我们这是要去哪呀? 高大师更加迷糊了:他说,这要问你自己啊,我反正是去拾粪的。 那个敦实汉子说:对不起老先生,我叫谢八,我们要去南方的一个城镇,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有没有近路可通。 此时,谢八等人还不知道面前站着高大师,在印象中,凡是大师级别的人物都是不食人间烟火、五体不勤六谷不分的,没有见过拾粪拾成大师的。高大师很快猜到几个人的心里,他提前解释道:各位想错了吧,我也是人呐,不拾粪我吃什么。 有些话是不能省的,谢八听完后琢磨了半天才明白过来,他赞赏的说:是啊是啊,老先生高见。 那个没有眼睛因此显得眼睛位置比较占地方的人说道:那么我们该怎么走呀,老先生。 高老头抬起粪叉子,用尖儿对着村子划了一个半圆说:从这里绕过去,然后向南扎,顺着土路一直走,过岔道的时候再打听一下,有半天的时间就到了。 高大师放下粪叉子说:这位客官有点瞎吧,你能看到我和粪叉子吗? 细高个明显不乐意听,他盯着高大师的鼻子尖说:这位老哥有所不知呀,我的外号叫大眼贼,说明我的眼睛还是能够被大伙说道说道的。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村民驾着黄土祥云出现在黄土坡的挂角处,他大声喊道:不好了不好了,老憨又疯了,你快去看看吧。 高大师对来者说:不要着急,先喘口气慢慢说。 来者降落云头,按下一团黄土扬尘说:老憨戴着绳子收拾了好几个惹事的村民,现在正被傻二等人按着,眼瞅着要按不住了。 高大师说:好吧,随我走一趟。 随后,谢八等人赶着马车,沿着指点的方向走过去,他们看到村西边一户人家里,挤满了各色人等,全体村民都挤在这里,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于是上前打探,得知原委后大眼贼提议:不急在这一时,先看看再说。因此几个人围着看了半天热闹。 眼瞅着天色黑了下来,谢八和大眼贼对着喝下半斤老烧。此时谢八已经迷迷糊糊的进了状态,他走到高大师面前请缨,说以和平方式解决老憨。 高大师求之不得,将这个醉汉当成主动垫背的送进了狼潭虎穴。谢八在门口摔了几个跤以后像泥猴似的进到房间里面,巨猿将他当成了同类对待,放在眼皮底下讲了一连串的人与自然的故事。 谢八耐着心烦听完后说:那么,面前这个东西,我是叫你老憨还是老猿呀? 老憨恶心的笑了一下,用双手拿起双脚放在脸蛋子上说:你是说现在吗,叫你妈人猿吧,我现在也分不清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了。 听完这句话,谢八吃下去的东西有些上顶,腿脚快的先头部分已经冒出了嗓子眼,他赶紧咬住牙关,尽管这样,还是有一部分花生随着涎液跑了出来,粘稠的挂在嘴角上。 按照动物界的规则,只要没有吃进嘴里的就是大伙的,因此,老憨伸出爪子将谢八的嘴角刮干净,生怕谢八再抢回去一样快速的放进自家嘴里。然后在那专心的等着谢八再吐。 第第六十八章 跑吧 果然,谢八不负期望,已经咽下的花生酱又随着酒劲涌上来,但是他心里明白的很,一旦吐出去就不是自己的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于是含在嘴里忍着,等待荤素劲慢慢过去再吞咽不迟。 终于等来了这个时刻,但是,看谢八的样子是不准备吐出来的。动物界还有一个规则,弱肉强食,有好东西要紧着强者吃,强者吃完了再许可弱者吃,这一点就比人类来的直接些。放在人身上,通常要推让客气一番再张嘴的。话说回来,如果你不知道这是客气,下一次就对你不客气了。 因此,老憨伸手将谢八的嘴巴揪过来,用指头掰开两排门牙,倒着在地上控了控,谢八将满嘴的东西吐了出来。 老憨冲里面看了两眼,看到里面还有一根舌头,以为那东西也是吐出来含在嘴里的,于是抻出来放在谢八嘴边。 谢八说:这东西是我自己长的,不是吃进去的,大伙都有。说完抻出老憨的舌头让他看,老憨明白过来,人不能得寸进尺。于是放开谢八,将地上的东西用嘴收拾干净。 吐出酒以后,谢八清醒了许多,他认为,眼前这个人猿还是可以交流的,如果再给点时间,一个人和一个猿大概可以和谐相处。(.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于是,谢八跟着出溜到地面上,看着正在用餐的老憨说:人猿,你是真疯还是你妈假疯啊? 所有动物都有护食的毛病,谢八趴在地上看着他吃饭,老猿明显感到了威胁,于是给了谢八一巴掌。 谢八的半张脸顿时没了知觉,但是谢八是抱着诚意去的,挨打之后准备继续说点谗言缓和一下气氛。老猿不是这么想的,见一巴掌没有轰走谢八,又给了一巴掌,这下好了,谢八有了准备,将头一偏躲了过去,但是正好躲在炕沿上,晕了过去。 高大师溜到窗户底下,将耳朵贴在墙根底下探听消息。但是自打谢八进去后屋里就没了动静,好像两个人在用嘴说话。高大师窃喜,可以想见,谢八至少现在是安全的。 他在墙根下继续打探,不成想,因为昨天晚上没有睡好,缺的那一觉正好补在这了。不知不觉中,大师睡着了,再次醒来时,屋内没有了一丝动静,站在外围围观的人群也是一副倦怠的样子,他站起身,在满目疮痍的窗户上舔出一个洞口。贴上眼睛朝里观看,不看还好,一看顿时魂飞魄散。 只见谢八躺在地上,露出两条腿伸到炕沿外,很显然,从老憨趴在地上啃噬的动作可以看出来,谢八被当成肉饼给消费掉了。 他悲愤的对围观的乡亲们说:完了,手上又是一条人命。 众乡亲立刻回过神来,他们差不多出离愤怒了,但是因为没有降妖的手段,只能在那干着急。一个聪明的村民冒着生命危险捡起粪叉子扔过来,对高大师说:冲吧,再这么下去,全村的人都会被他吃光的。 高大师捡起粪叉子说:好吧,不过我还是有个条件,人多力量大,能不能主动上来几个人,咱们一起收拾老憨。 迷糊和大军准备好手头的家伙,对正在观敌阵的大眼贼说:老哥,你眼神好,给大伙瞅着点,有了危险尽管往后撤,千万不能伤着那个长相像驴的马,那家伙太丢人了,不是随便找个牲口就能做到的。 茅草屋里,老憨吃完地上的东西后,有点上头,它活了一千年,从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精神受到很大的愉悦。为了增加愉悦感,它将昏死过去的谢八提起来,嘴巴朝下控了控,还好,胃里的醉花生酱又出来一些,它一路舔了下去。之后就了醉意,有些得意忘形看不起人,与老憨这具皮囊里彻底分离出来,飘在半空。 屋里太狭窄,只能容下自己半条腿,为了更加舒服些,它借着酒劲从屋里走出来。但是,为了能随时喝上二两,他将谢八当成饭桶倒提着一起走出来。 天空像挂了一块黑布帐子,整个黑透了。村民们发扬团结互助的精神,从家里拿来火把继续坚持围观下去。一时间,老憨家的院子灯火通明。 就在这时,茅草房的门板受到强大的撞击飞了出来,斜斜的撞在院子的一处围墙上,半扇围墙跟着倒坍了下来。 村民们受到惊吓,呼啦一下形成一个更大的观察圈,随后,围观的村民开了眼界,谢八倒着从老憨家房门走出来,大头朝下拖着头发巡视一圈,然后主动将一条腿挂在门框上,就像一只风干的野鸡一样倒垂着飞毛乍翅的栽在那里。 老猿出现在院子里,整座院子就在它的脚下,周身毛发足有一尺多长,随着微风此起彼伏。他手里拎着谢八,在门口转悠了一圈之后,随手将谢八倒挂在门框上。 高大师受到刺激,慧根顿开。他的师傅选他当徒弟时,用拾粪的手在脑后一摸,摸出一根半尺长的慧根。这种东西和人参一样珍贵,可遇不可求。因此,这个拾粪的老头立即决定将粪叉子、粪筐等一系列衣钵传给高大师,然后迅速死去,让还不是高大师的高大师没有反悔的余地。高大师认为:既然老头以死相逼,自己要再不接着就太不是东西了。于是欣然接受,后来又从家中翻出了一本被大伙斥为迷信的书籍,按照上面的图形给人做实验,很快就成为了大师级别的人物。 但是,慧根这玩意不是人人都有的,而有了慧根的人也不是人人都知道自己有的。高大师属于后者,当巨猿从屋里出来的那一刻,这个以拾粪为生的老头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慧根被激发催开天目,他从没有见过现了原形的魂魄,赶紧揉揉眼睛,以为见到了幻像,但是,那只巨猿通红的眼睛正放出两道红光向他扫来。他喊道:什么玩意这么大个,还你妈提着两盏灯笼。 整个院子里,只有迷糊和高大师可以见到巨猿的魂魄,大军虽然能够感知巨猿的存在,但是和其他村民一样,除了巨猿手中的谢八以外,其他的什么也看不见。 迷糊说:眼前这个大个看上了老憨,强行附在他身上,因此,老憨已经不是以前的老憨了。 高大师脑门子冷汗直流,他说道:你说怎么办吧孩子,是现在跑啊还是什么时间跑呀? 第第六十九章 决定攻击 迷糊说:好不容易自己出来送死,千万不要让他回去了。他指着高大师的粪叉子说:你看,粪叉子有了感应。 高大师瞄了一眼,因为之前慧根未开,除了更臭一点,看不出手里的家伙和其他老头的有什么区别,但是今天再看上去,叉子头冒出一圈圈光波,和空气摩擦发出呲的声响。高大师心说:师傅呀,原来你不是个行走江湖骗吃骗喝的骗子,真是干这个的,你害死我得了。 此时,巨猿又迎风长了一丈,它看了一眼面前蚂蚁一般大小的人物,鼻子哼了一声。紧接着,地上卷起一阵旋风。 乡亲们身上顿时感到了寒气,他们纷纷说:还打不打了,再不打该回家睡觉了。 大概时间太长的缘故,有个村民来了脾气:绝不能让大师跑了,打死老憨,打死老憨,高大师加油,加油。 很快,围观的村民形成一个强劲有力的啦啦队,他们一方面鼓励高老头前进,一方面防止高老头逃跑,如果后者不幸发生,村民们商量好了,不如先把大师打死,然后再等着被老憨整死。 面对热情四溢的观众,高大师为自己做了最坏的打算,他在心里说:众口铄金千夫所指,不死给大伙看一回是没法脱身了。于是对观众压压手说:好吧各位,我先跟大伙告辞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刚说到这里,有人以为高大师要跑,纷纷伸出手爪子逮住他说:大师,你走了我们怎么办,老憨还是给你面子的,但是对我们却是一抹黑,六亲不认。 高大师打掉落在身上的手爪子说:松手,你妈松手吧各位乡亲,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抱定了跟老憨死磕的意思的。 众人松开高大师,他重新获得了暂时的自由。迷糊已经秘密吩咐大军潜到屋里去,非常明显,巨猿受到惊扰,很容易就会想起那身皮囊,只要大军在里面守好了,相当于堵住了巨猿的去路。 巨猿盯着骚动不已的人群发愣,它不知道这些人玩什么花活,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十有八九是对着它来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跟着老憨混了些日子,知道人的花花肠子多,一旦超过两个人凑到一起,那么冒出来的一定是馊主意。 巨猿看到这么多人凑在一起,用加减法算了一下,得出的结果有些冒泡。它在心里说:纵有千招会,我只一招灵,来吧,来一个吃一个。 但是,老憨的大脑还是和其他人有区别的,他除了用来想些吃喝的事,还用来思考怎么怕媳妇,因此,这只千年老猿也学会了怕娘们。 它已经有了经验,只看脸就能分辨出哪个是娘们哪个是爷们。(.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跟动物界闻气味看下体比起来,方便快捷多了。它往人群里看了一眼,发现不少群情激奋的老娘们扯住高大师的衣领较劲,它吓了一跳,生怕也被这么撕扯着下不来台。因此,暂时没有发动进攻。 趁着乱劲,大军从窗户跳进屋里。刚跳到里面,就见一个半谢顶的中年人挂在大衣柜上,再看看四周无人,确认眼前这位就是老憨,老憨处于半睡眠状态,两只眼睛还是动的,但是也只是动动就又合上了。 大军心说:也难怪老猿霸占这具皮囊不松手,谁看了这副德行都要禁不住占个便宜的。 他走上前,将老憨从衣柜上摘下来放在炕上。老憨身体软绵绵的不受支配,大军掏出追风剑,老憨见过这个,以为大军朝自己来的,嗷了一声背过气去。 前面已经说过,大军的追风剑为迷糊偶然所得,纯属机缘巧合。这柄剑除了锋利外,最大的特点就是感知阴阳,凡有阴煞之气必在剑尖上有所体现。 大军亮出追风剑,想不到老憨这么脆弱,跟个娘们似的见不得带尖儿带刃的东西。他在空中挥刺了几下,立刻有空气被划开的声音。 老憨偷着醒过来一次,刚睁开眼,见大军正在热身,又吓死过去。 这时,房梁上有处地方忽闪了两下,随后跳下来一个人影。大军借着剑光看到了,刚要斩杀,见是老憨猥琐的样子,心中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他指着那个人影说:进去吧,再不回去老憨这具皮囊该烂了。 那个人影跟着转悠了两圈,他离开老憨身体太久了,忘记怎么做才能够跟老憨合二为一。人影说:他睁着个眼看着,我没有办法进去呀? 果然,老憨死不瞑目一样睁着双眼,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的,大军说:这个好办。说完,用手指掐住老憨眼皮往下,眼瞅着合上了,一松手,老憨的眼皮跟皮筋一样又弹了上去。大军又试了几次,眼皮越抻越长,但是回去的速度也越来越快。那个人影看了,在一边着急上火的说:想不到炕上这个汉子还你妈挺大方,自己的东西都不要了,好了,我还是上去吧,什么时候想通了再说吧。说完飞进了房梁里。 院子里,高大师耍了一趟飞叉,将地面糟践的不成样子。 粪叉子发出咄咄逼人的光芒,巨猿看了心惊,为了冷静下来,他捡起半块砖头扔了过去,高大师看到了,将叉子一举,砖头立时被打的粉碎。 巨猿又从茅草屋的顶子上抻出一根木头扔了过去,木头挂了风声,高大师又将叉子一举,木头被拦腰劈为两截,咣当两声先后掉在脚面上。 巨猿有些心慌,随后端起一窝新鲜的鸡粪,将里面的母鸡剔出干净,团成一团扔了过去,高大师一看犯了职业病。通常,拾粪是分步骤进行的:首先要先找到粪便,然后再视新鲜程度区别对待。能够自己成团的,上去象征性的拍两叉子,锄进粪筐里。刚生出来不久的就要费些事,要先盖上一层浮土,然后拍成柿饼子模样,如果此时还是上不了粪叉子的三根手指,在底下一拖有点露馅,不要紧,再盖上一些浮土再拍,直到软硬适中,很轻易的拾起来放在粪筐里。 高老头对这一套有天生的好感,因此,当一团鸡粪挂着味儿在空中飞过来时,他首先想到要拍两叉子试试新鲜度,当然,他也是这么做的。 一团鸡粪被叉子挑过之后变成无数散弹飞向高大师,高大师还是比较镇定的,坦然接受了现实。 他从粪堆里爬出来,身上挂满了新鲜鸡粪的味道,对一直在憋气的迷糊说:看见了吧,防不胜防啊。 迷糊捂着鼻子说:大师,我没有嫌弃你的意思,咱们分头行事吧,你从后面包抄,那是下风口------ 话没有说完,一股强大的气浪从巨猿那里推过来,两个人立刻扎起马步,还没明白怎么回事,气浪消失,随后一团巨大的白色身影从头上掠过去,头顶上方有了泰山压顶的感觉。 第七十章 决战 两个人感到不妙,连忙使出就地十八滚的功夫,但是两人想对了方向,互相滚在一起。[.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高大师百忙之中说:错了错了。 于是又向相反的方向滚去。两个人站起来之后才发现,巨猿已经窜到了众乡亲眼前,于是同时喊道:跑,跑吧乡亲们。 几个站在最前面的乡亲摆摆手说:这么大的风,我们什么也听不见,你们接着玩你们的。刚说完,就被巨猿抛上了天空。 众乡亲是看不到巨猿的,但是却看到一阵大风刮过来,随后几个胆子大因此站位比较靠前的村民飞上了天空,众人还是有自己的判断的,这在老人眼中叫黄眼儿风,可以将整座房子卷起来再摔在地上,还可以将两抱粗的老树连根拔起,不过这种风不多见,十年八年赶不上一次。 面对突如其来的黄眼儿风,大伙想起晾晒在家中的各种衣物和被褥,纷纷说:我叉的来,真你妈邪性,快点回家收衣裳吧。于是,扔掉火把一哄而散。 迷糊和高大师不敢怠慢,生怕再伤了乡亲,一左一右牵制住巨猿。 巨猿没有狩猎经验,因此,虽然厉害但是并不嗜杀残暴,它对准高大师的屁股,只一脚,这位拾粪的老头就坐上了火箭,从地上直接飞到墙头上。他没有受伤,只是擦破一点皮毛,自己从墙头上掉下去后,很快找到粪叉子又投入了战斗。(.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老猿依仗身高优势,将迷糊堵在鸡窝旁边,迷糊挥动手中的鞭子,要知道,鞭子本身就是辟邪的材料制作的,因此挥动起来,将身体周围形成一面牢不可摧的盾牌。 但是老猿不是白给的,它一只手在前面应付,另一只手从后面伸过来,一把揪住迷糊蓬松的头发。迷糊不止一次对大军说:光头也是一种优势,打架时可以省去很多麻烦。但是,他也只是嘴上说说,从没有养成剔光瓢的习惯。因此,被老猿抓了一个结结实实。 迷糊眼瞅着自己被提到了半空,他一下慌了手脚,开始在空中狗刨。他说:放我下来老猿,有什么事都好商量。 巨猿裂开大嘴,将迷糊放在嘴边戏耍,迷糊调整了一下姿势,试着适应了一会,就这么一会的功夫,巨猿嘴上的涎液像暴雨一样劈头盖脸倾斜而出,一股腥臭浊气封住了迷糊口鼻。 看着躲在巨猿屁股后面的犹豫不前的高大师,迷糊大声喊道:高大师,不要犹豫了,从后面进攻吧。 高大师举着粪叉子站在巨猿身后,面对一整面的巨猿身体,像个实习的赤脚医生面对整张儿的屁股一样不知如何下手,听到迷糊提醒后,他闭上眼睛说:扎哪算哪吧。 一粪叉子下去,将老猿的小腿穿个窟窿,老猿疼痛难忍,顺势将迷糊扔在地上,就着这个机会,迷糊在空中兜了一个圈子,将皮鞭套在巨猿的脖子上,顺势往地上拉。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老猿凭借高大的身躯和千斤的体重,纷纷将迷糊和高大师抖落到一边。两个人彻底失去了兵器,两手空空的等着老猿上来报复。 就在关键时刻,大军从窗户里窜了出来。他听到打斗声,知道迷糊遇到了强敌,于是击碎窗户,正好看到巨猿哈下腰准备进攻。 追风剑迎风一展,在空中调整好角度刺向老猿,老猿知道身后中了埋伏,但是已经来不及反应,被刺了一个正着,晃荡着身子半跪了下去。 老猿一下子懂了礼仪,现出原形,对着三个人磕头下跪说:潜心修道不易,将兵器收了吧,时间一长要出人命的,几位师傅。 果然,就见老猿刺进兵器的地方,伤口在不断扩大,仔细一看,兵器周围散发出一圈圈光芒正在蚕食周围的组织,空气中有了蚀骨销魂的气味。尽管老猿皮糙肉厚,照这么下去,用不了半天时间,老猿就会魂飞魄散。 想不到兵器这么厉害,高大师还是有些不信,他踮起脚尖伸长脖子说:老猿,你妈说的可是真话。 老猿呲牙咧嘴的说:到了这个时候还能有假呀,我是动物,跟你们人不一样,我们没有时间扯闲篇的。 听到此话,看看老猿痛苦的样子,高大师终于挺直了腰板,走到老猿身边仰着头说:那好吧,我们商量商量,毕竟不是我一个人把你擒住的。 通过商量,三个人以一比二的比例没有通过,高大师代表少数,主张除恶务尽,将老猿彻底消灭干净。表决原则令迷糊和大军大跌眼镜,原来高大师遵循了多数服从少数的原则,谁得到的票少就听谁的,高大师对此做如下解释:多数服从少数,在黄土岭村一直坚持这个原则,我们都听村长的,村长是少数,在这片屁股大的疙瘩地儿,他说了算。在这里,论岁数和个数,我都说了算。 老猿在一边听了不愿意,跪着求高大师:大师傅,我能有这么大的道行在动物界是不容易的,看在初犯的份上饶了我吧。 高大师斩钉截铁的说:闭上你的猴嘴儿,你杀了这么多的人总要给个说法。 老猿说:但是我一个人也没有杀啊,只是把他们扔了出去。 高大师揪着心眼想了想,到现在为止,确实如老猿所说,不过他还是狡辩说:老猿呀,你就认了吧,你妈那叫杀人未遂,我们这里是有明文规定,玩心眼跟玩手段在量刑上没有区别,同罪。 老猿被噎的直翻白眼,心说:还好我不是人,否则气也被这个老白菜帮子气死了。不过看在伤口的份上,它还是准备再掰扯几句:好吧,我斗不过你那张婆婆嘴,不过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我没有吃你的份上,给个面子吧。 说着,将全身的力量集中在大嘴上,嘴巴发出惊天动地的颤响,两颗獠牙像两柄利剑一般刺向夜空,空中立时多出两道闪电。 在场的几位吓了一跳,想不到巨猿身受重伤依然威力不减,如果不是兵器占了先机,想制伏老猿势必登天。 高大师还要准备得瑟,仰着脑袋刚要张嘴,被巨猿提前张嘴叼住,只半个吞咽,再看高大师时,只有半截身子留在嘴边挣扎。 迷糊说:挺大个岁数还这么不知道惜命,上去帮帮吧。但是贸然出手生怕挣扎在死亡线上的高大师不同意,于是喊道:我们是管还是不管呀大师。 高大师在老猿嘴里喊道:都站着别动,救人要紧啊。 迷糊和大军有些糊涂,不知道怎样做才是救人要紧,就在犹豫的当口,老猿伸出大手一把将迷糊从头到脸薅住,不问青红皂白又提了起来。迷糊大声喊道:大军少爷,救人要紧呀。 大军首先想到了兵器,那柄剑还插在巨猿的后腿上,他找了一个合适的地方跳了起来,那个合适的地方就是老猿的小腿,一个起跳将追风剑连根拔出。 此时,老猿大概抱定了鱼死网破的决心,直接下了狠手。但是因为老猿活着的时候捕猎经验有限,又加之高大师年老色衰,骨头碴子比较硬,因此没有整个吞咽下去,需要细嚼慢咽才不至于卡着嗓子。 第七十一章 大军,是我 老猿吃饭还是比较讲究的,为了避免吃到硬东西扎嘴,于是,一口将高大师吐出来,在地上顺了顺,手脚尽量朝下。(.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高大师上半身裹了一层腥臭的涎液,像穿着棉袄洗桑拿一般,温暖而厚重。他试着用双手撕扯,那东西浓郁的化解不开,扯不断理还乱,并且晶莹剔透。 他糊了嘴脸,但是眼睛还是可以眨动的,他在寻求迷糊的帮助。 迷糊也好不到哪里去,被老猿提着头发晃来晃去。他头一次感到羞耻,往上伸出双手搂住老猿手臂以减轻头发的负重,这样,心里难受但是身体还好受些。 大军还是比较自由的,他绕着老猿转了两圈,思考着对策。 迷糊说:老猿,跟你商量个事,你把我们放了,我们饶你一条性命。 高大师听到后点点头,同意迷糊的意见。 老猿重新将高大师叼在嘴里,但是,面对这么一个老东西,除了伤胃还伤牙口,于是暂时在嘴里含着,准备等饿急了再充饥。 高大师说:老猿,我说话是算数的,我跟迷糊决定放你一马,但是有个条件,先把我吐出来。 此时,大军似乎找到了突破口,他爬到杨树尖上,在这个角度,如果老猿继续保持这个姿势,可以很好的刺中老猿的脑瓜。他站在树尖上瞄了瞄,做好了降落的准备工作。 但是,事情永远是不可预料的,老猿将高大师含在嘴里,舌头说话不跟劲,为了更好的表达中心思想,他低头将嘴里的东西又吐出来。 大军就是在这个时候从天而降,大头朝下,一剑刺中老猿的后背,透过后背,直抵心脏。 老猿有一千年的道行,在洞里看着两个道童下了一千年的围棋,浑身上下充满了灵气。 因此它没有死,只是泄了气,从巨猿变成一只小猴,但是表情还是那么凶。 大军和迷糊将高大师扔到井里冲洗了几遍,逐渐恢复了本来面目。 高大师叉着腰对小猴子说:本人有好生之德,暂且放你一码。 小猴子失去灵气,已经口不能言,迷糊说:快点投胎去吧,否则,不消三天就会烟消云散。不过以你现在的样子,只能奔黑道了。 小猴子犯了所有猴子的通病,没等迷糊说完就按照自己的理解钻了炕道,那里比任何地方都黑。但是,歪打正着,灶王爷那几天闲着没事在里面转悠,正好被小猴子碰上,老头子一个人寂寞,看着猴子伶俐的样子,不禁心生喜爱,给挑了一户像回事似的人家当了儿子。 之后,老憨在炕上着实躺了一阵子,在这段时间,高大师差不多成了人人敬仰的村长级别的人物。老憨再次醒来时,已经跟正常人没什么两样,还是比较怕媳妇。 谢八经历了此劫,整天神神叨叨,精神一直维持在正常人和非正常人之间,他深信,自己不是一般人,是神派来传达神的旨意的人。到了后来,这位赶脚人游走于各个村街和人类能够出现的地方,成立了一个教派,自己当上了风光的教主。 大眼贼还是那样,人们经常因为他的“大眼”而忽略了整张脸的丑。谢八成为教主后,大眼贼被封为八大金刚中的头一位,号称大眼金刚,负责利用赶脚人的身份到处招揽门下。 迷糊和大军跟着后来成为教主的谢八走了一趟沧州,在没有到达预定的地点前,看到了成片的连绵到天边的枣树林,深深被这一带饱成而诱人的大枣所吸引,贩了满满一车干枣回到村里。 在这一个月的时间内,村西边按照村长的旨意用黑土垒建了一道巨大的屏风,屏风上面什么都没有,只是一面光秃秃的墙壁。 据说村长找了一位姓高的高人,那位高人的意思是垒堵围墙,将妖魔鬼怪和所有冲煞之气挡在外边,村里就能够过上安稳的日子。 果然,在这之后的两年中,村里歌舞升平,夜夜笙声。 但是两年之后,一支过路的军阀看上了此地,不久之后还派出了一支寻宝队,迷糊和大军被当做骨干前去冒险。这支寻宝队进入了一个荒洞,不毛之洞,为首的是一个姓张的团长,在他的带领下,接二连三的弄丢了好几条性命。 在一处岩壁旁,张团长和半个人受到迷烟的蛊惑,互相把对方当成了对手,双双被对方撞晕。 崖壁上,迷糊半倚着香炉,察觉到身后有了动静,他想不到,和自己一样身经百战的大军会举起追风剑向他劈过来,风雷电掣。 迷糊急忙将头撇到一边,闪过迎头而来的致命一击。追风剑扫过迷糊头顶,直接砍在香炉上,火星四溅。 迷糊抽出鞭子说:这是你妈怎么回事大军,是我。 大军还是比较清醒的,他隐约看出迷糊变了形状,脸上没了血肉,身体发飘,但是,人的声音是不会变的,听到迷糊的声音后,手上明显迟疑下来。 但是,大李和韩氏兄弟从四周围上去,将迷糊团团围在中间,他们头一次以如此强劲的优势包围住一个蓬头垢面的鬼怪,而且这个鬼怪相当孱弱,好像没有还手之力。 几个人高兴的冒了泡,有些得意忘形,他们纷纷舞动手中的家伙什,将迷糊封在中间,纷纷等着对方送死,自己占免费的便宜。 迷糊有些为难,不忍心睁着眼对兄弟们下手。 他发现大军有些迟疑,知道刚才那一嗓子管了用,于是扯着嗓子大声喊道:弟兄们,你们脑袋进水了,睁开眼睛看看我是谁,再顶着脑瓜胡来,老子不客气了。 说完,抡起皮鞭在空中抖出一团鞭花,随后在众人头顶上空甩出一记响亮的鞭声,鞭声振聋发聩,驱荡浊气,直入脑海深处。 众人为之一震,脑瓜立时灵光了许多,再看面前这具干尸时,差不多能够分清里面有迷糊的成分。 但是,几个人系草包专业出身,他们怔怔的站在那里想了一会,张团长曾经说过:宁可错杀一百,不可放过一个。因此,几个人心有灵犀的想到一块去了,准备发动进攻,只有将面前这位弄死才能弄个水落石出。 大军此时明白了许多,他忽然想起来,当空气中飘过来一阵香味时,眼前的景物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他犹豫的问了一声:哥们,你这鞭子哪来的使这么好,是不是跟一个傻小子抢来的,那个傻小子现在怎么样了? 第七十二章 我是个女的 迷糊受到迷烟的迷惑,也跟着心神荡漾起来,不过在内心深处还是明白的,他扶住香炉,香炉基座不稳,明显晃荡了两下子。(.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他立刻受到启发:原来香炉只是蹲坐在地上,并没有和地面铸在一起。 此时大军飘荡在空中追问道:这位兄弟有些眼熟呀,蓬头垢面抓耳挠腮的。 迷糊抬起头来,将大军当成正常人说:别你妈疯疯癫癫的了,快下来帮忙。 这句话非常管用,因为只有迷糊说话才对他这么客气,他差不多完全恢复了心智。 就在此时,其他几个人达成共识,准备一起赴死。他们将手中的匕首舞成一团花,对准迷糊下了手。 几个人功夫不善,在长期的实战过程中,摸索出不少一招克敌的经验,一旦发动进攻,没有拖拉推拽的粘稠劲,直奔身体要害。但是,几个人因为中了迷香,动作便严重走形,战斗力明显下降,几回合下来,迷糊左躲右闪,身上的衣服还是片片掉了下来,很快便衣不遮体。 众人在攻击过程中找到乐趣,准备一鼓作气将迷糊裤衩拿下,看看里面装着什么东西。 迷糊心说:这是你妈准备非礼啊。于是在一片花团锦簇中露出半张脸对站在一边围观的大军喊道:不要在那傻站着了,将炉子推下去。 大军受到提醒,跑过去扶住香炉,试着活动活动,有一只脚好像在地上生了根,其他两只有了活动意思。他使出吃奶的劲撼动香炉,炉体开始有节奏的晃荡起来,但是,扯皮拉筋,那只脚也跟着炉体起起落落,始终不撒手。 大军擦了一把汗,坐在炉底上缓劲儿,对被众人逼到角落里的迷糊说:迷糊,你自己看看吧,这东西跟狗皮膏药似的,粘住就下不来,顽强的很哪。 迷糊用皮鞭放倒了一个,韩江在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和嘴上的土说:嘿,这个小娘们还真有两下子。 韩老大停住手说:不对呀,眼前分明是个干尸,怎么会是个娘们呢。 韩江嘿嘿一笑,露出两颗一尺长的牙齿说:是呀,我才是你妈的干尸呀。 整个全乱了,两个人扭作一团。 趁这个功夫,迷糊跑到大军跟前,说:乱套了,马上把这东西推下去。 两个人合力,炉体终于连根拔起,咣当一声滚在地上,随后由于自身重量开始慢慢滚动,迷糊朝着炉体蹬了一脚,香炉受力后,快速的向下滚去。 此时,韩江占了上风,将韩老大骑在下面,当炉体从身边经过时,他看花了眼,以为是哪个战友不小心滑倒,向崖壁边上滚去。 他飞身而起,张开双手抱住香炉,炉体巨大的惯性将韩江卷在里面,等他明白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离崖壁近在咫尺。 韩江心说:我命该绝呀,刚被救下来就自己摔了下去。 韩江和香炉双双坠落,炉体发出震耳欲聋的一声巨响,随后紧跟着发出噗的一声闷响。众人浑身打了一个寒战,从如梦似幻的状态中惊醒,他们纷纷跑到崖壁边缘说:韩江,韩江摔死了。 韩江与香炉融为一体,当几个人从崖壁上跑下来找到被摔贬的香炉时,已经看不出韩江的模样,全身摔成一堆拾不起来的皮肉,众人想不明白,这个高度能把人摧残成这样,想来人是泥做的,说碎就全碎了。 见到此情此景,韩老大双眼一翻,还没有来得及伤心就直接晕了过去。迷糊使出不少手段,将韩老大的脑袋砸成扁壶还是没有弄醒过来,大李因为有失去兄弟的经验在先,所以看的比较透,他说:让他伤心一会吧,过去这一阵就行了,看我,还不是照样活下去。 说完,他无意中说:张团长和半个人不知道死哪去了,也不知道在下面接应一下。 黑暗中,几个活着的人同时跳起来,说:他们不会也跟着砸死了吧。 大军找来半截木棍,上半截已经燃烧完了,有明显碳化的痕迹,看来是个火把的材料。他用木棍挑挑那一摊皮肉,不像几个人和在一起的样子。他放心的说:至少没被砸死,大伙分开找找吧。 他接着说:有会吹哨的吗? 众人不解,在这个时候谁还有心思吹那玩意,真是玩物丧志到家门口了。 大军说:那好吧,咱们就用嘴联系吧,谁发现了就给发个信号。 韩老大蜷缩在一起,像一团破布头子一样被大伙扔在那里。当众人从各个方向消失在黑暗中的时候,韩江看看四下里无人,从地上将自己收拾收拾敛成一堆。他擦了一把汗,推醒正在酣睡的韩老大。 韩老大睁开眼睛,看着韩江秋毫无损的样子说:这个人是你吗,韩江,你不会当鬼了吧。 韩江眨着眼睛,他的眼睛比活着的时候灵活多了,经常一个不注意翻出整个白眼看人,给人高傲拒人的样子,他调整一下眼睛,尽量保持活着时看人的样子说:是呀,我还是我啊,但是直到现在我才弄明白一个秘密。 韩老大听了,将嘴咧到后脑勺,他坐直了身子说:你还有秘密,真是笑死人了,我亲眼看着你从这么大个鸟样长到这么大个的,一把屎一把尿,不容易的很呐。 韩江说:老大,你要这么说就不对了,只有当爹妈的才一把屎一把尿的,你怎么也抢着干这个。 经这么一说,勾起了韩老大许多美好的回忆,他说:是呀,谁让你哥心灵手巧腿脚不吃闲呢,还你妈自个吃屎的时候,就学会了给你擦屁股。那个时候,别人露脸我是露手啊,你一撅屁股,我至少就得露两手。 他似乎回到了童年,嘴里流了涎液,跟小时候一样,拉出很长的一道亮晶晶的白线。 韩江说:好吧,现在不是跟你斗嘴的时候,我得抓紧时间跟你说说。 韩老大说:说吧,只要你还活着,说什么都信。 韩江说:老大,到现在我才弄明白,我原来是个娘们呀。 想不到韩江整这出,拿自己糟改着玩,他正儿八经的说:简直胡说,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你妈那东西是白长的。 韩江说: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娘们和爷们我自己说了算,不是那东西说了算。 韩老大心里泛酸,真是子不教父之过,由着弟弟性子发展,结果兴趣发生转移,改走娘们路线了。 韩江看到老大不搭话,继续往下说:这么跟你说吧,刚从千尸洞里出来的时候我就已经死过一回了,从上面摔下来的。刚摔死不大一会儿,从天上掉下来一个青衣,脸对脸对我说是我。我看看她花枝招展的样子,再看看自己,分明睁眼说瞎话,她说:就知道你不信,你随我来吧。 于是我就跟了过去,她带着我来到以前干活的地方,那里有许多的胭脂和残败的花瓣,我模模糊糊想起来,在潜意识里,我以前在这里住了很长一段时间。 不过我还是说:我不信,除非能够拿出更加让我信服的东西。 第七十三章 梦境 青衣指着床铺说:看到这个东西总该相信了吧。(.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那上面有一团花布,上面有我从小就喜欢的牡丹图案,我说:我家里也有呀。 青衣说:不是那个,花布下面。 我掀开花布,你猜下面是什么东西,是你妈百宝箱,份量很沉,摇动起来稀里哗啦的,很明显,里面装着无数的项链和首饰。 青衣说:想起来了? 我说:一下子全想起来了,这个东西是我的,我做梦都梦到这个。 青衣说:所以说吗,你想想这个东西藏在什么地方了,你肯定是藏好了才跳崖自杀的。 我说:还没有见面就又死了。 青衣说:当然了,不过这次比较贞烈,是主动跳下去的。 我说:我跟你什么关系,这些事你怎么门清,而我还蒙在鼓里,是不是你主使的。[.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青衣说:你之所以什么都不明白,是因为直到现在,你还把自己当人看,但是,你已经不是你了。 我摸摸全身上下,跟之前没有什么两样,于是将手指头放在嘴里,人们都说,活人是知道疼的。我试着用力,牙齿刚合到一半,手指头就疼了起来。 青衣说:你还没有死干净,还在凭着记忆想着该怎么疼,所有才会有疼的感觉。 我说:我还是不信,我要见到货真价实的真金白银才会相信。 青衣有些着急,她走到一台梳妆铜镜前站住说:二百五,跟你说话真费劲,你妈跟我过来。 我走了过去,只见梳妆台铜镜里面,端庄的坐着一个青衣,和外面这个一模一样,青衣说:你自己看看,往里仔细瞅瞅。(.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青衣说完,坐在梳妆镜前,和镜子里的人物一模一样,举止投足不差分毫。 我走过去摸了一把,知道双簧这种把戏在民间比较流行,有时候对面会换成一只猴子,那种滑稽的效果比真人好看,跟你妈真人差不多。 果然是面镜子,抬头往里看时,我的天,我的英俊的面孔居然换了一副嘴脸,里面出现了一个青衣模样,蛾眉小脸蛋,瓜子脸小颧骨,典型的受气往肚里咽的窝囊样,我试着坐下来,居然和之前的青衣合二为一,变成同一个人。 青衣说:你妈起开,现在在一起还不是时候。 于是我重新站了起来,用力过猛,顿时有些风摆杨柳,站起来才发现,腰一下子变得只有一把这么粗,咳嗽一声大概都可以晃荡折了。 我长叹一声:这就变了,说变就变了。 青衣说:有你惆怅的时候,等你知道活着的时候钱没花了你就知道惆怅是什么滋味了。 我说:我已经知道了,我还知道比这个更惆怅的,就是你妈有钱却怎么也找不着了。 青衣起身,拉住我的手说:走吧,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这下我信了,这是典型的左手摸右手的感觉,她走到一处偏门推了进去,然后让我在炕上坐着,就见她头一伸,钻进了一个绳套里面,不到一会功夫就把自己勒死了,舌头掉出来老长。 她说:你就是这么死的。 我有些不爱听,凭我这么刚烈的性格,不会干这种委屈自己的事,于是我说:这位小娘子,你太不了解我的性格了,我就是你妈跳楼也不干这种憋屈自己的事。 青衣说:我不信,你要是敢跳楼,我就送你回去。 我等的就是这句话,于是挑了一处高处不胜寒、四周暖风荡漾的崖壁,就像小时候站到房顶上的那种感觉,然后一闭眼跳了下去,将自己摔成了一泡尿。 跳下去之后,正赶上你们跑过来找我,我大概知道自己没有死彻底,于是跳到岩壁上等着你们施救,就这么着又被救了一次,后来,那个香炉倒了,那是青衣的安身立命之所,炉香一散,我知道自己也就是青衣说的那么回事,只有自己承认还活着,典型的阴魂不散,没死干净,于是跳了下来。 韩老大听到这里,望着韩江,一阵青烟过后,韩江慢慢换了嘴脸,一副青衣打扮,尽管四周黑暗不见五指,他还是能感到衣袂飘飘薄纱铺面,那是母亲年轻时最爱的唱腔打扮。 韩老大有些羡慕,他大声说:小儿子大孙子,老妈到最后还是偏了心眼,将你早早的收在身边。 韩老大说完站起身,就在这时,四周想起嗷嗷的叫唤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他头脑一阵发热,脚下一滑,又重重的摔在地上。 第七十四章 好消息和坏消息 待韩老大睡到自然醒时,周围围着一圈脑袋,他用嘴数了一下,张团长和半个人也跟着大伙映入眼帘。(.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几个人在他身上用尽了各种办法,他醒过来的时候,各种疼痛开始接踵而至,首先感觉舌头比以前大了许多,有些不跟劲,说话打卷。半个人笑着说:抻出来放不回去了,说话的时候收着点。 不过,再一次活着见到张团长等人,他还是蛮高兴的,他说:韩江怎么样了。 众人低下头,他明白是怎么回事,于是说:不管怎么说也是兄弟一场,多少也该留点念想。 众人已经想到了这一点,用棍子扒拉出几块像回事似的骨头碴,用衣服兜了放在一边。韩老大爬着过去,哆哆嗦嗦的打开看了几眼,他说:就剩这点东西了。 众人眼睛一热,掉下几滴眼泪来,迷糊说:留着吧,多少有个念想。 韩老大说:不留了,就地埋了吧。 四处都是崖壁,潮湿的地方渗出细密的水珠,在这种光秃秃的崖壁上想掩埋一个人,比杀一个人要难上一百多倍。(.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几个人象征性处理完韩江,离开这个吃人洞的想法更加迫切起来。 按照原先的计划,一行人继续沿着地道寻找出路。如果正确的话,前面不远处应该有条暗河。 果然,走了大约不到半个时辰,从前面传来滴答的水声。几个人耳朵一忽闪,以为听错了,大李将半张脸贴在崖壁上,自从失去半张脸后,另一半变得比以前敏感起来,能够轻易捕捉外界的阴凉潮湿,比天气预报还要好使。 他贴了一脸,一股阴凉顺着半张脸流下来,心说“哪来这么多的水”。 崖壁湿光水滑,有明显的水痕从上面冲刷下来,在路边汇聚成明水,沿着山路悄无声息的奔流。 众人一阵兴奋,看到道路前面平坦,纷纷顺着水流向前跑去。前面不远处有个类似于直角的拐角,在这个拐角的地方,水流常年冲刷,形成一道地下沟壑,上面窄,像是地面裂开了一道大缝隙,但是下面却非常宽阔,从水流的回荡声可以听出来,山体被掏出去很大的一块。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隔着这道天然大裂缝向前方望去,出现一片明晃晃的水潭。 所有的山体渗水从四面八方不远万里来到这里汇聚,再从地下暗河源源不断的向外输送。 几个人驻足不前,胜利在望的心情难以抑制。张团长想起部队征战杀伐的行军进行曲,他准备高歌一曲抒发心情,众人也跟着回应:唱吧,我们跟的上。 他张开嘴唱到:烽火起狼烟满地,我们东北遍地好儿女,揭竿而起,为了实现统帅的主义,实现大地的统一,战士们告离家中爹娘老婆和儿女,扛起枪,扛起枪,冲进枪林和弹雨,扫除阴霾豺狼敌寇和大不义,还你妈天下大统一大统一。 几个战士到后来就跟不上了,他们不知道里面到底说了什么东西,大概是表决心一类的玩意,不过听上去很有气势,能够把房顶掀到天上去。 他们在后面的“大统一”叫了齐,统一到“一”上去。 唱罢,张团长擦了一把汗说:真好,我还想来两嗓子,这里面太潮了,有点发炎。 迷糊说:张团长,省点劲儿吧,过了前面这个小河沟再接着唱吧。他指着独自探路的大军说:你看看那小子的皱巴劲儿,五官快缩成发霉的核桃仁了,肯定碰到难事了。 大军大概是哨子兵出身,一路上,他独自跑了不少冤枉道。此时,他从前面兜了一个圈子又跑了回来。 他打了一个立正说:张团长,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大伙准备听哪一个。 张团长想了想,觉得乐极生悲不如苦尽甘来,还是先听坏消息比较好,他说:先你妈整个坏的说说,我们这个处境,已经烂到心了,不能再坏了。 大军说:前面有条大裂缝,最窄的地方有三米多宽,深不及两丈,但是摔下去死个人还是不成问题的。 张团长眉毛拧到一块,大伙也跟着拧在一起,不过,他很快又舒展开来,因为后面还有一个好消息,这就是先苦后甜,先给一棒子再给个红枣的好处。 他恢复愉快说:小地主,快把好消息说出来高兴高兴,冲冲晦气。 大军看看四周说:团长,这里没有地主的,我是地主的儿子,但我不是地主,我是主张均贫富的,跟现在一样,吃大锅饭。 张团长说:好吧,小地主,随你怎么说吧,我们已经商量好了,回去先分你们家,充了军饷,你也看到了,我们到现在只能喝风当饭吃,你的主张马上就要实现了。 大军试着哭了哭,嗓子咧到后脑勺也没有哭出声来,他说:好吧,看在我的面子上,至少要保留个地主的名分。 半个人嬉笑着说:这要看你的表现,快把好消息拿出来吧。 大军顿了一顿,提高嗓门说:好消息是,对于我来说,这么窄的阴沟,就是你妈一只脚闭着眼也能跳过去。 张团长想了想,看了看正在咬着后槽牙较劲的半个人说:但是,对于我和半个人来说,这两个消息都是你妈坏消息啊。 第第七十五章 水位上涨 迷糊说:不要听他的,咱们上前看看就知道了。(.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沟壑旁,几个人站在那里吹凉气。 水流激荡着沟底的岩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不断冲刷着岩石底部,在大山底部形成很大的震动。 裂缝中间腾起一层水雾,冷眼望去,对岸朦朦胧胧,一片模糊。 几个人小心翼翼站在上面,生怕不小心滑落下去,落崖溺死。 张团长将大军的耳朵提起来放在大伙前面,大声说:小地主,你妈怎么这么大动静,刚才好像不是这么说的,谎报军情,是要掉脑袋的。 大军也是一脸疑惑,刚才侦查的时候,这条小阴沟水波不兴,就像一幅静静的水墨山水画一样躺在这里。一眨眼功夫,小水沟翻了脸,变得狰狞可怖起来。 他扭头看了看四周,确信就是刚才那个地方,他说: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趁着这个功夫,半个人手脚犯贱,慢慢出溜到岸边,将半个脑袋探出岩壁。此时,正好赶上一波巨浪袭来,撞击在崖壁底部,在底部酝酿汇聚成巨大的能量瞬间爆发出来,在裂缝处形成巨大强劲的冲击波浪。 半个人赶上了好时候,刚好将半颗脑袋放在波浪上方。眼睛刚刚分辨出哪里是水汽哪里是石头的时候,就被无边的巨浪冲顶了上来,他说“喂喂喂”,整个人便飞了出去。 半个人在空中翻转了几个高难度动作,然后瞄准张团长的胸口位置砸下来。 张团长想了许多话要对大军说,但是,话刚到嘴边就被一声巨响噎了回去,随后一片无边的巨浪从天而降,逃跑来不及,他本能的蹲下来,将脑瓜藏在裤裆里,其余几个人就地卧倒。 几个人湿了身,站起来在那张着手控水。张团长的褂子被大水撕扯了下来,只剩下一条千疮百孔湿淋淋的背心黏贴在前心后背。 他瞪着眼瞅着面前的几位,舌头有些打卷,说:这是你妈怎么的啦。 就在此时,半个人斜着飞过来,一头撞在张团长胸肌上,两个人双双落地,昏死过去。 众人差不多有了救人经验,在两个人身上轮流施展手段。 张团长被大军掐住人中,刚掐上去不久就醒了过来,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他喘着气说:这个小个子也不是好鸟,纯属打击抱负。 半个人摔的比较重,着陆的时候,嘴巴还啃在张团长的胸肌上。 他有些破相,上下两片嘴唇像蒲扇一样挂在嘴巴子上。 众人七手八脚把他扯开放平,大李开始迫不及待的翻看眼皮。 大李说:完了,瞳仁都摔没了,只剩下白眼跟这扛着了。 流水开始变得湍急,卷起的细小浪花开始在崖底聚集,一场更大的风浪即将来临。张团长看着地形对大伙说:上面是个高地,先撤到上面吧,说不准一会巨浪又打上来了。 众人将半个人倒提着拽到安全地带,这里地势较高,震动虽然大,但是巨浪根本卷不到这里。 经过一路拖拽,半个人从昏迷状态中清醒过来,他对正在翻着眼皮往里看的大李说:松开,松开,再这么下去,眼皮比你妈脸皮还要大。 大李高兴的说:活了。然后不解的问道:半个人,你是怎么上去的, 水流开始变大,水位慢慢抬高上来,从远处看过去,在岩壁边缘,有一道明显的流水冲刷过的痕迹。 抬高的水位向四周蔓延开去,在远处倾斜而下,形成了一道罕见的地下瀑布。 迷糊说:等着吧,这东西是有规律的,跟外面的潮涨潮落一样,水多的时候就上来,水少了自然就下去了。 众人感到有理,同时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能干等着水位慢慢回落下去。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流水的声音渐缓。 几个人背靠背蜷缩在一起,据说这样做有许多好处,可以节省体力,互相取暖,还可以观察四周的动静,但是,大伙又累又饿,很快就睡着了。 水滴溅落的声音清晰可闻,半个人头一个醒过来,他头脑发涨,嘴巴像气球一样将整个脑袋吹起来。他感到嘴巴和脑袋这两样东西长在了别人身上。 水位已经回落,低洼地带见了明水洼,水洼里面有了噼里啪啦的啪嗒声,像是鱼类搁浅的声音。他挣扎着爬起来,用手拖住嘴巴头前带路走过去。 路面湿滑,再加上嘴巴受伤充血过多,半个人变得头重脚轻,重心挂在脖子上打晃,他打着滑儿来到一片水洼跟前。 水洼不大,不足一间房屋大小,里面跳跃着不少小鱼小虾,不时有个体稍大一些的鱼类拍打着水面。 他迫不及待的捡了几个类似小鱼的活体吃,吃进去之后嗓子有些发甜,有东西粘粘的挂在肠胃上。于是,又低下头灌了一气凉水。 刚抬起头,水底的一条大鱼受了惊吓,顶着一道波浪在水面上疾驰,大概吓晕了头竟奔着半个人游过来。 半个人嘴上受了伤,但是并不妨碍得意忘形,他说:你妈送上门来的买卖,接着吧。 说着光着脚趟进水里,架好双手在半空中守株待兔,那条大鱼顶出一尺多长的水流,粗略估计一下,少说也有两斤上下。 水流径直奔向半个人,半个人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他算准时机,对准鱼头按了下去。 鱼在水里非常滑,他按下去之后,感觉掐到了鱼头位置,于是将身体压了上去。 第第七十六章 团长被咬 半个人生长在南方,对捉鱼比较熟悉,掌握了不少捉鱼技巧,这种东西和插秧种麦子一样,只有在实践中才能掌握克敌制胜的法门。 水面很小,为了保险起见,半个人将整个肚子压了上去。鱼在身子底下挣扎了片刻,半个人随行就市随着劲,双手紧紧的抓住鱼头,一会儿之后没了动静,半个人跪着站起来,双手擎着鱼举过头顶。 出了水面,他才看清那条鱼的真面目,他搜肠刮肚,认不出长成这样的鱼应该叫什么鱼。 鱼长相怪异,鱼头蛇身,浑身白磷,类似家乡的黄鳝,不过嘴巴突出,像尖刀一样插在鱼头位置,鱼身分泌出浓稠的粘液,粘滑异常。 张团长从后面蹑手蹑脚过来,看到半个人贪婪的样子,以为拿着现成的东西准备开吃,于是以身高优势冷不防来了一个猴子摘桃,将怪鱼抢到手心里。 放在往常,张团长得手后通常要高兴一番的,这次也是这么想的,但是一阵剧痛从手上传来,他叫了一声甩掉手上的鱼。 鲜血顺着手指往下滴,很快,地面一片殷红。 张团长问道:这是什么鱼,怎么还有牙齿? 半个人跨上一步,见团长的左手中指靠上位置出现两个血洞,鲜血像打开的闸门一样往外倾斜。(.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事发突然,以指挥别人为专业的团长一时之间手足无措,他张着手说:怎么办,怎么办呀半个人? 半个人说:堵上吧,这么下去,整个人迟早会流没的。 张团长听了,觉得是这么个理,于是用右手攥住整个中指,血还是顺着手指缝流出来,不过比以前小多了。 半个人非常庆幸,受伤的那个人不是自己。以自己的身高和血量计算,如果流出这么多的血,大概此时已经晕厥了。突然,他想起一件事,在他们家乡,像这种被咬的情况是要放血的,那样有利于排毒。 他犹豫了一下,为了团长的性命着想,他说:团长,把手放开吧,这东西要挤的,万一有毒,将毒血挤出来也就没事了。 张团长听了后,感觉也是这么个理,又松开了中指,任血液往下流。 众人听到动静后围上来,韩老大在这方面还是比较有经验的,他瞅着张团长的伤口问道:疼还是麻? 张团长感知了一下,没有感觉,他说:大概是麻吧,没有知觉。(.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韩老大表情立刻严肃起来,将他的中指掰直了放在眼前,一股淡淡的腥臭从中指散发出来。他捡起地上那条鱼看了看,随后说:团长,那条鱼有毒。 果然,不凑近看,很难发现血液已经变成了暗黑色。 张团长听到后,脑瓜大了两圈,他说:但是我一点感觉也没有,身体比刚才还要好使。 大李从边上插言:疼轻麻重,你试着活动活动手指。 张团长说:你们不会吓唬我吧。说着,他试着蜷起五指,其余四根还是听话的,只有中指孤零零的竖了起来,看上去像在骂人。 大李说:你看到了吧,这东西不是闹着玩的。 韩老大对团长说:没有别的办法了,放血吧,没准能够保住一命。 张团长听到不用死,立刻想得到更多原本属于他的东西,他说:中指也留着吧,以后用的着。 韩老大没理话茬,对众人说:大伙给帮帮忙,按住团长的肩膀,将整条肩膀的血液从里面控出来,只有这样,才可保万无一失。不过,在做这些之前,先要勒住肩膀,打个死结,这样才好做事。 迷糊从腰间解下鞭子递过来,团长说:用我的腰带吧。说完,一只手解下裤腰带,其实,裤衩以下早就没有了裤子。 大伙将团长的肩膀勒紧,韩老大说:行了,准备放血了。说完用刀子从里到外挑开那根中指,一股脓血顺着手骨往下滴,看的大伙心里发虚。 周围的滴水声此起彼伏,团长认为是自己的血液再滴落,有些心疼,这么好的东西糟践了,即便吃再多的鸡蛋和母鸡也很难在短时间补上来。 大军有些晕血,自跟着迷糊东征西杀以来,对决的基本上是不带血的更深层次的白骨一类的东西,因此,一直没有把晕血治好,他跑到一边给大伙站岗放哨,顺便看看水位长势。 血液逐渐变得鲜红,韩老大将团长的背心扯开撕成布条,将食指一圈圈包裹严实,很快一根巨无霸中指出现在大伙面前。 韩老大撇了一脑门的汗满意的说:成了。 但是,张团长由于失血过多,再加上心里负担沉重,已经在半道上昏死过去。 大伙说:等着吧,反正已经这样了,也不急在一时。 于是四散开来,将团长独自留在高台上。 大伙重新回到岩壁上,正如之前大军所说,只有一条裂缝横亘在眼前,水流像消失了一般听不到任何动静。 站在上面远眺,可以看到九曲十八弯,百折千回后注入不远处的一片明水泊。 看着眼前的大裂缝,众人有些犯愁,本来,以张团长的健硕之躯尚难跨越,如今失血过多,力气要大打折扣,还有半个人,钻个地洞爬个树枝还行,像这种跨越的活,十有八九会整个摔死。 半个人也为自己犯愁,不过有团长在后面托着后腿,他心里踏实了许多。 迷糊看了一下地形,发现在沟壑旁边有条暗流向下延伸,他靠近一些观看,果然是条暗流,斜倚着崖壁伸向下方,如果攀爬得当,可以顺着水道潜到下面,但是,河道下去之后向里拐进去,在崖壁后面的地方露出脊背,然后再百转千回的绕到前面的九曲十八弯。他知道,顺着河水的流道尽管容易走些弯路,但是总比在这里干瞪眼要强。 他对大伙说:等团长醒来,咱们从那个地方滑下去,然后沿着水流走,看样子能够通下去,不行再想别的办法。大军和韩老大可以先行跨过去,然后在对岸等着接应大伙。 主意就这么定了。 第第七十七章 失明 短短不到半天时间内,张团长昏死过去三次,最后一次,看样子仅凭一己之力很难在短时间之内醒过来。 几个人站在那里犯愁,大伙已经饥肠辘辘,再这么干耗下去,十有八九会走到油尽灯枯的地步。 本来,按照半个人的想法,大伙是可以在水洼里找些小鱼小虾吃的,但是看到团长的在中毒的样子,放弃了趟浑水的念头。 这时,躺在石头上的张团长有了动静,他有气没力的咳嗽了一声,紧跟睁开眼睛。 众人围了上去。 张团长试着支撑起身子,发现又回到了现实,一口气没有顶住,又躺了下去。他说:你们说说,咱们放着吃喝玩乐的日子不过,跑这里来受罪,这是何苦呢。 迷糊说:团长,现在不是讲这个的时候,先想个办法出去再说吧。 团长恢复气若游丝的状态,他感觉这样符合病人的状态,也比较省力气,他说:好吧,那咱们到底怎样才能出去,这条大裂缝横亘在面前,怕是扔都扔不过去,况且,过去之后不知道前面还有没有别的危险,哀莫大于心死,我的心估计死了,看什么都不顺眼。 迷糊说:可以过去,我发现了一条水道,趁着现在风平浪静,可以一试。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团长听完,顿时来了精气神,他一下子从地上自己坐起来,发现救命稻草似的说:真的,这太好了,马上扶我起来,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像这种事情宜早不宜迟,带我去看看。 张团长站起来,以为腿脚受了伤,于是一瘸一拐的来到那道天然裂缝前,大军从侧面跑过来,看到团长走路的样子问道:团长的手刚好,腿又怎么紧跟着瘸了? 张团长想想刚才受伤的部位在中指,并不妨碍走路,于是站好腿脚,开始在手上下功夫。他重新端直左手臂,像举着手榴弹随时准备拉环扔掉一样,将缠满布条的中指竖在脑瓜旁边。 迷糊在一边指导着说:我刚才已经派大军侦查过了,顺着裂缝一直往前走,然后绕到下面的那一片明水泊位置,到了那里,我们就成功了一半。 看着曲折反复的水道,张团长倒吸一口冷气,说:看样子直线距离虽短,但是绕来绕去的不下十里地,到了那里才算成功了一半,真是命不苦辛苦啊。 此时已近第二天的黎明时分,第一场暴雨刚刚过去不到半天的时间,天空放晴。几个时辰之后,从阴暗的西天上又堆积起无数奇形怪状的乌云。天空正在酝酿着一场更大的暴风雨,旺角山方圆百里之内笼罩在厚重的乌云之下。此地干旱数年,已经有十年时间没有下过大雨了。 天空见了闪电,隐隐约约从遥远的天际传来。突然,一道利闪将天空整个劈开,随后炸雷接踵而来,整座旺角山处于巨雷的淫威蹂躏之下,也跟着震颤起来。 雷声传进大山腹地,张团长等人正在查看地形,头上和脚下的山石一阵晃动。远处,不稳定的石块开始松动,有石头掉落和滚动的声响远远的传过来。 大家下意识抱紧头部,大李紧张的说:地震?还是你妈火山要喷发呀? 一阵震颤之后,大地重新稳定下来,随后有雷声隐约的在空旷的山洞里回响。 半个人首先听出来是雷声,他没有惊恐反而高兴的说:团长,咱们有救了,你听听外面的雷声,说明我们离出去不远了。 大家一阵兴高采烈,短暂的高兴之后又犯了愁。迷糊忽然想起来,水位的上涨很可能跟外面的雨水有关,山体蓄积了大量的雨水,很难短时间内排放出去,因此引起山体内水位上涨,和最初猜测的潮起潮落不是一码事。在没有确切的知道雨讯之前贸然走下去,很可能面临全军覆没的危险,不过在这里等着也不是办法。 他将担心说给团长听,团长思考了片刻说:我说说我的想法,首先,大伙看到了,第一波洪峰已经过去,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通过洪峰,说明目前的水道是畅通的。其次,下面有没有更多更大的洪峰谁也不清楚,如果赶上了,大家依照山势高低走向,应该能够及时做到避险。最后,以现在的体力和精力,很难坚持更长的时间,如果不及早出去,外无救援内无粮草,大伙迟早会饿死冻死,会你妈死的很惨。所以说,我的意见是抓紧时间赶路要紧。 迷糊还想再说些什么,张团长忽然说:光线是不是又暗了,本来就模模糊糊,现在倒好,花成一片了。他将擀面杖粗细的中指竖在眼前,来回摆动了几次,对着大伙说:这么大个玩意还是什么都看不见,伸手不见五指啊,大伙小心着点。 话一出口,大伙心里一沉,光线始终暗淡无光,没有变黑也没有变亮。团长这么说很能说明出现了新问题:他的眼睛出现了毛病。 在这种危险的环境下,眼睛虽然不够使,但是没有眼睛肯定不好使。 韩老大低着头不管不顾的说:没有啊------。 话没有说完,大李伸出拳头塞进韩老大嘴里,赌注后半截话说:没有刚才亮了,是不是太阳落山了。说完嘻嘻笑起来,声音比哭要难听一些。 迷糊伸手在团长眼前试探,团长睁着两只眼睛捕捉声响,他说:不要在眼前晃悠,脚底打滑摔下去也不是闹着玩的。 团长找了一个肩膀,用手捏出来是迷糊,于是说:迷糊呀,咱们还是走一步说一步吧,天黑点没有关系,手牵手肩并肩,兴许咱们运气好,说出去也就出去了。 看到团长变成了盲人,大伙心里一阵难受,不过在当前环境下,只能活马当成死马医,他们说:众志成城,咱们继续风雨兼程吧。 很快,几个人简单分了一下工。 大军前面探路,半个人充当耳目负责打探潜在的危险,同时携带一把匕首。迷糊和韩老大一前一后夹住张团长,大李携带两把匕首负责殿后。 沿着裂缝的水道不是很陡,但是比较狭窄,大军本意手脚并用的爬下去,但是摸摸水道比较光滑,于是双腿叉开蹭着两边的岩石,双手抱头滑了下去。 第七十八章 多出一条滑道 中间有段滑道突然变宽,大军手脚有些无所适从,差点滑出轨道,但是,只是几秒钟的时间便到了底部,一个屁墩落入半腰深的水中。他看了一下自身位置,正站在一片渐缓的河床上,脚下水流不大,缓缓向前流淌。他抬起头,模模糊糊的已经看不清上面,张团长等人和突兀出来的石头融为一体,完全消失在黑暗和岩石中,看样子已经下滑了不下十多米。他拢起手掌向上报平安,声音绕过岩石向上攀爬,传出去老远。 很快,半个人在上面有了回应:有没有情况? “一切正常,下滑的时候抱紧头部,双腿要尽量绷直,两眼一闭,耳边生风,爽的很呐。(.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大军在底下说。 半个人调整好半蹲的姿势,将匕首叼在嘴上说:下面轮到我了,团长,各位弟兄,我在下面接应你。 有个规律,凡是关键时刻话多的,通常接下来就要出点问题。半个人说完,看着黑漆漆的水道运气,尽管大军已经平安着陆,轮到半个人时,心里还是有些没底,脑门子冒了虚汗。 他站在那里摇晃了两下,哪知道,这种冒险的东西是不能思考的,一旦打开思量的闸门,会在瞬间找到一千个裹足不前的理由,他擦了一把汗谦让道:团长先请吧。 团长说:好吧兔崽子,这回算你懂事,回去再抽时间好好夸夸你。[.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说完准备迈腿,迷糊说:我先下吧,在下面也好有个接应。 团长睁着眼睛多虑了一秒钟,感觉有道理,于是说道:小心点。 迷糊抱着头,绷紧两腿跳了下去,耳边一阵风声过后,溅起一片水花掉入水中。 大军在旁边拉了一把,迷糊两腿一直站起来,一左一右护住滑道,对着上面喊道:让团长滑下来吧,抱紧头部,身体尽量绷直。 在韩老大和大李的帮助下,团长将脑瓜塞到胸口位置,双手护住,但是,团长的身体比较胖,和狭窄的水道相比就有些不搭。他说:你妈黑灯瞎火的,什么也看不见,就这么一滑就下去了? 韩老大说:没有问题,小地主跟大仙儿都没事,您这么高贵的腰板更不会有事的。 在两个人的帮助下,团长将双腿塞进河道,又揪着头发慢慢往下送,团长说:松手吧,再不松手头皮被你们揪下来了。 两个人同时松手,张团长脊背和两个肩膀贴着岩壁慢慢悠悠滑了下去,经过中间的宽阔水道时,刚感到有些松劲,紧跟着又被狭窄的水道夹裹住。 他说:一会儿紧一会儿松的,心里真不得劲。 刚说完,一左一右伸出两条手臂将他擒住,随后整个人稳稳当当掉入水中。他倒吸一口凉气说:下面还有水呀,真凉快,这么一冷一热的,非常容易得感冒啊。 大李和韩老大一一滑落下来,看到大伙平安着陆,半个人终于克服心理障碍,他用嘴叼住匕首,双腿伸进滑道,他本来要闭上两眼的,在闭上之前看了一眼大伙刚才站立的地方,黑漆漆的。突然,在光秃秃的岩石背后有个人影慢慢凸显出来,他看了一眼,心说“这是你妈什么玩意”,顿时吓的魂飞魄散。 他喊了一声:有人。 随后便以半脱离状态滑了下去。 滑到宽敞地段时,由于半个人身体短小,再加上跳下来之前收到惊吓,四肢和躯干没有贴住滑道,因此有些走形,沿着另一条更加狭窄的水道滑下去。 第第七十九章 水位上涨 众人在下面等了一会,上面没有动静。 还差半个人没有下来,就在大伙准备说点难听的鼓励一下的时候,半个人失魂落魄的声音从上面传过来,随后滑道了有了声响。 大伙在下面黑漆漆的说:真是事儿妈,有必要整那么大动静吗。 此时,半个人已经顺着另一条滑道滑下去,离大伙越来越远。 大伙站在齐腰深的水里等着半个人,一阵声响过后没了下文。团长说:不会给弄丢了吧。 大伙仰着头喊:半个人,听到了给个响儿,咳嗽放屁唱歌都行,整个动静嗨。 没有回应,滑道上面没有了声音,大李将半张脸贴在石头上,众人也跟着将脸贴在岩石上。 大李说:外行吧,大伙都这么干就没有意义了,互相干扰,什么也听不清。众人一听是这么个理,于是跟着团长一起,睁着黑洞洞的双眼寻找光明。但是,张团长的眼睛好像有了光感,他开始转动眼珠环视四周,然后再闭上眼睛洞察,两相比较之下发现了区别,他暗自兴奋,以为天要放晴了。 大李重新将半张脸贴在岩石上,透过厚重的岩石,隐约有什么东西滚落的声响微弱的传感过来,之后就没了动静。依此推测,半个人很可能滑到了另一个地方,以现在的高度推测,如果没有碰到较深的沟壑,应该没有性命之忧。 他抬起半张脸说:半个人跑到另一边去了,大概是岩石的另一侧,大伙喊喊吧,兴许那家伙良心发现,会顺着声音跑回来。 众人来到岸边,开始动用现有的通讯手段吼叫。 声音传向四面八方,钻进每一道岩石缝里寻找半个人。 大伙吼一会儿便停下来,看看有没有回应,再接着吼一阵儿。但是,唯一的回应便是有更多的回声从四面八方传过来。 张团长睁开眼睛,他使劲揉了几下,发现眼前有了些许光亮,他高兴的对大伙说:停,都你妈停下来,这么乱七八糟的,半个人听见了也不知道怎么回应,这么着吧,看意思外边天快亮了,我看这片地势比较平坦,咱们赶快赶到那片明水泊位置,说不定半个人正在岸边等着咱们呢。(.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众人暗自惊喜,团长的眼睛好像自己复明了。 四周静悄悄的,偶有水滴从岩石上滴落,砸在水面上发出清脆的叮咚声响。 水流也在一瞬间恢复了声响,开始有流动声从远处传过来。 大军提议:大伙继续前行,我到岩壁的另一侧寻找半个人,然后在前面的水洼汇合。 张团长不同意,他认为,此地到处充满玄机,步步藏着危险,半个人生死未卜,在他心目中,半个人跟他的名字一样,已经死了一半了,剩下那一半还不知道藏在什么地方。在这种不明朗的情况下,这只队伍不能在再失去任何人了。 因此,他下了死命令:队伍统一行动,谁你妈耍单就是不给大伙面子。 河床上沟壑纵横,远没有远眺时给人的那种平和宁静、舒适平坦的感觉。他们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行走,生怕一不小心滑进流水之中。 水流平缓,但是,谁也不知道,经过无数岁月的冲刷,里面暗藏的沟道到底有多深,况且,不知道有多少伤人的生物正潜伏在水中虎视眈眈的向外窥视,随时准备发动进攻。 每个人的心里都没底,七上八下的,生怕下一个危险落在自己头上。 他们都在好心的祈祷:既然危险迟早要来,就毫无顾忌的落在别人头上吧。 于是,这支只有五个人的队伍互相搀扶,蹒跚行走在黑漆漆的河道上。 山体外面,风雨雷电,整座旺角山正在经历一场前所未有的暴雨。 暴雨冲刷着每一处岩石,岩石水份饱和,雨水落下之后迅速从四面八方汇聚到低洼地带,然后再形成巨大的洪流向下游冲去。 此时,张团长等人已经离地道出口处的明水泊越来越近。他们做梦也想不到,山体外汇聚的洪流受到泥石流阻塞,慢慢蓄积了大量的洪水,将旺泉水位逐渐抬高,马上有倒灌的趋势,而且,山体内自身的渗水也在不断的向明水洼汇聚。 两股水流汇到一处,一场更大的洪水倒灌马上就要到来。 洪水撞击在岩石上,山体发出轰鸣声,脚下的地面开始有了微弱的震颤。 张团长等人还蒙在鼓里,继续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前挪动。 大军在前面带路,忽然,沟壑内的流水发出了轻微的撞击声响,那是两股水流交汇缠绕发出的声音。他迅速跑在水边查看,发现流水变的浑浊,放眼望去,尽管光线不给力,还是能够看到出来,河道内流水颜色发生了改变,由原先的明亮变得模模糊糊起来。流水中也发现了枯枝败叶,大军略作思考,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山体外面的水倒灌进了山体内部。他联想到两个时辰之前的那场水位上涨,脑瓜瞬间大了一圈。 他迅速跑到众人面前说:不好了,你们看这流水,不但改变了方向,而且还变的浑浊。 大伙纷纷跑到河床岸边,此时,水流正在缓慢上涨。 由于山体外洪水的倒灌,水流正在改变方向,缓缓向山体内部流动。 大伙惊惧的喊道:你妈不好,水位马上要上涨了。 第八十章 寻找退路 大伙四散着分开,又四散着跑回来,张团长眼睛受限,脚下视物不清,因此,比其他人慢上半拍,表现出一个指挥官应有的沉着和冷静。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张团长热血上涌,打了一脑门的鸡血,他一着急,双眼在这个时刻光感又消失了,真是关键时刻掉链子,他心里明白,不是环境出现问题,而是眼睛有了毛病,但是,为了不给大伙添乱,他不动声色的说:冷静,冷静,不要惊慌,让我看看哪里地势较高。 他手搭凉棚四面环视,眼前一片模糊,于是暗中用力眨眨眼睛,不眨还好,眨动之后,光感也跟着消失,一下子什么也看不到了,心说:这么忽明忽暗的谁受的了。于是吩咐众人说:当着明人不说暗话,不是打击大伙,我的眼睛什么也看不到了,大伙帮着看看,四周哪里地势较高,能撑一时算一时,按照刚才河水上涨和下落的速度计算,我们只要躲在高地再坚持半天,存活的几率还是相当大的。 大李伸出手在团长眼前试探,团长说:试探个屁,是你妈真瞎,你的嗓子跟挂着风箱似的,走到哪里拉到哪里,要克制呀大李。 大李被噎死过去,恭维道:团长说的是。 众人竭力克制害怕的情绪,但是,这种害怕的氛围就像被人点燃了导火索,一旦见了火星,便迅速燃烧扩散开来。 大军头一次感到害怕,一种面对危险手足无措的感觉。 还好,迷糊和韩老大还算镇静,他们迅速看了一下周边的环境,只有左上方看上去地势较缓。相比之下,那上面山体颜色较深,看上去更加空洞些。 韩老大指着左边较缓但是慢慢上行的坡路说:堵一把吧,原路返回行不通,那么滑的水道,谁也上不去,只有这一面看上去可以手脚并用的攀援,而且上面颜色较深,说明上面比较空旷,有更大更广的生存空间。 众人响应,团长说:这次谁也不准落单了,要死也要死在一块。 众人发现,团长的心情随着眼睛的时好时坏而在不断的发生改变,想不到这一次如此悲观。[.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迷糊有意调节一下气氛说:团长,给大伙一个念想吧,封个官许个愿,谁能够闯过这一关,出去后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绫罗锦缎,妻妾成群,骡马遍地。 团长睁着两只眼睛,象征性的看了迷糊几眼说:这也是我向往的啊,真有你妈这等好事,谁还进来受这等洋罪。 迷糊小声说:大米会有的,白面也会有的,喝口凉水都塞牙的日子迟早要过去,前途一片光明啊。 一句话提到了团长的伤心处,他指着两只空洞的眼睛说:你看看我的眼珠,忽明忽暗的,这不是让我睁着眼说瞎话吗。 迷糊说:大伙的精气神现在都在您这呐,只要身边有你这根顶梁柱,就是再大的困难咬咬牙也就过去了。 几句话说到团长的心坎里,他重新燃起对新生活的渴望,于是招呼大伙说:哥几个,出去以后都是你妈连级干部,每人赠送三房姨太太,谁不要军法处置,格杀勿论。 大伙哄了一声,顿时感到生活充满了阳光和明媚,未来一片光明,浑身爆发出巨大的潜能,他们迅速向地势缓慢抬升的左手边跑去。 河水有了明显的响动,水浪碰到阡陌纵横的河床后,开始卷起一层层的漩涡,漩涡内开始出现枯枝败叶和小动物的尸体。水位开始缓慢抬升。 脚下的岩石经过水流冲刷,石头圆润没有棱角,即便这样,几个人还是摔得遍体鳞伤。 团长问道:还有多远,可以就近攀登吗? 迷糊往身后看了一眼,原先裸露的河床已经被河水连成一片,整片水面正在酝酿着更大的风浪向这里涌过来。 不知不觉中,大水已经到了膝盖位置,看看前面的岩壁还有很长一段距离,以现在的行走速度,很难在大水来临前到达那里。 他看了一眼四周,有几处孤零零的石柱矗立在前方,但是,石柱不高,不适宜躲避大水。他刚这么想着,就见不远处的石柱上爬上去一个矮小的人影,再仔细看时,大概那个人影爬到了石柱背面,遁了身形。他在心里嘀咕:不会是半个人吧。 这时,张团长的眼睛好像又来了光感,他瞅着不远处的一处高岩说:那上面看上去空空荡荡的。 韩老大说:团长的眼睛又好啦。 团长欣喜的说:是呀,真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借着可以依稀视物,他挺起受伤的中指放在眼皮上说:这东西还在,我就放心了。 他说:哥几个往上瞅瞅,是我的眼花了还是那里真有一个巨洞。 几个人顺着团长的目光看过去,果然,上面凹进去一块,看样子是一处平台,远远望去跟唱戏的戏台子一样搭建在崖壁上。 但是,下面是直上直下的岩壁,想徒手攀上去几乎是不可能的。 再看看不远处的那片缓坡,地势虽高,但是,却是典型的锅底形状,地势慢慢上去后就改变了角度,在头顶上方合拢。 人站在这里,就像鱼儿掉进了汤锅。 几句话的功夫,水面已经悄悄没到腰部,几个人顿时慌了手脚,团长说:这是你妈谁的馊主意,嫌大伙活的舒坦不是。 第第八十一章 受伤 韩老大被说的臊红了脸站在队伍外围,他瞅着外围一圈圈荡来的越来越大的水面出神。 水面上飘过来一只小动物的尸体,这个时候,韩老大犯了狩猎的瘾头,用手紧着划动了两下子走到尸体旁边,伸手捞起来。 那是一只水耗子的尸体,看上去刚淹死不久,鼻子铁青,嘴巴微张,肉舌头吐出露在嘴巴外边,用手一掂量,足有十斤上下。更加称奇的是,这只水耗子两只前爪死死抱着一根筷子粗细的树枝,他随后夺下来扔在水面上。在这性命攸关的时候,他想到了美味的水耗子烤肉,将它随手别在裤裆上。 不过,也是一瞬间的事,他想起水耗子抱着木棍求生的场景,有些触景生情。心说:真你妈聪明,知道捡根树枝求生。 转念又想到水耗子溺死的惨样,心说:真你妈笨蛋,这么重的身板不知道捡根粗的树枝泅渡,你妈不是淹死是笨死的。 想到这里,他来了主意,他说:我现在有个想法。(.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团长睁着眼睛说:闭嘴,要不是你大伙也不会跑到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刚说完,一个趔趄栽进浊水中,上面冒了几个气泡便没了踪影。 迷糊跟在团长身后,急忙走上前,脚下一空,整个人也跟着掉了下去。原来面前有个暗坑,暗坑最伤人,往往狭小不堪,但是却深不见底,令人防不胜防。 迷糊水性极佳,入水之后马上镇定下来,他飞速调整好身体,双手往上推水,脚下踩住了手刨脚蹬的张团长,一个下潜抓住了几根头发拎上来。 猝不及防,张团长忘记自己是守着江边长大的,嘴里灌了几口脏水,他抠着嗓子吐了几口问道:我没事吧? 大伙上去七手八脚的给团长捶背,团长的后背跟糟掉的木头板子一样开始乱颤,他说:小点劲吧,淹不死再给大伙给锤死。 趁着团长喘气的机会,韩老大说: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在大水没过头顶之前,大伙尽量到达那片平台下面的岩壁那里,跟着水位,借着水面浮力往上攀登,大家也看到了,水位抬升阶段,水面还算平静,不至于被浪头卷下去,只要爬到那处高台,大伙就算性命无忧了。 “但是”团长吐了几口胃酸水说:又是馊主意,上去容易,等水位落下之后,再下来就难了,淹不死就得给摔死,一个比一个惨啊。 迷糊说:团长,走一步算一步吧,死在岸边总比当成鱼食给喂了强吧,两权相害取其轻,况且,也不一定非要摔死,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我们一道都是这么过来的。 刚说到这里,几个人趟着水来到一根石柱跟前,这根石柱的根部较细,上半部分逐渐粗上去,与洞顶的石头练成一体,像一根大萝卜似的栽在那里。大伙刚走到跟前,上面有了动静,一块一尺见方的石头从上面脱落下来,正好对准迷糊的头部,如果砸上没了脑袋,脸皮再厚的人也不好意思活了。 大军眼尖,抬脚从侧面蹬在迷糊胯骨上,他一个趔趄闪在一边,不过还是慢了一步,石头扫到迷糊的半个肩膀落入水中,溅起冲天的浪花。 大伙睁眼再看清怎么回事的时候,迷糊不见了,浊水中泛起一片鲜红。大伙纷纷问:怎么了?这是谁又出事了? 几个人中,只有大军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从水中捞起迷糊,迷糊一只手扶着右肩膀,嘴里憋着气从水里落出头脸说:没事,只是擦伤一点皮,大伙不要管我,往上撤吧。 看到迷糊的神情不像身受重伤的样子,大家松了一口气,继续淌水前行,水面已经没及胸口位置,眼瞅着离岩壁边上不远了。 迷糊从后面叫住大军说:我佛慈悲啊,捡了一条命,但是胳膊不管用了,一点感觉都没有。 大军简单查看了一下,那条受伤的胳膊孤零零挂在肩膀上,看上去马上要脱离组织似的,他说:忍着点,脱臼了,就这么一装就进去了,比穿个鞋还要简单。 说完,拖住迷糊的胳膊开始较劲。他从来没有装过这个,因此,犯了眼高手低的毛病,没有瞄准,拿着胳膊随便往上捣鼓,捣鼓一阵之后,感觉挂了劲,他问道:感觉一下,看看是自个的吗。 迷糊活动活动,劲道只能传到肩膀上,再往下就没了力道。于是对大军说:哥们,干事认真点,这么随便糊弄要出人命的。 大军摸着肩膀看了看,肩头上突出来一块,很明显被拉长了。他有些不好意思,按住迷糊的胳膊又给拽了出来,尽管半边膀子处于麻木之中,还是能够感到一阵扯皮拉筋。 大军拿着迷糊的胳膊,用手在肩膀上比划了几下,按照自己的理解装了上去,装上去之后想起还有一个下拽的动作,于是又拽了一下。就是这一下,脱臼的胳膊立刻恢复到原位,迷糊一下有了感觉,紧跟着残破的伤口开始疼痛。他大声嚎叫了一声。 这一嚎叫不要紧,惊吓到远处的一个人。那个人也跟着大声说:谁? 第第八十二章 漂浮物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之前消失的半个人,他滑下另一条水道后,与大伙越来越远。那条滑道将半个人送进了山石的另一侧,这一侧地势较高,水非常浅,只没及脚面位置。 他睁开眼发现走错了地方,与团长他们背道而驰,不禁对着空荡荡的河床暗自伤心。就在这个时候,从山体另一侧隐隐传来大伙此起彼伏的叫喊声,声音绕着岩石跌宕起伏,余音缭绕,他听到之后,彻底断了回应的念头:声音绕来绕去的夹杂在大伙中间,很难在短时间之内精确的定准方位。为了保存大伙的体力,他选择了沉默。 因为有之前的总体目标水泊岸边,他只要尽快赶到那里就行了,他充满希望的想:殊途同归,战友们,到了水边再会师吧。 但是,河床上涌起一层层的水波,他吓了一跳,知道洪水无情不是闹着玩的,于是赶紧往地势高的方向跑。跑出去老远之后,几个石柱矗立在眼前,水面差不多没及半个人的腰部,他寻思了一下,毫不犹豫的爬了上去。 爬上去之后才发现,自己跟猿猴不一样,不习惯这么手脚着生活,再加上体力已经严重透支,时间一长,四肢麻木,头脑发沉,他心说:安乐死大概就这样,摔个粉身碎骨还以为摔的是别人,不知道该高兴还是悲哀。 就在此时,轻微的水浪声响中有了稀里哗啦的搅水声,随后想起杀猪般的嚎叫声,蓦然之中吓了一跳,差点跌落下来,他大声说:你妈吓死我了,谁? 众人循着声音望去,只见半个人正四马攒蹄的吊在一根倾斜的石柱上,石柱跟竹笋浇筑的一般有一圈圈天然隆起,正好适于攀登。[.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太有创意了,大伙乐的肚子疼,团长用大脑分析出半个人的熊样,大声喊道:还以为你提前喂鱼了,快点下来。 半个人吊在上面,听到大伙熟悉的声音,心里激动万分,赶紧从上面倒退着爬下来,水面正好没及他头顶,大李将半张脸递过去,半个人扶好后说:咱们这是去哪呀团长? 大李说:少废话,这次跟紧喽,再自己弄丢了就找不着了。 一个巨大的水浪从后面打来,众人顿时淹没在水面以下。 几个人中,只有大李水性有限,张团长视线受阻,但是并不妨碍水性的发挥,尤其那截白胖的大肚子,在此时显示出良好的浮力。 半个人手脚并用,逮住大李的脑瓜不放,对他进行耐心细致的灌溉。因此,大李着实喝了几口浊水,鼻子和眼泪一起冒出来,他一把揪住半个人,将他扔到一边去。半个人绕了一个大圈之后,从后面拖住大李屁股,几个人快速游向岩壁边缘。 到了岩壁边缘,众人一致认为,韩老大的这个主意是不错的,水浪小的时候,他们可以手足攀附在岩壁上得到暂时喘息。 此时,水面又抬升了将尽两三米,水面上各种漂浮物开始跟着漩涡不断汇聚,逐渐聚集成一团团一堆堆更大的漂浮物,这些漂浮物随着水浪的涌动而颠簸起伏。 人碰在上面,十有八九头破血流性命不保。万幸的是,山体内形成一个较封闭的空间,巨浪很难在短时间内形成。 半个人有些后悔,他开始怀念吊在石柱上的干爽时光,他说:不管怎么说,吊着也比在这里泡着强吧,况且,水里不知道还有什么伤人的鱼类。 大伙没有言声,水里温度很低,到了这个时候,大家都在集中精力对抗寒冷。时间不长,脸上冻成了紫色。 半个人说:团长,想想办法吧。 团长指着上面空荡荡的岩壁说:水流上涨的快,咱们活命的几率就大,盼着涨水吧,菩萨要知道咱们在这里,你说该涨水呢还是降水呢? 大家纷纷想到了两个截然不同的答案。这有些为难菩萨,但是菩萨还是以普度众生为己任的,于是对大伙说: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你们看着办吧,不想死的就得好好活着。 团长得到指示,对大伙说:死不了的就要好好活着。 半个时辰过去后,水位眼瞅着飞速上涨,很快,离上面的岩壁还有不到两米距离。 山洞内响起水浪打击在岩壁上的轰鸣声,众人也跟着水浪的起伏纷纷探出上半身。 迷糊水性非常好,他沿着岩壁边缘游动,寻找可以攀援或者更加接近平台的地方,大军也尾随着跟了过去。 游出不远后,发现岩壁上裂出一道缝隙,就像被掏空的老树干一样,一直通到上面那个平台,只是越到上面裂缝越小,到了最上面,只剩下一个脚面的缝隙。 他试了两次,崖壁非常光滑,很难在上面长时间立足。大军也单独试了几次,身体刚落出水面就掉了下来。 迷糊攀住崖壁,头靠在上面喘着气说:如果两个人在下面托举,再加上身长,爬上去应该不成问题。话没有说完,一个巨浪打过来,张团长那里有了动静:我靠,这么大个玩意。 随后响起稀里哗啦的拍水声,大概有人被卷进了河水中。 迷糊和大军对了一下眼神,他们差不多习惯了这种交流,很少有想岔头的时候。但是这一次两个人想到了相反的方向,迷糊往回游,大军以为要继续寻找更加合适的地方,于是向前游去。走到半路上,迷糊将大军喊回来,两个人这才往回游,还没有到跟前,就见一棵十米多长的大树拖着树冠和树桩从远处游荡过来,像一艘重型游轮一样撞向张团长等人。 张团自从长被怪鱼咬伤中指之后,眼睛出了问题,好像跟他故意做对一样时好时坏,这让张团长颜面尽失,他是这么想的:如果活着出去,就给自己配副墨光眼镜,靠给战士们算命维持生计,生里来死里去的,这点面子大伙还是给的。 但是在加入算命这个行当之前,先设法逃过眼前的危险再说。于是,他提前为自己算了一卦,他说:老天爷,来个大一些的风浪吧。 话刚说完,一片巨浪劈头盖脸压过来,众人被大水盖了头脸,腿脚沉了下去。 张团长心说:还没怎么着就这么灵了,再试一下吧。 他说:老天啊,给大伙扔艘船下来吧,再这么泡下去,手脚都要泡散了。 大李勉强挣扎着上来,经过一个小时的浸泡,大李的狗刨技术渐长,扔在水里一时半会沉不下去。他吐了几口水,指着漂浮在水面上的一棵参天大树说:团长,你的嘴这么灵就不要再乱说话了,那是船吗?一旦被撞上,就成了货真价实的死亡之舟。 团长的眼睛在这个时刻恢复了光明,这就有了没事上眼药的意思,摆明了给团长添堵。他睁开眼,正赶上那棵巨大的若亚方舟向他们撞击过来。 迷糊和大军远远的看到了,撕破了喉咙喊道:跳水,跳水,团长,你妈还愣着干啥,潜水呀傻叉。 团长被眼前的情形吓傻了,呆若木鸡,韩老大等人看到团长的样子,也跟着没了办法。但是,团长的第六感觉还是有的,他发觉有人骂自己,下意识的扭过头来,正看到迷糊和大军浮出水面半个身子,对着他们张牙舞爪,他顿时明白过来,用手指着水下,对大李等人喊道:卧倒,快你妈卧倒,潜水,潜水。 说完,一个猛子扎了下去。 第第八十三章 大李遇难 水浪拍打着岩壁,耳朵短暂失聪后,从上到下响起一阵轰鸣,无数气泡在撞击的瞬间形成下压,又迅速上潜,气浪翻腾,张团长的身体像一块泡沫一样被压扁后又挤压上来。 他感觉身体跟灵魂有个短暂的分离,不久之后又在水面上进行了对接。刚恢复意识,就被斜上方的树干撞了一下,还好,不算太狠,他用受伤的中指按了一下头皮,发现脑瓜好好的还在,于是喷出一口气露出水面,伸手扶住横在眼前的如泰山一般的大树干。 韩老大在树干的另一侧浮出水面,他兴奋的扶着树干喊道:真痛快,有人在吗?还有人吗? 半个人一个猛子扎的远了些,在浮出水面的时候,慌乱之中钻进了树冠里面,里面的枝枝丫丫横七竖八遮挡在跟前,他在里面钻了一会儿,刚拨开眼前的一层树枝,就会出现另一层树枝。他试着后退,腿脚根本施展不开,于是只能顶着树枝往上游。千辛万苦之后,他从一个树杈的中间露出头部,跟随着树干一起浮动。 这时,团长在旁边应道:还有其他人吗,韩老大,再找找看。 半个人像小鸟一样站在树枝上说:我在这呐弟兄们。 团长说:知道了,快点飞下来找找大李,那个小子不见了。 迷糊和大军也在这个时候游了过来,他们扶着树干说:团长,真是天无绝人之路,我们扶你上去歇息歇息。 张团长四下里又踅摸了一遍,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时间太长了。刚才下潜的时候,不知道树干的哪一部分先撞击在岩石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随后有整个横着拍在岩石上,如果给拍上,再强硬的血肉之躯也会压成废物点心。 他说:找找大李那兔崽子吧,到现在还没有露头,再这么下去,水鬼子也得糟践喽。 韩老大围着大树转悠了一圈,发现树桩的那片水面颜色较深,游过去一看才知道,一股股血泡正顺着大树根须蔓延上来。 他探出身子朝着大伙吆喝了一声,随后沿着树桩钻进了水中。 水下不到一米的地方,大李正在做最后的挣扎,长时间的憋气之后,他浑身犯紫发涨,肺泡爆裂,嘴角悬挂着一缕缕血迹。 他瞪着眼睛,望着浑浊的河水。 这棵要命的树桩撞来之前,大李贴着岩壁往下潜,一块凸出的岩石挂住大李的裤子,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树桩带着满天的树根撞击过来。 一颗向下伸展的根须刺破了大李肚皮,然后又狠狠的撞在岩石上。鲜血染红了整片水面。大李明白,被树枝串了糖葫芦跟直接栽在阎王手里没有多大区别,再怎么挣扎也是徒劳。他憋住气,幻想着弟兄们能够及时出现在身边施以援手。 他挣扎了一会儿之后开始变得理智和安静,静静的享受这种冰冷的痛苦时光。但是理智不能当饭吃,更不能当成空气给喝掉。如果时间有腿脚的话,他希望快马加鞭,越快越好。但是时间被河水拉的无限漫长,水中的气泡贴着他的鼻子耳朵呼啸而过,近在眼前却难以捕捉,他胸口憋涨的难受,试着吐了一口气,脏水立刻从四面八方补充过来。 他憋住气,用手使劲撕扯前胸,没有用。他试着平静下来,肺管和肺泡在无形中被挤压,又在瞬间被挤爆。现在好多了,胸口一阵爆疼之后便变的空空荡荡的,好像脱离了身体一般,鼻子和嘴成了摆设,他嘴角发甜,伸出舌头舔舐了一下,想不到,一口鲜腥从嘴里冒出来,在已经淡红的水里形成一道艳丽的虹桥。 他心说: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梦想的桥梁吧,如果是真的,那么踏上之后就会到达梦想的彼岸。 他爬了上去,走在上面,顿时有了身轻如燕的感觉,肺部也通畅了许多,半边炭黑的脸上也恢复了光泽,小李也跟着彩虹一起出现在另一头,正在向他招手。他一下子变得安静下来。 当韩老大从纷繁的根须里找到大李的时候,他正像一条贪吃的小鱼一样挂在上面,与树桩根须融为一体,随着浊浪上下飘荡。 韩老大抱着大李的身体往外拔了几次,找不到着力点,没有拔动。大李瞪着两只发胖的眼睛说:不要动了,我已经走了,真是前所未有的解脱。 看着大李冒着血丝的眼睛,比之前看上去好看多了,像涂了红眼圈。不过,韩老大还是有些心虚。他吐着水泡叫了两声,大李裂开嘴角笑了一下,随后笑容永久的凝固在脸上。 韩老大说:还你妈学会吓人了一会儿的功夫,等着,老子马上救你。 第第八十四章 施救无效 旺角山外,一场前所未有的暴风雨迅速席卷了旺角山的每一处角落,成千上万吨的雨水从山上倾泻下来,在山脚处汇聚,逐渐淹没了半个山体。(.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暴雨持续了半个时辰后才风消雨歇,天空开始放晴。 水势渐缓,水位抬升缓慢。 水面上,韩老大露出脑袋。迷糊和大军也在不同的位置露出头脸,半个人经过这段时间的挣扎,从树冠上挣脱出来,像狗熊一样顺着树干爬向张团长。张团长攀附在树干旁边等待消息,看到韩老大首先露出头脸,大声问道:找到了没有? 韩老大指指水下,情绪一阵激动带了哭腔:大李他娘的不仗义,在下面呐。 团长着急上火的说:兔崽子,还你妈在水下呆着干啥,找死都不会找个干燥的地儿。 迷糊和大军快速游过去,半个人站在树干上,在韩老大身边找了一个落水点跳下去。[.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从神情上可以看出来,大李凶多吉少,游动一处后,谁也没有搭话,跟着韩老大钻进水中,团长也紧随其后跟了下来。 水面下,大李流出最后一滴血,周围的浊水立刻将血液稀释,大李和生前没有两样,静静的飘在水中,嘴角微笑,神态安详,被烧成一团的半张脸看上去也舒坦了许多。大伙仿佛看到了大李刚刚出发时精神焕发的状态。 迷糊等人绕着大李游了一圈,发现一根大树根须从大李的肚子刺进去,在身后冒出来。没有巨大的冲击力,很难将柔韧的树根刺进人体。 众人悠着劲,生怕给大李分了尸,但是,树根的毛须填充了大李的整个腹腔,两者牢牢的长在一起,还难在短时间内移动大李的尸体。 团长冒着水泡说:真不讲究,说走就你妈自己走了,留个烂摊子让大伙收拾,来吧弟兄们,既然大李兄弟奔了水路,大伙也不要强求了,出来也是在水里泡着,与其四处飘荡,不如落地生根,给大李敬个礼吧。 大伙在水中打了一个军姿,说也奇怪,大李圆鼓鼓的眼睛在那一刻慢慢闭上了。 半个人离得最近,以为大李没有死透,还有活头,走过去揪起大李眼皮,但是,他的两张眼皮跟两道闸门一样,稍微的用力也会带动大李的全身跟着浮动。 迷糊在旁边看了,挥挥手示意:不要再折磨大李了。 半个人依然不舍不弃,继续在那摆弄,希望有奇迹发生。 团长肚子大,肺活量却小,又加上在水里说了几句话,因此,他头一个探出水面换气。 水面好像在一瞬间恢复了平静,无边的水面泛起细浪拍打在岩壁上,此时也变得轻手轻脚,听起来是柔弱而顺耳。他费了很大劲爬到树干上,在上面小心翼翼站起来,万幸的是,眼睛在这个时刻比较给力,望出去老远。 水面上有了一团团一块块暗黑色的漂浮物,他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漫天的洪水什么时候才能够退下去。 就在此时,远处飘过来一堆巨大的草垛,逐渐向这个方向缓慢移动,他心里纳闷:哪来的这么多的柴草。 其他几个人也纷纷浮出水面,脸上混着河水和泪水,因为在水中,有了水的掩护,不用顾忌颜面,大伙哭的比较放肆。 深深吸上一口气后,又纷纷潜了下去,准备送大李最后一程。 树干转动了半圈,大李也跟着旋转到一个根须浓密的地方,中间有根须阻挡,大伙很难在短时间内靠上去。 迷糊朝着大李望了一眼,透过浑浊的河水和无数的根须,他的四肢扭动了一下,随后嘴巴慢慢张开。迷糊心说:太不地道了,变成鬼就翻脸不认人了。 他又靠近了一些,韩老大、大军等人也分开树根仔细观看。半个人因为身子小,钻缝隙占优势,他钻进去整个身子一探究竟。此时,大李两只耳朵里面忽然涌出两股血,随后耳朵像断线的风筝一样挂在下巴上,嘴巴也跟着全部张开。 半个人心神俱裂,他喝了几口脏水才镇静下来。这个功夫,好几条类似蛇一样的软体鱼类从大李的皮囊里钻出来,大李身形发散,皮肉纷纷洒洒飘落在水中。 一路上,众人历经无数危险和灾难,逃跑两个字深深根植在大伙心中,半个人因为身材关系,需要提前领跑和冲刺,才有可能保住性命。这一次,漫天的大树根须像蜘蛛网一样缠绕在身上,看来只能被迫殿后了,他朝着身后摆手说:跑,逃命去吧。 但是,声音在水中传过来后有些变形,再加上河水太浑浊,大伙以为半个人跟大李合伙整阴的,想凑近了掰扯掰扯,没有注意到半个人那张惊惧的有些木讷的小脸,因此,没有后退反而揪住半个人的腿脚往外扯。 半个人慌乱之中被人攥住腿脚,吓破了苦胆,大声说:鬼。 第第八十五章 不明物种 半个人被大伙从树根里拉出来,他慌乱的朝着众人摆摆手,又指指大李所在的方向。(.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这一次,众人看了一个清楚,大李差不多只剩下半副骨架,剩下的皮肉还在架子上飘荡,无数条像黄鳝一样的怪鱼缠绕纠缠在一起,在大李剩下的皮囊内钻进钻出。 一只怪鱼像发现了新目标一般,独自溜达出来跑到大伙跟前,像狗一样卷起鼻子,用尖尖的嘴巴闻了几下,大概这条怪鱼感觉眼前的几个人也就是那么一回事,远没有冒着血丝的大李好吃,打了半个圈游了回去。 半个人本来有一把匕首的,但是摸遍全身也没有找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弄丢了。于是只好亮出拳头和牙齿,希望在关键时刻能够用的上。 半个人生活在江南水乡,对各种水生生物非常熟悉,但是这种类似黄鳝腹部上长着脚鳍的东西没有见过。不过不要紧,他认为是黄鳝的一个品种、分支,应该是黄鳝几号之类的玩意。在家乡,有种个体较粗的黄鳝和这个长相差不多,不过比这个要大上几倍,长可近一米,身子粗的地方足有大人胳膊粗细,张开大嘴,可以一口吞掉一只水鸭子。这种黄鳝被家乡人称之为“鳝王”。鳝王有毒,毒液有麻痹神经作用。人被鳝王咬伤后,通常不是被毒药直接毒死,而是四肢逐渐发软瘫痪,直到失去活动能力溺水而亡。 鳝王生性狡猾,胆小怕人,一旦生命受到威胁,便会奋起反扑,杀伤力惊人,可以单独绞死一只成年的大狗。但是眼前的怪鱼比鳝王要小上十多倍,显然不是一个重量级别的。 他突然想到,团长好像就是被这种怪鱼所伤,到现在毒性还在持续发作。不过为什么只对眼睛起作用,半个人怎么也想不明白,既然想不明白索性就不想。看看大李支离破散的惨样,心头不由一阵骤紧。 此时,那团怪鱼好像对大李的骨头架子有了兴趣,纷纷攀附在上面,而后,用尖锐的牙齿啃食骨髓。大李的骨架在一点点消失。 此情此景,半个人想到一个可怕的字眼,化骨龙。 这是一个只有在传说中才能出现的名字。 据说,化骨龙为饕餮的子嗣,饕餮为龙的九子之一,生性残暴,因此,化骨龙便有了龙的血脉。不过,这种生物随着龙的消失儿消失了,人们很难在现实中碰到此物。化骨龙的可怕之处在于,不但能够在瞬间麻痹人的肢体,还奢食动物骨头,认为骨头才是生物的精华所在。 而且根据刚才近距离观察,还有一点区别明显,化骨龙腹部前后生有四肢,但是半个人刚才看到的生物却是光溜溜的,只有腹鳍和尖尖的头脸。 众人也纷纷看出了端倪,脚脖子转筋,心神飞出水面,皮囊还在原地打转。韩老大故作镇静的说:这是你妈什么蛇黑不溜秋的,泥鳅吧,这东西食腐啊,怎么改吃新鲜的了。 那条落单的怪鱼似乎对不流血的人没什么兴趣,尾巴打了一个圈游了回去。 众人纷纷警觉的后退,生怕哪个地方受到攻击,全身紧绷着浮出水面。 水面上,不知费了多大劲,张团长独自爬上树干,树干有一半浸泡在水中,尽管这样,露出水面的部分还有半米上下。他四肢摊在上面,身心得到暂时喘息。 水位抬升缓慢,离崖壁的高台还有不到两米的距离,想直接在水里往上起是万万不可能的,但是,如果将树干抵住岩壁,踩在树干上攀爬起来就非常容易。他在想,以这几个人的力量能够撼动大树,然后再乖乖的贴在岩壁上。有了这截树干做依托和跳板,爬上去就会变得非常容易。 张团长做了一会儿白日梦,刚想到上去以后寻摸点吃的,半个人从水里跃出来,随后迷糊等人也跟着浮出水面。 团长关切的问:大伙不要太伤心了,大李在底下什么事也不用想,没有忧愁没有伤心的,比咱们强。 半个人几下子扑腾到团长这里,手扶着树干说:团长,大李现在走的差不多了,被嚼成骨头渣了。 以为半个人开玩笑,张团长严肃的说:不要跟我似的睁着眼瞎说,逝者为大,就不要拿大李开玩笑了。 迷糊等人手刨脚蹬的抱住树干不放,他们边爬边说:是真的团长,大李已经不是以前的大李了,估计用不了一刻钟,连个哭的地方都找不到了。 在大伙的抓挠下,树干开始左右滚到,团长坐在上面摇摇欲坠,他弄不明白,大伙想着上来还是想把他整下去,他说:你们这么乱套,是你妈上来还是让我下去。 大伙点点头,面无表情的说:上去,下面太危险了。 看看大伙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团长说:既然这样,大伙先上来再说,一个一个的,先紧着大个的上,稳当,小个的就不要提前凑热闹了。 半个人哭的心都有,但是此时不是哭的时候,他擦干眼泪在水里等着,韩老大从后面拖住半个人屁股说:你最大的优点就是对号入座,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团长跟你闹着玩呐,快点上去吧。 说完,韩老大和大军一左一右拖住半个人,同时用力将半个人扔出水面。 半个人破水而出,直接从空中降落在树干上,其他几个人水里鱼跃出来,手脚并用的爬了上去。 没有风浪的颠簸,十米多长的大树干像一艘小船似的,虽然摇摆,但是非常稳当。 大伙在身上忙乎了一阵,抖落的差不多的时候,团长说:你们说说,下面又有什么危险了,到了我们这种饥饿交加、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地步,已经不能危险的再危险了,还有什么打击尽管砸过来吧。 半个人离的比较近,观察的比其他人仔细,想的也多,他比划着说:有一团吃人的东西围着大李转悠,跟你妈羊吃草似的,嘴巴离开的地方,连骨头渣都没有剩下。 团长吓了一跳,从树干上跳了起来,他想不出那团吃人的东西长出什么样子,于是问道:到底是什么东西,嘴巴那么干净,据我所知,除了人吃鱼以外,还没有见过鱼吃人。 大伙根据自己的臆想,纷纷给怪鱼起了一个形似的名字“鳝鱼”“泥鳅”“毒蛇”“狗鱼”------。 众人说完,半个人略有所思的说:据我所知,那些兔崽子好像是传说中的化骨龙,不过已经灭绝多年了,是传说中的生物,不可信的。 说完,自己打了一个冷颤。 第第八十六章 化骨龙 亿万年以前,旺角山一带曾经是一片浅海区,这片水域里,生活着成群的尚未进化成型的软骨鱼类,算起来属于恐龙的一个近支。(.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这些软骨鱼类当时还没有名字,体长一丈,幼鱼卵生,孵出后呈黑褐色,随着个体逐渐长大,身上颜色开始变浅,成年以后,鱼身通体黄褐色,映着阳光,游动起来金光闪闪。腹部前后生有四肢,四肢短小,末端生有五爪,因此,后人见到后称之为五爪金龙。但是,在没有人类之前,那种生物没有名字,说起来有点费事。 此种软体鱼系肉食生物,以捕食各种鱼类为生,是处于食物链的顶级鱼类。 软体鱼幼小时群居,成年后单独捕食。 进化过程中,软体鱼逐渐形成了一套独特的捕食和消化系统,首屈一指首推腐蚀性极强的体液。动物被软体鱼咬噬后,软体鱼会像狡猾的狼一样跟在动物身后,静悄悄等着猎物神经麻痹,骨质变软,然后吞而食之。 这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当这些软体鱼被更强大的对手吞噬以后,吞噬者的骨骼会在很短的时间内变软失去活动能力,就像被化掉一般,因此,此种鱼类又被后人称之为化骨龙。 成年鱼生性残暴狡猾,善于等待时机。而幼年软体鱼则没有等待的习惯,他们通常群起而攻之,共同瓜分猎物,从这个角度看,幼体鱼群出现时比成年的个体更加可怕。 这些软体鱼统治着这片海域,成为海上霸主。 沧海桑田世事变迁,多少万年以后一场地壳运动,地壳抬升,沧海变桑田。大量鱼类压盖在地层以下,转换成稀有的石油和煤炭资源。软体鱼同样在劫难逃,一群刚刚孵化出来的幼体鱼被一团海底气泡拢在一起,瞬间封在大山深处。 亿万年以后,一张暴雨袭击了旺角山,山水倒灌,山洞内飘来一颗百年老树,一头撞在岩壁上,那处岩壁靠近外侧有个气泡孔洞,只有一层半尺厚的岩壁与外界隔绝,孔洞直径只有一米大小,但是,里面却包裹着数以百计的冬眠软体鱼群,这就是曾经出现在传说中的五爪金龙的幼体。 洪水倒灌,水面抬升到孔洞位置,恰好受到一颗大树的撞击,中间出现一道裂缝,河水顿时灌进了整个孔洞。孔洞内处于休眠的化骨龙被河水刺激,纷纷从休眠状态中清醒过来。这些史前生物像泥鳅一样游出山体裂缝,在河水里汇聚。 更巧的是,张团长等人也在这个时间段不辞辛苦的赶到这里,大李被树根直接刺中死于非命。 化骨龙刚睁开眼就享受了一顿美餐。 此时,半个人骑在树干上心有余悸的说:那些兔崽子好像是传说中的化骨龙,你的手好像就是被那东西咬的。 话音刚落,团长紧跟着站起来,一阵头昏目眩,再睁开眼睛时,眼前又是黑乎乎一片,没有一点光感,两只眼睛在关键时刻掉了链子,不过他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他站在原地保持镇静,不动声色的说:不对吧半个人,你说的是化骨,跟眼瞎没有一点关系啊,不要往一起扯好不好。 说完感觉有些跑题,又摸黑蹲下身子说:你们看清楚了,水下那东西真有那么可怕。 大伙点点头,一想起大李的惨样,身子不由一阵阵发颤。 身处黑暗意味着光明又一次来临,张团长有这个经验,因此有这个耐心,他非常镇定的说:没有什么可怕的,咱们只要骑在树干上不下水,那些东西就不能把我们怎么样。 大伙被惊吓的慌了头脑,听张团长一说,感觉是这么回事,于是紧盯着水面谁也不再出声,生怕一个大嗓门把自己震落下去。 水位抬升缓慢,看意思马上就要停滞不前。 此时,离岩壁上面的平台还有不到两米的距离,如果这颗大树紧贴在岩壁上,大伙可以很顺利的攀爬上去。但是,树干撞击在岩壁上反弹了出去,最近的树桩距离岩壁尚有五六米的距离,可望而不可及。 放在平时,只要跳下水,哥几个合力推动树干应该不成问题。但是,水下有了伤人的鱼类,众人有了顾忌,这件看似平常的事干起来就有了难度。 张团长说:大伙商量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办了。 韩老大从裤裆里扯下水耗子,那只大猫似的水耗子被扔在树干上,韩老大掏出匕首,目前,整个队伍的装备也就只剩下这把匕首了,他说:团长,现在哥几个前胸贴了后背,先吃点东西再说吧。 团长眯缝着眼睛,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他什么也看不见,听觉也被一层层的水浪搅得一阵阵轰鸣,失去辨认细小声音的能力,他说:也好也好,吃饱了才有劲头干事,不过,我们拿什么开吃呀。 第第八十七章 山蚁团 韩老大指着水耗子说:大伙不要客气,先拿这个提前打个牙祭,吃完以后下水捉几条泥鳅给大伙尝尝鲜。 众人一阵哄笑,气氛变得轻松。 大军从树干的一端走过来,蹲在韩老大身边帮忙。 韩老大常年和爷爷打猎,练就了一手剥皮抽筋好手艺,手法奇快,转眼工夫,一只水耗皮像皮毛大衣一样脱下来,露出嫩嫩的肌肉。他用匕首将水耗子肉剁成几段,自己挑了一块前腿肉放在嘴里咀嚼。他说:团长,来条后退啃啃吧,这东西鲜着呐。 皮毛连同内脏被大军随手扔进水里,韩老大看到后想阻止已经晚了,他说:这种东西是不能乱扔的,不过既然扔了也没有关系。 大军疑惑的问道:这些东西有什么好吃的,还是有什么禁忌? 韩老大翻着白眼说:都不是,就是觉得不该随处乱扔垃圾。 刚说完,那团皮肉落下去的水面开始沸腾,几百条软体鱼蜂拥而至,水面一阵翻花卷浪,眨眼的功夫被吃了一干二净。(.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随后软体鱼好像闻到了大树这里挂着腥味,像一团旋风一样刮向这里。 韩老大和大军警觉的看着水面,无数软体鱼在树干下面钻来钻去,纷纷探出头露出两个朝天的鼻孔对着他们闻气息。想不到软体鱼如此厉害,不由心头一阵阵发紧,可想而知,人一旦落入水中,真是想死都来不及,比人间蒸发还要迅速。 迷糊和半个人正在专心致志对付耗子肉,吃生肉的时候不能联想其他事情,只有一门心思的想着吃东西才能顺利咽下去。耗子肉在两个人的嘴里辗转反侧之后终于咽了下去,心里和身体都好受了许多。 张团长眼睛不跟劲,联想却丰富起来,他想象着水耗子血淋淋的样子难以下咽,举着半条腿问道:大伙都吃了吗,咬上去软绵绵的跟你妈活的一样。 除了韩老大以外,其他几个人正在逐步克服心理障碍,听团长这么一说,差点将胃口一起翻出来扔在外面,他们说:吃了,闻着没味吃着挺香,还有点咸咸的,就是有点走不下去。(.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张团长不放心的说:大伙的眼睛没有事吧? 大家感应一下,没有异常:没事,好着呐。 韩老大说:放心吧团长,这东西以前经常吃,没有毒,肉质鲜美爽滑,和肥猪仔有一拼。 想到肥猪的样子,张团长心里好受了一些,不过,耗子肉刚刚放到嘴边,还是勾起一阵反胃。 水面上,翻腾的水花重新吸引了大伙的目光,这些像鳝鱼一样的怪鱼聚集在浑浊的水面上追腥逐味,很快他们确定了腥味的源头,纷纷游到树干旁边循环徘徊。 张团长拧着耳朵倾听了片刻,说:听上去像是有许多鱼挤出水面喘气,难道要翻坑不成? 迷糊说到:团长,在下面游动的可不是普通的鱼,这些就是吃掉大李的那些怪鱼,现在正冲着大伙虎视眈眈垂涎欲滴,在这些生物眼中,咱们就不是整个的人啦。 张团长吓了一跳,立刻抓住迷糊不松手,他稳稳心神说:告诉大伙,保持镇静,鱼儿离不开水,只要咱们掉不下去,这些鱼只能过过眼瘾,拿咱们没有辄。 忽然,他联想起之前看到的一堆柴草垛,怎么想怎么有问题,立刻变得警觉起来,对身边的迷糊说:迷糊,你站起来望望,看看四周有没有大型的漂浮物。 众人听到两个人的谈话内容,不知道怎么回事,纷纷站起来观望。迷糊站起身,将团长的手交给大军,尽量往远处看。 水面上漂浮着成堆的泡沫和成片儿的枯枝败叶,水波静下来之后,这些漂浮物突然从水底冒出来,洪水摧枯拉朽的威力可见一斑。再远一些的地方,水面和岩壁模模糊糊的练成一片,漆黑一团。 看完以后,大伙谁也不清楚什么样的才属于大型的漂浮物。他们说:团长,水面上这些东西这么多,看上去分不出哪一个更大一些。 听完后,团长的心里好受了一些,但是还是不放心的,抬起手指着一个方位说:这个方位看看,刚才我就是在这个方位看到的。 众人顺着团长的手指看过去,只有一团泡沫正在远处爆破花漾,而后又有新的泡沫在水面上生成。此时,团长好像有了光感,手指往上抬升了一些,他问道:看到了吗? 泡沫后面模模糊糊的出现一团黑影,不过,造成黑影的东西非常多,有时候仅仅是一块凸出的岩石,还有可能是眼神的原因,可以忽略不计的。 韩老大在一边粗心大意的说:还是什么也没有啊团长,大概是你的眼神坏了吧疑神疑鬼的。 不远处,一团黑色的漂浮物正打着旋从远处移动过来,这些黑色的漂浮物呈现出圆球状态,偶尔有一处塌陷掉落水中,立刻从另一侧爬上来更多的漂浮物进行补充。不错,这些便是在洪水中逃命的山蚁团。 第第八十八章 想个办法 山蚁团开始的时候不足几万只,它们互相抱成一团,在水面上形成一个直径不到半米的蚂蚁球。 蚁球在水面上漂浮滚动,随波逐流,碰到其他蚂蚁群和柴草漂浮物时,不断融合在一起,蚁球在不断加大,抗击风浪的能力不断加强。 风浪停止的时候,蚂蚁球露出水面的部分有三四米大小,远远看去,像一垛精心修理过的麦秸垛一样漂浮在水面上。处于外围的蚂蚁用触角试探着水面,感知从水中传来的各种信息,它们正在寻找可以靠岸,能够生息繁衍的地方。 张团长站在树干上,手臂胡乱指着一个方向。其实在他心目中,这个方向只是一种象征,一种能够代表身份和话语权的象征。但是,当他的眼睛忽然好使起来的时候,他看到了这个无心之举带来的灭顶之灾。 一垛密密麻麻的蚂蚁团正漂浮在水面上,像一艘重型坦克一样缓慢而沉重的向这里碾压过来。所到之处,漂浮在水面上其他东西立刻被蚂蚁团俘虏,不断的融为蚁团的一部分。蚁团边走边吸纳碰到的一切,很快无限膨胀起来。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他定了定眼睛,感到不是白内障和飞蚊症的事,于是半蹲下身对众人说:大伙随着我的眼神看,那里是不是有一团黑影正在朝这里飘过来。 半个人说:团长眼睛又好啦,你能看见我吗? 其他人也发现了那团黑影,不禁张大了嘴巴,他们意识到那团东西确实是个活物,但是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圆圆滚滚的东西。 韩老大脸上变了颜色,他意识到这种东西的危险性,甚至比水里的软体鱼还要危险十倍,毕竟鱼是不能离开水的,而这东西却可以四处爬动。他嘴巴打了颤,下巴哆嗦成一个点说:团长,是你妈蚂蚁团吧? 团长点点头。 迷糊等人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在这个时候,最好的打算就是选择个舒适的死法。 团长瞅着众人道:大伙还有活路吗? 韩老大说:在我们那里,碰到这种东西要用火攻,其他的都不好使,曾经有一只半大的狗头一次跟着打猎,大概活腻了,直接跑进蚂蚁群里,出来的时候就剩一副骨架了,那还只是一片蚁群,像这么大的蚁球连见都没有见过。 这句明显的废话不但没有消除恐惧,反而更增加了恐怖氛围。团长说:都你妈到这个时候了就不能说点好听的高兴的事。 “那就没了。”韩老大缩到一边,这个东北汉子老老实实退到一边等死。 迷糊想了想说道:团长,咱们得想个办法爬到上面的平台上去,只有上了平台,哥几个还可以苟活一阵。 树桩离岩壁最近的地方尚有五六米的距离,如果水中没有软体鱼随时伺候着,以二拖一的方法可以托上去三个人,然后一拖一,再用迷糊的鞭子往上拉还可以解救一个人,至于最后一个留在水中的人就要看造化了。不过比全军覆没要强的多。 团长活动活动眼珠,他生怕这两只眼珠扔下他不管直接瞎掉。他在心里祈祷了一遍,大概就是现在不变瞎就行的意思。祈祷起了作用,他用能够看见景物的眼珠看了看上面的平台,平台不高,但是也够几个人爬的。 他想了想,没辙。但是他可以要求大伙想办法,于是说:看蚁团漂浮的速度,大伙还有一段,在这段时间群策群力吧,实在不行就你妈瞪着眼死了算了。况且,我看那些小蚂蚁也不是冲我们来的,路遇不等于邂逅,邂逅不等于相碰,相碰不等于死亡,但是就你妈死定了。 韩老大好像有了办法,在他们老家,挑逗收集蚂蚁的方法有很多种,其中有种震动的方法简单而有效。发现蚁穴时,在旁边用树枝木棍等东西连续敲打震动地面,时间不长就会有蚂蚁出来侦探情况,这时,只要拿个镊子一一捡拾就行了。 他想到了震动水面吸引蚁群的方法,于是说道:可以拿树枝敲打水面吸引蚁团。 团长拦住话头:老韩呀,你也不小了小伙子,这种作死的办法就不要往下说了。 韩老大红了脸,他只记得头一次逛窑子的时候红过脸,还只是那么一会儿就过去的事。他头一次在这么危及的时刻变得脸红,他说:张团长,大敌在前,你就让我把话说完吧。 迷糊跟着帮腔:你说吧,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不要辜负团长和大家的希望,说些着调的东西。 韩老大接着说:将蚁团吸引过来,大伙也看到了,如果这艘蚂蚁舰艇能够撞在树干上,巨大的撞击会推动树干紧紧贴住岩壁,到时候咱们就有了逃生的机会,关键时刻搏上一搏,比直接在这里等死要强呀。 团长点点头,听上去不像在胡说八道,他拿不定主意,于是准备用民主的方法决策一下,他说:大伙说说,这个办法行还是不行。 半个人盯着水中的软体鱼,那些软体鱼好像安静了许多,不再翻花卷浪,只在表面做一些舒缓的动作,没有一点怕人的意思。他想也没想的说:不行也不行了,就这么办吧。 迷糊和大军也跟着点点头,迷糊说,大伙还是注意一下安全,最好住前面的树桩不要被震落下去。 团长说:好吧,就这么办,既然是韩老大出的馊主意,也有经验,这个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第第八十九章 水面上的战斗 众人聚集在树桩根部,纷纷抱住树根和树干,坐好攀爬岩壁前的稳定工作。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韩老大领了任务,嘴里叼着匕首,小心翼翼走到树冠位置,选好一根斜树杈靠在背上,随后削掉一根手指粗细的树枝放在手里把玩。 此时,蚂蚁军团形成的巨大的圆球开始出现在二十米以内的范围,大伙之前已经想象到蚁球的样子,但是看到之后还是感到强烈的震撼,视觉受到很大冲击,气势如虹,有泰山压顶之感。 这个硕大的蚁球露出水面的部分足有五米高下,还不算隐藏在水下的部分。由于蚁球过于巨大,一旦自传起来很难停住,这只蚁球有越转越快的趋势,带动的河水像水车一样从上面不断的倾斜下来。跟随河水一起倾斜下来的还有成千上万的蚂蚁,这些蚂蚁掉落水面之后又迅速爬上蚁球。 韩老大目瞪口呆,他想不到小小的蚂蚁聚集起来能有气吞山河的气魄。 迷糊天不怕地不怕,从小就对鬼魂表现出浓厚的兴趣,常常半夜起来爬到坟头子上去敲门,但是,却对密密麻麻的东西有天生的恐惧感,医学上称之为密度恐惧症。 这种症状起源于自身深处,再从内到外层层传递不受控制的一阵阵发麻,完全不受大脑支配。他全身筛糠,身体不住打颤,脑瓜不断扩大,眼睛却死死盯住蚂蚁团。 大军从旁边看到后,强行掰扯过迷糊的头部,说:你不是什么都不怕吗,怎么被几只蚂蚁吓成这样。 迷糊说:是啊,老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单个的不害怕,一看到挤挤挨挨的就麻脑瓜皮,脸发大,你看看我的脸都肥起来了,还有人样吗。 大军看了看,迷糊脸色发紫,系寒冷和营养不良所致,他说:放心吧,活着就死不了。(.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就在这个时候,听到韩老大叫唤了一声,随后,一根标枪一样的树枝拖泥带水的扔向蚂蚁军团,树枝砸在蚂蚁军团上,巨大的圆球表面凹陷了一角,不到片刻的时间立刻复圆,两米多长的树枝淹没在蚂蚁军团里。 紧接着,韩老大窜到一根斜向上方的枝桠上,大概感到吊着比站着舒服,于是将双脚和四肢悬挂在上面,抽出树枝拍打着水面。水面发出响亮的啪啪的抽水声。 附在侦探的蚂蚁感知到震动后,知道前面有了情况,他们探知了几次,将水情逐一传递汇报给管事的蚂蚁,管事的经过简单思量后决定:朝着震动的水面进发。 命令层层传递下去,负责转舵的蚂蚁们调整方向,准备将大树撞散据为己有。 蚂蚁军团也有错误估计自己的时候,这些数以千万计的蚂蚁为了增加浮力,将许多枯枝败叶收归囊下,形成一个看上去庞大的蚂蚁军团。 管事的蚂蚁认为,这艘蚂蚁军团可以像泰坦尼克号硕大无比和无坚不摧,除了自己撞散以外没有其他办法可以解体。而且关键是可以像树叶一样易于操纵,这种一厢情愿让蚂蚁军团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斜着撞向大树。 韩老大心说:误打误撞,真撞过来了。他一兴奋,急忙顺着树杈往回爬,刚爬到树干上,就感到树干发出一记闷响,身子一震。一个站立不稳差点掉落下去。 十米多长的树干被蚂蚁军团撞击了一下,没有想象中轰轰烈烈的样子,这棵载着众人生命与希望的大树就像被一只软绵绵的手捏着,轻轻托了一下,整体缓慢的荡向岩壁那里。 蚂蚁军团受挫,尽管巨大但是面对没有生命的大树,还是显得不自量力。顿时,蚁球坍陷崩溃,水面和树冠上溅了满满一层,无边无际的蔓延铺散开来。(.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这是大伙始料不及的,想不到的还在后面,蚂蚁掉落水中后,和待食的软体鱼搅在一起。那些史前软体鱼大概没有见过这么小的对手,不过既然是主动送门上货,即便没有肉也是一片好心,于是毫不客气的接住了,与无数的蚂蚁搅作一团。 蚂蚁也是这么想的,它们凭借人多势众,也没有学习过进化史,不知道史前生物比较值钱,因此打起架来没有留情面。 水面立刻想起劈啪的水声,不少撞散的蚂蚁迅速找到大树这个依托,纷纷从各个方位爬上来。 张团长等人眼瞅着蚂蚁眼越来越近,他们拿捏不准,在蚂蚁到来之前能不能顺利爬到岩壁上去。 迷糊抽出鞭子挥动了几下,无数走到先头的蚂蚁被抽下树干掉落水中。 团长想起身上还有一件背心,虽然成了布条,但是总比赤手空拳比划要强,其他几个人也纷纷脱下外罩,胡乱的朝蚂蚁抽去。 这些山蚂蚁个体较大,比一般的蚂蚁要大上几个身长,两只前额像两柄板斧似的黑漆闪亮,咬力十足,能够轻易啃下木屑树皮。活脱脱一个个铲车,一旦碰上,不一定会死但是保准会残废。想到这里,团长大声喊道:哥几个小心,别给当食儿给喂了,太不值了。 这些蚂蚁个体虽大,一旦成为游兵散勇,还没有形成一个整个的团队之前威力顿减,被纷纷抽掉水中。 众人边战边退,无数的山蚁从水中爬到树干上,鞭子下去之后,只在蚁群留下一道凹痕,很快就有另外的山蚁填补上去。 树干缓慢朝着岩壁靠近,离岩壁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大军提前奔了出去,一个鱼跃双手搭在岩石上,看了一眼之后跳上平台。 他站在岩壁上对着众人说:不要忙乎了,快点窜上来吧,上面宽敞的很呐。 团长也紧随其后,但是因为身体较胖体力透支,在加上需要一个起跳,这些活比较费力气,而团长缺的就是这个,因此,他双手搭上岩壁后便没了动静,韩老大在后面看了着急,在心里跟大伙较劲。 山蚂蚁越聚越多,迷糊和半个人忙乎的不亦乐乎,地盘却越老越小,到现在只剩下脚面大小的安全地带了。他在后面为团长加油说:团长,给动弹动弹,往旁边闪开一些,大部队还没有上去,现在挂在那里有些碍事啊。大军,你妈干嘛去了光顾着自己逃命,团长给扔了都不知道。 本来,大军想提前侦查一下子,至少多扫上几眼看个大概,听到喊声后,马上出现在岩壁上,看见张团长正在平台边上吊着,嘴里喘着粗气,看样子还可以再坚持一会儿。 水面上,无数山蚁和软体鱼开始往岩壁方向蔓延,就像一层厚重的黑色地毯一样在水面上一点点铺散。 大军抓起团长的手,张团长手脚并用,手刨脚蹬的被拖上来,上来之后一头扔在平台上。韩老大也紧跟着爬上来。 树干上只剩下迷糊和半个人在坚持战斗,迷糊说:半个人,别在这儿帮忙了,快点撤吧,扫不净的这些东西,你看上来一层又一层的,别看个小,咬上便是一个血洞。 半个人怪叫了一声,声音凄厉,迷糊撇了一眼说:这么大动静。 半个人咬着牙说:你妈咬着了。紧接着又怪叫了一声。 迷糊像倒退着扫雪一样边战边退,以为半个人什么地方又受了伤。 韩老大和大军也纷纷跟着问道:怎么了? 此时,树干轻轻的抵在崖壁上,大军和韩老大伸出手在上面等着接应。 半个人说:后路被堵了,你看,密密麻麻上来一层。 果然,就见树桩下面杂乱无序的根须上,爬满了大头蚂蚁,他们正在试探着往树干方向移动,一旦通道打通,这些蚂蚁便会前仆后继蜂拥而至,吞噬掉一切障碍物。 韩老大知道其中的厉害,他大声喊道:小半仙,还你妈恋战,再顾着玩的痛快就回不来了,半个人,你也忍着点,往上冲吧。 紧贴岩壁的水面上也出现了山蚂蚁,这些蚂蚁用触角探知,终于找到了可以上岸的地方,他们将这个信息传递出去,很快岩壁边缘的蚁层逐渐加厚抬升。 迷糊说:冲吧,再不冲就你妈没有机会冲了。 退路上布满了山蚂蚁,这些蚂蚁显然还在犹豫探路阶段,跟大部队行军还差一个档次。 半个人受伤部位有些无耻,翻检起来比其他部分要费事,因此一直忍着,那只蚂蚁显然没有领情,继续在裤裆里钻来钻去,吃吃喝喝。 半个人说:你妈疼死我算了。 说完踩着薄薄的蚁层扑向岩壁,迷糊紧随其后,在大军和韩老大接应下,两个人顺利爬上平台。抖落掉沾在腿上的蚂蚁,没有死透的补上一脚碾成泥土。 半个人有些犯晕,开始在平台上打滚,韩老大知道其中厉害,三下五除二拔掉半个人仅剩的半条裤子和一整条肮脏的裤衩。 那只夹在半个人隐藏位置的山蚂蚁已经奄奄一息,但是还在有一口没一口的进行挣扎。半个人疼得没有了着落,他对韩老大说:这是你妈什么东西这么毒,疼到心坎里,再从心坎里往外疼。 韩老大说:没事,这地方被咬了就是有点蛋疼,忍忍就好了。 半个人重新穿上裤衩,此时,裤裆内部已经明显渐长,差不多到了塞不下去的地步。大伙不再注意它的脏,而是更加关注它的大。 团长在旁边说:撑得住吗?半个人。 半个人领会错了,他提拉着裤衩说:撑的住撑不住它说了算,我是没有问题的。 第第九十章 接着后撤 蚂蚁军团受到大树重创后,像一座山似的四处溃散,掉落水中的蚂蚁在与软体鱼的较量中,那些史前生物以大欺小,再加上是在水中,属于本土作战,占了主场优势。因此,山蚂蚁被着实消灭了一部分,尽管这样,对于蚂蚁军团来说,只是损失了冰山一角。当带头的蚂蚁发现大树这座靠山后,很快发布消息,没有死掉的蚂蚁纷纷往大树上聚集。 随着蚂蚁的不断增多,一座新的方阵形成了。从远处看,就像水中漂浮着一根巨大的黑色的肉骨头。 落在水中的山蚂蚁还在继续往这颗肉骨头上聚集,水中的软体鱼大概对瘦骨嶙峋的蚂蚁失去了胃口,纷纷躲在水里往外窥视。 此时,大树已经载着蚂蚁山离开岸边有几米的距离,正在犹豫着流浪何方,上了树的蚂蚁命运多舛,它们以为找到了靠山,但是这根靠山就像迷航的木船一样,永远驶不到大洋的彼岸。 被咬死和淹死的蚂蚁不计其数,水面上铺了一层厚厚的蚂蚁棉被,无数只尚有活力的蚂蚁踩踏在尸体上寻找出路。 这是大伙在洞中见到的最高兴的事。 大军招呼大伙前来观看,大伙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劫,身心俱疲,纷纷以各种姿势趴在地上不动劲。从大军的神情可以看出,危险似乎已经过去了。 半个人受了一点轻伤,说起来有些无耻,但是并不妨碍走路,此时,除了大腿有些犯挡,基本上已经不疼了。 有些事情的发生跟心情是没有关系的,但是一旦发生就会严重影响到人的心情。 他是抱着愉快的心情夹着两腿走过来观看热闹的,但是,这位心细的南方人却在地上发现了几只蚂蚁。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他心中咯噔了一下子。 大军因为无视所以无畏,他将注意力集中在远处,抱着瘦骨嶙峋的肩膀说:看到了吗,成片的堆积成山的蚂蚁,全淹死了,兴奋吗半个人。 半个人从地上捻起一只蚂蚁放在手指说:看到了吗,这东西从哪里来的?兴奋吧大军。 大军眉头一锁说:你妈哪来的?还动弹着呐。 半个人指着地上乱爬四处寻找出路的蚂蚁说:自己爬上来的,如果猜的不错的话,大部队正在往这里迁移。 大伙听到后吓了一跳,纷纷从地上爬起来走到岩壁边缘观看,果然,水面上被抛弃的蚂蚁正在向岸边聚集,已经沿着崖壁边缘叠起了厚厚一层,只待完成侦探任务的蚂蚁发出号令,所有蚂蚁就会倾巢而动,大面积登陆。 大伙倒吸一口凉气,纷纷往后撤。 韩老大忽然镇静下来,按照多年打猎经验和对动物生活习性的了解,他认为,蚂蚁攻击力虽强,但在没有受到威胁的情况下,很少主动攻击人类。论遭遇,这些蚂蚁跟他们同命相连,只是受到洪水迫害迫不得已寻找出路而已,只要不主动招惹是非,应该没有性命之忧。于是对团长说:咱们避一避吧,只要大伙沉住气不骚扰蚁群,咱们还是安全的。 团长说:好吧老韩,我们就再信你一次,下一步该怎么办吧,既然你说是安全的。 大军在一边说:往里退吧,走一步算一步。他瞅了一眼密密麻麻的蚂蚁:按照蚂蚁搬家速度,多则一刻钟的时间,这些蚂蚁就会爬满整个平台,到时候只怕难以脱身。 他接着说:我刚才试了一嗓子,声音在洞里传出老远,不像死胡同。 张团长瞅着黑漆漆的洞顶犯怵,生怕长途跋涉之后才发现被赶进了死胡同,死也就死了,白走这么长的冤枉道。但是,不走也不是个办法,他说:好吧,趁着肚子有点食,够咱们消化一阵子的,撤吧。 蚂蚁军团在身后汇集,它们很快探到了活人遗留下来的信息,认为有人的地方就有活路。于是,数以万计的蚂蚁明确了方向,朝着地洞深处进发。 第第九十一章 雨帘 地洞里开始的时候非常宽敞,几个人横着走都没有问题,但是越走越窄,而且有了逐渐向上的意思。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后面没了动静,蚂蚁军团像消失了一样,大概找到了更好的栖身之地安营扎寨住了下来。往上走了一段距离后,地洞重新变得宽敞,从四周的岩壁看上去,就是一个典型的地下溶洞,不过还是有人工雕琢的痕迹。 如此又弯弯曲曲走了大约两个时辰,前面有了滴水的声音,众人看到了希望,有活水的地方就有了出去的希望。 大军和韩老大奔着水声踉跄着走过去,他们看到,洞顶上涔出来的水在这里汇聚成无数的水滴,水滴不断凝结形成了一整片雨幕,就像在下雨一样。 一道雨帘挡在众人面前,看不到前面,好像没了出路。 几个人赶到眼前顿时傻了眼,哭死的心都有。张团长揪住韩老大说:怎么说来的,你妈费这么大劲进了死胡同,还得千辛万苦回去,我如果是管事的蚂蚁,就在这里设一个卡子,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头一个把你吃喽。 韩老大瞪着眼表示出莫大的冤屈,他瞅着雨帘表示出认栽的样子。 大军说:我穿过去看看,没准前面有路。说完冒雨跑了过去。还没有窜出去几步远,就见大军一个斜飞式摔在雨中,湿滑的地面响起噼里啪啦摔倒的声音。 大伙大声问道:没事吧大军。 大军哎呦了两声:没事,追风剑给摔掉了,不过又找到了。 很快大军的声音消失在淋漓的细雨声中。 众人说:回来吧,实在不成原路返回去,不要再冒险了。 只有滴答的雨声在耳边响起。 半个人提着鼻子好像闻出了什么味道,从众人身后跑到前面,接了一把渗水凑到鼻子上嗅嗅。 韩老大有意无意的说:山里水不能喝,喝之前要看看水里有没有鱼,岸上有没有动物的痕迹,水草有没有异常,不然会出人命的。但是这里什么都没有,还是忍着一点比较好。 半个人转过身对众人说:水里有硫磺的味道。 韩老大说:我是吓唬你玩的,这么干净的水怎么会有硫磺的味,我怎么闻不出来。 半个人严肃的说:团长,咱的专长就是搞搞爆破,因此对硫的气味非常敏感,一颗手榴弹在水里爆炸发出的硫磺硝烟气息,十天以内,我都能轻易捕捉到里面的气息。 迷糊只知道半个人是爆破专家,专门制造炸弹的,想不到还有这一手,不过他很快为大军担心起来,他说:半个人,可不要乱讲,小地主刚钻进去,不会给融化了再跑出来吧。 话音刚落,身后响起一记闷雷声,余音厚重,透过岩石滚滚传送过来。 韩老大笑着说:刚说到下雨就打雷了。说完连自己都不信,大山腹地,外面的雷声很难传递进来,而且音质清晰,没有杂质。 众人歪着脑袋听了一会儿,只有岩石滴落在地上的水声响成一片。 第第九十二章 迷宫一样的裂缝 水滴声中,岩石的一侧阴暗处靠近雨帘的角落里,忽然冒出一颗脑袋,那颗脑袋悄无声息的盯着大伙,望了一会又缩了回去,往回缩的时候碰到了岩石,发出轻微的一丝声响,但是如此细微的声响掺杂在无边的落雨声中,很难精确的被耳朵提取出来。 迷糊和韩老大却捕捉到了,他们正在倾听和寻找雷声的来源,他们和团长的意见不同,一致认为雷声没有余音。就在这个时候,从岩石的黑暗处发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异响。 两个人纷纷亮出家伙,警惕的大声喝道:谁? 团长和半个人被喊声吓了一跳,纷纷跟着两个人的视线望过去。 角落的阴影处,那颗缩回去的脑袋又探出了头,随后整个身体慢慢从岩石里冒出来,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半个人惊诧万分,但是马上看出身影有些熟悉,于是亮着鸡胸脯说:真你妈有鬼,放马过来把我们吃了吧,大伙都活的不耐烦了。 突然,阴影处的黑影抖抖全身,发出嘿嘿的声音,随后露出整个身子说:就你妈话多,等着喂鱼吧,现在没有功夫吃你。 众人一听,原来是跑出去探路的大军,他走过来说:前面是个巨大的溶洞,暂时没有发现其他洞口,但是回来的时候却发现了这个洞中洞,想不到越来越狭窄,脑袋挤扁了才过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抖落身上的雨水,怎么抖落都感觉黏黏的,没有爽利的样子,而且,皮肤开始有了丝丝的灼痛感。 半个人说:说个好消息吧,这水不是一般的水。 大军说:我知道,是山体岩石渗水,里面矿物质很多,水质较硬。 半个人说:既然什么都知道我也不便多说了,里面含有硫酸。说完眼睛瞅向别处。 此话一出,大军吓了一跳,浑身一阵哆嗦,身上的刺疼也跟着明显起来。他摸摸身体,发现除了有些钝疼之外,没有缺胳膊少腿的,于是说:不会自己慢慢化了吧。 半个人说:不会,但是会慢慢烂掉,由外到里再由里到外,到最后弄得自己都不好意思活了,丢不起人。 团长在一边说:都你妈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大伙都得这么淋着过去,死也要一块死。 半个人急忙说:没事,但是还是少接触为好。 张团长看了看众人,对着大伙说:大家再表决一下,是继续前行还是原路返回。 众人齐刷刷举起手,半个人犹豫了一下,也跟着举起手。团长说:好吧,冒雨前进。 大军提议道:既然半个人说了,这洞顶渗水有害无利,大伙也别跟着冒险了,走洞中洞吧,里面只有一段路比较狭窄,但是侧身瘪肚还是可以通过的。 说完推着团长来到洞口那里。 这简直不叫洞口,就是一道天然的窄小裂缝,凉风从裂缝深处往外冒。张团长侧过身试了试,憋着肚子还是可以塞进去的。 大军在后面帮忙推了一把,随后紧跟着贴了进去,其他几个人也紧随其后走在后面。 裂缝开始下行,下行了大概有个几米的样子开始往上走,团长说:这条道很好走吗,就是有点憋气,心里不爽。 大军说:坚持一会过了这一段就到了。 地面变得湿滑,脚下见了明水,刚好没及脚面。 半个人说:小地主,说好了这个地方没有雨水的,哪里的这么多的明水。 大军抬头望了望,有水从岩石上流淌下来,他说:刚才还没有,谁知道现在就有了。 嘴里说着,水位有些渐长,其实是地势在逐渐降低。大军心说:不对呀,刚才回来的时候一点水后没有,非常干爽,怎么一会儿的功夫来了这么多,不会走岔道了吧。 刚想到这里,脑瓜嗡了一声,整个大出去三圈。他拉住张团长说:不对劲,好像走错了。 团长说:没有错啊,一直低着头顺着道走的。 “刚才确实没有水,非常干燥。” 团长说:条条大路通罗马,这么走下去未必就是个死胡同。 大军仰起头四下里瞅瞅,更加确信刚才来的不是这个地方,于是对张团长和众人说:这是条新路,之前没有经过这里,而且没有这么长,也就十多米不到二十米的样子,但是现在咱们已经出来不下五十米了。 迷糊看了一眼黑漆漆的裂缝,裂缝顶端出现了几道明亮点,他生怕这个地方有什么脏东西潜伏在那里,于是睁开天目看了几眼,同样黑漆漆的裂缝上面没有发现人形的东西,于是放下心来,对大军说:跟着团长走吧,保不准这条路比其他的路都要超近些,好走些。 说完后背冒了凉气,大军生性胆大,但是也学会了心细,在黑暗中摸来滚去的也算是有了经验,但是居然到现在才发现走错了路。而自己一门心思跟在大伙身后,也没有发现其他岔道。他不禁犯了嘀咕:这个鸟飞不进来拉屎的地方难道还有鬼魂作祟,这里可是地道的清水衙门,海枯石烂了也不见得有人从这里路过。 大伙跟着团长往前挪动,走了一会停下来,张团长伸出手摸着前面的岩壁说:真让我猜对了,死胡同,我说咱们怎么这么背呢,处处碰壁。小地主,你不会良心长坏了害咱们吧。 大军脑门子冒汗,他贴着脸往前后看了看,其实到处都是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不过大伙在黑暗中呆的时间长了,眼睛夜视的能力有所加强。他盯着团长发蓝的眼睛说:团长,你的眼睛冒光了,不会塞进什么东西给变异了吧。 团长晃动着眼睛试了试,只有他自己清楚,不知什么时候眼睛又什么都看不见了。他说:是啊,这是你妈怎么了,眼睛跟小孩子过家家儿似的,说不玩就不玩了。对不起了大伙,跟着盲人在里面瞎转悠,后队变前队吧。 韩老大走在最后面,听到团长的话后,立刻转过身做了头牌兵,带领着大伙原路返回。 其余几个人外表轻松,但是都加了小心。由浅水向地面过度的时候,一道不易察觉的裂缝深藏其中,和周围的岩石混在一起,在黑暗中练成一片,不注意看很难发现那道裂缝。 迷糊见到后若有所思,大军似乎也看出了异常,不过谁也没有出声。在这种地方碰到危险,手脚得不到施展,比待宰的羔羊好不到哪里去,大伙只盼着快点回到出发地,即使碰到什么怪物也比在这里憋屈死强。 走了十几米后,就听最前面的韩老大说:这是你妈怎么回事,死胡同,半个人你过来摸摸。 众人心里一沉,情绪明显躁动起来,心说这是怎么了,不会碰到鬼打墙了吧。 迷糊心里也跟着不得劲,因为这次加了小心,对路过的每一处岩石都记在心里,还是走错路进了死胡同。 团长提议到:我的眼睛不跟劲了,用脚计算了一下,刚好八十步,这样吧,让迷糊在前面开路再走一遍,如果再出不去就把小地主给分着吃喽,军法处置。 大军怎么也想不明白,短短的几步距离居然走出来两道死胡同,他对迷糊说:不会碰到鬼打墙了吧。 迷糊睁开眼对着岩石又扫了一遍,没有人形的东西潜伏在山石上,他说:但凡鬼魂出没的地方,大多是人类经常出没的地方,鬼魂也不全是傻帽,在这个地方守株待兔,就怕全身等烂了等成灰也不会有人出现。 半个人说:但是我们却来了,而且还是好几个人,吃不了还可以兜着走。 团长说:半个人啊,这个时候就不要跟着唱喜歌了,还你妈不够乱的,再出不去大伙都没好,直接饿死当鬼得了,后队变前队,迷糊打头吧。 迷糊贴着大伙的身子挤了过去,这次,他分开两手摸着岩壁,一路向前走过去,还没有走出两步远,右手一空,他贴上脸观看,一道隐藏在岩石后侧的裂缝出现在眼前。他想了想,觉得有必要进去转一圈,于是双手摸着两侧的岩石走了进去。 大概走了不到十米远,两手同时一空,他分左右看了看,这是两道裂缝的交叉处,就像十字路口的交叉处一样,分向了四个不同方向。 迷糊心里一沉,知道遇到了复杂的地质结构,这么多复杂的天然裂缝交叉纠错在一起,再加上光线昏暗,就像掉进了迷宫一样,十有八九陷在里面脱不了身。 他对大伙说:不要走了,这么短短的距离出现了这么多的天然裂缝,而且模样长相差不多,再这么走下去,只能离出发的地方越来越远。 大家都在沉思,韩老大伸手在一道胳膊粗的裂缝中摸着一样东西,他激动的喊了一声,打破了逐渐消沉的气氛。他说:大伙猜我摸到了什么? 第第九十三章 被困 在这个时刻,大伙只关心怎么出去,没有心思跟他打岔。(.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韩老大自讨了没趣,他说:树根,活的树根,还有许多根须。 迷糊在前面搭了茬:你是说? 韩老大抢着说:是啊,说明咱们离山外已经不远了。 但是,许多老树根可以向外发散 身陷囹圄,大伙还是一阵兴奋,迷糊想起刚才裂缝上那几处亮点,兴许是几个天然的透气孔,或者是裂缝直接裂到了山体外部,但是这么窄的裂缝,想爬出去势比登天。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大伙大概想到一块去了,情绪又跟着消沉下来。(.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团长说:这么站着也不是办法,好在还有出去的机会,往回走吧。忽然想到,半个人的鼻子嗅觉灵敏,闻着硫磺味就能够顺利走出去。 于是,吩咐半个人说:你的鼻子哪里去了,哪里有硫磺味哪里就是出口,那道雨帘就是硫磺的散发源。 半个人提着鼻子说:对不住啊团长,这么大的潮气,再加上着急上火的,鼻子里面跟塞了两包麻团似的,提前一步聋掉了。再者说,硫磺味充塞了每一处裂缝,走到哪里都是这个味啊。 大伙像胶囊一样塞在裂缝里想办法,静下来之后,淅淅沥沥的滴水声开始重新出现在众人耳畔,但是,大伙心里都明白,在这种百折千回的地方,声音是最靠不住的,经过往复折叠发散出来的声音,更加容易使人误入歧途。 韩老大野外生活经验丰富,遇到困难时总能想出不少馊主意,但是此时也没了办法,只是站在那里用脑袋敲着岩石,岩石发出砰砰的声音。 第第九十四章 请君入瓮 山洞内响起砰砰的声音,声音在裂缝里传播,无限扩大之后逐渐消亡,传出一段距离后又从各处岩壁撞击回来。(.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回响声中,里面夹杂着悉悉索索的声音。众人的耳朵竖起来,大伙几乎在同一个时刻听到了这种声音,但是,只有韩老大分辨出来,这是软体爬行动物爬行时腹部与地面发出的摩擦声。 韩老大欣喜异常,他小声说:有救了。随后示意大伙安静。 果然,就在大伙停止各种小动作仔细倾听时,悉悉索索的声音戛然而止。 声音近在咫尺,尽管知道声源就在附近,但是,漆黑的裂缝里,不要说动物,就是整个人潜伏起来都很难被发现。 团长听了一会儿,没有一丝动静,就连水滴石穿的声音也在那一刻消失了,他鼓了一下耳膜,没有失聪,刚要说话,被旁边的大军暗地里提醒了一把。 此时,正是猎人与猎物的对持阶段,双方都在考验对方的耐心,稍有闪失就会传递出不同信息被对手捕捉到。 相持片刻后,韩老大用指甲轻轻刮蹭岩石,发出一声轻微而绵长的声响。 打猎时,这种抛砖引玉的手法和打草惊蛇有异曲同工之妙,果然,对方经不过诱惑,往前挪动了一步身子,地面发出轻微声响。(.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韩老大拿起匕首扛在胸前,猛的磕碰了一下岩石,随后示意大伙一起出动,裂缝的地面上顿时响起杂乱的脚步声。 蓦然之中,对方受到惊吓,转身向后连滚带爬。 韩拉大着实后怕了一阵,此时才看清,爬行动物就在自己脚下不到一尺的距离,处于毫无防范的危险距离之内,一旦对方发动攻击,自己的小命早就悄无声息的没了。 爬行动物落荒而逃,韩老大紧跟在其后,七折八拐后,跟随着那条蛇一样的动物逃出了裂缝。 从裂缝里面出来时,那道雨帘依旧不眠不息挂在那里。众人心里一阵轻松,纷纷夸奖韩老大的聪明。 韩老大也跟着毫不客气的回应道:是啊是呀,我知道自己很聪明,就是经常用不对地方。 他嘴里这么说着,心里犯了嘀咕,那条带路的蛇形动物一转身就没了踪影,自己跟的这么紧还是给跟丢了。 迷糊在一边问道:咱们的救命恩人哪去了?做完好事一走了之,不符合动物近距离跟踪的性格啊。 韩老大说:原来你什么都知道。 “是啊,你一跳脚就什么都知道了,这是人的本能应激反应,跟胆子大小没有关系的。” 韩老大说:是啊是呀,原来你妈什么都知道。 周围响起悉悉索索的声响,就像响在耳畔一样。 立刻引起众人警觉,纷纷拿起武器应对,没有武器的亮出拳头。 雨水滴落声敲击着每一个人的耳膜,紧张的氛围立刻笼罩住每一个人。 韩老大将匕首耍成一团花,随后故作轻松的说:我原来以为自己很聪明,但是现在,我觉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聪明。 看到韩老大的样子,大伙也跟着放松起来,大军说:你说出来看看,让大伙给你掰扯掰扯,聪明和糊涂是一对孪生兄弟,自己是看不出来的。 韩老大说:这么说吧,请君入瓮尚不自知,应该是糊涂,但是我已经知道了,应该是聪明吧。 此话一出,众人心里骤紧,知道这话说出来和听起来的份量是不一样的,团长急眉上眼的,睁着两只眼睛说:到底怎么回事,我眼睛不好使,但是脑瓜没有问题,跟着你跌跌撞撞的出来怎么成了请君入瓮了,难道你跟大伙变心了,想对付大伙不成。 迷糊在一边观察了很久,临战前的氛围估计大伙早就感知到了,就是谁也不肯首先说出来。迷糊说:团长,你的眼睛还行吗。 团长说:行,好着呢,就是什么都看不见,不过我估摸这一阵快过了,应该马上就要复明。说着,眼前果然有了光感,他说:怎么说的来着,说好就好了,不禁念叨啊。 迷糊接着说:大军前面带路,从后面护着团长,坐好逃跑的准备。 被无边无形但是强烈的气场笼罩着,那是一种人多势众不怒自威的感觉,大军浑身压的不自在,他说:我知道了,顺着雨水往前冲,能跑多远算多远。 团长说:怎么了,这是你妈怎么了,怎么好像只有我蒙在鼓里。 半个人说:还有我,我也不知道好好的非要逃跑不成。 韩老大说:好吧,我把这些东西领过来让大伙开开眼。 说完提着匕首往前走了几米,在拐弯处离开了众人视线,不到一秒钟的功夫从弯道处又拐回来,步步后退亦步亦趋。紧随而来的是一层密密麻麻的软体爬行动物。 这些爬行动物有两尺左右长短,跟水里的软体鱼一个德行。半个人咧着嘴巴说:鳝鱼,鳝鱼什么时候会爬了真你妈稀罕。说着居然不顾危险的走过去观看。 韩老大一把推开半个人,说了一声“跑”,随后跳着脚往这边跑过来。 大伙看到韩老大的样子,知道面前这些东西不是好惹的,于是紧随着大军钻进了雨幕中。 半个人心有不甘,他跑了几步之后停下脚步往后观看,只见那些爬行的软体动物爬到雨帘位置时,大概不适应水里硫磺的味道。要知道,硫磺对于大多数生物来说都有驱赶的作用。它们止步不前,半个人本意挑逗一下,但是看着大伙逃窜的身影,生怕跟丢了,立刻没了雅致,尾随大伙而去。 大伙正在乐呵呵的等着半个人,抖落着身上的雨水,看样子心情不错。就听韩老大说:团长,你不会怪我吧,原来是一群泥鳅成精,这东西在我们老家是不会爬的。 团长说:就你妈少见多怪,老子的脑子快被你吓的不好使了,到现在还没有转过来,几个大活人怎么会怕一些土蛇。 半个人说:好消息在后面,雨水中含有硫磺,形成了一天然屏障,不要说蛇,就是换成龙王也不敢闯过来。 大军形成了独自探路的习惯,众人正在边走边忽悠美好心情的时候,他发现宽敞的地洞岩石上有了人工雕琢的痕迹,立刻欣喜的对大伙喊了起来。 第第九十五章 一面光滑的岩石 一侧地洞的岩石上,相对于其他岩石来说,有一片接近于光滑的岩面,在凹凸不平的地洞中非常醒目,给人视觉上猛烈冲击,不是鬼斧天工便是刻意人为之作。 大军用脑门想了想,随后用手抚摸了一下,顿时兴奋起来,他对正在身后磨叽的众人喊道:好消息,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听到喊声后,团长脑皮发麻,他最近有了条件反射,一听到好消息就知道好不到哪里去,手脚提前凉了半截。 他看着衣不遮体的几个手下,心情跟脱毛的凤凰差不多,感到贸然进洞是个错误,对不住大伙,也对不住自己的肚子。不禁黯然神伤,于是说:有兴趣的过去看看,别让好消息给大伙吓坏喽。 面对这面光滑的岩石,众人心中终于重新萌发出希望。按照推论方法,有人工雕琢的地方当然也是人们曾经生活的地方,人们生活离不开出入洞口,而为了方便出入,洞口应该就在附近,既然洞口就在附近,离出去的时刻也就不远了。 团长说:小地主呀,误打误撞有时候也不一定时坏事,比如现在,咱们的希望又来了。 众人附和,但是很快就发现不是想象中的样子。 韩老大绕着地洞转了一圈,他发现这里根本没有通道,只是一个看上去很大但是并不大的大厅,就像一个主人家的厅堂一般,看意思如果出去只能原路返回。他来到团长身边将这个情况告诉他,大伙听到后极力控制情绪,团长也一样,他生怕一激动再将眼睛给憋瞎了,于是打了一声唿哨缓解压力。 大军说:团长,你想哭就哭吧,这里也没有外人,我们也现在也没有功夫把你当外人。 张团长本来想哭的,听到大军一说,好像哭丧着脸给别人看的,于是硬噎了回去,他朝着光线暗淡的地洞瞅了两眼,对韩老大说:老韩,你还有更坏的东西要说吗? 韩老大摇摇头。 此时,迷糊伸手抚摸着那面光滑的岩石,怎么看怎么觉得不一般,于是用手摸拭了一下,凹凸不平的感觉立刻从手上传来。从手上传来的信息推断,上面应该是有图案的。 他赶紧擦拭了一下,大军看到迷糊的样子,也走过来查看。岩石上的浮土被擦拭之后,很快出现了一副阴刻的简笔画,简单的线条生硬的拼凑在一起,跟小孩胡乱涂鸦差不多,看不出是什么图案,也看不出哪里有新意。 但是迷糊和韩老大不这么认为,这么深的地洞,谁也不会没事在这里胡乱涂鸦,成本太高了,要拿生命做代价的,于是来来回回的观看,试图发现里面的信息。 半个人说:上面画的再好也当不了走出去,我看大伙就不要附庸风雅了,赶路要紧呐。 大军说:是啊,但是咱们到底往哪里赶呀,赶到哪里才算要紧啊。 张团长一屁股坐在地上,肩膀靠了岩石一下,石板发出一声隔音空响。大伙都听到了,一阵兴奋。 “空的。” “石板门,过了这道门就能走出大山了。” 团长经验丰富的说:大伙到处找找,看看有没有进出机关,凹凸的、多余的不多余的、显眼和不显眼的都要试试。 众人开始摸索每一寸石板。 就在这时,迷糊好像看出一点门道,他侧了侧,将脑袋倒过来看看,结果真发现了问题。 石板上的图案都是颠倒的,如果调过来看就能看出个大概,他对大伙说:先看看上面画的什么,要倒着看。 半个人说:倒着怎么看,我右脑不发达,对抽象的复杂的东西经常犯迷糊,但是今天这副画有点简单,我平时都是这么画的。 说着说着,半个人脸上变了颜色,他又仔细看了看,紧跟着不由自主坐下来。 他对大伙说:不要看了,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大伙急切的问道:怎么回事? 半个人说:这是由四副简笔画构成的一副图案,有的地方线条重叠在一起,因此不容易辨认,这和我的画画习惯差不多。 韩老大说:又开始编,这么简单的画我怎么看不出来,你不会摆明了跟我对着干吧。 半个人自顾自的说:你们当然不知道,这是我画的你们怎么能够知道。 第第九十六章 梦里的故事 众人凭空吓一跳,眼神集中在半个人脸上和身上,看不出是妖怪变化的,于是放下心来。团长说:少废话,你什么时候跑这里来画画了,现在不是胡扯的时候。 半个人说:好吧,给我一分钟时间让我讲个故事。 众人心急火燎的,想要强行打断半个人的话头,被迷糊拦住了,迷糊说:说吧,把那些见不得人的东西都说出来听听。 半个人瞥了众人一眼,说道:我小时候做过一个梦,梦里我在隔壁家门口等一个人,隔壁家正对着一条小街,小街上人不多,外来人也就更少。但是那一天早晨,我早早起来站在那里等人,具体等谁不知道。整条街上没有一个人,这非常常见。到了中午,打老远走过来一个人。这个人戴着斗笠,在我们南方多雨的气候戴斗笠非常常见。普通的斗笠都是圆形的,但是这个人的斗笠却是椭圆形的,像一个畸形的鸭蛋壳一样,一眼能够和普通的斗笠区分开来。 那个斗笠走过来,我当时已经蹲下了,撒了一泡尿照照自己,然后就着热乎劲在地上和泥,泥土往上冒着缕缕热气。那个斗笠盯了我一会儿,我知道他要跟我说话的,但是我忘了自己等人的使命,和往常一样,拿着泥棍儿往土坯墙上抹泥。斗笠摘下斗笠,露出一张细长的大脸,大脸并不吓人,但是再加上细长就有些可怕,是类似蜥蜴的一张长脸。五官都是细长细长的,我从来没有见过人长成这样的,但是既然长成这样了,也不好意思当面儿表示看不习惯。 而且,脸蛋上星星点点分布着淡绿色的斑点,他解释说这是钻绿草钻的,因此头脑有点尖,而且还有些染绿。 这张大长脸说完又戴上斗笠,他交给我一张草纸说:你看看上面画的什么。 草纸上,只有三道水波一样的线条,线条一直延伸到草纸边缘。 我说:一二三的三,再添一道就是一二三四的四。 斗笠说:你倒过来看看。 我倒过来一看,就见草纸抖动,那三道线条活了,有了波涛滚滚的意思。 我说:跟水似的。 斗笠点点头,一副神秘的样子说:对,水,大水,这是天机,天机不可泄露知道吗。 我说:但是我已经知道了。 斗笠说:所以说吗,我准备把一切都告诉你,就没有天机了,没有天机也就谈不上泄露了。 我转了好几圈没有转过来,脑子始终别着一根筋。 斗笠说:你看我长这么丑,其实我不是人,也不是龙,但是我的父辈是龙的,我是龙的传人。 我说:我爷爷也聋,都聋了好几年了,又老又聋,但是没有传给我,也没有传给我爸爸那个死老头子,你这个大人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斗笠蹲下身子,从手中抖落出一块脏兮兮的手绢,扑扑簌簌的掉下一片灰尘后,上面露出一个高山族姑娘头脸的显影。 斗笠说:看见了吗,怕了吧。 我说:我这里有许多花姑娘,有的比这个头发还要长。 他撇了一眼手绢,不好意思的自言自语道:看错面了,是这一面。说完将手绢一翻个,姑娘那一面朝着自己,另一面对着半个人。 上面是一副由粗劣线条勾勒的简笔画,跟岩石上这一副差不多,但是当时我是不知道的,斗笠抖落着手绢。 手绢上的东西立刻在我面前活了起来。一张蜥蜴般的生物张开血盆大口,对着我乱吼乱叫,斗笠说:怕了吧。 我生怕面前这个斗笠再整出什么吓人的戏法,于是说:怕了你了。 斗笠说:画上那个人就是我,张嘴的那一个,我是龙的子嗣,你知道了? 我刚要说话,斗笠张开大嘴对着空中长嘶,声若惊雷,然后血盆大口一口将我吞没,我一惊,从梦中醒过来。 这就是我要说的那个梦。 大伙听完,感觉跟目前处境没有一点关系。纷纷说:耽误工夫,这个跟我们一点关系也没有,跟你也是。 半个人说:但是,石板上画的主人公就是梦中头戴斗笠的那位。你看,一张长脸两条腿,尤其咧到后脑勺的嘴巴,虽然只是一道弯曲的细线,但是画在那里却是活灵活现。 经过提醒,果然在最后面一副画中,有个头戴长脸的奇怪生物正在在盯着地上的几个人,人表达起来也非常简单,只有两条腿和一道躯干,但是一望便知是人而不是其他的生物。 大伙盯着石板看了一会儿,迷糊很快看出门道,原来上面描述的是一种生物的进化史。首先是几道曲线,然后曲线上长了四肢,接着一支类似蜥蜴但是身体修长的东西在爬行,最后是这个东西站立起来看着地上的几个人,几个人穿过一条通道,与生物对峙。再后来线条模糊成一片,不知所云。 迷糊倒吸一口凉气,画面上的人物不大,但是按照与人的比例推算,至少在十米上下。韩老大似乎也看出一些端倪,他犹豫不定的对半个人说:咱们看到的软体爬行动物和水中看到的吃人鳝鱼是同一种生物。 半个人点点头说:是啊,那些软体鱼是这种生物的幼体,只用了不到两个时辰的时间便长出了四肢,然后爬出水面跟着咱们到了这里。 此时,众人终于明白过来,这幅画表达的是一种史前生物吞噬人类的场景,想到这里,寒气顿生。 半个人像一个智者似的说:这是个活门,没有任何机关,只要从侧面使劲一推就开了。 团长说:瞎掰,以我常年作战的经验看,还没有碰到这么简单的门。 但是,大军从侧面猛的一使劲,石板居然吱呀了一声,随后裂开一道缝。 第第九十七章 出口找到了 众人一阵欣喜,但是半个人却心情沉重。 就在这时,雨幕中探出一条半米长的软体动物,紧跟着几百条软体动物蜂拥而至,挤满了整个地洞底部,眼光深蓝。 团长视线受限,看不清楚眼前的危险,不知死活的说:面前黑乎乎的是些什么玩意,过去一个人看看。 半个人说:团长,那些软体鱼爬出水面追过来了。 团长说:正好逮几条凑一锅打打牙祭,好几天没有荤腥,牙齿闲的难受。 此时,韩老大和大军已经将石板推开一道缝隙,可以容一个人侧身而过,他们做好了逃跑的准备动作,但是半个人说:不急,杀戮马上开始了,咱们有足够的时间做壁上观。 那些软体动物开始的时候对人充满了恶意,但是闻到空气中的血腥气味后改变了主意,纷纷瞄准对方裸露的后背。 成千上万的软体鱼经过雨幕时,富含硫磺的水滴对这些软体鱼造成了不同程度的腐蚀,后背出现溃烂。这些软体鱼在对方身上看到了美味的食物,垂涎欲滴,毫不犹豫的攻击身边的同类。 顿时,地洞内成千上百条软体鱼扭成一团,纷纷拿自己人开吃。(.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转眼间,地面血流成河,双双两败俱伤。 开始的时候,张团长等人还捏着一把汗,到了后来惧意全无,他们正耐心等着坐收渔利。 眼瞅着地洞内堆满了软体鱼的尸体,韩老大说:该是咱们出手的时候了。 半个人拦住众人,他想起图画上逃跑的场景,对大伙说:按照画面上的意思,现在这个时候是应该跑的。 眼瞅着胜利的果实唾手可得,张团长说:不跟你妈乌鸦嘴一般见识,大伙瞅着捡点内脏吃,吃完再走不迟,肚子叫唤的这么厉害,那点耗子肉早消耗掉了。 地洞深处,忽然传过来一阵闷雷声,和刚才听到的差不多。 迷糊问道:半个人,这是什么东西叫唤,肯定不是外面的雷声。 半个人:梦里没有这一说呀,也没有看到能够打雷的玩意,但是,能够有这么大嗓门的,估计嘴巴也不会太小。 还没有说完,地洞内响起什么东西撞在岩石上的声音,地洞内一阵震颤。大伙这才意识到,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韩老大没有看到实物,心里不放心,大伙逃跑的时候,他故意落在后面查看动静。 雨幕中,一道硕大的阴影慢慢蹭着地面爬出来,那是一条足有五六米长,身体直径超过两米的软体爬行动物,但是由于地洞的这一段比较狭窄,只能像蛇一样在地面上爬行。 韩老大看到后心中翻了一个个,他见过的一条最长的山蟒蛇长约七米,但是腰围只有不到四十公分的样子,即便这样,还是能够轻易吞噬掉山羊和猪一类的家畜,食物短缺的时候,甚至敢对黄牛下手。像这样庞大的生物,他做梦都没有梦见过。 但是,物种的生存是有局限性的,体积大行动必然迟缓,韩老大回头看时,那个爬行大物好像卡在了那里,只有上半截躯体在拼命挣扎。 半个人忽然跑回来出现在韩老大跟前,他看着怪物挣扎的样子有些吃惊,随后看到了更加令人吃惊的一幕。 之前被咬死的软体鱼正在逐渐化掉,骨骼慢慢变软摊成一片,就像一滩正在凝固的液体一般。他立刻想起化骨龙的那段传说,对着韩老大说:化了,全都化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真是传说中的化骨龙,哥们,这你妈都是命啊。 韩老大指着地洞里挣扎的爬行动物说:真是你妈真的,看都化成什么样了。 巨大的化骨龙被地洞束缚,大有即将挣脱的意思。 此时,迷糊和大军也跑了回来,拉上两个人便走,迷糊说:前面有了光亮,咱们马上就要出去了。 众人一阵兴奋,此时,化骨龙终于挣脱束缚,在地洞里叫唤了一声,声若惊雷,之前的雷声便是从它嘴里发出来的。 迷糊和大军看傻了眼,他们说:真应该叫上团长开开眼界,这样死也瞑目了。 话刚说完,从地洞的另一头传来张团长惊喜的声音:快来呀弟兄们,找到洞口了。 大山脚下,距离地面二十米左右的山体上杂草丛生,从外面看,很难发现里面是个洞口。下面便是旺泉的一条支流,平时湛清碧绿深可见底,但是暴雨之后水位抬升明显,山脚处水洼练成一片。 张团长跑到这里,眼睛一下子适应不过来,眼前一片苍茫,待适应了一阵之后,脚下立刻没有根基,赶紧缩了回来。 迷糊等人跑到跟前,韩老大指着脚下的水面说:跳吧团长,后有追兵啊。 张团长歪着脑袋瞅了愁,没有看出追兵在什么地方,他说:老韩,眼瞅着大伙出来了,就是跳也不急在这一时,先冷静冷静吧。 地洞深处传来咚咚的声音,非常明显,是化骨龙身体部分撞击在洞壁的声音。众人浑身战栗不已,迷糊说:站在这里必死无疑,跳下去还有生还的机会。 团长不傻,他听到声音后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他瞅着下面的水面犯怵,不知道跳下去会不会直接拍死。他说:好吧,谁给大伙示范一个。 半个人说:也许这就是命,到了现在我还是要说句废话的,按照梦里的指示,我应该在这里跟大伙告别的。 此话一出,大伙有些懵圈,迷糊说:不要瞎说,做梦都是反的。 半个人说:但是前面都是对的,梦中我被这个家伙咬了一口,但是当时给咬醒了。 还没有说完,半个人凭空而起,腰后是一张巨嘴,鲜血顺着大腿流下来。 第第九十八章 逃离洞口 狭窄的地洞将化骨龙刮蹭的遍体鳞伤,但是,它还是在黑暗中爬了过来,从后面一口叼住半个人。 韩老大眼疾手快,将手中匕首向化骨龙投去,想不到的是,化骨龙看到有东西过来,知道不是好玩意,本能的拿嘴里的半个人当了盾牌。匕首翻转着飞向半个人,半个人心说:公报私仇呀。伸手胡乱抓住匕首,对准化骨龙的眼睛刺下去。化骨龙疼痛难忍,将大嘴一甩,半个人像炮弹一样甩了出去,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落入下面的池水中,溅起一丈高的浪花。 化骨龙眼睛受伤,将硕大的头颅来回撞击着洞壁,洞壁上松散的页岩纷纷震落。趁这个功夫,团长没了顾虑,头一个奔向洞口,飞出去的时候,脚下不跟劲,大头超前横着飞了出去,他说“哎,这是你妈怎么回事。”一转眼功夫拍进了水面,其他几个人也纷纷跳了下去,河水顿时响起下饺子的声音。 不远处,一队头戴蓑笠身穿蓑衣的人马正在慢慢靠近渐渐平息的河边水。这几个人一字长蛇阵排开,从头到脚赶上了暴雨。暴雨中,几个人躲进了山脚下一处快要塌陷的土坯房,早晨的时候,伴随着一阵雷声,土坯房里的土坯化成泥浆盖在几个人身上。领队的是个上了年纪的长者,这个应该留着胡子但是却没有胡子的老头刚当上队长不久,想不到头一趟活就赶上了暴雨。[.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他捋着稀疏的几根头发和掉渣的头皮说:百年一遇啊。 他刚说完这句话,两侧的土坯从上到下裂开一道大缝子,可以塞进去一只瘦小的拳头。领队经验丰富的说:根据我的判断,这是你妈陈年旧缝,听说压住白娘子的那个雷峰塔快倒坍一半了,几百年过去了还在那撑着,这个小缝是可以忽略不计的,眼不见心不烦,大伙闭上眼珠子不去想就是了。 其中一个瘦小的学徒工级别的人说:牛师傅,要不咱们出去躲躲雨吧,这里面下的比外面还要大一些。 领队的说:小耗子,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关上门叫师傅,行走江湖叫队长,江湖规矩,前面不要挂姓,只有通报姓名的时候才能用,。 那个叫水耗子的学徒工指着空荡荡的门框说:好吧牛师傅,像这种没门的情况是应该叫师傅的。 师傅说:叫队长吧,我觉得这个比师傅洋气一些,现在比较时兴这个。 小耗子说:好吧队长,我觉得应该到外面避避雨,这里跟个漏斗似的,我已经全湿了。 队长看着其他几个人,其他几个人被雨水淋得瑟瑟发抖目无表情,一副无奈之下只好坚忍的样子。 领头的队长刚要说“好吧”,整座土坯房压了下来。 半个时辰之后,几个人挣脱土坯的束缚,从泥浆里爬出来,然后归置一下箩筐,队长亲自点了一下人数,一个不多一个不少,然后背起箩筐戴上斗笠在小雨中寻找水源。(.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天空很快放晴,他们找到了旺泉的一条支流,这条支流缠绕在旺角山山腰,平时就像一根丝带一样缠绕在山体上,经过暴雨之后,与周围的洼地连成一片。 领队的老牛队长看着太阳找找方向,他说:错不了,咱们来的时候走的是下道,但是河水灌满河床之后,只能走上道了,大方向是没有错的。 他们里三层外三层脱下衣服,先将蓑衣和蓑笠在泥水里洗干净穿在身上,然后蹲在河边上涮衣服。 这个时候,水面上想起噗通噗通的声音,他们没有看到张团长等人飞身跳下的场景,但是却看到一条巨蟒从山腰上探出头,将头甩成鞭子一般抽打着洞口的杂草。牛队长说:那个畜生是不是疯了,小心掉下来摔死。 话刚说完,巨蟒把持不住,从山腰上连翻带滚的摔落下来,像一根皮管子一样淹没在水塘里,溅起无数巨大的浪花。 紧接着,水面上露出几个小脑袋。 以牛队长为首的几个人说:怎么回事,碰上水鬼子了? 牛队长捡起打狗棍喊道:穿上衣服,保持镇静。 流水有声,片刻之后,水面上飘过来一个人,其中一个人眼尖,大声喊道:人,水里有个人。说完跳进水中,将这个人从河里救上来扔在队长面前。 带头的那个说:看来这位施主和水里那几个是一伙的,大概在山上碰到了巨蟒被赶了下来。 水面上,化骨龙落下来的地方开始泛起血水,像涌泉一样汩汩直冒。 张团长差点被水面拍死,还没有落到底就连着喝了好几口水,尽管这样,他的心里还是美滋滋的,不管怎么说算是脱离了险境。 这么想着,头上落下一道黑影,随后水面翻花卷浪,那条巨大的化骨龙从天而降,擦着他的身子落入池底。巨大的漩涡将他涌起后又卷入河底。 好在游泳技术过硬,一阵手刨脚蹬后浮出水面。迷糊等人朝着他游过来,纷纷揪住张团长身上的部件往岸上拽。 几个人摊在河岸上盯着水面,生怕掉落下来的化骨龙蓦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化骨龙身上受了伤,再加上不适应不咸不淡的肮脏的河水,跟海水比较起来没有活头,于是在河底翻滚了几下之后,将身子钻进泥浆里苟活。大概两个月以后,人们在旺泉的下游发现了一具十米多长的软体动物尸体,尸体已经高度腐败,不过还是能够想象出这种动物生前威武的样子。见到的人无不惊骇,但是就连最老的老人也不知道这种生物的名字。当地县志上记载:旺泉,忽现蛇形怪物,脊骨长约三丈,众人不曾识,视不祥之物,乃深埋地下三尺之外。 彼时,张团长等人盯着水面,良久不见动静,众人松了一口气。 突然,大军摸摸身子说:糟了,我的剑。他的剑跌落水塘,藏于淤泥之中。 迷糊也两手空空的说:我的鞭子。 团长说:这么大的水面丢了也就丢了,但是。他看看四周,没有发现半个人的身影,于是说道:半个人也跟着丢了。 众人不禁慌了手脚,纷纷站起来往水面上观看。 这时,一个头戴斗笠领队模样的人拄着棍子来到众人跟前,他打量着面前衣不遮体的几个人说:各位客官,前面有个受伤的人在水面上飘着被我们救了,不知道是不是你们一伙的。 张团长看了看来者,对方说了一顿鸟语后,基本上什么也没有听懂,于是摆摆手表示不明白。 那个人说:原来是你妈哑巴。于是转过脸,就近对迷糊说了同样的话,迷糊指指耳朵也表示听不懂。 那个人说:原来是个聋子。他想着挨个试一遍,韩老大用东北普通话说:说人话,我们听不懂鸟语,人话,普通话你的明白。 那个人点点头,心说“原来是这个样子。”于是换了一副腔调说:各位客官,那里有个傻逼被我小弟救了,就在前面躺着喘气,不过现在是死是活,但是如果是死的,我是能够一眼看出来的。 第九十九章 还是有救的 来者看上去岁数不小,脸色乌青,脖颈里挂着不少半干的泥浆,上半身穿着蓑衣,下半身兜着皂青色裙子一样的裤子,湿漉漉的裹在大小腿上,拐棍点地。 从衣着和形体上看,面前这个奇形怪状的人就像刚从泥浆里把自己捞出来一样。 张团长象征性整整衣襟,挺挺空荡荡的胸脯,平易近人的说:贵姓呀老乡,我们走过去一看便知,如果真是我们的弟兄,我们是要表示感谢的。 年老的牛队长说:好说好说,客官,我不姓贵,姓牛,每一个见到我的人都认为我姓贵,其实我随母亲的牛姓,让大伙见笑了。其他几个徒弟一个姓阿,剩下的都姓拉。好吧,废话少说,我这就带几位客官过去。 张团长说:谢谢老乡。 牛队长客气的说:你也废话少说吧,跟我过去。 说完,拄着拐杖挑了一条铺满大块鹅卵石的路面走,张团长紧跟其后,两个人一瘸一拐的在前面带路。 迷糊等人看了几眼,面前这个老者虽然服饰奇怪,但是不像坏人,不过脑子有问题,放着好路不走,非要拿崎岖的河床下手。 牛队长心有灵犀的说:不要瞎猜了年轻人,你们懂个屁啊,干我们这行的,这就不走回头路,图个好兆头和嘴角舌根子干净,不说跟死有关的话,你们的明白。 韩老大笑嘻嘻的说“明白”,然后瞅着迷糊说“是这么个理,明白吗你们。” 河床上,牛队长的学徒工耗子单独守着被救上来的那个人,在老牛的徒弟中,只有耗子年纪最小,因此,大伙有资格将重活挤着年纪小的干,将干粮挤着自己吃。 其余几个半蹲着散成半圆分布在四周,屁股底下坐着竹筐。 这种队形的意思是不要靠近,有戒备防备的意思。 那个人被救上来的人脸上苍白,身材瘦小,嘴角气息闪动。 牛队长说:过去认认吧,十有八九是你们一伙的,服装都是同一制式的红色小裤衩,身子还是比较白的。 来到近前,众人一眼看了出来,正是被怪物咬伤的半个人。 半个人气若游丝,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后腰位置有两个拇指粗细的血洞,已经没了血水。洞口被学徒工按照牛队长的吩咐,用光滑的石子从外面堵住了。 张团长蹲下身子抱住半个人,将半个人摇晃的跟秋风扫落叶一般,他想起自己忽明忽暗的眼睛,日后活着不是一件一路光明的事,立刻动了感情,大声说:半个人,千万不要死,咱们已经逃出地狱,马上就要荣华富贵了啊。 经不过剧烈摇晃,半个人精神恍惚,他慢慢睁开眼睛,打量着碧水蓝天,牛队长凑过一张青脸。半个人对着那张青脸说:大伙都来了,这是地狱吧牛头。 张团长说:不要信口胡说,这是你的救命恩人,是咱们碰到的地地道道的老乡。 牛队长说:是啊,我是你们的贵老乡。 这时,在一边看热闹的学徒工耗子说:队长,这个人还能活吗,血都流干了。 半个人瞅瞅四周,知道在说自己,心里一阵害怕,睁着眼吓死过去。 大伙轮流抱住半个人哭了一会儿,按照团长的意思,尘归尘土归土,既然半个人在水里被咬死的,不如直接扔进水里了事。 众人擦干眼泪,韩老大和大军提着手脚将半个人扔进了浊水中。 牛队长等人看到了,他走过去对团长说:客官,为何将那个要死的孩子扔在水中,要死人的。 张团长悲戚的说:人死不能复生,我们也算仁至义尽,只能做到这样了。 河水中,耗子一个翻身如水,片刻之后拎着半个人的头发露出水面。 他对牛队长说:这个人还是可以救活的,怎么说扔就给扔了。 牛队长说:客官,你们也看见了,我徒弟心善,已经救了你们两条命了。 众人转悲为喜,纷纷问道:这位老哥难道有回春之术。 牛队长说:不好说啊,但是可以一试,试好之后要收些辛苦费的。说完伸出一个巴掌,表明了医药费的价格。 张团长等人没有看明白,但是在这种情况下,知道老头子在漫天要价,对于几个穷光蛋来说,算上半个人的,整个家当也就是几条红色的内裤。但是,这些并没有妨碍团长大方一回,他说:好吧好吧,老乡有手段尽管一试,我们是不在乎钱的,但是我们有个条件要说在当下。 见有钱可赚,老头兴奋的说:说吧,只要给钱,我什么条件都答应你。 “医活了有钱,医死了分文不给。” 老头子说:好吧,一言为定,我还是有这个把握的。 说完冲着耗子打了一个手势,耗子看着手势推断了一下,将半个人扔在牛队长脚下,然后转身从大号包裹里取出一个小一号的包裹。 老头摘下斗笠,花白的头皮被斗笠勒出一道帽檐,他蹲下身洗洗手,算是术前消消毒。 张团长等人围在半个人身边,果然,由于刚才大家过于激动,提早宣判了半个人的死亡,待静下心来,贴在胸口上,还是能够感到有微弱的心跳从遥远的地府传送上来。 韩老大兴奋的说:想不到啊想不到,半个人活了以后要请大伙喝酒,太幸运了这小子。 第一百章 活了 老头对着耗子一招手,耗子走过来接受命令,老头指着包裹说:还用教吗? “不用。(.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耗子七手八脚解开包裹的几个死扣,然后规规矩矩站在一边。 老头子打开包裹,里面堆满了各种颜色的老葫芦。老头在里面拾掇拾掇,从一堆葫芦里面捡出一个发黄的白色老葫芦,又从包裹里面变出半只黑瓷碗。 拔开葫芦嘴,里面窜出一股呛鼻的气味,老头子的感官和腿脚一样不好使,不过还是呛了一个跟头。他伸出舌头舔舔葫芦嘴儿,一股辛辣味传到舌头上,他啐了一口唾沫说:耗子,将眼珠子伸过来看看,这是白色的葫芦还是黄色的葫芦。 耗子放在眼皮底下看了看,小心翼翼的说:是有点发黄的白色葫芦。 老头子说:那到底是黄色的还是白色的? 耗子看着老头的脸色,不知道师傅憋着什么劲,他试探的说:师傅,你的意思是什么颜色的。 老头说:实话,你妈说句实话,我都一大把岁数了,你不能总顺着我说。 耗子挺起胸脯,大义凛然的说:是黄色多一些的白色葫芦。 师傅无奈的说:耗子,那就当黄色的葫芦开药吧,不过吃错药头一个拿你开刀试问。 说完,老头子盖上葫芦嘴,从包裹里捡出一个颜色浅一些的白色葫芦,放在鼻子里闻闻,感觉气味没有刚才的冲,于是倒出一些白色粉末放在黑瓷碗里。 他朝着远处看热闹的几个徒弟喊道:拉姆,你过来一下,将阴阳水抱过来。 那个叫拉姆的汉子从竹筐里摸出一个黑罐子,举在胸前对耗子说:耗子,过来拿水。 牛队长眼睁睁看着手下不听话,而且还要指使只能自己指使的耗子,心里憋了一肚子火。耗子将黑罐子抱过来,老头子张开大嘴尝了几口,对耗子说:师傅传给你个绝活,这东西要想保鲜,要经常在里面放一些盐巴,你看这个,有点馊了,不过救命要紧,喝不死人的,这个秘密要记在你心里,就是死了也不能说出来。 耗子在心里记了几遍,又在脑子里默写了一遍,算是记住了这个秘密。 老头说:好了耗子,现在我配药,你到河边捡根树枝,短小一些再加细长一些的。 耗子点头,跑到河边捞树枝。 老头倒了一些水,拿手指在碗底搅成稀泥,用指甲挖了一口放在嘴里,不咸不淡但是有些发苦,从舌尖一直麻到舌头根子,他张开嘴等着耗子归来。 河岸上,耗子终于等来一根看上去短小一些再加细小一些的柳条,他跳下河水捞起来,放在嘴里试试口感,随后从中间折成两段飞快的跑到老头面前。 老头瞅着耗子说:耗子,你妈拿柳条干什么。 耗子说:师傅,我也不知道呀,您的吩咐经常牛唇不对马嘴的。 老头子说:好吧,现在不用了,给我扔的远远的,别让我看见心烦。 牛队长搅了半碗面糊,团了几个泥球,撬开半个人的嘴巴用河水灌了进去,随后又在伤口上糊了薄薄一层。 接下来,遵照牛队长吩咐,半个人被大伙打开四肢和躯干,来回折动。 片刻,半个人嘴角抽动了一下,下巴一松,吐出几口脏水,舌头打了一个卷又跟着缩了回去。 “醒了,活了。” “神医。” 称赞声开始此起彼伏。 第一百零一章 人靠衣装 河岸两边,草木繁盛,河水漫过河床,吞噬着近岸的杂草。 河床上,一个半谢顶的老头正在笑眯眯瞅着地上的半个人,周围站了一圈焦急等待的人群。 半个人嘴角翕动,老头上前摸摸半个人心口窝,有了热乎气。随后从包裹里取出一把黑色的大头针,唾口唾沫消消毒,一枚枚胡乱插在半个人正常大小的脑袋上。很快,能够看到头皮的地方都插满针眼,一包针只剩下最后一根没地方使。老头揪过脑袋看了看,对大伙说:画龙点睛,成不成在此一举了。他拿着针寻找下手的空地,这时,老头好像想起什么似的对张团长说:这位客官白白胖胖的,说话要算数。 张团长心急火燎的,不知道对老头说的哪一句话要算数,不过他还是点点头:算数,我是他们的头儿,说话比他们都算数。 老头撸开胳膊,对准半个人的脸蛋子扎下去。 半个人疼的呲牙咧嘴,一张嘴吐出一口脏血,他喊道:疼死我了,谁你妈扎的我。 大伙一阵欢呼。 半个人瞪着俯下身瞅着他的迷糊说:这是怎么了迷糊,咱们碰到吃人的土著了? 迷糊看着满头的大头针,用指头在上面弹了一下说:半个人,你又活了,你瞅瞅弟兄们,都在为你高兴呐。 他扛着一脑袋针头试图站起来,老头一把按住他说:稍安勿躁,还消半个时辰才能彻底发挥银针的功力,现在起来精力大损,万一再死了栽我的名声。 大伙高兴的围了上来,张团长说:半个人,好好的踏实的歇着,危险已经过去了,好日子在向你招手,没什么想不开的,歇着吧,大伙看着你。 老头子说:这位客官,伤员刚刚醒过来是需要营养的,你们给他弄点吃的,恢复的快。 大伙摊开两手,表示非常遗憾的意思。 老头子明白过来,他瞅着众人说:好吧,好人做到底,看你们几个跟饿死鬼似的,卖给你们一些干粮吧,另外我那里还有几身浣洗的衣服,不要挑拣了,随便给个钱就送你们了,再加这个数。 老头子张开一巴掌,他心里明白,因此认为大伙也会跟着明白。 大伙瞅了一眼,不明白一巴掌到底代表多少钱,但是想到救条命也是一巴掌,知道老头子不是个大方的主儿,于是伸出两根手指打价。 老头子摆摆手说:不行,这玩意在我们那里没有还价的,说一不二。 团长说:那好吧,再给添一个指头,如果不行,上面的一巴掌也不给了。 老头子吓一跳,心说白忙乎了,马上改口说:好吧,就按你说的办。 老头子对远远观望的拉姆等人喊道:拉姆、拉马、还有拉西,将你们中午的干粮匀出一口扔过来,耗子,上路前的几身衣服没有扔吧。 耗子说:没有,不过已经遵照您的吩咐,喷上气味药了。 老头子说:干得好耗子,我死了以后队长就是你的,拉姆、拉马还有拉西都要听你指挥。 拉马、拉姆、拉西纷纷掰下半张面皮扔过来,大伙有些饥不择食,纷纷捡起地上的三张面皮放在手里准备开吃,但是不够分的。 老头说:就剩这些了,各位也看见了,我们也不富余,凑合凑合吧。 团长嚼了一口,大伙也跟着咬了一口。 团长说:大伙吃吧,我这一口是吐给半个人的,他正是却营养的时候,而且,你看他那个馋样,正目不转睛盯着咱们。 说完,从嘴里吐出半口塞进半个人嘴里,剩下半口自己咽下去。众人也跟着学,纷纷吐出半口塞进半个人嘴里。 半个人身受重伤,还是感到有些恶心,往上返。 看他难以下咽的样子,大伙纷纷说:不着急,慢慢咽,吃下去马上就会好的。 众人吃完后舔着嘴,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老头子扔下一堆衣服说:把衣服穿上吧,不要客气。 又酸又臭的气味从衣服上传过来,大伙捏了鼻子。 老头子说:耗子,几位客官娇贵不受用,再喷点香水改改气味。 耗子从包裹里翻出一个香水瓶,对着衣服喷了喷,很快空气中飘满了花露水的味道。 大伙纷纷将衣服捡了穿在身上。 半个人顶着一脑门大头针走过来,也捡了一件小孩衣服穿上。 耗子小声说:人靠衣装,看这几个人,跟上路的那几个死鬼差不多。 第一百零二章 赶尸的 嘻嘻哈哈中,迷糊听到老头和耗子的谈话中有“死鬼”两个字,心里吃了一惊,随后重新打量面前这个人。(.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大概地域差距原因,几个人长的有些歪瓜裂枣奇形怪状,尤其站在远处的几个汉子,脸蛋子横向拉长,布满了肌肉,对手无寸铁的几个人一副戒备的样子。 最近两天以来,大概缺衣少穿的事,眼睛也变得不跟劲,看什么东西都重影。迷糊试着打开天目,费了半天劲没有打开,于是就近抻抻韩老大的衣角,韩老大笑着对迷糊说:不要瞎猜忌了,这么近的距离,我听了一个门清,你用脑门子想想,这个人要害咱们,就不会救半个人了。你现在就这个样子,脸色乌青,手脚冰凉,周身上下晦气十足,跟死鬼有一拼呐。 迷糊正正颜色,知道脸色不好看,他提拉的衣角说:你怎么知道的。 韩老大说:你用眼,我用的可是鼻子,拿出来一闻就出来了,战场上呆的久了,死人的东西一眼就能看出来,不过不要紧,还是比较合身的,对于咱们来说,九死一生,跟死人差不多,就不要挑三捡四了。 迷糊心说也是,船到桥头自然直,大概自己多虑了。 众人打扮停当,老头子笑嘻嘻的扒光半个人脑袋上的大头针,说:各位客官,这孩子也活了,你们饭也吃了,我们是要急着赶路的。 张团长心里明白,开始收费了。他说:好吧师傅,我们钱倒是有,但是没有放在身上,你也看到了,我们被那个畜生追赶的分文没有。 老头子一听急了眼,急忙发出鸟语招呼拉姆、拉马和拉西过来。几个人纷纷从竹筐里抽出腰刀,几个箭步窜到老头跟前,亮出架势,老头说:围起来。 迷糊等人并非无赖之徒,但是现在也只能耍赖了。 老头对耗子说:给他们看看,告诉他们,咱们是干什么的。 耗子说:是吓唬吓唬吗? 老头子点点头,耗子领会错了,老头子的意思是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但是耗子认为是拿出东西吓唬吓唬他们。 于是,耗子跑到一个竹筐跟前,撤去上面的帆布,从里面拎出来一个圆滚滚的东西。老头子急了,大声呵斥道:放下,你妈整那个东西干啥,归队。 耗子扔下那个东西,急忙归队。 迷糊终于看出来,那是一个类似人头的东西。 耗子跳着脚归队,从地上捡起几块石头备战。 老头子和蔼的说:各位客官,行走江湖重在一个“信”字,说出的话吐出的钉,你们这么干,让我这个队长很难做啊。 张团长说:这有什么难做的,只要到了附近的乡镇,我就会拿出双倍的酬金感谢你。 听到双倍酬金,老头子有些动心,他想了想,吩咐几个手下退到一边,走过来低声问道:客官此言当真。 “一言九鼎,况且你救了我们一个弟兄,这是多少钱也换不回来的。” 老头子在心里想了想,觉得这一趟没有白来,碰上了一个大方的主,这趟回去就可以收山了。于是痛快的说:好吧,大家都是行走江湖的不容易,再信你们一次。但是,我只能派一个弟兄过去取钱,那位伤员就放在附近吧,由我再照顾几天,算是互相有个信任。 说完,感到分量不足,于是有意露出身份说:这么跟你说吧,我们常年在外赶粽子,虽昼伏夜出,也算见过识广,只有一昼夜时间,过了今天晚上见不到钱,伤员就归我们了。 耗子在旁边解释道:对,我们都是赶尸的。 第一百零三章 三个被活埋的士兵 众人像见了鬼一般,迷糊倒吸一口凉气,他四下里看看,找不到要赶的尸体,只有三个壮汉守着竹筐,一脸戒备的样子。(.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老头子看了出来,笑呵呵的说:不要找了,这个时辰不宜出行,尸体都在阴暗处躺着呐。你们的明白,像我们这种赶阴阳的人还是有些手段的。 听完后,众人心中一怔,张团长指着身上戏服一样的衣服说:你们真是干这个的,这个东西是不是? 老头子接住话头说:是呀,死人多出来的衣服也不能丢了,涮洗干净了照样可以卖个好价钱,这时行内密不可宣的东西。 张团长竖起大拇指,像战友般的抱抱老头肩膀,说:师傅,太谢谢你了,我代表大伙谢谢你。说完打了一个军队标准的敬礼。 老头子吓一跳,此次被赶的几个尸体都是军人,不过是逃跑的大小三个人,而且死的有些窝囊,据说是被抓后活埋,但是又被当地老乡无意中刨出来,正准备暴尸或者火化的时候,牛队长等人按照家属的描述找到了他们,于是将他们带回来。他上下打量着团长,像看出点什么似的说:客官可是军人? 团长说:是呀,这个你都知道。(.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老头子心里非常后悔,不该出手救人,更不该漫天要价,要知道,世上除了鬼就属军人不是人了。他立马改了口气,由高傲换成了一副谦卑的样子:军爷,您也看出来了,我们行事一向谨小慎微,不跟正常人搭界。但是今天有人溺毙,我们出于好心施手相救,费了不少白药,您也看见了,药到病除。 他说完抽了自己一个嘴巴,按照死去师傅的吩咐,除非自己死了是不能随意说出白药的。但是,面前这几个军人好像对白药不感兴趣,他们更加关心的是拉姆那几个人,眼睛不时的扫过去几眼。 队长的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让手下队员非常不适应,他们没有见过随意谄媚的,耗子跑过来提醒老头子“有点过了。” 老头子非常气愤,要当场教训学徒,他挥了一下手说:一边歇着去,跟长官要钱不是求死吗?毛都没长就敢随便说话,小心摘了你的下巴。 耗子退到一边。 如此,团长反倒不好意思起来,他说:军队不都是坏人,像我们几个,从外表看,跟好人是没有区别的,除了有些爱财。 老头子皮笑肉不笑的说:长官,通病,人只要有一口气就没有不爱财的。说完,他好像要打个比较,手指头朝拉姆等人随意比划了一下。 拉姆等人的思维跟着波动了几下,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正在纳闷的时候,身后直挺挺站起来两个全身皂青色衣服的人,头上遮着黑纱,斗笠扔在了一边。 两道黑气出现在周围,拉姆拉西等人浑然不觉,他们赶尸时间长了,对于随时出现的阴气满不在乎。更重要的原因是,他们虽然作为赶尸人,但是对这个行业并不敏感,只要低头按照师傅做的,基本上出不了问题。 本来,这一趟很是比较顺利的。年老的牛队长在山腰上采药时接了这个活,当时牛队长已经第二次金盆洗手两个多月了,最近,他总感到体力不支,准备到山上采些补药补补身体。 像这个行当,放在平常人,五十岁一过就该颐养天年了,一方面耗费体力,另一方面涵养精神,长时间跟死尸打交道,心神容易出问题。在这一带,牛队长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接班人,因此,时断时续,一直没有彻底撂下赶尸这个活。 牛队长正在忙乎的时候,从山脚跑过来三对老夫妻。 三对老夫妻看上去一个比一个老,他们住在同一村,并且共同梦到了自己部队的儿子来到身边诉苦,诉完苦就嚷着回家。 如此几天下来,这几对老夫妻仗着胆在梦里问自己的儿子:兔崽子,放着大头兵不当跑回来当小百姓,回来后没吃没喝找不到媳妇生不了孩子,到头来是个死啊。 几个儿子高兴的说:不要说不吉利的话,我们就是想回来守着父母。 几对老夫妻说:真是没有志气,不能衣锦还乡,还不如死了算了。 几个儿子说:爹娘啊,我们部队被人抄了后路,我们三个伙头军还算幸运的,没有直接当了炮灰,但是被人给活捉了。 老夫妻心中一惊,随后宽慰道:如此说来,活捉了好啊,孩子,只要活着,活捉就活捉吧。 “但是也没有几天活捉的日子了,您老也知道,我的脾气跟地主家的水牛一个德行,拧啊,我们趁着不注意弄死两看守跑了出来。” “跑出来好啊,往家里跑,有爹妈跟撑着,天皇老子来了咱也不怕。” “是啊,我们都是这么想的,但是又给捉了回去,一顿毒打,给打人那帮孙子累的够呛。” “捉了好,总比死了好,孩子,只要活着,不要那么死脑筋,到哪个军队上不是混口饭吃。” “晚了,弄死的那俩看守都有关系,跟上面通着气,想投降老老实实过日子晚了,我们哥几个肠子都悔青了。” “有什么招什么,保命要紧呀孩子。” “我们没有招的,一天三顿饭,招来招去离不开土豆黄瓜辣椒,对方几个猴崽子一听,将我们当成了顽固派,认为我们有统一中原的野心,要杀一儆百,给剩下苟活的张军长等人看。” 几对老夫妻非常揪心,跟着闹心,但是也想不出好主意。 那几个孩子接着说:后来我们就给活埋了,本来要巡街之后才能活埋的,但是刽子手闲费事,直接拉到没人的地方就给埋了。 几个老夫妻在梦中昏死过去,醒来后,发现儿子还在身边,不禁老泪纵横,关心的问道:那现在怎么样了,看上去好好的。 几个孩子说:落叶归根,想家啊。我们的样子还是老样子,跟活着的时候差不多,就是不能喘气了。说完露出真面目,只见几个孩子一脸乌青,鼻洼鬓角留有淤痕,鼻孔和眼角冒出血点子,跟用黑笔画上的差不多。 “被活埋以后,我们日夜兼程赶来送信,就带我们回来吧” 第一百零四章 准备准备 如此几个昼夜,老夫妻都会梦到同样的场景,因此信以为真,他们抱住牛师傅的大腿说:老师傅,看在多年乡亲份上,总要跑上一趟,钱的事我们也商量了,要多加上一成。 牛师傅说:好吧,儿行千里母担忧,走一趟,不过丑话说在前面,托梦的事有时候是不准确的,因此,还要再三核实一下。 老夫妻说:我们已经问过多少遍了,再问儿子们该厌烦我们不中用了,地方没错,中原偏西旺角山牛各庄村口池塘边的杂草地里。 老师傅听完,脑瓜转了几圈,没有理出头绪,他说这样吧,只要不在“三赶四不赶”之列,一切都好说。 通常三赶四不赶是指:砍头的、绞死的、站笼的可以赶,病死的,投河的、自缢的、雷击火烧的不能赶。 老夫妻听到后吓了一跳,以为老牛准备找借口吃拿卡要,慌忙说:我们的儿子们是官府整死的,可以私下里收的。 老牛翻翻白眼珠,最近他的白眼珠有些增多,他翻了一会儿说:好吧我们准备准备,人马不是说凑起来就凑起来的。 三对老夫妻下山,回到家中安排后事。 牛师傅打完草药,吩咐学徒工耗子收罗游走在各个村街的拉姆拉西拉马等人,闲暇之时,这几个汉子以贩卖红薯为生,但是碍于身份特殊,生意惨淡,谁也不愿意和赶尸人有经济往来,怕沾染了晦气,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几个人接到任务后,聚集在牛师傅的茅草棚里,牛师傅按照收尸的程序给各位洗面护身,念好咒语贴上护身符,撒上特有的隐身草沫。隐身草异常难寻,因此使用过程中非常珍惜,常常捏出一点放在整瓢水中搅匀,然后用嘴含着将徒弟挨个喷个精湿。 只有此时,徒弟们才像个徒弟,甘心情愿的缩成一团忍着。 牛师傅又念了一遍护身咒,将符咒织成一张大网,罩住自己和徒弟。 最后,牛师傅叮嘱了一遍:一切行动听我指挥。众徒弟表示可以接受。 敲门声响起,那扇院门开始的时候还是有门的作用的,但是现在只负责被人敲打,给耳朵越老越不好使的老牛提个醒,怕贸然进入给双方个措手不及。 老牛说:谁呀,我们正在做事呐,怕不方便啊。 院子里有人说:我们商量好了,提前奉上一些辛苦钱,给几位师傅改善改善伙食。 老牛跑出院子,接住几块大洋揣在兜里,然后对不放心的老夫妻说:放心吧,我们这就施法,明天天不亮就出发了,短则七天,长则十天,我们会尽快回来的。 第一百零五章 显魂 院子里没有外人后,老牛锁上栅栏,他已经布置好任务,耗子负责收集死者的姓名出生年月和生辰八字,拉姆拉马拉西等人负责将自家的竹筐背过来充公。 老牛布置好工作后,他将大洋一个个塞进炕席底下的土坯缝里。 时间定在凌晨四更的时候准时出发,这个时辰是老牛自然醒的时辰,比较符合作息规律。 赶尸这个行业对赶尸匠有特殊要求,首先人要长得丑陋,这一点不是自己能忍心说出来的,要由老赶尸匠面试。通常认为,一个人的丑陋更加容易让死鬼产生亲切感,无形中拉进了人与鬼的距离,属于平易近人的类型。其次要有很好的体力,赶尸是个体力活,死尸迈不过去的坎,赶尸匠得帮助迈过去。(.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然后就是方向感,碍于行业规则,赶尸通常在夜间进行,因此,要在夜间准确辨认方向,而不是由着性子胡来,南辕北辙或者东挡西杀的兜圈子。这个东西不是让嘴说出来的,入门前,老师傅会让你直视太阳,晒晕晒干后问你东西南北,这一招百试不爽,很少有蒙混过关的。以上测试通过后,最后就是胆量,师傅将一枚桐树叶放在坟头上,半夜里让你到坟头里敲门,打听桐树叶的下落并找回来。 假如上面几关通过后,下面会由师傅亲自教授三十六种功,这些功夫不是一趟两趟能够学会的,比较烦人。因此,真正的赶尸匠越来越少。在牛师傅队伍中,只有老牛是地道的赶尸匠出身,经历过几次正式的赶尸。其余几个徒弟除了兴趣比较爱好以外,基本上不具备赶尸匠的几个基本条件,但是老牛心眼活泛,准备先拉起队伍再慢慢训练不迟。 凌晨三更的时候,学徒们从山腰村庄的角落里陆陆续续赶来,站在院墙外面等着师傅自然醒来后出发。 茅草屋里,老牛醒来时已尽三更,外面漆黑一片。 老牛望望漆黑的天空,忽然想到老师傅临死前教过自己最后一招,此乃还魂功中的至高境界,显魂术。 显魂术有个最大的优点就是未卜先知,没有接触死者之前可以预先看到死者的面貌和大致位置。他想不如提前试试,省的见到死尸前不认识,或者给吓一跳。他在心里默念几遍,提前做做准备工作,免得在学徒工面前口生,出笑话。大多时候,这几个学徒工很傻,但是偶尔也冒出来一点聪明,让人防不胜防。因此,老牛没事的时候经常提醒自己,要提防那几个兔崽子。 他披上衣服走到院子的一处角落里,见四下无人,撒了一泡悠长缠绵的宿尿。 刚系上裤子,见院子外面的几个学徒忽远忽近的飘忽不定,知道来了外人,于是站在院子中间,将定心咒念了几遍,抬头一看,几个徒弟依旧我行我素,没有定心效果。 他合上眼,准备亮开嗓门再念一遍。 这时,眼前出现三个战士模样的人,两大一小,似曾相识。 原来,面前两大一小三个人正在梦里和爹娘唠嗑,说着说着,听到有人呼唤自己,身形发散难收,再这么下去,形神俱灭。于是跟爹娘告辞,从梦中跑到这里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正赶上老牛撒尿,于是将院子外的几个学徒工拖着来回游荡了几圈。 他们站在老牛面前,两大一小中个子最小的那一个说:老师傅,你把我们从梦里叫出来有何贵干? 老牛上下打量一番,对三个人说:我们好像没有预约吧? “但是你催了我们好几遍,我们不得不来啊。” 老牛心中一动,想起刚才默念的几遍显魂术,定是显魂术发挥了作用。于是说道:想必几位就是省亲的死者了? 第一百零六章 鬼府 “是呀。”个子小的那个说:你猜我们死多长时间了?整整三天三夜,但是我们不认为自己死了。你看我们几个活的好好的,想去哪里眼睛一闭的事。不过肉身皮囊不等人,时间一长,人不人鬼不鬼的,我们就没有脸面见江东父老了,听说老先生要走一趟脚,我代表其他两位先谢谢各位了。 老牛说:小个子,你活着的时候好像不爱说话,所以吗对你印象不深,对其他两位倒是有个印象,比较淘气。 小个子说:是呀,我活着的时候闷坑,但是心里有,什么话都在心里憋着。 老牛说:小个子,先把你的嘴闭上,过来让我看看你们的模样。 小个子说:现在的还是过去的? 老牛说:现在的吧,找到以后好认。 好吧。 小个子退到一边,跟其他两个人商量一下,再次回到老牛面前时,已经变成了一副僵尸模样,小个子比较惨,刚才说话的时候还好好的,现在却尸首两处,被其他两个人当成玩具一样捧着走在前面,表情痛苦。(.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老牛看了心堵,挥挥手说:散了吧,提前回去等着,大概明天晚上就可以收尸了,提前准备准备,魂魄不要走的太远了收不回来。 三个人散去,老牛师傅对着院墙挥挥手,几个徒弟见到了,从土墙头上爬过来走到跟前。老牛穿戴一番,又看看几个徒弟的衣着,再次叮嘱了一遍注意事项,然后在头顶上找到七星勺的位置,趁着夜色阑珊出发了。 经过一个昼夜的兼程,赶尸队伍来到旺角山牛各庄,顺利找到了活埋的三个士兵。 老牛念动咒语,将三个士兵的魂魄拘来,各自放在一张黄纸上用朱砂镇住。 找小个子时费了一些功夫,但是很快找到了小个子的脑袋,身体不知道哪里去了。 老牛提着小个子的脑袋说:孩子,将就将就吧,眼瞅着天就亮了,再不动身还得耽误一天。 小个子点点头,表示随遇而安非常好说话的样子。 这样,小个子被收拾进竹筐,其他两个人简单处理后,赶尸队伍趁着夜色往回赶。 后半夜下了一场暴雨,紧跟着山路堵塞。 人算不如天算,算好的行程被大雨推延,众人也只能干瞪眼着急。 一眨眼的功夫,众人被淋成了落汤鸡。匆忙之中,猛然一抬头,道路一旁的乱石堆上出现了一座大房子,红砖碧瓦,鎏金飞檐。 老牛师傅盯着看了一会儿,还好其他几个徒弟好像并没有看到,依旧一副狼狈不堪前途迷茫的样子。 雨幕中,整座房屋和周围的草木树林焕然一新。 房子周围没有雨,就像房顶上方的天空被一柄大伞遮住一样。 房屋飞角檐上蹲着一只走兽,走兽怒目而视。 门口有位长袖大褂之人,正挥舞着衣襟盯着几具尸首眉开眼笑,这条路上,很长时间没有过路的冤魂了。 老头心中暗道: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此为地地道道的鬼府。 按照老话讲,鬼府是人鬼统收的地方,人鬼一旦误闯此地,十有八九身陷囹圄。老头的师傅曾经带着尸队误闯此地,受到热情接待,但是出来的时候却以丢失整个尸队为代价,只有自己整个的逃了出来。 遇到这种情况,老头子的老师傅说:只管视而不见,绕道而行即可,切不可叨扰生事。但是,路上鬼府多的是,没有几年的道行和天赋,要想发现鬼府也并非易事。 几位学徒好像发现了这座院子和门口那位白衫人,他们放慢了脚步听候指令。 老头子说:耗子,眼睛睁大些,找个能够避雨歇脚的地方。 耗子瞅了一眼面前的宅院说:阴宅还是阳宅,前面有处阴宅,高大的很,不知道伤不伤人。 老头吓了一哆嗦,本以为几个废物徒弟是见不到阴宅的,尤其半路出家,靠干尸混口饭吃的耗子。 拉姆拉西拉马三个壮汉吓出一身白毛汗,他们看看四周,雾茫茫雨茫茫,倒是路边有座新修葺的规规矩矩的坟墓。他们看了一眼,看不什么异样,于是放心的将心脏放归原处。 老头子对拉姆等人说:不要害怕,耗子被雨水浇懵了。 随后对耗子说:耗子,先闭上你的鸟嘴,这里不是乱说话的地方。 “但是,那里真有一处阴宅,高砖大瓦的。”耗子依旧不依不饶的说。 老头子走到耗子跟前,低声说:千万低头赶路,莫生是非,你看到的都是不是人的东西。 耗子看了一眼高大的房屋和面前和蔼的白衫人,露出不信的目光,感觉师傅大白天说瞎话。 白衫人热情的拉住耗子的手说:兄弟,这么大的雨,进去避避雨吧。 第一百零七章 白衫纸人 白衫人拉住耗子,一股冰凉传遍全身,耗子说:感谢这位仁兄热情,我们还有要紧事。 白衫人说:我知道,大雨天的,无非赶路要紧,待雨停了再赶路不迟。 耗子说:我做不得主,说话不算数,前面那个老头才是我们的头,他说了,你们不是人。 被人道破身份,白衫人怔住片刻,脸上变得更加苍白,但是,一转瞬的功夫,白衫人恢复热情和脸色,有些错乱的说:你看我像人吗?这位小弟。 说完眨眨眼睛,他知道,人的眼睛会眨的,但是僵尸和死鬼不会。 只见眼白上下翻动,耗子看了别扭,对白衫人说:鬼才跟你似的只会活动眼珠子,你的眼皮哪里去了? 白衫人忽然想起来,人是有眼皮和脸皮的,而不是一堆血肉堆在一起上面再糊点面粉。他说:差点忘了。说完从脑门里面抠出眼皮,放在眼眶周围。 耗子说:不要跟我变戏法了,我信你,但是老头子不相信,把手散开吧。 不说还好,一说白衫人有些来劲,攥住耗子不撒手。 耗子说:撒开,人没有这么热情的,再这么拉扯下去,老头子该说脏话了。 白衫人说:少说废话,我就是这么热情,见到人就不撒手。 说完,手指头从胳膊出分离出来,顺着耗子的手臂往上爬。 耗子早有心里准备,抬起一只脚蹬在白衫人裤裆位置,但是上面只有骨头,没有当事人的命根子。 白衫人笑着说:真是笑死人了,你当我还是人呐,那玩意早烂没了。 骄傲便会轻敌,白衫人露出真面目,笑个不停,笑着笑着,骨肉分离,只是一副腐朽的骷髅架子在雨中颤抖。 耗子心中着急,扭头拖着白衫人便跑。白衫人没有防备有这一招,被拖累的骨架子发散,匆忙之中手臂被抻开,他对继续飞奔的耗子说:停下,停下,有什么话好好说,我的胳膊还在上面呐。 耗子一路飞奔,来到老头面前时被老头一把攥住,耗子说:师傅,有人追来了。 老头一把打掉赖在耗子身上的手臂,低声说道:不要着急害怕,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 耗子在老头子身边筛糠,拉姆拉西拉马等人定住死尸,不知死活的跑过来看热闹。 为了避免几个徒弟误入歧途,老头心说“也好,画地为牢,这样也省心。”于是在地上画了一个圈,吩咐几个人站在里面暂时休息。 此举得到拉姆等三个人的一致反对,他们说:师傅,您老糊涂了,这么大的雨站在这里,回头霹雷一响再把咱们给一块劈喽。 老头子尊严受到挑战,气不打一处来,呵斥道:闭上你们的几张鸟嘴,大雨马上就停。 话刚说完,头顶上方的雨水戛然而止。 大伙望望依旧漆黑的天空,心中有些胆寒,打心眼里往外佩服师傅。老头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雨说停就停了。 白衫人跑到近前,隔着圆圈观看,他偷偷抓了一把朱砂藏在袖口里,低着头,一副猥琐害怕的样子。老头子低声说:拉姆拉西拉马呀,有个小鬼跟着耗子来了,正在寻找好捏的下手,不过只要不出声,师傅可保大伙没事。 拉姆等人因为懵然无知所以无所畏惧,他们纷纷说:哪里哪里,荒郊野外的还有不怕我们的。 说完抽出腰刀,白衫人来到近前,从背后拍拍拉姆的肩膀,拉姆说“师傅,是不是有人在拍我?” 耗子说:没有人。 拉姆一阵放心,但是耗子接着说:是个野鬼啊。 拉姆一阵心悸,急火攻心瘫倒在地。 不远处传来一片雨打草木声,雨水由远及近又下了起来。 老头心里明白,自己没长后眼,但是可以感觉到,白衫人正在周围伺机下手。 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拉姆的倒地起到导火索的作用,拉西和拉马虽然身体强壮,但是搁不住内心恐惧的更加强大,看到师傅一个劲筛糠,知道遇到了强敌,心里没了支柱,也跟着摊在地上等死。 老头子这才明白,收徒弟有时候不能优亲厚友以貌取人,关键时刻还要看胆量。从这一点上来看,土生土长的拉姆等人远不如随手捡来的耗子。 白衫人转到老头子跟前,老头子哆嗦成一个点,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寒冷。 他本来要做做样子的,但是,周围的凉意立刻袭来,而且,一旦开始哆嗦就再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就像千里溃堤一样,覆水难收。 白衫人跑到老头跟前,伸出独臂拍拍他的肩膀,将脸凑过去准备来个近距离惊吓。 老头算准时机,麻利的一个转身,将整把朱砂撒在白衫人脸上、身上。 冷不防,白衫人躲闪不及,一点没有糟践,将一把朱砂全部吸纳。 白衫人顿时失去灵魂,一个栽葱放倒在地上,怒目圆睁,脸上光彩顿失。 其他几个白衫人见了,知道碰上了对手,纷纷逃回鬼府。 鬼府眼看着消失在眼前,只有两座孤坟矗立在路边,一大一小。 地上多了一具破旧的做工粗糙的纸人。 耗子听到动静转过身来,用脚将纸人踩了几脚,心说“什么世道,不是人的东西也敢出来吓唬人。” 老头说:耗子,将几个废物点心打醒,继续上路。 第一百零八章 跑了一具尸体 耗子得到圣旨,不由分说给了拉姆等人几个嘴巴。 拉姆等人只是瘫倒,并没有昏死,因此,三个人被打之后立刻从地上窜起来反击。 耗子不是三个人的对手,被四马攒蹄按在地上,嘴巴啃着青青的湿漉漉的青草。 此时天已逐渐放亮,尽管是阴天,四周还是逐渐清晰起来。 耗子倒地后,看到眼前一张淋湿的黄裱纸,纸张被雨水打湿,上面的朱画图案受到雨水冲击,纸上字迹化为一道道红色的水痕,在青草衬托下异常醒目。 耗子看了眼熟,忽然想到干尸头上的黄裱纸,下雨前遵照师傅吩咐,已经套上雨袋了,并在雨袋上勒了两道麻绳,难道被雨水冲洗掉了不成。他喊道:师兄,住手。 拉姆摸摸盘在头上的大辫子,对拉马拉西两个人说:好吧,今天算你走运,有师傅眼巴巴护着你,这么着,我们随意撒撒气也就算完事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说完就要动手,耗子说:黄纸,荒郊野外的那里来的黄裱纸? 一句话,几个徒弟包括老头师傅在内全变了颜色。 拉姆等人放开耗子,皮笑肉不笑的说:哪来的黄裱纸,不要随意乱说话,开玩笑也要讲究个地方。 说完瞄了一眼杂草丛生的山石路和空旷的山林,寒意顿生。 老头还是比较镇静的,每次出发之前,按照习惯总要多备上几张镇纸,以备不时只需。他摸摸衣兜,里面的镇纸好好的贴在胸前。 老头心头大骇,知道问题出在死尸身上,于是跑过去查看。 不远处的杂草乱石堆里,只有一具尸体安安静静的躺在里面,又掀开竹筐看了看,小个子的头颅也在,另外一具尸体不翼而飞。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老头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关键时刻犯了心脏病。 耗子等人围了上来,守着老头子干着急没有办法。拉姆对耗子等人说:师傅不会丢下我们不管吧。 拉西学过一段时间兽医,他打开老头子的嘴皮子看看牙口,又掏出舌头看了看,放心的说:按照我的经验,师傅没有大碍,沾累,休息休息就好了。 天空又飘起细雨,整座旺角山又面临着一场更加狂暴的洗礼。 老头子自己缓了一会儿,挣扎着站起来说:找个地方先避避雨,过了这一阵挖坟掘墓,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逃跑的那个兔崽子找出来。 几个人做好记号,沿着山路下行,走出没有多远,一间破旧的土坯房赫然出现在眼前。众人想都没有想,直接钻进了四面漏风的房子里面。 他们背靠背熬了一个多时辰,暴雨终于消停了许多,只有细雨依旧淅淅沥沥下个不停。 耗子说:到外面避避雨吧。 天空依旧阴沉,但是已经风停雨歇,头顶的乌云追风赶月般向西飘过去。 老师傅说好吧,再不走看样子就要塌了。 老头子说完才意识到,有些话是不能随意说的,尤其在走背字喝凉水都塞牙的时候。 话音刚落,土坯房应声而塌,好在房子风化严重,没有造成人员伤亡。 几个人从土里爬出来,衣服上挂满了泥浆。 老头子建议:找个有水的地方浣洗一下。 就这样,几个人在不远处的河岸上碰到了落水的张团长等人,并及时搭救了奄奄一息的半个人。 拉姆拉马和拉西一副戒备的样子,他们守着竹筐,竹筐里面有腰刀,还有小个子的头颅。 但是在几个人的身后却探出了两个黑色的人影,三个人浑然不觉。 还好被远处说话的老头子看见了,迷糊也感觉到阴气沉重,就见老头子对着拉姆等人的身后喊道:畜生,找死不成。 拉姆等人说:师傅,这么说就是你的不对了,我们什么也没有说,更什么也没有做啊。 两个黑色人影听到呵斥,知道有透视阴阳之人,闪身进了杂草丛里。 迷糊心中暗道:大白天的见了鬼魂,定是一路尾随到这里。于是上前搭话:老师傅,刚才出现的那两个人不是善类,定是师傅招惹了不是。 老头子上下打量这个黑瘦黑瘦的小伙子,面容憔悴但是两眼放光。他说:你看见了? 看见了。 老头子说:好吧,既然看到了,我就跟你唠唠。 第一百零九章 寻找尸体 经过将尽半夜的大雨浇灌,老头子身板有些扛不住,浑身发抖,两张嘴皮子跟也跟着往一块沾。(.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迷糊说了一句废话:师傅可是感冒了? 老头子说:没有,就是凉的很呐,不过抽上一袋烟就没事了。 耗子跑过来递上旱烟袋,旱烟袋变成了水烟袋,顺着烟袋锅子往外冒水。耗子说:凑合着嘬一口吧。 老头子磕掉烟草,从锅子里面抠出一些烟土,放在嘴里。顿时,辛辣从嘴边传遍全身,心里开始发热。老头子说:好受多了。 张团长等人也跟着围上来,撂下半个人躺在杂草上受罪。 老头子一口气说完赶尸之旅,随后说:就这么最后一趟收山之作,还你妈出了这么一点幺蛾子,尸体自己逃跑了。 “进了鬼府?” “是啊,不过下雨天不便干活,今天晚上我再去一趟,如果不给明天就强拆,抢也要把死尸抢过来。” 迷糊说:我可以帮忙,但是要收费的,跟你们救半个人一个价。 老头子说:如此说来咱们也就扯平了。 团长笑眯眯的说:是这个意思。 老头子表示同意,但是如果晚上动手时间非常紧,如此还要耽误两天的行程,不如攒鸡毛凑胆子,大白天的动手,不过干这种刨坟的事没有过先例,要冒多大的风险谁心里都没底。(.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迷糊说:这样吧,我们也不是吃闲饭的,咱们说干就干,不过刨坟之前,我倒是可以先到鬼府里走上一趟。 老头说:如此甚好。 迷糊呲着牙说:不过需要你们派出两个人陪同,给打个下手。 老头子说:只要不要钱,我的手下人随便使唤,只要不给整死就行。 老头子接着又周到的说:好吧,我给你介绍一下我的几个好徒弟。 几个徒弟听到要介绍自己,不好意思起来,纷纷低下丑陋的头颅。 老头子分别指着几个徒弟做了介绍:这棵豆芽菜是从山上拾粪的时候捡来的,饭量大但是不长肉,比较败家类型,优点是眼睛好使,腿脚好使。 “这个头发生长茂盛爱好盘起头发的徒弟叫拉姆,典型的头发长见识短,但是有膀子力气,大家抗不动的尸体都交给他办理。” 拉姆点点头,表示是这么回事。 “这个牙齿比较突出但是嘴脸更加突出属于加长板的人类叫拉马,因为脸跟马脸有一拼,因此叫拉马。这孩子嘴型扁平,口腔内部细长,因此善于拉哨,嘴巴一张后山也能听到,是地道的千里传音,非常好使,放在深山里不容易丢。” 拉马点点头,不谦虚的说:是这么回事。 “这位看上去不显眼的人就是拉西,是我们大伙的兽医,有个头疼脑热马高凳子短的都找他医治。拉西最大的特点手艺潮,越催越面,但是从来没有含糊过,对人像对待牲口一样,手黑。” 拉西挺起胸脯说:手艺也跟得上,不少支离破裂的尸体经过我的手缝制,基本上能够恢复原形,看不出来被过度摧残过。 老头子说:不要废话了大伙,听口令,出列。 几位徒弟听到后挺起胸脯,在地上排成一排。 迷糊点名要了耗子,拉姆拉马拉西等人害怕被点上,纷纷低下头,缩回胸脯。迷糊说齐了,有一个人帮忙就够了,但是需要另外一具死尸配合一下。 老头子扫了眼剩下的几个废物点心,叹道:好吧,就由老子带着死尸上阵吧。 其他几个人如释重负,浑身轻松,不由吐出一口长气。 天空依旧半阴不晴,山体轮廓清晰,林木苍翠,到处散发着清新的负离子空气。 半山腰的河流边,老头子踩着乱石在前面带路。路上杂草丛生,很长时间没有人经过的样子。 张团长问道:老师傅,这条路可熟悉? “熟悉,多年以前跟着师傅走过一趟,当时还算热闹,一天下来,能够碰到几个路人。但是经常涨水,后来大多数赶脚人改了道,走后山的大路,路宽又平坦,但是至少要绕上一天的路程,远呐。” 行走的过程中,不时有小型动物探头探脑,再哧溜一下子钻进草丛里。 空气潮湿闷热,走了半个时辰后,张团长冒了虚汗,众人也湿了衣襟。 老头子看了一下方位说:马上就要到了,大伙先在此歇息歇息。 说完自己找了一块大一些的石板坐下,大方的对张团长说:长官,看你们皮包骨的样子,肚子怕是几天没打食了吧。 团长说:是呀,肚子饿的难受,不过有刚才的半张饼垫底,还能坚持半天,以前野外行军的时候,经常碰到这种情况,现在不行了,身体跟不上去。 老头子吩咐拉西,取几张面皮,再拿一点大肉来。众人一听,顿时嘴里流了口水。 拉西放下背上的竹筐,从里面抻出几张面皮,沾着唾沫数了一遍,他问师傅:是不是一人一张? 老头子说:不要废话,一人一张,一人再来一块大肉,夹着吃。 拉西在地上分开面皮,随后又拿过来一个黑罐子,从里面倒出一些黑乎乎的东西,用手指头沾了抹在面皮上裹好。他说:好了,大家过来享用吧。 韩老大嚼着面皮说:不是还有大肉吗师傅。 “里面裹的就是大肉,我们那里地道的腌鼠肉,香的很呐。” 老头子说完后,就见张团长等人瞅着面皮较劲,大伙克服了一会儿,大口大口咀嚼起来。 老头子说:大伙先在这里歇着,我去赶那具尸体。 一会儿的功夫,不远处响起铜铃开道的声音。熟悉声音的人都知道,赶尸的队伍来了。 老头子念动咒语开路,路上有生命的飞禽走兽开始纷纷避让,往路的两边逃窜。 铃声响过之后,老头子腰间别着铜铃从一颗大树旁边露出半个脑袋喊道:迷糊,咱们上路吧,这个兔崽子有点笨手笨脚的,不愿意爬坡。 迷糊回应道:好了,不过你的任务是看好尸体,不要再给弄丢了。 山上的道路只有这一条,虽然年代久远,从路面的杂石里长出不少野草,但是从远处望去,与其他的地方还是有明显区别,因此非常好认。 老头子记忆不佳,还是很快就来到了凌晨见到的鬼府门前。 老头子指着两堆一大一下的乱石坟说:就是这里。 迷糊一看泄了气,按照老头子所见鬼府的意思至少要有一丈高下,坟头也应该是个对应的高大坟头。迷糊说:你确认就是这个地方。 老头子挤挤眼屎说:错不了。 耗子说:错了师傅,咱们来的时候是在路的右边,但是这两个坟头却在路的左边。 老头子想了想,印象中是有这么一回事,就在这时,身后的僵尸有了动静,头上的黑袋子被风掀开一角,拍打在脸上发出啪嗒的一声。 第一百一十章 两间房子 老头子警觉性挺高,但是耳朵听错了地方,以为是坟头上传出来的声音,抻出镇魂铃大声说:什么玩意这么大动静? 耗子说:师傅,是咱们带来的僵尸发出来的声音。说完,自己吓了一跳,急忙转身观看。 只见僵尸头上的黑布袋子被风整个掀起,头上的黄裱纸也跟着摇摇欲坠。两只胳膊不知什么缘故开始抖动。但是,空中却没有一丝风,空气闷的难受。 耗子惊惧的说:师傅,这是你妈怎么回事,僵尸动了。 阴风。 迷糊急忙打开天目,就见从路边的两间低矮的石头房子里走出来一个十多岁的小孩子,这个小孩子光着一双脏兮兮的脚丫,头发乱蓬蓬的径直走到僵尸跟前。 路过迷糊的时候,眼睛瞥了他一眼,脸上刚现出惊奇马上又恢复了原貌。 小孩子走到僵尸跟前,拉住僵尸的手往家门口拽。 那股阴风就是从房子里面窜出来的,正在一阵阵朝僵尸头上吹来,试图掀起盖在脑门上的黄裱纸。 没有黑布袋子的束缚,僵尸一下子变得不安分,腿脚发出骨节摩擦的细小声响。 老头子急忙摇晃镇魂铃,一阵急促的摄人心魄的铃声响过之后,僵尸被钉在原地,一动不动。 那个小孩难以撼动僵尸,但是依旧抱住僵尸的大腿不放。 相持片刻,迷糊从小孩背后绕过去,一把揪住小孩脏兮兮的头发,没怎么用力便揪了起来。 小孩犯了轻敌的错误,以为众人看不到他,因此没有防备,冷不防被抓,在迷糊牵制下手刨脚蹬。 他瞪着眼说:放下我,不然吓唬你啦。 迷糊心说这个孩子有趣,老子又不是吓大的,于是故意打趣说:那吓唬一个试试看。 小孩说:好吧,别说提前没有说给你。[.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说完晃了晃脑袋,从头皮中间位置裂开一道缝儿,这道缝儿一直裂下去裂到脚面。随后整个小孩像脱衣服一样脱掉皮囊,从脚底下逃了出去。 在一边守着僵尸的耗子见了,他提醒道:要逃,要逃,快点抓住他。他飞快的跟了过去。 迷糊笑呵呵的对老头子说:画中画,障眼法,他逃不过我手掌心的。说完将这孩子的皮囊像口袋一样披在身上。 老头子说:看到了吗,耗子这孩子天生通阴阳,在我们赶脚行里被称之为天生的法眼,可遇不可求啊。 生怕耗子吃亏,老头子迈开步伐,和迷糊一道紧跟了过去。 面前出现了两间石头房子,从外观上看,房顶上杂草丛生,房门破旧,殊无二致。老头子腿脚好使,但是眼睛受限,他眨眼的功夫,耗子闪进门口不见了。 老头子说:迷糊,你给看看,一眨眼的功夫钻哪里去了。 靠边的那间门板忽闪了一下,迷糊说:按道路应该是这一间,因为门板动了一下,说明有人进去过。但是我却看到耗子闪进了另一间房子,你老自己判断该进哪一间吧? 老头子想都没想说:保险起见,一人一间,有什么情况大声招呼一声。说完踢开就近的一扇木门钻了进去。 迷糊推开另一间房门走了进去。 里面光线立刻暗淡起来,屋内几乎没有陈设,只有一张矮小的桌子放在墙角位置。整间房子看上去是封闭的,迷糊有些后悔,自己手无寸铁,比不得老头子一堆法器在身,一旦碰到个厉害的主儿,也只能撒丫子逃跑了。 他站在房子中间看了看,后墙中间位置挂着一扇门帘,门帘与墙山混为一体,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迷糊走过去,伸手一摸,一股细密的尘土扑簌簌掉下来。 他小心翼翼掀开一角往里看去,只见一老一少两个身影站在房子中间,中间位置摆放着一口看上去寒酸的棺材。 骤然之下见到两个人,迷糊吓了一跳,头皮发麻。但是很快镇定下来,再仔细观看,不禁放下心来,从身影上判断,定是老头子和耗子两个人。 原来两间石头房子从外面看是独立的两间,但是内部却是相连在一起的。 为了不打扰两个人,迷糊轻手轻脚的走过去,站在两个人身后观看。 棺椁放在房子中间位置,盖板位置有些移位,不是下葬时没有盖好就是后来被人挪动过,不过像这种寒酸的墓地是不会有人光顾的,干什么事情都需要成本。除非是仇家,但是,如果是仇家就不会仅仅是移位,因此只有一种解释,里面的人大概是假死,待发现被埋之后拼尽全力打开棺材。 迷糊想了想,不寒而栗。 第一百一十一章 冤死的孩子 耗子进了屋以后,老头子也紧跟着从破旧的门口冒出来,耗子摆摆手,示意那孩子好像钻进了里面,不要出声,慢慢走过来。 老头子粗略看了一眼这间破旧的房子,一个房子四个旮旯,墙壁光秃秃的,中间放着一口腐朽的棺材,如果藏人,也只能藏在棺材里,目标太明显了。 他蹑手蹑脚凑过来,耗子用手指向棺材盖上面那道缝隙,小声说:里面黑咕隆咚的,什么也没有看到。 老头子老眼昏花,但还是将脑袋伸了进去。 这时,迷糊从后面拍了耗子一下,耗子全神贯注的情况下受到惊吓,从地上窜到房梁上,声音走了形,咋呼道:诈尸了。 老头子天生胆子大,又赶了许多年的尸,在他眼中没有害怕两个字,但是蓦然之中还是被耗子吓的不善,血压直线上升,两脚站立不稳坐在地上。他说:这是你妈怎么了,耗子? 迷糊将老头子从地上搀扶起来,老头子顺势坐在棺材板上,棺材板年深日久,受到岁月侵蚀腐朽不堪,经不住老头子体重,咯吱一声塌了一角。 迷糊说:就不要遮遮掩掩了,推开看看不就得了。 老头子说:像我们赶尸匠见到尸体前是有一套规矩的,最起码要念上几遍招魂咒安魂,这样才能避免自身无事,不惹晦气上身。 迷糊和耗子看看老头子酸腐的样子,没有搭茬,合力将棺材板推到一边。 老头子掏出一根洋火,在衣服上蹭了两下,顿时,火苗照亮了房子的大半个空间。 借着光亮一看,棺材的一个角落里,只有一团破旧的类似尘土的棉絮一样的东西,其余什么都没有。 老头子用手拿起来一看,是条破棉袄,随手扔在了外边。他经验丰富,指挥迷糊和耗子说:你摸摸板子四周有没有空隙。 耗子说:明明看到进了里面,怎么连把骨头渣都找不着。 突然,迷糊好像摸到了什么东西,扛在肩膀上的皮囊不易察觉的动了一下,迷糊心说有门,果然是道夹板,属于地道的夹层棺材。他手指插进缝隙里使劲往外一推,夹板咣当一声翻转过来,贴在棺材壁上。 洋火即将熄灭,老头子紧接着又划着一根。 一具小孩的骸骨赫然出现在眼前,尸骨皮肉无存,嘴巴半张着,像是要咬住什么,手骨和脚骨明显上翻,有好几根被折成对头弯,头骨有几处轻微坍陷。非常明显,死者在生前受尽了折磨才慢慢死去。 老头子经常跟尸骨打交道,一眼便看出是个冤死的鬼魂,不是被人活埋就是死而复活,又闷死过去。像这种屈死的冤魂,戾气太重,十有八九阴魂不散,出来作怪也就不难理解了。 再看两脚下面,有团衣服皱皱巴巴的堆放在下面,就像新放上去不久的样子。耗子看了面熟,对师傅说:怎么看怎么像咱们那具僵尸身上的衣服。 老头子说:不要瞎说,是咱们的东西拿走也就是了。说完将衣服团了团夹在胳膊上。 迷糊将肩上的皮囊放下来,铺在小孩的骸骨上,骸骨发出咯吱受重的声响。 迷糊说:老师傅,听说赶尸匠都会几手绝活,其中最拿手的当属显魂术,你也看到了,僵尸的衣服在这里,但是人却不见了,只能跟这孩子沟通沟通,以免大动干戈,挖坟掘墓才是。 老头说:善哉善哉,好吧,我佛慈悲,但是我们赶尸匠的祖宗却不是佛,耗子,给咱们看好衣服,别让这孩子再给抢了去。 豆大的火光忽闪一下便暗了下去,老头子做了下来,嘴中默念显魂咒语。 片刻之后,一个小孩从棺椁里爬出来,站在迷糊和耗子等人跟前,就是刚才看到的那个孩子。 老头子说:罪孽啊罪孽,我们不该打扰你的清净的。 孩子说:没事,我这里已经清闲了几百年了,想不到刚刚找个就伴的就被你们追了过来。 老头子说:井水不犯河水,不过有个问题不知该问不该问。说完不等小孩回答就直接问道:我师傅说过,世人有时候会看见鬼府,我们凌晨的时候也看到了,不知是不是这里呀? 小孩露出惊讶的神情,想不到这个糟老头子知道的还挺多,又看了迷糊和耗子一眼,这两个人的两只眼睛射出两道精光,不像平常的主儿,刚才也领教过了,不好招惹。 小孩子说:鬼府确实有,但是那是地下三尺的事,和我们还是不一样的,鬼府每十年才能在地上出现一次,时间超不多一昼夜,你们已经错过去了,想要见到还要再等十年,你知道,每种东西的存在都是有定数的。 房间内有墙体破裂声从缝隙里传出来。 迷糊往墙上看了两眼,只见几道明显的裂缝正从房顶往下延伸,很快延伸到地面,脚下也有了动静,地面开了一道大裂儿。 小孩说:房子马上要塌了,众人请回吧,看在归还皮囊的份上,就不要陪我殉葬了。 老头子关心的还是那句僵尸,于是回到正题:我们赶尸匠是有原则的,既然将尸体赶出来就一定要赶回去。 小孩说:那具僵尸生前是水鬼子转世,见了大雨还以为进入到水中,又看到我在路边溜达,于是叫我帮忙,酬谢你也看到了,就是一件御寒的衣裳。 房顶子塌下来一部分,砸在地上尘土四起,看样子马上就要塌陷。 小孩说:僵尸没有进来,跑进了路边的水洼里,不要说是我说给你们的。 说完重新躺进棺材里,迷糊着急的说“师傅,收了神通吧。”说完和耗子一左一右拽起老头子往外走,耗子夺过那团僵尸衣裳,扔进了棺材里面。 三个人前脚刚刚出去,整座房子轰然倒地。 老头子说:善哉善哉,好险呐好险。好吧,看在我是好心的份上,饶过你这个小孩子吧。 他们看了一眼化为尘土的房子,转身往回走,到现在,老头子腿脚才开始打颤。 路边,张团长等人正焦急的在路边等候,山林内一片幽静。 拉姆一阵内急,于是离开众人找了一片水草茂盛的地方方便。他正在享受的时候,身后杂草里响起脚步声,他回头一看,只有半米高下绿油油成片的杂草。 第一百一十二章 水中捞尸 为了不影响心情,拉姆决定哼上一曲,他想起家乡的老调,用手拍了一个鼓点,唱到:我的那个亲妹子吆喝你在哪里,在山的对面吆喝我的心坎里------。(.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身后的草丛又响起脚步声,这一次不是幻听,而是听得真真的,脚步相当沉重,像故意踩在地上一样。 拉姆提着裤子站起来,发现身后不远处的草丛动了一下,出于好奇,他探头探脑分开杂草走过去。 走到近前,透过浓密的杂草,原来前面是个不大的水坑,看上去像是雨水积聚所致,清澈见底,杂草的草茎一半淹没在水下。他看了一会儿,没有特别的地方,想不通脚步声从何而来。 拉姆转身回去,刚刚迈动脚步,就见一片水草边上有踩轧的痕迹,水边上有个浅浅的脚窝,上面还冒着细泡。 显而易见,刚刚有人踩过去不久。 他看了一眼四周,本来还可以听到张团长等人说话的声音,现在声音也跟着消失了。只有不知名的虫子发出吱吱的声音。 他试着喊了一声:有人吗? 没有人。他抬脚往回走,走出两三步后,水坑内发出一阵声响,那是什么东西从水里冒出来的声音。 他猛的回头,刚才还什么都没有的水坑里忽然浮出一个人,周围堆满了泡沫似的脏东西。[.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那个人横着出了水面,在水面上下荡漾。 拉姆受到惊吓,大喊了一声:有人,来人呀,救命吧我的拉西,我的拉马。喊完一屁股坐在草地上,看姿势,他是要逃跑的。 老头子走在迷糊和耗子前面,忽然听到草丛里拉姆的喊叫声,急忙奔着声音跑过去。 就见拉姆正盯着面前的水坑出神,嘴角吐了白沫,一只脚踩在水坑里另一只脚坐在屁股地下。顺着拉姆的眼神望过去,水面上有细微的气泡不断冒出化漾。 老头子上去了拉姆几个嘴巴,拉姆在河边刚刚盘好的头发被的披散下来,他赶紧拾掇拾掇,擦擦嘴角。老头子说:你妈一惊一乍的吓唬谁呢? 张团长等人听到喊声后也赶过来,拉西说:是不是又犯病了,早上吃的药丸子,这么快就过劲了。 拉姆看着众人,有看了看水波不兴的水面,他说:师傅,水面上有个人,但是现在没了,我可以拿我的双眼打赌,刚才有但是现在没了,一眨眼的功夫。 老头子想起小孩的话,说不定那具僵尸就藏在水底下,没有责怪他长个眼珠子是吃饭的。 他往水下望了一眼,水坑虽然不大,但是由于水草阻挡视线,不能一览无余。 老头子说:徒弟们,到水里看看有没有人。 拉西和拉马在水边上站了站,望着水面发憷,他沾湿了脚面说:依我们看,这么屁大的一泡水,看上去什么也没有,师傅,咱们不要在这里瞎耽误功夫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迷糊看了几眼,就在拉姆看到人的地方,水底一片浑浊。 他朝着看热闹的大军打了一个包抄的手势,大军会意,挽起裤管从边上兜了过去。 越靠近那片水域,水面越是浑浊,两个人悄无声息站在齐腰深的水中,能见度基本为零,两个人的脚同时触到了硬邦邦的东西,迷糊用脚探探,探出两天大腿的形状。 此时,不断有泥片脱离水底浮向水面。 迷糊对着岸上说:水下有东西。说完指指水下说“到水里看看”,随后憋了一口气将头钻进水中。 大军也紧跟着钻进水里。 水底。透过浊流,一具瘦骨嶙峋但是还算魁梧的尸体出现在眼前。 大军下潜的位置正好对着僵尸的头部,他睁开眼,僵尸也在那一刻瞪圆了眼眶,眼珠在褶皱皮肉的包裹下向外凸出,眼珠干瘪蜡黄,恐怖异常。 大军阅死人无数,白骨、僵尸者不在少数,但是看到水里的这具僵尸还是惊吓不小。整具僵尸就像黄蜡沾染的一样,脸上的皮肉涔出不少紫点子,从整体上看,僵尸还算年轻,超不过三十岁的样子。 从年龄上判断,应该和丢失的那具僵尸相符,再翻开脚掌看看,涌泉两侧泛起一层厚厚的老茧,符合战士行军打仗的特征,初步断定就是丢失的那具僵尸。 大军念了几句阿弥陀佛,心说老子一片好心做善事,就不要瞪着眼珠子吓唬人了。心中如此一想,再看僵尸的面貌果然比刚才舒坦了许多。 两个人对视一眼,尸体见的多了,他们毫无惧意,分别攥住头脚不管三七二十一往上抬。僵尸身体下部好像被水吸住,抬上来腿脚,但是后背依旧紧紧贴住水底,随着力道不断抬升,水底漾起浊流,四溢开来,整个水面更加浑浊。 不会碰上鬼缠身了吧?迷糊攥着两脚露出水面,心中纳闷,于是打开天目,水下三尺地界没有黑气,于是放下心来。 此时大军在水里憋不住,也跟着露出水面,他说:迷糊,这是你妈怎么了,不会是这家伙不愿意回家,要直接入土吧,这样倒省事了。 老头子和张团长等人在水边上问道:下面有东西吗,没有东西就算了。 迷糊说:十有八九被水草缠住了,僵尸跟活着的时候不一样,一旦陷入水草覆盖之地,只有被缚的份儿。说完顺着僵尸的腿脚摸过去,果然,在僵尸腹部位置,缠满了密密麻麻的的一圈水草,水草犬牙交错,互相纠缠咬扣在一起,贸然用力,只能越拉越紧。 大军扭头对岸上的人说:各位师傅们,扔过来一把腰刀,下面的水草太多,僵尸被绊住了。 众人一听僵尸,心里翻了一个个,心说世上有僵尸不假,但是没有见过自己会动的。纷纷在心里请菩萨保佑。 其实不难理解,当初下大雨时,这具僵尸被扔在道路阴洼处,正好躺在水道位置,因此,大雨积聚的强劲水流将尸体冲刷至此。 拉姆抽出腰刀,这把腰刀有两个作用,一个护身,一个砍柴。在砍柴过程中,刀刃不断磨损又不断磨砺,逐渐形成了一个类似于半圆的弧道。这道弧道也有两个作用,一个作用加大了刀刃的锋利,砍上以后可以进行撕扯拉锯,另一个作用就是回旋,如果有足够大的力气抡圆了扔出去,砍刀会在空中飞过去再飞回来。 拉姆说:接着。说完用了一招惯用的打回旋的手法,直奔大军的脑门。 一道白光旋转着飞过来,刀把在空中转来转去,大军手忙脚乱的说:我去,这东西怎么接。 拉姆在岸上信心十足的说:不用接,他会直接掉在你面前。 但是,大军不相信他的手法,既然接不住,索性一低头,刀刃擦着他的脑瓜皮削了过去,旋转着割断了几根杂草后掉了下来,距离大军一米左右。 拉姆在岸上说:两天不练手生脚慢,过了一米。 大军刚要说些不好听的话,话还没有出口,就听不远处响起两声枪响,随后听到几个人连跑带喘的吆喝声:活的,班长,你妈逮住一个活的。 在场的人心中一沉,想到半个人还在路边等着大伙,心说不好。 第一百一十三章 拉西被咬 张团长等人行伍出身,立刻意识到出现了新情况。(.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据他们之前掌握的情况所知,这一带没有驻军,也明显的势力范围划分,按照地域归属,应属西南马军和东北张军的交接范围,又加之扫着中原的一点边界,属于典型的三不管地界。三不管的含义是没人管,另一方面的含义是谁都有权管。 张团长的军队路过时,与当地政府达成强制单方面管理协议,张军负责地面上的治安和平乱,地方上每年要拿出一万个大洋充当军饷。当然,如果再有其他黑手看上这块肥肉,不排除分一杯羹的可能。 张团长等人碰到赶尸队时,最初认为这些被赶的将士属于自己的队伍,看到以后才放下心,应该不是自己队伍中的人。因为没有人认识,而且衣着统一换了赶尸服,更无从考究。 张团长在心里祈祷,不是自己的队伍,更不是军阀之间要发出冲突。 当枪声在半山腰响起时,他意识到,情况也许比想象的要糟糕。 他做了一个集合的手势。 大军捡起水中的腰刀,从水草内部插进去,只一下便挑断了缠绕在僵尸身上的水草。随后和迷糊一道,将僵尸从水中抬出水面。 水面上留下一道淡淡的血的痕迹。 迷糊看见了问道:怪事,谁流的血? 大军看看水面,也发现了血迹,但是自己没有被割伤,看来只能是碰到僵尸什么部位了。两个人纳闷“这么多天了还有血,真是怪事。” 水中,一条两米多长的水蛇缠绕在僵尸腹部,它受到惊吓,正准备攻击离它最近的大军时,被腰刀拦腰斩断,大军尚不知情,侥幸逃过一劫。水蛇身首两处后蛇头挣扎着沉向水底,蛇身却扭动着浮了上来。 老头子拿出黄纸给僵尸贴上,他拱手说:多谢,咱们这算扯平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不远处,刚才枪声响起的地方,那个被称为班长的说:天无绝人之路,老天饿不死瞎家雀,还你妈挺肥,真累死我们了。 其中响起一个公鸭嗓的声音:班长,拿火烤吧,我这里还有一些大米,今天算给大伙开开牙祭。 听到这些话,张团长稍微放下心来,原来对方逮住一只野味。再看老头子和其他几个徒弟,也学着张团长等人的样子趴在地上,屁股撅起老高。 声音有些耳熟,韩老大凑过来说:有点像瘦猴的声音。 迷糊压了压手势,表示兵不厌诈,不要轻举妄动,听听谈话内容再说。 这时,众人身后水坑里一阵水响,有人喊道:妈呀,疼死我了。 大伙扭头,就见拉西脖子里缠着一条水蛇,一只手攥着蛇的尾巴,另一只手伸进水里察看情况。 原来,众人匍匐在地的时候,拉西也学着众人的样子撅在地上,从裤兜的缝隙里往水面上看去,一条水蛇正在水面上蠕动。在他眼中,水蛇已经变成了一道美味佳肴,于是蹑手蹑脚分开水面爬了过去。近前一看,只有蛇身没有蛇头,现成的野食,他想都没想直接挂在脖子上,刚要往回走,被水底的蛇头一口咬住脚趾,他大声叫了起来。 老头子愤怒的瞅了一眼拉西,真是你妈坏事篓子,按照他的脾气,是要先骂娘然后再上去赏给两个耳光的。 但是,远处那几个士兵好像也听到了动静,枪栓拉的山响,班长警觉的说:有人,过去看看。 张团长一个眼色,迷糊等人立刻向四周遣散,在周围潜伏下来。老头子的队伍没练过这个,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再加上拉西继续不管不顾在水里折腾,因此,站起身冷静一下,犹豫着跑还是不跑。拉姆拉马还有耗子也是这么想的,站在原地瞅着拉西,一脸的愤恨。 片刻功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过后,从杂草里先后蹦出五个士兵模样的人,手里端着大枪,其中一个后背背着一只血淋淋的兔子。黑洞洞的枪口瞄准老头子、拉姆等人:不许动,举起手来,荒郊野外的,定然不是良善之辈。 几个人乖乖举起手,拉西一只脚受了伤,待看清对方有枪后,忍着剧痛在水里金鸡独立。 班长模样的人说:水里那个,说你呐,给我爬上来。 拉西忍着剧痛说:长官,腿脚被蛇咬了,走不动呀。 看他的样子不像装出来的,其中一个士兵体谅的说:班长,就让他在水里站着吧,看把他疼的,脸都黑了。 拉西听完后吓了一大跳,心说脸怎么黑了,不会中了蛇毒吧,于是用手摸了脸蛋子一下,脸蛋子木木的,反应迟钝,他说:长官,你还是让我上去吧,我现在中了蛇毒,得马上施救,不然会出人命的。 班长拿枪指着拉西说:不成,我的话就是命令,不能由着你的性子来,都你妈原地站着别动。 第第一百一十四章 杀人偿命 拉西说好吧,只要不要命,要什么都行。 说完单腿站在水中,刚站稳,脚底一滑,整个人栽进水中。 那个班长手一挥,立刻上来两名士兵,他们说:怎么了头,那家伙看样子要淹死,就不要补一枪了,现在手里只有两发子弹,省着用吧头儿。 “放屁,这话是你说的,上去看看,没有淹死的话给我拉上来问话。” 两个人跑到水边,脚刚沾水就缩了回来,他们指着面前这个面容猥琐的老头子说:老头,你下去给拉上来,班长说了,要给大伙问话。 老头子转过身,回头看了两个士兵一眼。褶皱的三角眼内放出两道散淡幽蓝的眼神,两个人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以为碰到了人形畜类,再加上老头子这身皂青色的打扮,和濒死之人差不到哪去。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顿时一阵寒意,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心头上先怯了几分,犯了兵家大忌。好在大白天的有枪再手,这东西不是白给的,神仙一溜烟,更不要说人和鬼。他们挥动枪口,来回拉到枪栓,对老头子说:叫两个人下去给拉上来,班长有话要跟你们说。 大概是为了增加震慑力,或者是看着几个奇形怪状的人有点胆怯,前面那个士兵手指一哆嗦,扣动大枪扳机,走火了,哐的一声在脑门上炸响了。 子弹划破长空,擦着老头子脑瓜皮呼啸而过。 岸上的拉姆耗子等人摸摸自己身上,暂时没有受伤的地方,不禁看向师傅,一股鲜血顺着老头子的头皮慢慢流下来。 老头子用手在脸上抹了一把,顿时五迷三道的,更显得狰狞可怖。 那个被称为班长的吓了一跳,他虽然行伍出身,但是除了晕血以外,还晕火药味,不具备士兵应有的素质。一接触这些,整个人思维不够使,发钝。他站在原地冷静片刻,那个惹事的士兵也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等着暴风雨来临。 果然,班长回过神来以后,像一头敏捷的豹子一样窜在士兵身上,一顿拳脚交加。 他边打边说:这里老子说了算,擅自开枪军法处置,出了人命你妈自己负责,跟老子没有关系。 挨打的士兵边躲边闪,护着头脸在原地打转,忽然,从手指缝隙中,他看到老头子身边,有个人脸朝里一动不动躺在地上。他慌了手脚,一边躲闪一边说:班长,我杀了人,我你妈杀了人。 班长一愣,随后看到那具被打捞上来的僵尸,浑身还挂着水。心说兔崽子,真你妈打死人了。 他吩咐其他几个士兵:上去看看死了没有? 几个士兵都是新兵蛋子,没有经历过生死离别,对死人打心眼里恐惧,他们匆匆看了一眼,发现地上那位一动不动,有个胆子稍微肥一点的伸手试探,手指头碰到僵尸干瘪的鼻子,一阵冰凉,他哇了一声差点哭出声来,他说:班长,是你妈真死了,一会儿的功夫全凉透了。 班长不信,放下大枪分开众人,蹲下身子伸手试探,几个士兵也学着班长的样子,将僵尸围成一圈。 草丛里,张团长等人看了一个真真切切,认为反攻的最佳时刻到来了,没等团长发令,韩老大手心发痒,从草丛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了出来。 随后,张团长命令“出击”。迷糊大军等人像潜藏已久的豹子一样紧随着韩老大出现在猎物面前。 他们顺起地上的枪杆子,瞄准几个士兵低声喝道:不许动,谁动让谁的脑袋开花放炮。 蹲在地上的一圈人中,扭过脸一张熟悉的瘦脸,尖嘴猴腮的,他听到声音有些耳熟,从胳肢窝往后观看。 韩老大上去踢了一脚,瘦猴一个狗啃屎爬在地上,他捂着屁股蛋子说:脚劲也忒大了,你妈韩老大也不看清我是谁,敢打我。 韩老大低着嗓子吓唬道:我们头儿说了,打的就是你。 这下,地上的瘦猴听出是韩老大的声音,他边爬边说:是你妈我呀,瘦猴都不认识了,这才几天的功夫。 张团长等人对视一笑,随后韩老大继续吓唬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有什么话下辈子再说吧。 第一百一十五章 什么的干活 说完,他拉的枪栓山响,嘴里发出“啪”的声音,瘦猴在身后听了,全身发软,向前扑倒在水坑边,趴了一会,浑身上下没有受伤的地方,用双手上下摸了摸,全身湿透了,分不清汗水还是雨水。心里说:娘希匹,给老子玩阴的,好吧,我将计就计装死得了。 如此,瘦猴在地上蹬了两下,闭住了呼吸。 众人互相看了一眼,知道瘦猴又在冒傻气,也不理睬他,对其余几个人喊道:脱光衣服。 趁着这个功夫,耗子跑到水中,揪着拉西的头发倒提着拖了上来。拉西灌了几口水,被拉上来的时候倒吸着冷气,右腿蜷曲,脚趾头被咬下一块皮肉,整个脚面肿的跟发面馒头一样。 他语气微弱的问:耗子,我还有救吗? 耗子没有好气的说:没救了,看上去已经死的差不多了。 岸上,在韩老大的命令下,那个自称为班长的人带头脱了衣服,到最后只剩下内部贴在身上,脸上洋溢着不是恐惧,而是不好意思。其他三个士兵见了,也跟着不好意思的脱了起来。 张团长心说:真你妈寡廉鲜耻,死到临头了还这么放不开。 四个人光溜溜排成一排,蚊虫闻到肉味后,从各地赶过来开始赴宴,几个人的身上很快起了一层红点子。拍打声响成一片。 张团长给了韩老大一个眼神,韩老大立刻会意,用枪指着几个士兵呵斥道:严肃点,你们是哪部分的,干什么来了? 那个被称为班长的人说:好吧,我代表大伙发发言,我们几个都是一零一师尖刀营的炊事班成员,我是大伙的班长,他们分别是------。 张团长打断他说:哪个军的? “东北军第一纵队。” 胡说,怎么看怎么像马家军的败类,你们跑到这里干什么来了? 班长狐疑的看着面前这个一身皂青衣服的大肚汉子,衣着虽土,但是冷眼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的老百姓,本来,他的意思非常明显,自报家门,自己是有组织的主,后面有军队撑着,没准能吓退这帮土包子,想不到面前几个人不为所动。他在心里琢磨,要是碰到敌军那就死定了。于是,试探着问:弟兄们做的是哪路生意,远日无怨近日无仇,拿枪这么逼着不太好吧。 张团长心里有了底,知道是自己的队伍,刚要张嘴,迷糊接过话头说:少废话,我们赶尸人从来不与外界打交道。 班长心说又碰上一个废物点心,既然不是军方人物就好说的多,于是嘴上摸了蜜一般,脸上堆着笑说:如此说来,几位弟兄辛苦了------。 刚说到这里,躺在地上的瘦猴发出撕心裂肺的惊叫声。 水坑边,瘦猴趴在地上休息了一会儿,侧过脸睁开眼,正好和僵尸躺个脸对脸,他本意要强忍着不出声,但是那具僵尸非常面熟,以前炊事班拉练的时候好像比拼过技术,心里说“我的妈呀,这不是后勤保障营的炊事员小拉克吗,怎么死这里来了?” 僵尸好像猜透瘦猴的意思,点点头说“真的是我小拉克啊。” 瘦猴惊恐万分,亮开肺囊惊叫一声,所有的目光全部集中在他身上,他站在那里喊道:班长,后勤的小拉克死了。 韩老大一把揪过瘦猴,直接放倒了给扒个精光,瘦猴说:韩老大,你妈是我,团长,是我瘦猴呀。 韩老大说:这位小兄弟,你看错人了,我们是没有亲人的,也不认识你这个兔崽子。说完,拎着耳朵丢在几个人面前。 杂草的一片空地上,拉西被扔在杂草丛里眼瞅着蓝天等死,按照这么多年兽医经验,水牛被毒蛇咬了之后,开始的时候,整条腿变成水桶粗细,半天功夫,整张牛皮开始发涨,牛皮一旦吹起来,再牛的水牛也得归西。这么想着,右腿眼瞅着一圈圈发涨,心说这辈子算是交代了,本来出来赶尸,现在被赶尸,还好领头的是师傅,路上多少有个照应。 老头子受了两回惊吓,拉西被耗子拎上来的时候浑身还在筛糠,耗子跑到老头跟前说:师傅,拉西看样子没救了,嘴里一个劲冒泡。 老头子打个哀声,扫了一眼张团长和光着身子的几个士兵,走到拉西跟前,他打保票说:拉西,我的徒弟,即便真的死了我们也不会扔下你不管的。 拉西听完,仅有的一点希望被老头子摧毁了,连句招呼也没打直接晕了过去。 老头子吩咐拉姆:背上这个可怜的孩子。 拉面有些犹豫,瞅着拉西的面包大腿犯怵,他建议:赶吧师傅,跟那具僵尸一道赶回去吧。 老头子上去赏了拉姆一个耳光,拉姆被打的犯了脾气,站在原地不动,老头子说:你妈咱们赶的是死人,没有死之前只能背着走。 拉姆上前探探气息,果真还活着,于是将拉西扛在肩上,老头子在前面带路,不顾张团长等人正在审讯几个光棍。 老头子来到先前歇脚的地方,从草丛里搬出竹筐,半个人也从杂草里钻出来,为了躲避几个打猎的士兵,半个人猫在地上一动不敢动,看到老头子从远处走过来才急忙现身。他看了看身后,张团长等人没有跟在后面,问道:师傅,我们那几个人怎么没有回来? 老头子也不搭话,从竹筐里抻出一个黑紫色的葫芦,用刀片割开拉西的脚趾头,一股黑血冒出来,他吩咐拉马:你的嘴长,给拉西嘬出来,直到嘬出鲜血。 看着拉西的脚趾头,拉马下不去口,他犹豫再三还是张不开嘴,他说:师傅,这家伙脚丫子太臭了,长得也丑,没有深仇大恨是下不去嘴的。 老头子有些冒火,但是嘴长在拉马身上,这个时候只能循循善诱,于是换了一副平易近人的颜面说: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咱们不能眼瞅着他死不是。 大伙脸上现出同情,随声附和:是啊是啊。 老头子接着说:万一因为您的不作为引起死亡,就等于你直接杀死了拉西,他的老婆和孩子是不会与你善罢甘休的。 大伙点点头:是啊是呀,拉马,不要犹豫了,拉西死了连我们都不会放过你的。 一转眼的功夫,大伙由同情开始转为施压,迫于舆论压力,拉马带着严重的心理障碍,开始用嘴为拉西放血。 几口黑血下去,见了鲜血。老头在一边看到了说住嘴吧孩子,随后从竹筐里拿出一把杀猪刀,直接将拉西的小脚指头切掉了,创面上洒了一层药面子,又从拉西身上撕下一条布头裹好。 最后,老头子撬开拉西的嘴巴,就着葫芦嘴灌了一些药面。随后说:齐了,等着慢慢活吧。 他转过身俯视着半个人,手里惦着杀猪刀,脸上皮笑肉不笑的说:这位小兄弟,你们哥几个到底是干什么的? 其他几个人看到师傅的阵势,以为要开杀戒,扔下拉西围了上来,纷纷附和道:是呀,你们的什么的干活。 第第一百一十六章 合三为一 水坑边,几个炊事班战士已经穿好衣服,张团长认为,如果再折腾下去,班长十有八九会带着几个士兵变节投诚,到那时再亮明身份有伤双方的面子。(.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于是,他换了一副腔调,痛快的说:这位班长大人,只要你们和我站在一起,大伙的性命都可以保全,如果不同意,你也看到了,我们不介意僵尸队伍里再增加你们几个。 班长看到有活命的机会,迫不及待的说:我们已经站在一起了。其他几个战士说:是啊,唯你马首是瞻。 瘦猴犯了倔脾气,委屈的喊道:我不同意,一百个不同意,真你妈心狠手黑,几天的功夫哥们弟兄的感情忘个一干二净,哥哥今天骨气渐长,跟你们抗到底,除非打死我,来吧老韩,你妈给来个痛快的。(.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韩老大说好吧,拿枪顶住瘦猴脑门,说道:那就死去吧。 手指扣动扳机,扳机发出清脆的撞击声,瘦猴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张团长说:行了,不要吓唬瘦猴了,看样子他的日子也不好过。说些正事吧,你们怎么回事,不在部队呆着跑到这里干什么? 众人不再搭理瘦猴,班长上前一步说:一言难尽,前几日接到上级命令,说是坐好部队开拔的准备,大伙知道要行军,心一下子飘了起来。我带着几个士兵趁着月黑风高跑到镇子上找乐,哪知道,这个违反纪律的举动却救了哥几个的性命。 这几个人刚到镇子上,忽然从街的另一头走过来一个小分队,衣着和举止绝对不是自己的队伍,于是掩藏在暗处窥视。前面一个老乡模样的人说了话:驻军就在前面,不到十里的样子。 只见后面那几个士兵模样的人耳语几句,随后跑出去两个士兵报信,转眼工夫,一支黑压压的部队出现在街口。 我们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有部队要抄我们的老巢。他们在镇子上放了警戒哨,我们干着急,试了几个地方都有人把守,撤不出去。 好不容易熬到后半夜,趁着把守士兵打盹的功夫,我们逃出镇子,正往回赶的时候,部队驻地方向炮火连天,火光映红了整个天空。 我们几个胆子小,吓破了胆,在庄稼地里一直趴到天明。 天亮的时候,一股小股的自家部队衣裳不整的往北溃退,我们几个没敢出去,生怕按逃兵给处置喽,这么着,昼伏夜出,到了旺角山这里,碰上了在山脚游荡的瘦猴,紧接着在这里碰上你们几位弟兄。团长,以我们的胆量和魄力,我们是不会当逃兵的。 张团长一听,五内俱焚,想不到短短几日,部队就被冲的七零八落,张军长生死未卜凶多吉少,想到这里,一股热血涌上脑门,天旋地转,再睁开眼睛时,两只眼睛又什么都看不到了。 他说:韩老大,迷糊你们在吗? “在,我们都在摩拳擦掌呐。” “好吧,咱们这就赶回去看个究竟。” 班长说:团长,依我看就不要回去了,万一被敌人抓住,后果不堪设想。 张团长说:放屁,就是死也要回去看个明白,不过走之前跟老牛师傅打个招呼,也不枉相识一场。 老牛师傅那里,他扶起吓坏了的半个人,说:看看你这怂样子,还有点当兵的样子没有,老子早知道你们端的哪碗饭。 半个人稳稳波动的情绪,辩解道:我以前不是这样的,骨头碴子比现在硬,我不怕人,但是怕你们这种半阴不阳的师傅们,看了害怕。 老头子爽朗的大笑:不要说你,就是我们自己半夜起来都不敢瞅自己,生怕给吓个好歹的。 几个人正说笑着,张团长等人拨开杂草走过来。 他说明要走的来意,老头子听完后说:也好,不过我有一个意见,不如你们乔装在赶尸队伍里,昼伏夜出,像我们这种身份的,一般人怕沾染晦气,只有亮明招牌,没有主动招惹我们的。 团长想了想,回头征询大伙意见,大伙交头接耳了一阵,表示此举甚好,在非常时期,可以遮人耳目起到很好的保护作用。 于是,三支队伍合为一体,统一混成赶尸队,编入僵尸队伍。 第一百一十七章 顺便打个劫 但是,真正的僵尸还需要运送,于是,老头子对几个徒弟做了安排,拉姆因为力气大,首当其冲被定为最得力人选,拉西腿脚有伤行动不便,正好适合耐着性子赶尸。(.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拉姆说:师傅,我们还是有点胆小。 老头子说:不要瞎想,我会暗地里保护你们的,还有,你们可以换个角度想一想,我们总有一天也会这样的。 拉姆和拉西想了一会儿,感到是这么回事,心里也跟着舒坦开来。 于是,拉姆和拉西编为一组,负责在夜间赶尸,可以不必跟着队伍一同前行,只要把尸体赶回去就行了。 安排好后事,老头子在这一刻表现的侠肝义胆,义无反顾的要陪着张团长走上一圈。张团长说好吧,以后咱们就是生死之交了。 经过半天时间休整,眨眼的功夫到了晚上,老头子又给拉姆和拉西鼓了一会劲,随后趁着月黑风高,拉姆和拉西赶着两具尸体,沿着老头子手指的方向,走上了另一条古老的山石路,在月影摇曳中奔赴家乡。 第二天,老头子和耗子、拉马加入了张团长的队伍,名义上还是赶尸,张团长加上新入伙的班长等人换了皂青色的褂子,装扮成僵尸,枪杆子藏在厚厚的衣服里面。一切准备停当后,老头子在前面引路,耗子和拉马断后,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两天以后,这只赶尸队伍出现在周口村一带。 在两天的行程中,这支队伍打劫了当地的一户周姓劣绅家,事出凑巧,韩老大和大军在晚上寻找食物时,看到了这家房院上有人配着枪在巡逻。这在农村是非常罕见的,一方面彰显出富足,另一方面彰显了实力。两个人瞄上了那些程亮的大枪,当时拍板,决定搞上一些军火,给队伍增加一些配备。 这户人家家大业大,配有十多名私人保镖,保镖分成两班轮流看家护院。 但是,院子所处的位置有些特别,距离村里足有五六里地的距离,是个典型的孤岛。 经过打听才知道,这户劣绅系经商出身,近几年战乱频繁,周劣绅看到囤积粮食大有可为,因此,在这里建了一座大型的粮库,每天有专人负责把守。 周劣绅非常满意这种看上去风光无限的阵势,但是这种土配制只对一般的土匪有震慑作用,一旦碰到正规军,基本上起不到防御作用。 韩老大和大军跑回去将想法说了一遍,张团长正在为没有枪支发愁。生逢乱世,单凭勇气和胆量闯荡是不够的,还必须有硬挺挺的真枪实弹。目前,这只十多个人的队伍只有五条枪杆子,子弹不到十发,真碰到什么事,只有被动挨打的份。 这个想法得到大伙一致赞同,但是前提必须是零代价,不能有任何伤亡和折损。 几个人着实费了一番脑筋,老头子见多识广,他想了想说:好办,这些大户最烦要饭的,到了傍晚,我和耗子扮成要饭的吸引他们的视线,你们几个扮成什么都行,只要大门一敞开,见机行事。 韩老大说:我看可行,从保镖跨枪的姿势可以看出来,里面只有一个内行,手始终斜着握住枪托,一旦发现情况,可以随后出枪瞄准射击,只要把他控制住了,其余的都好说,估计枪怎么使都不清楚。 行动安排在傍晚实施,趁着还有一个时辰的功夫,几个人窝在柴草垛里养精蓄锐。 傍晚,天边最后一抹阳光消失在地平线的时候,周劣绅家门口,从远处走过来三个要饭花子。 其中一个又老又丑,看上去几天没有吃饭的样子,他们径直走到周劣绅家门口。 门口两侧,两个扛枪的保安正叼着旱烟有一搭没一搭的唠嗑。 老头子带着两个徒弟盯了一会儿,看上去犹豫不决的样子,这时,其中一个保安看出了端倪,他拍拍屁股上的枪托说:走吧叫花子,这里没有什么可看的,东家交代过,没有现成的东西施舍叫花子吃。 老头子用家乡话对耗子和拉马说:好吧,咱们暂且忍耐一时,等迷糊他们一到,一人负责一个,注意不要弄出人命。 其中一个好像听懂了什么似的问道:老头子,不要在这里耍心眼,眼珠子逛来逛去怪吓人的。论心眼,我们这几年一直没有闲着,天天用,都你妈快用烂了。 迷糊和大军等人也三三两两的走过来,两个保安立刻变得警觉。放在平时,周劣绅欺男霸女,人们躲避唯恐不及。他们端起大枪说:快走,不要在这里磨蹭,一身的臭味。 老头子颤颤巍巍的走到跟前说:老总,给口吃的吧,我们从大老远的南方来,两天没有吃饭了。 保安说:没有,这里什么都没有,滚,再不滚老子毙了你。 说完拉动枪栓,老头子故作不知,抓住枪杆子说:行行好吧老总。 耗子和拉马也学着老头子的样子抓住另一杆枪。两个保安挣了几下没有挣开,心说话赶上职业要饭的了,要饭不要命啊。 他们说:找死。 这时,从院子里面传来问话声:外面怎么了,有什么情况? “没有,几个要饭的在这里磨蹭,很好解决,大伙放心的吃饭吧。” 迷糊等人快步上前,老头子从兜里掏出一包药面,冲着两个保安一撒,两个人顿时一阵迷糊,失去反抗能力。 拉马知道师傅手里有迷药,但是按照计划没有这一项,因此没有防备,一股香味入鼻,他说师傅,好像没说有这处呀------。 话没有说完,两腿一软瘫倒在地。 第一百一十八章 天黑就好办了 老头子看了一眼,上去了几个耳光,随后带着耗子冲了进去,打开大门,韩老大迷糊等人紧跟着从包裹袋子里抻出枪,鱼贯而入。 院子里,五六名保安正在南墙根下的一张木桌子上用餐,十多条程亮的枪杆子像柴火棍一样堆立在院子中间。这种堆放方式比较讲究,沿袭了旧军队一贯张扬的作风,看上去比较大大咧咧,但是一旦遭到攻击,就会有灭顶之灾,人们想到的不是拿枪,而是迅速逃跑。 五六名黑衣保安瞅着进来几个荷枪实弹的土包子,他们没有见过这种阵势,手里端着碗筷不知所措。里面有个带头的好像见过世面,知道情况不好,他吞下嘴里的饭食说:喂喂,你们干什么的你们? 老头子三步两步跑过去,抢过他手里的饭碗,就着剩下的菜汤喝了一口说:看不出来吗,打劫。然后吧唧着嘴说:咸了,你们中原人怎么回事,放盐不要钱吗。 耗子本来是冲枪杆子去的,但是看到半桌子的残羹冷炙后,中途改变了主意,走过去夺下几名保安的饭碗,连踢带打大声喝道:蹲下,蹲下,都蹲好喽。 他们吃了几口,发现地上几个保安看着他们吃饭,老头子有些不好意思背过脸去,耗子就近给了保安一脚丫子:眼睛瞅地下,不要看着我们,有点礼貌好不好。 那名保安没有见过这阵势,一直闭着眼睛念阿弥陀佛,被踢后他昂起头反抗道:老大,你睁开眼睛看看,我一直都你妈闭着眼,踢错人了吧。 耗子上去又是一脚,但是用力过猛,脚丫子顺着脊梁柱滑了下去,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地。他脱下鞋底子扔过去,怒气冲天的说:犟嘴,老子最痛恨的就是犟嘴。 老头子没有闲着,手里举着砍刀挨个搜查保安。几个保安大概比较怕媳妇,身上没有零花钱,但是搜出两把匕首。老头子掂量着匕首,顺手插进裤腿里。 迷糊拖着枪在这里控制局面,韩老大和大军将地上的大枪全部扛在肩膀上。 老头子带着两徒弟还想行凶,被迷糊喝止,迷糊说:有时间再玩吧师傅,先撬开他们的嘴,问问子弹在什么地方。 几个保安争先恐后的说:我知道,我知道。 老头子指着其中一个说:好吧孩子,限你们一分钟时间搬出来。 不断一刻钟时间,两名保安抬出一箱子弹药,打开箱子盖以示忠心,随后老老实实蹲回地上。 这时,大门咣当一声被撞开了,众人回头,看到拉马正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刚睡醒了一般喊道:打劫。 几个保安怯怯的说:今天怎么了,又来一波打劫的。 老头子说正好,过来吧拉马,跟耗子一道将宝贝搬出去。 院子一角堆放着一团乱糟糟的麻绳,迷糊等人要撤走的时候,韩老大忽然想起什么,转脸跟大军耳语几句,随后两个人用麻绳子将几个保安拴好,这才放心的走了出去。 两天以后的傍晚,张团长一行人风尘仆仆出现在周口村附近。 周口村已经成为一片焦土。村子一半的房屋被烧,到处是断壁残垣,焦糊味飘荡在空气中,传出去老远。 偶有目光滞纳的人从残破的街道上走过,行尸走肉一般动作僵硬,面无表情。 环绕村庄的树木大部分被烧焦,远远望去,树叶枯黄,树干一片炭黑。 整个村庄失去了往日鸡犬相闻的活力,笼罩在死一般的沉寂当中。 村庄口,偶有几名陌生的村民出入,看样子,对方在撤退时布了眼线。 张团长迷糊大军等人内心如焚,这时候,只有老头子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因此只有他还能保持冷静,他对张团长说“等等吧,等到天黑一切都好办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会爷 众人觉得有道理,于是在附近找了几个柴草堆,分成三个小组隐藏了起来。(.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夕阳无限,霞光万道,映照在断壁残垣上更显得苍凉。 不到半个月的功夫,家乡一片残破,迷糊心中发酸,不禁悲从中来。大军趴在柴草堆里不见了动静,肩膀一阵阵抽动。 迷糊说:不管怎么样,总要先查看一下再说。 两个人一拍即合,脱下褂子,包好枪支和匕首藏在柴草堆里。随后光着膀子出现在周口村的街口。 一个民兵模样的人从半截土墙里窜出来,手里提着黑漆漆的棒子,脸上挂着横肉,两个人一看不认识,心中加了小心。这个人指着面前两个黑壮小伙子喝道:哪里来的,干什么的? 土墙后又窜出两个人,嘴里叼着烟卷,其中一个是本地人,他一眼看出来迷糊和大军,对另外两个人说:这两小子是我们本村的,不过------。 据传,迷糊和大军参加了东北军,如果照实说出去恐怕日后结梁子,毕竟本乡本土的低头不见抬头见,于是转念一想,改变了主意,面带怒色说:你们两个兔崽子哪里去了,到处乱跑,还不快点滚回家去。 面前这个人是本地的维持会成员,按照村里人讲,是个地道的外面人。在会爷年轻的时候,曾经为生计出去过几年,一直杳无音信,在村人嘴中定了死刑,属于人间蒸发中的一员。几年以后,会爷突然出现在大伙面前,从前面看,年纪不大脑瓜便秃了一圈,非常唬人。知情人透露消息,会爷被胡匪掠去三年,去了东北长白山一带打家劫舍,干了一些常人不耻的勾当。之后良心发现,千辛万苦逃出匪窝子,不成想,一夜之后又被胡匪掠了去,按照山规挑断一根大筋。强迫之下,又继续干了几年勾当。后来,胡匪大当家的坠马而死,手下几个当家的分家单干,趁着这个机会,会爷跑回家乡,收了匪气,过上了夹着尾巴做人的日子,倒也舒心。 张军长带着部队来之后,曾经派人找过会爷,推举做本地的维持会长,会爷犯了倔脾气,以各种理由推辞不干。但是,张军长的部队遭袭后,会爷认为,必须找个像回事的靠山,于是自荐做了维持会长,负责当地十里八村的治安。 迷糊和大军不知情,暗自捏了一把汗,心说如果暴露就直接跟他们拼了。见会爷一说,顺坡下了驴:知道了会爷。 其他两个民兵模样的人非常给面子,棒子一挥说:以后看见我们,走路的时候要你妈惦着脚小心些。 迷糊点点头,哈着腰走过去。 第一百二十章 第三个人 街道拐角处,会爷一闪身一瘸一拐的追过来,从后面拦住迷糊和大军,他说:你们两个找死不成,乡亲们都撤到地道里去了,还有几日,至多三日功夫,这些马匪便要全部撤回。 两个人一听,心中燃起希望:乡亲们和家人都进了地道,什么时候挖的地道。 会爷拉过两个人,看看周围无人,随手推开一间虚掩的房门,退了进去。 这是强子一家五口的房子,如今已是人去房空。进到房间里面,会爷说:看到了吗,咱们整个村子虽然看上去破败,但是人口一个也没有伤亡,全部进了地道,只要有人在财产受点损失算什么? 两个人越听越糊涂,他们从小在村里摸爬滚打,从来没有听说过村里有什么地道。(.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会爷说:你们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呐,现在不是说话的地方,从哪里来的马上从哪里回去,村中心那片场地上千万不能去,那里被挖出一个百人窟,里面烧死了二十多个被俘的东北军的士兵,净等着有人替他们收尸,守株待兔知道吗? 两个人点点头,但是依旧弄不清发生了什么事,会爷听听外面没有动静,简单将经过叙述了一遍。 事情得从大军家说起。今年初,大军家像往年一样,春天刚有些抬头,日子乍暖还寒时候,大军的父亲老崔便请来几个同姓的兄弟,帮忙将地窖清理一下。一来将冬储的白菜倒腾出来,到街面上卖个好价钱。二来修理地窖,好赶在麦收之前清理加宽加固。 这是老崔家每年都要重复的工作,大军经常见到,但是从来没有参与过。 两个同姓的来全来福兄弟应承了此事,按照惯常的方法,先是祭祀了天地和祖上,再接着打开地窖。 通常,地窖内空气不流通,再加上储藏果蔬的分解作用,地窖内的空气对人体伤害很大,打开地窖后不宜立即进入,要放置一段时间通风跑气。 之后,要用一只活鸡捆绑着放下去。来福来全兄弟找了一只硕大的母鸡,捆了双脚扔下去,绳子的一头放手里攥着,母鸡在里面挣扎了片刻,绳子挣扎中突然失去束缚,手中一松便没了动静。 “母鸡跑了”来全来福兄弟说笑着,他们不担心母鸡跑丢,里面地方不大,只有不到两间房的空间。 于是,拉上绳子,来福跑到院于子里又抓了一只公鸡,这下子,来福来全多了一个心眼,捆住鸡的两只翅膀后,又在爪子上打了一个死结。 再次扔下去之后,公鸡没了动静,来福说:这只鸡你妈怕婆子,到了底下一声不吭。 一袋烟的功夫,来福拉出公鸡,公鸡机灵的很,说明空气已经流通,于是,两个人放下梯子,一先一后顺了下去。 院子里光线强烈,晃人耳目,但是到了地窖里却一片黯淡,光线穿不透黑暗一般,只剩一束微弱的光芒。来福头一个下到地面,他说:今天是怎么了,光线这么暗,应该提一盏气死风灯下来的。 来全满不在乎“适应一下就好了,什么都有一个适应的过程”。说完也跟着下来,眼前骤然变暗,忽然一下子视物不清。 来福还在揉眼,模模糊糊中,看见来福旁边还有一个人影,不禁心头皱紧。下意识想到:我的天,怎么又冒出来一个人。 第一百二十一章 洞口 这个人披头散发,个子和来福差不多,来全以为看花了眼,他伸手碰了一下,对方嗖的缩了回去,矮了半个身子。来全大声喊道:谁? 那个人一下子跑到墙角,来全紧跟着跑过去,仓皇中,被地上的大白菜绊了一跤,整个人摔在白菜垛上。 来福吓了一跳,心说这是抽的那股子疯。 此时,来全从白菜垛上爬起来,身上沾了满身的菜叶子,黏糊糊的。他张着两手说:刚才是什么东西站在你身边,一眨眼的功夫就没了影子。 来福刚刚适应了眼前的黑暗,听来全一说又被吓了一跳,他说:晴天白日的少在这里说是非,我身边什么也没有,整的怪吓人的。 来全说:不信就算了,看样子和你差不多高,但是跑的时候矮了半个身子,也许真实身高只有咱们的一半高。 来福后背冒了凉气,他想起太岁的传说。老人们说过,在村子里挖井时曾经挖出过太岁,是个身穿白袍须尾皆白的小老头。但是,当时仗着人多,太岁迎风见长,人们一见不妙,纷纷拿出鞭炮在周围燃放。这是恭送太岁的一个不得已的手段,太岁怕鞭声,一阵鞭炮声过后,尘烟四起,尘埃落定时,太岁没了踪影,人们这才送了一口气。[.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冒犯太岁,一年都不会顺利的。 来福说:来全啊,你是不是看见太岁了。说着往黑黢黢的地窖里瞅去,只有地上凌乱堆积的成片的白菜,墙角里还有几堆山药和白萝卜。 “看花了吧?刚下来不适应,眼睛出现恍惚,视物不清是常有的事。” 来全一口咬定没有。 如此一来,弄得两个人人心惶惶的,干起活也没了劲头,总感觉后背有双眼睛盯着自己。 大军的父亲老崔从来全嘴里知道了这件事,老头子年近半百,衣食无忧,但是非常迷信。他抱着宁信其有的态度来到了地窖里,要一探究竟。 但是,就像来福说的那样,在气死风灯的照射下,一个墙角四个旮旯,再有就是发了霉味的白菜。 老崔还是不放心的说:不行找个先生看看吧。说完上了梯子,刚出窖口,就听地窖里传来一阵清晰的脚步声,像有急事快速跑动的声音。 老崔头心底一颤,腿一软顺着梯子往下滑,还好来福在底下,用脑袋顶着屁股给扛了上来。 这一回,来福也听到了声音,在心里敲起了大鼓。想想先前跑丢的那只母鸡,在里面找了一个遍也没有找到,心头袭上一阵寒意。 半天功夫,老崔家有太岁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村子。 地窖口上,围满了看热闹的村民。 仗着人多,好事的人们开始往地窖里钻,整个地窖顿时站满了人。来全指着一处犄角说:就是在这里消失的,真真切切的,如果说瞎话两只眼珠子抠出来给大伙踢。 人们开始抚摸那片地窖墙面。此处与其他地方发现了一些异样,尤其敲击时,墙体会发出空空的声响。 众人说:空的,空的,跟里面通着气呐。 清理完地上的烂白菜帮子,一个碗口大小的洞口赫然出现在人们面前,可以容一个小孩子钻进钻出。大伙倒吸一口冷气,开始纷纷猜测。 有人说是蛇洞,更多的人认为是鼠洞。但是蛇洞也好,鼠洞也好,也犯不着挖出这么大一个洞口。 众人说:给老崔头说一声,将土墙拆了,看看里面埋着什么宝贝疙瘩。 老崔头从院子出来,说:可着大伙折腾吧,增加一下人气。 说完就颤颤巍巍回了屋子,他已经经不起任何折腾。 众人攒鸡毛凑胆子,经过研究敲定,头一锤的任务落在来全身上,来全说成,只要大伙在身后撑腰,没有什么不敢的。 锤子由一双双手传递过来,这是砸土坯的那种木榔头,头部硕大,和驴头差不多大小,力量灌在锤头,凭的全是惯性,一旦砸下去,可以开山劈石,力道奇大。 来全抬起来锤头,在土墙上轻起轻落寻找打击点,随后抡圆了举过头顶,口中嘿了一声。 锤头挂着风声撞击在土墙上,锤头的大半部分跟着嘿声陷进土墙,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整个地窖忽闪了一下,尘土扑簌簌掉下来。 众人发出惊呼,生怕地窖给震塌了,纷纷往后撤退,人群挤成一堆。 来全右脚蹬在墙上用力,试图将榔头从墙上拔下来,锤头活动了几下,周围土层开始出现松动。 “过来两个人帮忙,万一有事,这里的人一个也跑不了。” 众人互相观望,站在最后面的人开始顺着梯子往上爬。来福混在人群里,分开左右挤过来,两人合力将锤头拔下来。 土墙上陷进去的地方,出现一个榔头大小的洞口,一股凉风冷气从里面冒出来,果然是空的。 众人沉默了一会儿,随后有胆子大的开始往里窥视,里面基本没有光线,一片黑咕隆咚,更显的阴森诡异。 响动惊动了老崔头,他重新出现在地窖口,发现这个洞口之后,他想起当初修建时,一个挖洞老师傅说的话:老崔呀,这个地方不宜动土,下面藏有长眠之物。 老崔头只当是戏言,没有当真,没有回填,依旧做了整个家族的仓储地窖。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有奇怪的事情发生。 到了今天,老崔头想起挖洞师傅的话,心说“难道应验在了这里。”于是冒着赌一把的心态对大伙说:是好是坏只有打开看看才知道,继续挖吧,出什么事我顶着。 来全一听,事情因我而起,看来只有进路没有退路了。于是挥动两条膀子,木榔头雨点一样落在那面土墙上,很快,以那个洞口为中心逐渐扩大,夯土不断掉落在脚下。一袋烟功夫,一个半人高的洞口出现在人们眼前,阴冷潮湿的空气在洞口打着旋。 有经验的人站在洞口一试便知,是个活洞,里面有空气流通。 老崔头命人绑了两个火把,沾上果油,点燃了一棵送下来。 来全举着火把,此时,洞口的风向起了变化,空气开始往里走,火焰也跟着变了方向,指向洞的深处。他喊了一声:站着撒尿的随我来。 声音传进去老远,消失在黑暗的尽头,众人脑瓜皮一阵阵发麻。 他喊完这一句,哈腰低头迈腿钻进地洞。 第一百二十二章 身后有人 地洞有一人高下,看来,当初人们在修建地洞时,考虑到舒适性,站在里面可以不用费力的就能直起身来。(.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地洞内非常干燥,脚踩在上面,能够明显感到尘土四溢。 来全举着火把,光亮照亮了四五米距离,再往前便是无边的黑暗。 几个胆子大的从后面涌进来,他们一边往前蹭一边说:来全,这是怎么了,不就一个地道吗,咱们哥几个怕过谁,走吧,前面带路。 来全硬着头皮往前挪,每一处洞壁都是一样的光滑,走了几米后,不知谁在后面推了一把,随后火苗一个抖动,差点熄灭,光线倏地变暗。(.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背后吹过来一阵风,来全急忙用手圈起火苗,火光照亮了周围的一圈挤挤挨挨的脑袋。 来全抬起头,此时,按照时间计算,进入洞内不过十多米左右的距离,但是,地窖那头已见不到光芒,甚至声音也在那一刻消失了。 映着豆大的火光,来全瞅了众人一眼,光线周围,火光映照下的脸异常突出,下巴被无限拉长,皱纹深陷。 来全心说:大伙怎么都变成了这副德行,是害怕还是后悔,要是害怕现在后撤还来得及。 他刚要说话,就见面前来福的身后出现一张脸,那是一张土黄色的面带慈祥的脸,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鼻子突出,好像正在耐心的倾听大伙说话。 放在平时,来全定然不放在心上,但是在这里却不同,这张慈祥的脸怎么也想不出再哪里见过,而且尽管面带微笑,但是笑容中带着诡秘。 他眨了两下眼睛,示意来福身后,意思是:你看看后面站的那个人是谁? 第一百二十三章 我在这 灯光摇曳中,来全做了几个表情坚硬的动作,这在外人看来显得怪异,来福正站在来全对面,他无意中抬了一下头,见来全正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看,五官突兀。 来福心中犯了嘀咕,想要伸手打断他的眼神,这个时候,来全挤了一下眼角,嘴角也跟着往旁边撇了一下。他这才看清,来全的眼神专注在自己身后,正用嘴角提醒自己:后面有东西。 几乎在同一时间,周围的一圈人都明白了什么意思,他们朝着来福身后望去,只见一张突兀的脸正与来福四目相视。 来福嘴里发出一声怪叫,骤惊之下缩成了一团,慢慢蹲到地上。不过只是一会儿工夫便恢复了神智,他自言自语道:佛陀。 说完之后,上半身一挺,直直的往后栽倒过去。 来全眼疾手快,将来福从后面用腿抵住。但是,火把却掉在地上,火苗在地上碾压几次之后熄灭,只剩下一点火星忽明忽暗,一会儿工夫,也暗淡下来。 地洞内一阵骚动,乱成一团,来全被大伙挤来挤去,本就狭窄的空间更加拥挤不堪,混乱中,来全扯着嗓子喊了一句:镇静,都你妈的镇静,有带着火镰的没有。 “有”嘈杂声中冒出来一个浑厚的声音,随后,在不远的地方想起火镰撞击的声音,火星也跟着四溅开来。 人们见了星火,开始变得安静,把所有希望聚集在那把火镰上。 来全腾出两手,他挤到火把刚才落下的位置,用脚试探了几次,终于在紧贴洞壁的地方踩到了一个圆滚滚的木棒子,他拿起来举在手里,大声说:火把在这里,有火吗? 手拿火镰的那个人不吭声,继续有节奏的一下下划着火镰。[.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唰唰的声响在地洞里显得响亮而深远,撞击着每一个人的耳膜。 那个人蹲在众人两米远的地方,不靠近也不远离,始终在那里打击着火镰。但是期盼中的火苗始终没有在眼前出现。 人们开始躁动。 “怎么了,潮了?” “能打着吗?” “撤吧,往回撤吧。” 有人冒出来一句:那个打火石的是谁,跟大伙说句话,到底怎么回事? 火星啪的一声忽然激增,没有引燃火绒,但是光明乍现。短暂的光亮中,人们看见,那个人正佝偻的身子,背对着大伙卖力的擦拭火镰。 人们的注意力开始转移到这个打火的人身上,那个人身子抖动着,双手不停的颤抖,没看清面目之前,谁都不敢贸然走过去帮忙。 洞内一片沉寂,沉寂中,有人小声说:不要在这里耽误功夫了,咱们回去吧。 “是啊是啊。”人们开始附和。 话刚说完,不远处闪进一丝光亮,随后传过来一个声音:大伙还在吗? 人们听了出来,是村民会来的声音,有人说:会爷来了。 “在,我们都在这里呐,但是火把灭了,打不着火。” “我还以为都走远了,原来都在这里猫着呐” 说着,从远处移动过来一团火把,火光照亮处,会爷顶着一脑门土沫子出现在大伙面前。 会爷看着众人在黑暗中扎成一堆,纳闷的问道:这是怎么了,跟雏鸡似的挤成一团? 尽管会爷平时不招人待见,但是敢一个人举着火把进来,说明这个人胆量不一般,大伙像找到主心骨一般,纷纷说: “就在刚才,有个人在背后看着来福,来福跟个小娘们似的,说晕就你妈晕了,整的大伙心里惶惶的。” 众人这才想起来,说:来福呢,来福哪里去了? 火光熄灭时,来福一直在来全身边。 会爷递上来火把,借着火光,来全发现,来福不知什么时候消失在自己周围内。他喊了一声:来福,你妈躲哪去了,给我站出来。 离大伙两米多远的地方,站起来一个佝偻的身形,脚下扔着火石和火镰,他干咳了一声说:在这呐。 第一百二十四章 决定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想不通,大伙拥挤成一团的时候,来福什么时候跑过去拿起的火镰和火石,从声音和体型上判断,火星打燃时照亮的那个身影绝对不是来福。 再看对面的土墙上,有一块洞壁明显突兀出来,会爷拿着火把来回晃荡了几下,不知是凿洞时刻意而为还是土层脱落的原因,造成了一个类似老人拄着拐杖的图案,面目表情丰富,甚至能够看出皱纹和微翘的嘴角。(.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会爷说:是不是被这个老头吓着了。 众人开始围上来观摩摸索,纷纷感叹造物的神奇。 会爷说:看到了吗,其实什么都没有,所有的害怕都来自你们心里,心里没有鬼就不会看到鬼。 说完他咧着嘴打了一个呼哨,尾音尖利入耳,听者心中发寒。 来福听到声音后,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他站起身,朝着众人走过来,眼神落在那面吓人的墙壁上,良久不语。 大伙纷纷嘲笑来福:定是心中有鬼,否则,别人看了没事,为何独独你看了不行,神魂落魄的。 来福干笑着,说:是啊是呀,想到别处去了,不过,这面土墙也着实奇怪,怎么看怎么像一个人。 就在此时,地窖口那里,老崔头朝着里面喊了一嗓子,会爷晃动着火把说:没事,不过里面确实是个地洞。 老崔头说:那可要好好看看,看看到底通向哪里,不过万一出点什么岔子可没有我的责任。 老崔头的话在地洞里传的真真的,胆小害怕的找到了借口,开始往外走,本来十多人的队伍走出了大半部分,到后来,只有来全来福站在那里不动,会爷犹豫了一下,他晃着火把说:你们两个做个决定,不管怎样,我都要奉陪到底。 第一百二十五章 战俘 来全的本意是要往回撤的,再开来福时,已经调转身子,朝着与众人相反的方向而去,前面是更黑的黑暗。 来全说:会爷,你也看到了,我这个哥们一根筋,不走到南墙是不会回头的。 会爷说:好吧,咱们陪着就是了。 于是,会爷手举火把在前面开路,来福木讷的跟在后面,来全断后。 地洞里除了被土鼠倒挖冒出来的一堆堆泥土以为,再没有什么新鲜玩意,只是一味的蜿蜒曲折,按时辰推算,大概走了一个时辰之后,洞内依稀见了光亮,四周的墙壁上也变得湿润起来,再往前走出几步远,地上居然见了低矮的稀疏的杂草。 会爷笑着说:看来与外界通着气呐,你们看,这里光线充足,甚至长出了野草。[.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又向前走了几十米远,地洞里有一处明显的土方塌陷,从塌陷的土方上方,露出一个洞口,从洞口里透露出一股明亮的光束。 如果不是塌方,他们可以顺利的通向外界。 来全爬在塌陷的土方上,用手推推洞口,洞口的土层非常松软,只几下子洞口就扩大了许多,他探出半个身子朝外望了望,随后对来福和会爷说:确实和外面想通,钻过去看看吧。 说完头一个爬了过去,走过去不过几米的距离,成片疯长的杂草交相掩盖着不足半人高的洞口,他拨开杂草往外看去,一口池塘出现在眼前,上面是直上直下的夯土层,洞口悬挂在夯土层的靠下方位置,离池塘的水面不足一米距离。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万一池塘水位上涨,塘水便会顺着地道一直倒灌到老崔家。 洞口的土层有明显的烟熏火燎的痕迹,从外面看,不走到近处很难发现这个洞口。 几个人摸清了情况,又从原路返回,从老崔家的地窖里爬出来。 会爷将这一情况秘密告诉了老崔家,老崔头吓了一跳,他想不到自己院子里还藏着这样一条通向外界的地洞。 但是,一直没有听祖上说过,因此,他认为,自家的地窖也许只是无意中贯通了地道。他命人用木板铁钉封了地窖口。 后来,村子来了驻军,老崔头感到形势危急,于是命来福来全带着几个可靠的人暗中维修了一下地洞。 九月中下旬,果然派上了用场,村子外面火光冲天的时候,老崔头暗暗通知周围的村民,全部进了暗道。 村中剩下的二十多个青壮年在向这里汇聚的时候被抓了壮丁,会爷掺和在青壮年里面也被抓了去,被两名士兵看守在一个大院子里。而这个大院子就是老崔家的仓库,仓库过去是一间偏房,过了偏房有一道一人大小高低的便门。地窖口就在有便门的那处院子里。 双方激战持续了不到半个小时,后来才得知,张军长的部队差点被包了饺子,只带着少部分人逃出包围圈,剩下的人大部分做了俘虏。 这些俘虏很快被押往南方马家军的驻地。 但是,零星的枪声一直持续到傍晚。不少房屋被流弹击中引起大火,大火迅速蔓延,将近一半的房屋化为灰烬。 留守在家中的村民木讷的从家中跑出来,此时已是傍晚,大概十多名俘虏被马军士兵压着从村口走过来,这些俘虏被击中关押在一所猪圈里,二十多名荷枪实弹的士兵端着大枪在四周警戒。 这些被俘的外来士兵大概没有作战经验,或者过于相信自己能够逃脱的实力,脸上没有恐惧和惊慌,或许他们不知道,等待他们的将是万劫不复的灭顶之灾。 第一百二十六章 燃烧 二十多名战俘互相挤在一起,他们互相依偎了一个晚上,蚊子从四面八方涌过来享受了一顿盛宴。 猪圈内经年散发着臭气,虽然已经多年没有养猪,但是猪圈特有的味道还是从四面八方冒出来。不过,这些对于面前的战俘们来说,好像小菜一小碟,根本不放在眼里,他们一声不吭,偶尔有人半蹲起身活动活动僵硬的手脚,很快又回到原位。 他们似乎有种信仰,这种信仰使他们互相凝聚在一起,而且有了视死如归的劲头,而此时,正是战俘们互相鼓劲互不服输团结在一起的时候。 这个时刻,大有坚如磐石雷打不动的意思。 看押的士兵明白这一点,因此,他们只是负责看押,对这些傲慢的战俘不理不睬。 第二天快到晌午的时候,押解的士兵提来两篮子窝窝头,里面掺杂着不少啃剩的馒头。(.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饿了不到两天的战俘早已饥肠辘辘,当漫天的窝窝头从天而降的时候,战俘们视如无物,没有一个人伸手捡拾食物。 最难熬的也许就是这个时刻,腹中空空如也,食物摆在眼前,诱惑人心。 众人面面相觑,舔着干裂的嘴唇。有个年纪稍长些的战俘终于开了口:妈个巴子的,真你妈折磨人,是吃还是不吃啊。 旁边一个小个子用肩膀扛了他一下,那个人说:你个小蛋子儿排长碰我干什么,我说的是折磨人,又不是一定要吃。 众人互相看了一眼,纷纷低下头,眼不见心不烦。 但是,压迫越深反抗越厉害,窝窝头在眼前一直打转转,香气扑鼻。 那个小个子终于熬不住,他试了几次,终于挺直腰板,由于个子较小,再加上猪圈院墙高大,小个子只露出半张脸。 看守士兵看到了,顺过枪杆子,用枪托砸向小个子,小个子头一篇,躲闪不及,被打了一个踉跄栽倒在地。他起身时捡起两块窝窝头,随后恶狠狠的扔了出去,被打的额头上顿时泛起一块乌青。 转眼时间已到黄昏,面对美食,战俘们煎熬了整整一下午,个个人心贴肚皮,前胸贴后背,肚子饿的咕咕直叫。 看守的士兵抬来了两筐白花花的馒头,冒着诱人的香气。看守士兵身后,会爷跟着出现在猪圈旁边,士兵扔下馒头转身走开了。 战俘中,终于有人不顾一切的捡起馒头啃了起来。紧跟着,其他人一窝蜂的开始哄抢。 众人吃的正香的时候,猪圈周围分布了几名士兵,他们面带微笑,像看一群用餐的猪仔一样,嘴里响起啧啧的叫食声。士兵手里提着铁桶,散发出浓烈的呛人的气味。 终于,战俘们感到氛围不对,肚子进了食物以后,嗅觉也跟着灵敏起来,其中有个战俘提着鼻子闻闻四周的空气,小声说:柴油,怎么有你妈柴油的味道。 声音不大,但是却像瘟疫一样传播开来,众人心头一震,意识到情况不对,停止咀嚼,馒头依然香气十足,但是,大伙却闻出了死亡气息。 那个年纪稍长的对小个子说:小排长啊,怕是要送咱们见阎王了,横竖都是死,不如再反一次吧。 “反了,反了。” 二十多个战俘同时站起来,眼睛充血,眼眶瞪裂,赤手空拳试图越过青砖垒砌的猪圈。 但是晚了,一声令下,围观的士兵提着满满的柴油泼向试图反抗的战俘。 战俘被淋了一个落汤鸡,随后,一颗火苗跳跃着飞到猪圈上空,战俘头顶上。 “卧倒。” 柴油化为蒸汽,火苗刚接触到柴油蒸汽,就听“嘭”的一声巨响,整片天空噼里啪啦燃烧起来。二十多个战俘瞬间变成二十多个火球,哀嚎声和凄厉的叫声响彻了整片天空。 会爷做了多年土匪,没少干杀人越货的勾当,但是,这种惨烈的场景还是头一次见到,听到喊声后好像自己的皮肉也跟着燃烧起来。他一口气跑出去五六十米,胃口一翻,一口浊水喷薄而出。 很快,空气中到处充满了焦肉的味道。 第一百二十七章 火人 负责看守的士兵退出几丈开外,还是难以抵挡炽烈的火焰,裸露的皮肤和头脸被炙烤的发紧发涨,要开裂一般。(.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远处,会爷守着墙角一阵干呕,胃里已经没有东西,但是,痉挛还是不断从胸腔里往上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他低着头蹲在地上缓劲,脸部憋的通红。 就在此时,看守的士兵发出一声尖叫,随后传来四散奔跑沉重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会爷回头,就见两个士兵拖着枪从猪圈的方位跑过来,一路口眼歪斜丢盔卸甲,显然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边跑边喊:我的天,闪开,闪开。 会爷站起身,刚要问怎么回事,被头前开路的士兵一把推搡开,会爷刚刚站稳又是一个趔趄。 “怎么啦?”会爷问道。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头前的士兵指着后边上来的那一位说:问他? 紧随其后的士兵见会爷拦上来,张着嘴说:你妈给我闪开,闭嘴。 说完擦着身子跑了过去。 会爷往回走,没走出几步远,就听到几声沉重而凌乱的枪响,随后有人喊道:我的天,什么材料做的,倒了倒了,这下该死了吧。 猪圈旁,漫天火球腾起的那一刻,看守士兵迅速躲离到远处肆虐的笑着,五官移位。忽然,从猪圈里伸出两只手,手臂上哧哧啦啦冒着蓝色的火苗。 有个眼尖的士兵指着那团火球说:那是什么,怎么多出来一团火? 旁边的士兵也看到了,就在这个时候,那团火焰窜过猪圈上的砖垛跳到地上,迈着方步向几个士兵走过来。 透过火焰,可以看到士兵燃烧后狰狞的面目,火焰从眼眶鼻孔和口腔内喷射出来。 距离最近的两个士兵看见后,肝胆俱裂,发生一声尖叫后转头便跑。 其他几个看守士兵跟着跑了几步镇定下来,其中一个上来岁数的说:除恶务尽,斩草除根,咱们这么跑了后患无穷,干吧弟兄们。 看守士兵感觉是这么一回事,就像打蛇必须打死一样。于是,几个士兵镇静下来,将枪口瞄准那团还在移动的火人。 杂乱的几声枪响之后,火人停住脚步,慢慢倒了下去。 第一百二十八章 猪圈变成焚尸场 “倒了,倒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火人噗通一声倒地,脑袋和四肢摔撒开来,带着火星子滚了一地。 士兵们一步一步围上去,看着地上一堆零碎,打心眼里啧啧称赞。其中一个比较废,看着一团炭黑的脑袋心生好奇,用脚趟了一下。 炭黑的脑瓜翻转过来,两只漆黑的眼睛火辣辣的盯着面前这个士兵。 没有胆量就不要冒充大个,士兵大概忘了自己的胆子是借来的,低下头要看个究竟。 这一次,地上那团炭黑的脑袋仰起头,下巴微微合了一下。 士兵瞅了一眼,本来没有害怕的意思,以为自己眼花,伸长脖子压低脑袋,想要弄清楚下巴到底动了没有。 下巴很会配合,紧跟着动了一下。 士兵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精气神,一下子跑出躯壳,四分五裂。他嚎叫道:我靠的来,可你妈吓死我了。 说完丢下枪,跳着脚从众人眼皮底下跑了过去。 有个士兵问:这是怎么了,不会被吓傻了吧。 另一个看了一眼,比任何人都明白的说:不是,是你妈精神分裂,你看那放肆的样子,吃多少中药也治不好的。 会爷掺杂在士兵当中,他忘记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老百姓,而且还是一个上了岁数的老百姓,他说:这么着不是办法,杀也杀了,烧也烧了,总要给人收收尸。 后面上来一名士兵,手举枪托,一声不吭走到会爷身后,抡起枪托打在会爷腰杆上,会爷被击后像螃蟹一样横着飞出去两米远,腰部以上没了知觉。(.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士兵说: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再废话小心你的脑袋。 会爷犯了脾气,如果是在晚上,他可以藏在暗处一一收拾这帮小子,但是大白天的不好下手,于是冒死说道:横死的人要尽早收尸,不然的话见到的人都要遭殃的。 想到地上四分五裂的这个战俘,士兵们脑瓜皮发凉,他们互相看了一眼说:给这个主儿收收尸吧,千万不要找我们,我们执行的是上面的命令。 几个士兵不知从哪里找来了筐头,用铁锹将一地零碎收拾在一起,两个士兵用铁锹抬着出了村子,挖了坑埋了土,算是入土为安了。 剩下被烧死的士兵依旧保持着生前挣扎的模样,只不过变成了一具具焦炭。整个猪圈变成焚尸场,到处充斥着焦糊的味道。焚烧涔出的油脂渗到地下,时隔多年以后,从这里路过的人还是能够依稀闻到生肉的焦糊味。 这些战俘死后便没有入土那位幸运,按照上峰命令,是要暴尸三日的,不知要展示给谁看。 第三天刚过的头上,迷糊和大军来到这里,会爷讲完上述经过,露出无奈的表情,说:至少还有一天的时间,那几个当兵的说了,只有过了三天才能清理满是战俘尸体的猪圈。 迷糊说:到了天黑,我们想到那里看看。 “不行,万万不可,万一碰上巡逻的士兵,岂不白白搭上性命。”会爷着急白脸的说。 迷糊看了一眼大军,此时,大军听到乡亲们和家人暂时无虞后,心里放松了许多,他看着会爷,心情复杂,五味杂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迷糊说:这样吧,我们现在就回去,跟我们团长汇报一下,看看团长是什么意思再做决定。 “好吧。” 当太阳最后一抹余光消失的时候,迷糊和大军来到村外藏身的草垛旁。 从这个角度望过去,牛师傅和两个徒弟正在没心没肝的酣睡,而张团长等人正在和班长等人说笑,一副没心没肝的样子。 大军背靠着迷糊不知在想什么心事,迷糊头一偏睡了过去。再睁开眼睛时,一张奇丑无比满是褶皱的脸正近在咫尺盯着他看,眼神幽蓝,眼眶像猿人一样凸出。热烘烘的臭气扑在脸上,令人窒息。 第一百二十九章 遭遇 蓦然之中见到这么一张丑脸,就像兜头来了一瓢凉水,他一个激灵爬起来,睡意全无。 他说:老牛啊,你平时也是这么看人的,这是看还是想吃呀? 老牛师傅打了一个哈欠说:年轻好啊,天大的事情压在头上,还是能够倒头便睡,到我这个岁数就不行了,睡着和醒着一个样,有点风吹草动都能听个一清二楚。 天上繁星密布,一副晴朗的样子,偶有夜风从远处吹过来,带来了不少凉意。 大军说:老师傅,你的竹筐里还有面皮吗,肚子饿的紧呐。 老头子一副吃凉不管酸的样子,眼睛盯着远处寂静的村子,不置可否。 韩老大猫着腰跑过来,对几个正在闲聊的人说:团长纷咐了,此次进村的人不宜过多,只是摸摸情况,所以吗,老牛师傅和你的徒弟就不要去了,在这里负责打接应。 老牛说好吧,如果有什么事打个呼哨,我们立马杀进去不迟。 迷糊忽然想到要跟团长汇报一下情况的,于是没有和众人打招呼,直接找到还在倚着麦垛想心事的张团长。 见迷糊跑过来,团长说:你和大军私自行动,老头子已经告诉我了,还以为你们不回来了,又跑回来干什么,跟着我吃苦不成。 看着迷糊低头不语的样子,张团长说:不开玩笑了,把了解的情况汇报一下。 迷糊找了一个落脚的地蹲下来,把知道的情况简单说了一遍,最后说:咱们的大部队看样子没什么损失,据村民说押走了不少俘虏,村子里只有几个游散的士兵,不知道玩的什么猫腻,还有就是村子里有咱们二十多名焚烧的士兵遗骸。 听完后,团长稍稍松了一口气,他说:既然大部队已经撤离,我们在这里也不易久留,这样吧,既然来了总要查看一下,死了的战士也要祭拜祭拜。 他盯着头上的天空说:三更出发,叫上所有的人,全部进村。 刚说着,瘦猴从黑暗处气喘吁吁的跑过来,来到团长跟前后,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团长,从远处来了十几号人马,看样子,是敌非友啊。 众人立刻一阵警觉,顺着瘦猴手指飞方向望过去,果然,夜幕下,土路上,十多个人影正在急匆匆赶路,看样子是往村里赶,前面牵着一条齐腰高的大狗。 忽然,前面的大狗停住脚步,往张团长等人的地方瞅了两眼,像是闻出了异常的气味,发现了情况,随后嘴里发出两声低吠。 第一百三十章 哑狗功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张团长心中暗道,十有八九要被发现,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做好战斗准备,一旦发现异常,随时投入战斗,鱼死网破。 其他几个士兵也发现了对面的情况,纷纷猫着腰聚拢过来。 黑暗中,十多号夜行人听到狗的低吠声,立刻引起警觉,端起大枪伸着脖子向四周张望,但是,眼前的一切都笼罩在黑暗中,影影焯焯,景物之间分不清明显界限。 那个牵狗的人对着狗说了一句:大黑,你妈发现什么玩意了? 大黑狗嘴里发出微弱的嗷嗷声,像是诉说什么。 牵狗的那哥们懂得兽语,又问了一句:是真的? 大黑狗点点头。 看到大黑狗肯定的表情和动作后,牵狗那人说:有人,坐好战斗准备。 声音传出去老远,张团长等人听的真真切切。他打了一个卧倒的手势,众人找好有利的位置,纷纷潜伏下来。 但是,奇怪的一幕出现了,十多个夜行人心里没有底,不知道对方多少人,因此没有贸然采取行动,和张团长等人一样,十多条人齐刷刷卧倒在土路边上。(.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两军对峙局面形成。 张团长心里有底,知道对方的底细,但是对方却一直在蒙在鼓里,因为只有狗知道对面是否有人,有多大的气味。 老牛师傅匍匐着找到张团长,他看了一眼对面的大黑狗说:团长,我们赶尸人有种本事叫哑狗功,可以暂时封住狗的嗅觉听觉和嘴巴,狗见到我们如视无物,业内也叫做狗不理。 团长一听,说:怎么不早说,快点试试,依我们现在的处境,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老头子说:已经多年没有用过了,以前只对付流浪狗,和看家狗没有打过交道,不知道这畜生是否吃这一套。 韩老大在一旁着急的说:老牛呀,到什么时候了还废话连篇的,赶紧试试吧。 于是,老牛师傅嘴里念念有词,一个骨碌站起来。 众人生怕暴露目标,吓了一跳。 但是,奇迹出现了,不知什么原因,大黑狗不再警觉,原地转了两圈,找了一个干爽的地蹲下来,撒了一泡绵长的尿,撒完之后不解气,又拉了一泡臭气熏天的屎,然后不知香臭的用鼻子嗅。看样子,问题在这坨屎上,而且十分得瑟。 老头子撇了一把头上的汗说:原来是条母狗啊,怪不得心底如此善良。 牵狗人看了母狗的样子,大大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手一挥解除了警戒,自言自语道:原来是你妈屎憋的,吓死老子了。十几个人纷纷从地上爬起来,埋怨了大黑狗几句,朝刚才警戒的地方看了几眼,确实看不出什么异常后,继续赶路,很快进了村子。 第一百三十一章 试试 众人松了一口气,张团长从地上爬起来,伸伸胳膊腿,由于刚才精神过于集中,身体已经僵硬。但是他的心情还是不错的,有种躲过一劫的感觉。 老牛师傅更加深信自己的功夫,他毫不谦虚的在心里说:亏着有我啊。黑暗中,老头子露出笑容,眼睛眯成一条线。在他的两个徒弟看来,老头子笑的时候比不笑的时候还要丑陋难看。不习惯的骤然见了,音容笑貌定然追到观者的噩梦里。 与老头子相处几天来,张团长迷糊等人差不多适应了老头子的丑陋,觉得并不是一无是处,还是有可取的地方,比如这张能够驱赶大狗的嘴巴。但是,当老头子骄傲的转过身准备和张团长等人炫耀时,张团长还是被眼前这张脸吓了一跳。心说,我的天,我的眼睛没有看错吧。 刚说完,眼睛便出现了问题,从眼角底部上来一层白内障。张团长隔着白内障说:师傅,果然高深莫测,我代表大伙谢谢你了。但是,我的眼睛好像被你吓出了毛病,什么也看不见了。 关键时刻,张团长的眼睛又犯了老毛病,视物不清。他想起半个人和拉西都是被老头子救回来的,于是问道:老牛师傅,我的眼睛可有救,总这么忽明忽暗的也不是个办法。 老头子心头一阵紧张,以为是哑狗功惹的祸,于是说道:阿弥陀佛啊,你的眼睛跟我一块大洋的关系都没有,千真万确不是我干的。 韩老大在一边说:师傅,此言差矣,在山洞里的时候,我们团长的手指头被一条怪鱼咬了,手指没事,但是眼睛坏了,团长的意思是有个什么法子,能够让眼睛好使起来。 老头子搜肠刮肚想了一圈,没有良策,但是,老头子说话兜了一个圈子,他说:团长,我们赶尸匠会许多人们不知道的手段,比如可以起死回生,可以借天下雾,可以上天入地,但是跟眼睛没有什么关系,你的眼睛对我来说真是无能为力啊。 老头子的两个徒弟还是有廉耻的,听到师傅满嘴里跑火车,臊的脸蛋子红一阵白一阵。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迷糊在一边听了,打断老头子的话说:借天下雾,老师傅还有这种神通。 老头子楞了一下,看来人不能得意忘形的,一旦忘记自己吃几碗干饭,首先就会在嘴上犯错误。他顿了一下说:什么借天下雾,我说过吗?这种功夫已经失传很久了。 说过。 “好吧,就算我说过,是这么回事,举个简单例子,比如今天吧,晴朗无云月朗星稀,但是我能够凭空拉起一道弥天大雾,伸手不见五指。”老头子讪讪的道。 众人立刻明白迷糊是什么意思,顺着话茬说:如此说来,老师傅可否一试,助我们一臂之力。 张团长说:是啊,如果能够帮个忙,我们定然重谢的。 老头子听到重谢两个字,动了心眼,他说:有些东西是老祖宗留下来活命的东西,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乱用的,不真正的重谢是断然不可的。 两个徒弟一听,知道老头子又动了贪念,贪念一动,离丢人也就不远了。 大军说:我们家里有许多老古董,只要老师傅借的一更雾霾,家里的东西可以随便挑,但是只能一只手拿,随便拿多少。 老头子心说还有这等好事,不过这种功夫只用过一次。那一次,为了赶路,眼瞅着还有一个时辰就要回到老家,但是天马上就要见亮,尸体在路上早就见了腐败,于是迫不得已借了一场大雾,赶在雾散之前将尸体赶回主家。 看在老古董的份上,老头子心眼活动了几下子,心说闲着也是闲着,要不试试,一来帮大伙一个忙,二来替自己创些收入。 第一百三十二章 施法 老头子看了看无边的像一口巨锅似地的天空,天空中繁星闪烁,月亮不知隐藏到了哪里,但是有一点是值得肯定的,万里无云。他暗自叹了一口气,怎么看也没有一点阴天的意思。 张团长说:老师傅,不要着急,离咱们出发的时间还有半个时辰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你可以充分发挥功力,弄个雾气昭昭就行,不必伸手不见五指。 众人也跟着嘻嘻哈哈开玩笑。 “是啊,让我们开开眼界,雾朦胧鸟朦胧的。” “来点小风也行,省的毫无来由的憋屈。” 班长也想发表一下看法,自从带着石头、马六、老鬼等人归顺张团长以来,这几个人表现比较沉默,班长私下里准备逃跑的,但是一路上,看到张团长没有一点官架子,和他们兄弟相称,不像其他官老爷,动不动就打骂下属。如此一来,班长心里有些活动,人活着就是混口饭吃,既然顺心顺意的,也就断了开溜的念头。看到这个外地的老头故弄玄虚,班长来到张团长跟前小声说:团长,千万不要让眼前这个老头子耽误了大事,这种东西是不可信的。 团长点点头,说:权当开个玩笑罢了。 这句话让老头子听见了,他认为这是对自己手段和人格的双重侮辱,话说到这个份上,就是争口气也要堵上一堵,他吩咐耗子和拉马两个徒弟:你们两个把香炉抱来,再拿两柱草香。 耗子和拉马翻翻白眼,问道:师傅,咱们竹筐里除了一些面皮以外,其他东西都交给拉姆了。 “有吗?” “有,只有几张面皮,还有一身衣服。” 老头子说:既然这样,你们两个把住东南两个方位,只在村子上空借一些大雾还是可以的。 耗子和拉姆没有见过师傅耍弄这种本事,但是师傅一天不死,说的话表面上就要遵从的,于是跑出十米远,各自伸出一条胳膊,看上去像抱住了整个村庄一样。 老头子说:齐了,就这么着不要动,记住,坚持就是胜利。 老头子嘴里念念有词,念了一遍词后,将稀疏的小辫子从头上撕扯下来,弄乱,随后摇头晃脑的从各个方位跑过来跑过去,乐此不疲。 韩老大看了心累,对迷糊说:这样管用吗? 迷糊打开天目,但见老头子腿脚过处,一道道白烟腾空而起,在老头子头顶上方凝聚,但是不久便烟消云散,看不出个所以然。他说:看不清楚。 老头子折腾了一刻钟,自己折腾累了,跑到柴草堆上休息。此时,耗子和拉马累的不像样子,两条手臂跟挂着千斤坠一般。 耗子回头问师傅:像这样还得多长时间。 老头子在一边喊道:坚持,能坚持多久就坚持多久。 话刚说完,耗子和拉马像捆好的麦个子一样直挺挺倒在了地上。 第一百三十三章 擒贼先擒王 大伙盼望着奇迹发生,但是,一直到了三更时分,老头子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天空没有一丝变化,依旧晴朗,月亮也不知什么时候爬上天空,窥视着地上的人群,空气中没有一丝水汽的迹象。(.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耗子心里明白的很,老头子的咒语过期了。 老头子有些尴尬,走到没人的地方坐下来,又试着在心里念了几遍咒语。 三更刚过,张团长命令:由迷糊和大军带队,出发。 队伍开拔,老头子和两个徒弟走在最后边,一直不好意思往前挪步。 迷糊和大军从小生长在这片土地上,对这里的一草一木、地形地貌熟悉的很,闭上眼都能走到老乡家的炕头上。 村子里静悄悄的,不少人家大门紧闭,看样子已经有不少村民从地洞里钻出来回到自己家中。 来到当初东北军的驻地,已经人去屋空,一片狼藉,院子里燃烧完的灰烬到处飘洒,一片荒凉。 张团长说:撤吧,到焚尸坑去看看,然后向北回归大本营。 夜色阑珊,离焚烧尸体的猪圈还有很远的距离,一阵浓烈的焦糊味从空中飘荡过来,令人窒息。 大伙心中一阵难过,来到猪圈旁边,扶着青砖垛往里看。 深深的猪圈里面焦糊一片,二十多名士兵已经烧成了一个整体。趁着夜色,大伙还是看到了当时的惨状,石头、马六等人控制不住,一阵阵往上反胃。 猪圈边上,有一段颜色较浅的身段,可以辨认出是截未烧完的腰板,肚皮露在上面,非常明显,当时有人压在这段尸骨上面,才使这截尸骨劫后余生,得以保存。但是,没头没脸的,只能算座没有字的墓志铭。 胡同深处,有个身影从远处飘荡过来,朝着众人看了一眼就要过来,突然,这个身影发现,有个老头子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眼神犀利。身影知道碰上了茬子,转身往胡同深处走去。 老头子跟着追了过去,迷糊也紧跟着跑了过去。 刚消失在胡同口,就听猪圈四周窜出来二十多个士兵,手里拿着大枪,对着张团长等人喝道:都你妈不许动,谁动要谁的命。 迷糊一听,心知不妙,赶紧找了一个藏身处藏起来,此时,老头子也发现有了情况,立刻隐身在黑暗处。 就听有个士兵小声嘀咕:怎么少了两个人,一老一少,刚才还在这呢? 迷糊和老头子不由心惊,原来一举一动都在对方掌握之下,太大意了。(.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老头子悄悄摸过来,对迷糊说:完了,我的两个徒弟也跟着一勺烩了,怎么办? 迷糊也是干着急,没有办法。 对方有个头头儿模样的说:统统绑了,天一亮押往总部,这些人胆子也太大了,先绑那个胖子,擒贼先擒王。 张团长等人被缴了械,乖乖的举起手来。 韩老大有些不服气,动作大了一些,身后的士兵举起步枪就要开枪,被旁边一个家伙拦下了:找死还不容易,先吃两鞭子。 说完举起鞭子朝韩老大身上抡过去,不知怎么个手法,鞭子的威力奇大,就像抽在水面上一般,寂静的夜空中响起两声清脆的声音,顿时,韩老大感到半边膀子皮开肉绽。他用手一摸,身上鼓起两道血印子。 这一下起到很好的震慑作用,马六和老鬼看了焚尸场的惨景,知道落在这帮人手里好不到哪里去,本来要反抗的,看到韩老大疼的呲牙咧嘴的样子,刚刚鼓上来的勇气又消了下去。 那个头头模样的士兵绕过来,一脚蹬在施暴的士兵身上,冷不防,士兵被踹爬在地上,刚站起来,上去又是一个嘴巴子,士兵被打蒙了,不知哪里做错了,捂着脸说:这是怎么了头? “妈个巴子,整这么大动静,万一惊动了地方武装,老子要了你的命。” 收拾完士兵,头头儿对其他士兵发话:绑了,光你妈傻站着,等谁呐。 士兵们挨了一顿训,开始动手绑人,但是,到此时他们才发现,根本没有带绳子,而且没有一个人带绳子。他们互相对视,谁都不敢第一个出声,很明显,第一个言声的人会挨训的,作为他们的头头儿,有足够生杀予夺的权利,更不用说打人骂人了。 士兵们停下手里的活计,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瞅着头头儿等待发落。 见没了动静,头头儿问道:怎么了大伙,这些人不是自己的弟兄,是咱们的敌人,要心狠手黑,别这么肉头肉脑的没个痛快劲儿。 韩老大有些看不下去,他提醒道:这位长官,你们的士兵好像忘记带绳子了,拿他们拿裤腰带捆吧。 这个时候,韩老大还有心思开玩笑,张团长、班长等人也跟着哄笑了两声。 那个头头儿面子上不搁,他说:不会吧,我的士兵是最听话的,怎么可能忘记带绳子。 他巡视了一遍,大声问道:你们的绳子哪去了? 有个不怕死的士兵小声说:忘带了,头儿。 想不到,头头这次居然没有拿士兵开刀试问,而是说:既然这样,用你妈的裤腰带吧。 士兵们根据自己的领会,有的解下自己的裤腰带,有的解下俘虏的裤腰带。 一会儿的时间,士兵们绑好了手头上的俘虏。 头头儿说:全部押回大院去。 头头儿所说的大院,指的是大军家的一处老院子,那个院子年深日久,多少年没人居住,但是,大军和迷糊经常跑到里面,在那里钻来钻去,对那里的地形熟悉的很。 穿过两个胡同,再沿着一条老巷子走到头,就是大军家的那处老院子。 到了这里,大军心里有了底,只要关押在自己家院子,就有逃生的机会。他在心里暗道:迷糊,快点过来帮帮我们吧。 此时,天空中好像来了一丝雾气。 迷糊和老头子一直尾随在这帮队伍身后,老头子见了雾气,心中大喜,他悄悄对迷糊说:我的老天爷,要起雾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大雾天 一座孤零零破旧的青砖瓦房,两侧房檐高挑,房顶上残瓦覆盖,裸露出暗黑又有些发黄的上房泥土。(.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残瓦缝隙的地方,钻出一人多高的蒿草,不少已经倒垂在房顶上。 一片破败不堪的样子,漏水的滴痕随处都是,房门打开后,迎面而来的是一股发潮发霉的腐朽气息。 房间很大,但是只是大大的一间,里面空空荡荡的,墙角处悬挂着不少废弃的蜘蛛网。朝东的方向只有两间不足半米的小窗户,此时也被木板钉了一个严严实实。 大军印象中,这是一间朝拜的类似于祠堂的房间。他很小的时候,自己的老太太尚在人世,老太太早晨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到这里面上香。 当时,房子中间位置摆着一座一尺多高的佛龛,里面的佛像慈眉善目,永远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前面是一尊高大的香炉,香炉正前方常年摆放着蒲团,那是老太太祈福念经专用的道具。 有时候,大军无意中闯入此地,定会引来老太太迟早的一顿呵斥。呵斥完,老太太会惦着小脚做到蒲团上重新祈祷,请求菩萨原谅自己又一次犯了嗔念。 老太太给人印象最深的是拿着簸箕的佝偻身影,通常,每当老太太佝偻着身子的时候,大军看到的不是残存的岁月,而是人生路上的功德圆满,这个怪念头一直萦绕在大军心头。老太太烟消命陨后,这间属于老太太的房间也跟着破败起来,人们再也不愿推开这道木门向里窥视。曾经进来的人都说:这里有种肃穆的氛围,氛围之中夹杂着看破红尘,越过千年的气息。而进来的人们都没有活够,讨厌这种空旷辽远恍若隔世的气息。 后来,房间越来越破,大军的父辈们大概没有遗传老太太信佛的基因,一直抽不出闲工夫收拾这间老太太曾经的精神祠堂,随着风雨飘摇,一路破败下去。 破旧的房门是唯一的出口,如果从外面守住房门,里面的人便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插翅难逃。 张团长等人被推进屋子,房门上了一把大铁锁,锁链从上到下缠了几道,形成一个整体,稍有动静,房门连同锁链一起响动。门口安置两名士兵把守,而后,有人提来一盏气死风灯挂在房门上,微弱的光线从门板空隙透射进来,显的房间更加昏暗。 大伙进了房间,眼睛在里面适应了一会,空荡荡的房间才逐渐显露出来,看着像铁桶一样严实的房间,顿时气馁了三分,纷纷挪动着脚步找个地方蹲下来。 大军仔细回想了一遍,这间房子确实没有机关暗道一类的东西,不禁有些心灰意冷。 老鬼倒是一脸轻松,他蹭着屁股挪过来说:大军,听说这间房子是你们家的,这不就好办多了。 大军一筹莫展,心说是我家的顶个屁用,他没有搭言,看看满脸不在乎的老鬼,想不出这个看上去还算年轻的人怎么会叫这么老气的名字。他说:老鬼,名字你妈给起的? “不是,我是有大名的,但是你知道,一直没人叫,因此连我自己都忘了,老妈叫我小鬼,说我是死鬼背来的。” 老鬼接着说:这名字不是白叫的,你看看我的手。 老鬼将手伸到大军面前,捆绑他的绳子不知什么时候被解开了,胡乱的团在身后。 众人看到老鬼的样子,纷纷围过来:小子行啊,有两手,快点帮我们解开。 老鬼解开大伙手上的束缚,随后说:大伙看到了吧,老鬼其实指的是我这双手。 他用指头指指房门上的大锁,悄悄说:我对那个比较在行。 大伙立刻会意,只等两名看守睡熟,打开房门就能远走高飞逃离苦海。但是,还没有逃出去,韩老大便有些不舍,他说:老子的枪被这帮小子缴了,不管怎样也要弄上几把,没有看到吗,这里龟孙子充其量不足二十号人,出去跟他们死磕了。 正小声嘀咕着,就听到两名看守说:我的天,真邪门,好好的天起雾了,你妈伸手不见五指。 其中一个说:老子身子娇贵,受不得潮湿,刚见到潮乎气,关节立马生锈了,老弟呀,我得添加衣服,有劳啦。 另一个说:去吧,快去快回。 张团长等人心中一阵惊喜,意识到机会来了。 韩老大走到房门处说道:这位兄弟行行好,肚子不跟劲,方便方便。 士兵说:那好啊,直接便在裤裆里岂不是更加方便。 韩老大憋住火说:行行好吧,人有三急,这东西不是说憋就能憋住的。 憋------。 外面的士兵刚说出一个憋字,就听到一阵悉悉索索,随后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别动,小心割破你的喉咙。 第一百三十五章 会爷不见了 大军心中一动:迷糊。 果然,迷糊和老牛师傅出现在院子里,老牛师傅透过迷雾,一把掐住看守士兵的脖子,迷糊顺势将匕首压在士兵脖子上。 老头子摸着房门上的大锁说:就是这间屋,我看的真真的,搜搜身上有没有钥匙。 士兵非常配合,低声细语的说:钥匙不在我们身上,在我们排长那里。 两个人看着大锁上愁,这时,大军在里面说了话:是迷糊和老牛师傅吧,不用担心,我们这里有个鬼手。 说完从门缝里钻出来一只手,这只手瘦骨伶仃,乍一看像半只鸡爪子一般。但是手指非常灵活,摸到锁眼后用草棍轻轻一捅,锁簧啪嗒一声掉在地上,锁开了。 打开房门后,张团长等人从房间里迅速走出来,韩老大将士兵捆了塞在里面,撕了布条堵住嘴巴,老鬼重新将门锁扣上,从外面看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此时,雾气合围,好像要吞掉黑暗一般,伸手不见五指。 老头子闻闻雾气的味道,非常满意,和臆想的差不多,大概就是这个味儿。(.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按照韩老大的意思,要彻底端掉这个二十多人的队伍,但是雾气和黑暗之中,对敌情捉摸不透,容易造成不必要的损失,张团长也是这个意思,于是迷糊和大军辨别了一下方向,从侧门带头走了出去。 当大伙跟着迷糊和大军稀里糊涂走出村子时,眼前突然清爽起来,夜空依旧晴朗,繁星点点。回头再看整个村子,村子上方雾气笼罩,就像一座刚刚打开的笼屉一般,水汽蒸腾。 大伙不经暗暗感慨,老头子的手段真是厉害,虽然晚来了一个时辰,但是晚来总比不来要好。 老头子心中没有底,他弄不清楚漫天的大雾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跟之前念得符咒有关系。但是,即便没有关系,现在看起来跟自己也有了关系。他说:还有不服气的没有? 拉马小声说:师傅,这东西真是你弄得。 老头子心眼动了动,故弄玄虚的说:那还有假,不过天机不可泄露,有些东西只能心里明白,嘴上是不能说的。 拉马嘴上说:好的师傅,我会替你保守机密的。 张团长本来要回归东北老家的,但是经过这次囹圄之后改变了主意,他打算乔装打扮到南方去一趟,念头刚一闪现便拿定了主意。 他对大伙说出来自己的想法,除了炊事班班长有些含糊外,其他人都表示同意。 班长最后咬咬牙说:同意,这把岁数还有什么可怕的。 老头子也要跟着表态,张团长摆摆手说:大恩不言谢,如此告辞了,回到正常的岁月中去吧,这里不适合你。 徒弟拉马长相虽然丑陋,但是心地细腻,不是常年在外奔波的性格,加上这几天的遭遇,思家心切日盛,于是对师傅说:咱们还是回家吧,相比起来,我还是比较喜欢和僵尸打交道。 耗子始终没有言声,老头子说:这样吧,我将耗子留在你们身边,这家伙机灵着呐,学什么会什么,眼睛也比一般人好使,有用的上的时候。 就这样,老头子带着拉马和众人告辞,踏上了回家的路途。临走的时候,老头子对迷糊说:村里透着邪性,不过那个吸引咱们的人算是救了咱们,但是,有人就要遭殃了,我能够看出来,那个东西是打墙鬼,专门干些垒墙迷糊人的把戏,他钻进了地下一条暗道里。说完,无比丑陋的眼睛挤成一道缝,然后风马牛不相及的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紫葫芦,对迷糊说:白药,金贵的很,就剩这一点了,救命用的,送给你了。 是年秋,围着村子下了整整两天的大雾,而村子边界处就像刀削斧凿一般,界限清楚,没有雾气。人们见过车辙雨,但是像这种界限分明的大雾还是头一次见到。 第二天,当驻守的士兵打开房门时,里面空空如也,那个被缚的士兵不知怎么回事,将头别进了墙角的一处缝隙里,那是一道比头要窄很多的裂缝,无论从长度和宽度上,人们很难想象的出,这个士兵的头颅是如何钻进去并挂在上面的。 人们将这个捆绑成粽子的士兵从墙缝里拔出来时,脖子长了将近一尺,五官严重变形,互相挤在一起。士兵们看了这种惨象,打心底里泛出凉意,隐隐感到天理昭昭因果报应。于是,这些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终于做出了一个人性化的决定:将猪圈内的焚尸清理出来,抬到乱坟岗子里入土为安。 会爷作为士兵眼中可以利用的一员,被赋予了新的任务,他脖子里挎着一口破锅,沿着村子的大街小巷敲打,吸引村民的注意,要求村民们主动出来,出来之后没有杀戮,只有和平。 这句话起到很好的宣传作用,村民们毕竟是善良的。不到半天时间,村民们口耳相传,从各个角落里钻出来。 士兵开始清理战俘焚烧的尸体,众目睽睽之下,烧焦的尸体发出咯咯的断裂声,就像烧糊的家雀一样,经不住搬动。比大伙想象中的要好,底下一层已经能够见到焦糊的血肉。 见到的人开始出现呕吐。 有人自发的从家中拿出床单盖在尸体上,很快,刨出来的尸体上都覆盖了一面床单或被单。在人们印象中,这些覆盖着床单的尸体一直并排延续到村子外面的乱坟岗子。 这些刽子手良心终于发现,没有再对手无寸铁的村民进行屠戮。 清理完焚尸场后,大概怕遭到冥冥之中的报应,士兵们一刻没有停留,撤出了村子。 但是,有人发现,会爷不见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地洞塌了 这多少有些令人奇怪,在村中,会爷放在任何角落里都是能够说道说道的主儿。(.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但是,此时却没了声音,他敲打的那面破铁锅被扔在了一堆垃圾旁,几只无所事事的母鸡正对着黑锅底寻找虫子吃。 会爷属于爹不疼娘不爱的那种,到了这把岁数,按理说该有个老伴服侍在身边,但是,这个秃了多半个头顶还不算太老的老头子生性倔强,到现在依旧是一根光棍。按理说,他的消失不会引起人们的惦记和挂念的。但是,有些事就是跟人们的思维拧着来。 有人站在街上,看着落魄的偶尔出现的几个行人,望着重新归于寂静的小街小巷,突然感到静的出奇,恍若隔世般,就像自古以来便是这种残败的景象。他在心里纳闷道:会爷的敲打声怎么没了。 当意识到敲打声没了之后,他竖起耳朵寻找刚才那种单调的声响,声音虽然单调,但是代表的却是一种肯定和存在。 这个人开始不安,他向正好路过的村民来福问道:看到会爷了吗? 来福歪着头,受到提醒般说:刚才还在巷子里看到的,好像进了暗道。 有了着落,好像事情就可以告上一个段落。 突然,从远处风风火火跑过来一个人,这个人边跑边喊:不好了,暗道坍陷了,快来人,救命啊。 听到声音的人们从各个角落里钻出来,他们大多数都知道暗道口,因此,急匆匆往老崔家所在的方向赶。 院子里挤满了前来帮忙的村民。 老崔头拄着拐杖盯着自己家的菜窖说:有力出力,会爷来全还有几个年轻后生刚钻进菜窖,一声巨响,天塌地陷般,院子中间整个塌了下去,现在跑出来兴许还有救,真是造孽啊。 原来,负责探风的村民听到会爷的喊声后,已经将大兵撤退的消息传播了出去,人们陆陆续续从地洞里爬出来。 当最后一个人爬出洞口时,会爷正好赶到,他看到地洞里有个人影晃动,这个人见到会爷后,不但没有出来,反而向地洞深处走去。 会爷一见,非常着急,问来全等人:地洞里那个人是谁? 来全十分肯定的说:没人,乡亲们已经全部爬出地洞。 会爷不信,执意要下去看看再说,就这么着,会爷在前,来全等几个后生跟在后面,先后下了地洞。 刚下去不久,地洞塌陷,所有的人全部埋在下面。 院子地方狭窄,村民们主动分成两拨,开始用各种工具轮流刨土。 很快,一个一丈多深的土坑被挖出来。 在地窖靠近南侧的一个角落里,来全等人正保持着前进的姿势被埋了一个严严实实。村民伸手一摸,口鼻没了气息,但是心口还有微弱的跳动,于是被整个拖上来。这么一折腾的功夫,几个后生长出一口气,从鬼门关逃了出来。 但是,村民们很快就发现,这些被救上来的人中,唯独少了会爷。 来全说:会爷就在我前面,地洞塌陷的时候不到一尺的距离,前后脚。 人们按照来全指认的方向刨开土层,没有人的影子,于是沿着指认的地方为中心,刨出一个二三米直径的大坑来,依旧没有会爷的影子。 此时,天已经黑下来,挖掘工作不得不停止,人们知道,半天的时间,会爷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一命呜呼了。 老崔头还是有魄力的,他虽然富有,但却没有不仁,啐口唾沫砸个坑,说话有分量。他说: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找到大会,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老崔头告诉家人:埋锅造饭。 众人饱餐之后,继续寻找,将土层刨了一个遍野没有见到人影,而且,整个地洞底部好像也塌陷了,根本找不到进口。 如此又折腾了一夜,会爷就像土遁了一般。 老崔头心里清楚的很,这里马上就要变成荒宅。自打部队驻扎在这里一来,他已经失去了两处好宅子,算上这一处,马上就是三处了。非常明显,人也不会住在埋着死人的院子里。 刘半仙掺和在人群里,此时,他明显苍老了许多,步态龙钟,耳朵和眼神都有些不好使。他看了半天看不出个头绪,到最后只说了一句:此处为活地,不会埋死人。 第一百三十七章 无人的巷道 但是,眼前的一切告诉大伙,刘半仙年老昏花,身上的零部件跟岁数一样,老了便有些不好使。眼前刚发生的事情,刘半仙得出的结论自然无法令众人信服。众人无不感叹,造化弄人,世事弄人,时间弄人,时间就是一个完美的雕刻师,将岁月无情的雕刻进人的身体发肤,也是一把迷魂药,年纪越长,神智也越糊涂。 就这样,会爷在大伙眼皮子底下彻底消失了。但是,所有人都认为,好好的大活人不会无缘无故消失,人过留名雁过留声,总要有踪迹可循的,既然找不到踪迹,必然哪里出了蹊跷。 村民们一厢情愿的认为,会爷土遁了,而不是被埋在了土层下。 打这一天起,老崔头搬出了四正四到的青砖房子,这是正常人唯一能够做的事情,自己解决不了的事情就交得时间去解决,希望时间能够消磨一切,包括深埋在地下的会爷。 时间一天天过去,院墙和房门再也没有人光顾的痕迹,院子重新归于寂静。过道里的居民纷纷请人改了房门,变了走道,原本热闹的胡同一下子变得冷清。 人们似乎终于忘了这件事。 时间往后延续,到了一个多月后的某一天,来福牵着一条黑狗从巷子口经过。 这个巷子很少有人打这里经过,村民们宁愿绕更远的道也不会从此超近路。 天色已晚,本来来福已经牵着黑狗毫不犹豫的钻进了巷子,但是,就在进入巷子的那一刻,他想到里面老崔家的旧房子里埋着会爷,心里一阵发毛,急忙牵着黑狗撤出来。 但是,黑狗像发现了异常一般,浑身黑毛倒竖,四蹄生根般拽不动,而后,黑狗发出嗷嗷的吠叫声。(.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声音传进黑漆漆的巷子,就像被吸进了一般,没有回声,显得狗叫的声音短促而杂乱。 动物有种本性,弱肉强食,此刻,黑狗好像碰到了什么更加强大的东西,叫唤了几声后便偃旗息鼓,不再折腾,皮松肉紧低下狗头。 趁这个功夫,来福连拖带拽将黑狗拖出巷口。 这件怪事算是开了头。 之后,来福大白天的特意从这里经过。好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来福算条汉子,他硬着头皮从巷子里经过。迈进巷子的那条腿刚刚落稳,天空就变得阴沉起来,抬头观望,越过墙角飞檐,太阳好好的悬挂在天空,但是就像遮盖了一层薄纱一般,忽然朦朦胧胧起来。 “恶鬼怕横人”他这么想着,仗着胆子走了进去。 大概很少有人走动的原因,路面软绵绵的,他小心的看着左右,除了墙面粉的比较厉害以外,没有特别的地方。 前面有个弯道拐角,迎面的便是老崔家的老房,来福不自觉的心中发颤,思量着要不要过去看看时,两条腿已经拐进弯道。 立刻有股风从背后吹过来,寒意顺着脊柱往头上爬,来福整个身子麻木了。他强忍住情绪才不至于失控,心里说:鬼由心生,心中无鬼则身外无鬼。 这么想着,心中逐渐平绪,腿脚也好使了很多。 这是一条不足三四十米的路,放在平时,几步叉子就能迈过去,但是,自从进了巷子以后,时间和空间竟然无限拉长,来福发现,步伐迈动的不能再快了,巷子竟显得无比漫长,总也走不出去似的。 他这么想着,脚下现出一条暗道,和上面的巷道上下相连,下面同样走着一个人,这个人须发很长时间没有修理,整个人看上去毛毛糙糙的。这个人头也不回的走在前面,和来福始终保持半米距离,来福警惕的问道:谁? 那个人不搭话,继续往前走,快要出巷口的时候,这个人回头看了一眼,透过一脸的毛发,露出并不清晰的头脸,头脸说:我,是我呀来福。 来福看了一眼,脑袋瞬间无限增大,此时,迎面正好出现一整面墙角,来福一头撞在上面。血顺着额头流下来,流过来福的眼睛、口鼻,他舔了一口,心里跟明镜似的说:流血了,你妈咸的。 随后便晕了过去。 第一百三十八章 小偷 来福被村民发现时,他正顺着墙根躺在一堵半截青砖墙前,口眼歪斜,血迹干涸凝结在半边脸上。 他醒后的第一句话是:会爷还在下面。说完这句话,来福看到村民惊奇的眼光,从眼神中,他终于意识到,没有人相信他的话,现实也许是没有人听清他说的什么,就连自己说了些什么也不是很清楚。 他的半张嘴像长给了别人不受控制,而且,涎水正顺着耷拉下来的嘴角往下流。 有人说:这是怎么了,不会受风了吧。 “吊线风?” 有个曾经被吊过线,以过来人的身份说:不是,眼睛没有被吊起,你们看,圆圆鼓鼓的,看上去跟好眼没有区别,一边一个,不符合吊线风的特征,上边一个下边一个。 终于,有人看到来福蜷缩扭曲在胸前的一只手,正常人做不出这种高难度动作,这个人说:拴住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来福心里明白,天灾人祸赶在一起了,但是,他确实看到会爷还在地道里,而且,因为找不到上来的路,头发和胡须急成了白色,嗓子似乎也发不出声来,如果迷糊在这里,他或许能够找到会爷的下落。 来福这么想时,迷糊正和张团长等人一起面对着一处茂林犯愁。一年以后,当迷糊回到村子里后,终于在一处暗道里找到了会爷,他初见光明时,已经成为了一个白化人。 但是此时,在张团长一行人南去的路上,一片茂林挡住了去路。 他们已经换了一身行头,打扮成赶脚人的模样,推上了两辆独轮车。这些道具对于韩老大和石头来说手到擒来,一个晚上的功夫光顾了几家高屋大院之后就制备齐全,而且身上还多了十多块大洋。[.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除此之外,两个人还摸到了几把使手家伙,一张铡刀、两把杀猪刀和三把锈迹斑斑的镰刀。 两个人是这么想的,有利器总比没有利器要强。这些土装备配在队伍里,如果赶上遭遇战,贴身肉搏的时候,战斗力就能瞬间增强。 更让韩老大啧啧称赞的是这把铡刀,刀刃历经磨练,刃体半寸的地方发出蓝汪汪的冷光,不像铡草机倒像天生杀人的利器。他掂在手上试试份量,和自己的臂力相符,抡起来既能当刀又能当棍,可以连砍带削砸倒一片。 后半夜,当韩老大推着独轮车和战利品回到张团长等人身边时,一直在身后的石头推着另外一辆独轮车消失了。 眼瞅着天色渐亮,众人着实捏了一把汗,生怕石头惹出什么事端。但是,班长却胸有成竹,他对张团长打保票说:这孩子办事踏实,一步一个脚印,保准让您满意。 石头也是有来历的,据石头自己讲,他的出身和耗子差不多,从小流浪街头,是个地道混社会的。被军队抓壮丁前,在家乡一带小有名气。和耗子有所区别,耗子凭借蹭百家饭和乡亲们婚丧嫁娶的饭食活着,而石头则不同,他靠的是手艺。这种手艺对于某些人来说需要极高的天赋,石头显然就是这种人。 他的两个手指能够在热水中探囊取物不留痕迹,手上一公分的小刀片夹在指缝中,割破行人的口袋易如反掌且无影无形。但是,上天也是公平的,赐予他一双快手,却附赠了两条慢腿。 他的膝盖和其他人不同,大概是类似于风湿关节一类的毛病,不妨碍走路,但是跑步时大胯有些分不开,不跟劲,因此一旦跑动起来,看上去只有两条小腿在轮流前进。 这和石头侠光盗影的理想相去甚远,因此,碍于腿脚因素,在石头成为一位士兵前,依旧是个混混,而没有大的质的飞跃。 业内,石头凭借一双快手,获得了一个好听的绰号,小刀。 在张团长的队伍中,除了自己,大概没有人知道这个绰号,而这个手艺,在军队的几个月里,他一次也没有用过。他的工作是一把大号菜刀,对于石头来说,能够天天守着一堆现成的蔬菜,基本就是神仙过的日子。因此,他没有必要再耍弄小刀片子。 快到黎明时分,张团长等人还在为石头担心的时候,一头瘦小的毛驴出现在视线里,毛驴身后,石头正推着独轮车一步步悠闲的走过来。众人不知道的是,这种看似悠闲的脚步却达到了石头奔跑的急速范围,应该属于百米冲刺的范畴。 在他身后,传过来一个急促的声音:小偷,抓住他。 第一百三十九章 胆子是借来的 嗓门透过朦胧的雾气破空而来,之后石头晃动着的两扇膀子做出飞奔的翱翔姿势,出现在人们可视范围之内。(.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这是一个非常明显的下坡,石头正好站在坡顶上,看姿势,石头马上就要起飞,很快就能甩掉后面的尾巴,大伙放下心,在心里说:快点飞过来吧兔崽子,就差你一个人了。 但是,班长不是这么想的,长时间以来,他深知石头的腿脚不是白给的,关键时刻不拖后腿便是给足了石头面子。 后面的喊声也越来越急,不过,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正在大伙暗自猜测的时候,石头推着独轮车正在过一道暗坎,按照独轮车正常速度,一道不足十公分宽的沟坎算不了什么,只是稍微颠簸一下而已。 有些事情是不能按照正常逻辑来说话的,石头也没有按照正常逻辑走路,力道一波一波向前推进,没有连绵不绝的意思。 没有同心圆的车轱辘歪歪扭扭滚到沟坎时,力道刚好消失,毫不犹豫的卡在那里。此时,石头已经坐好蓄势待发的准备,力道全部用在了两条手臂上。强大的惯性将石头连根拔起,石头在心里说:喂喂喂,这是你妈怎么回事。 人飞了起来,越过独轮车,砸向一直走走停停的毛驴背上,然后又从背上摔了下来。 毛驴蓦然受惊有些不乐意,撩开蹶子往下飞奔,嘴边带着石头一路滚下来。 该发生的终于发生了,班长终于放下心,他瞄准老鬼的屁股蛋子蹬了一脚,呵斥道:还在这里看着干嘛,等着被人收拾,跟我这么长时间了没个眉高眼低,真你妈欠收拾。 老鬼对着飞奔的毛驴冲过去,张开两手试图拦下毛驴。 毛驴看到老鬼后,想要改变方向,但是嘴边还挂着一个人,很难在短时间内转舵。于是,毛驴带着石头像坦克一样撞击在老鬼身上。 老鬼张开手来了一个合抱,刚抱住驴头,胸口一阵发闷,他说:我靠。便和毛驴石头滚在了一起。 韩老大迷糊等人上来,看着纠缠在一起的人畜发憷,不知道怎样才能快速的将人畜分离。 缰绳将一头毛驴两个人紧紧拴在了一起,张团长等人围了一圈,老鬼还是比较理性的,他说:团长,这么捆着不是办法,时间一长要出人命的。 迷糊上前摸摸缰绳,是庄稼人手搓的麻绳,这种麻绳经过桐油浸泡后,硬度和韧性大大增强,凭借人力很难将绳子扯断。他试了几下子,人畜形成一个整体,每一次较劲都会牵动一片。 石头手脚被缚,但是并不妨碍出点主意,他说:割吧,韩老大偷来好几把镰刀,大伙就不要心疼绳子了,我出来以后,一切都会有的。 韩老大从草窠里拿出镰刀,扯着绳子将刀刃塞进去,凭感觉在里面蹭了几下子。石头和老鬼提心吊胆,张着大嘴随时准备呼叫。 缰绳和镰刀发出刺啦的几声后从中间断裂开来。 人畜分离后,人和毛驴一时没有适应宽松的环境,依旧保持原先的姿势呆在那里。 这时,坡上站着一个老头,老头喊了一句:我的毛驴。 之后急速往下跑,被独轮车绊了一跤,也学着石头的样子,从坡上一路滚下来,滚到众人面前。 老头子爬起来查看一下腿脚,发现和原先一样利索,于是立直腰板斜斜的站在众人面前,没有惧色。 这时,所有人都发现,老头的一只腿脚明显优越于另一只,一只又粗又壮,一只又短又细。 老头子站稳一只腿脚,戳着张团长的鼻子尖儿说:小子,敢偷老子的毛驴,你的胆子是你妈借来的吧。 第一百四十章 有点乱 张团长被喷了一头雾水,呛鼻的令人窒息的气味在脸上扩散开来,张团长摸了一把脸:老乡,说话要文明呀,我的胆子不是借来的,也没有偷你们家毛驴,你也看到了,这家伙和我的两个弟兄混在了一起,弟兄们伤势不轻,我们正在寻找哭的主儿,不知您老是不是这头毛驴的主人啊? 耗子听出里面的话头,还没有站稳便顺势攀住石头上半身,石头站立不稳,和耗子像葫芦架一样噼里啪啦的倒在草地上,嘴里响起痛苦的哎呦声,此起彼伏。哎呦了一阵后感觉内容枯燥,于是添了内容: “我的天,看看的我胳膊,骨头出来干嘛了?” “还有我的膝盖,怎么扭过来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迷糊在旁边帮腔:稍安勿躁,各位的零件还是能用的,估计是你妈不好使了。 开始的时候,老头子摔晕了头脑,认为有理打遍天下,欲将面前这些鼠辈一口吞掉,清醒过来以后,他很快发现面前的形势:黎明时分,几个青壮年出现在荒郊野外,目光闪烁但是不急不乱,这很能说明问题:掐死个把人跟闹着玩似的。 老头子气焰顿时消了十分,体重发生转移,由粗壮腿脚转移到细小的腿脚上,整个人也跟着矮了三分。他怀疑的看着自家的毛驴说:是吗,这是我家的驴,但是我家的毛驴从来不伤人,对人比较友善。 耗子和石头的哎呦声又一次响起来,团长说:老乡,你看着办吧,我的两个兄弟受了重伤,估计下半辈子唯一能够相依为命的就是炕头了,两个孩子无依无靠,以后就全凭你老照顾了。 老头子犯了牙疼,腮帮子一阵阵发紧,他吸溜着嘴巴子说:好吧,让我想想,有点乱。 第一百四十一章 埋了吧 石头还是比较犯贱的,躺在地上时间一长,湿了衣衫浑身难受,他爬过来抓住老头子的腿,当成杆子往上爬。 到此时,大伙才彻底明白,为什么善于慢跑的石头胆敢冒着被打死的危险劫驴,原因全在老头子这双比例不同的腿脚上。 为了让心情好些,老头子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将重心重新移到粗壮的腿脚上。他看着毛驴,毛驴显然受了惊吓,还没有从惊吓中缓过神,水汪汪的大眼睛瞪着老头子,等着他拿主意。老头子心说:畜生,看我干什么玩意,你妈倒是跑呀,能跑多远算多远。 石头攀住老头子往上爬,手碰到老头子裤腰带上的活结,活结一开,裤子也跟着开了。 老头子裤裆进风发凉,他意识到:活了这么大,终于碰上流氓了。 石头就着裤腰带的劲儿从老头子身边重新倒回大地,这一下子显然不轻,脑壳碰到了一个硬物,腿脚朝天抽搐了几下子,紧跟着缩成一团,嘴角也出了白沫。 班长扑在石头身上说:怎么了,这是你妈怎么了,演戏不带这么演的。石头翻了两下白眼,看样子死了过去。他上去抽了几个嘴巴,石头像死猪一样,任人宰割。 班长站起来对老头子说:事闹大了,出了人命官司,石头连惊带吓,老毛病犯了,以前死过几次都闯了过来,这回算彻底死了,老乡,这次不光你的驴,就是你也跑不了了。 旁边,韩老大从草窝里拿出步枪,走上两步用枪口抵住老头的脑袋。老头子活这么大白活了,碰上流氓不算,还碰上了人命官司,心里经不住打击,血液嗡的一声全部集中到脑门。他感到脑门大了无数圈,周身的血液还在源源不断的往头上涌。(.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终于,头皮经不住如此多如此重的血液冲击,面临崩溃的危险。此时已经由头重脚轻演变成了千里溃堤。他伸手扶住面前质感强烈的空气,刚要说话,眼前忽然现出一片红色,彤红无比,眼前的几个人在红色中变得飘忽不定,他瞪大惊奇的眼睛说:喂,我说------你们。 老头子受了惊吓,血压陡然升高,当枪声在韩老大嘴里响起时,老头子伸出双手向前要抓住什么,向前直挺挺砸过去,地上一颤,谁也没有想到这个结果,心里跟着忽忽悠悠颤动起来。 迷糊急忙蹲下身子,翻过老头的尸体,只见老头子嘴唇发紫,眼皮紧闭,从眼底流出鲜血。迷糊头一次看到这种死法,心里一翻个,很不是滋味。再拿手探探鼻子,没了气息。 大伙也跟着围上来,石头依旧没有反应。班长抬起泥腿子冲着石头的脑袋就要下手,心说看你装到几时。石头没有像往常一样从地上蹦起来,班长来了气,一脚跺在石头脑壳上,就听扑哧一声,撑住石头脑壳的土疙瘩被踹碎,半边脑袋跟着陷进泥土。 班长害了怕,急忙蹲下身子,将石头的脑袋从泥里抠出来,放在腿上,就见石头牙关紧闭,五官紧紧皱在一起,班长心说:真你妈犯病了。 老鬼在旁边见了,知道石头犯了病,掏出匕首说:这种病我知道,这叫鬼压身,心里明白身子不能动弹,不过这病我还是能治的。 说完将石头的手指头抻开铺平放在班长大腿上,他说:看着,一刀下去立竿见影。刀刃飞快的在食指肚上一割,一股脓血喷薄而出。 石头半边身子抽动了一下。老鬼刚要下第二刀,石头睁开眼。 看到老鬼拿着匕首在眼前晃荡,以为要对自己下死手,于是抬脚抽冷子蹬向老鬼的裤裆。 看到石头脸上乱七八糟的表情,老鬼惊喜的说:班长,醒了。话刚说完,裤裆受到撞击,一股巨大的莫名的疼痛从根上往外发散,他撒开匕首,双手捂住命根子说:我靠,嘿呦我靠。汗珠子从脸上淌下来。 另一边,老头子面朝天躺在地上,四周围了一圈过意不去的人,这时他们才明白,事真的有些大了。但是像这种年代,只要无心伤害别人的人应该就是好人了。这些好人围着老头子,不知道该对死者说些什么好。 东方现出第一缕鱼肚白,早霞堆积在天边,只待太阳从地平线升起,便会霞光万丈。 这么看下去不是办法,最后团长说:挖个坑埋了吧。 第一百四十二章 借尸还魂 黎明时分,人烟稀少,再加上地势偏僻,杂草丛生,根本没有人从这里经过。 找了一块地势较洼的地势,拔掉一片杂草后,土层松软,几个人利用现有的工具,再加上人手众多,很快,一个浅坑挖成了。 一伙人中,最过意不去的是石头,他想不到偷了一头毛驴就要了老头子的命,为了表示忏悔,他跑到老头子尸体跟前准备絮叨絮叨,替老头子的灵魂升天。老头子死的时候被翻了过来,四脚朝天的躺在草丛里,此时,经过露水的浸泡,裸露在外的皮肤透着一层水珠,就像刚被小雨淋过一般,头发根子也湿漉漉的贴在头皮上。 石头看了一眼,心底咯噔了一下子。他闭上眼仔细回想,发现身体除了湿以外,总感到哪里有不对劲的地方。心里说话:看来人是不能做坏事的,一旦心中有愧,胆气便跟着消了一半。 好在张团长等人在不远处,此时正托着泥手往这里走来,准备替老头子收尸。于是仗着胆子拿正眼从上到下重新打量老头子。 突然,石头心中一阵发寒,汗毛倒竖,寒气顺着脚跟一直凉到后脑勺。他发现,老头子正眼睁睁的瞅着他,目光幽蓝。 石头叫了一声,慌忙之中身体往后仰,想不到事与愿违,地下杂草湿滑,他不但没有后退,脚底打滑后反而滑向老头子的尸体,扑地后正好与老头子四目相视。石头看见,在老头子蓝汪汪的眼睛里,自己的身形逐渐变小萎缩,最后缩成一团消失在视线的最深处。 张团长等人听到喊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急忙往这里跑过来。到了跟前,只见石头趴在老头子尸体旁边正在喘气,双脚乱蹬,脚下的杂草被蹬平了一片。 班长不解的说:天生胆小,还你妈自己单独跑出来混,这不是摆明了找吓吗。石头被众人脱到一边,老鬼拿出刀子准备故技重施,继续给石头放血。 此时,大军和半个人从远处走过来,双手提着一连串的红薯,半个人怀里抱着几个玉米棒子,他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放下红薯和玉米棒子走过来。 地上躺着一个老头子,大军胆子大,凑近了观看,发现是具死尸,此时,老头子的面目舒坦了许多,他不明所以的问道:张团长,谁干的好事,把人家老头子给整死了。 半个人也跟着说:死不瞑目,看眼睛睁得跟茄包子似的。 老头子死后明明是闭着眼的,此时却是睁开的,莫非又活了不成。迷糊赶紧走过去查看,发现老头子确实睁着双眼,死死的盯住一个方向,模样吓人。 迷糊顺着老头目视的方向看过去,不远处的一片高地上有一颗歪脖树,树干被野火烧焦了一半,另一半依旧顽强的活着。树冠像雨伞一样孤零零的撑在大地上,给人倍感凄凉寒酸。耗子也发现了那棵歪脖树,这小子天生神神叨叨的,他顶了一会儿对大伙说:树上吊着一个死人。 大伙吓了一跳,心说大白天的说鬼话,这不是找揍吗。但是耗子一脸严肃,不像开玩笑的样子,于是怀疑的问道:耗子,你的眼神没有问题吧? 就在这时,躺在老鬼大腿上的石头大叫一声跳起来,双腿跪在地上,换了一副苍老的口音说:各位师傅,帮帮忙吧。 众人诧异,奇怪的看着石头,终于,迷糊听了出来“借尸还魂”,这是面前的这个死老头子的声音。 第一百四十三章 阴风 在农村,这种活人替死人说话的现象叫“撞鬼”。(.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撞鬼在农村时有传闻,据说,通常情况,人死之后,身心分离魂归地府。但是总有一部分人是个例外,这些人要么死不瞑目,总想着弄出点动静。要么精神强大,并没有认为肉身死去,魂魄游离于阴阳两界。此时,如果碰上身体虚弱之人,魂魄会非常容易附上人身,借尸还魂。 石头呜呜咽咽哭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声音苍老,沙哑而凄凉。 耗子和大军同时说:撞鬼了。大伙以为碰到了明白人,但是两个人说完以后,抖着双手撤到一边,和大伙一样不知所措。 老鬼从旁边拉起石头,一松手,石头像软骨鱼一样又滑了下去,继续痛哭,哭声中夹杂了断断续续的絮叨之声。 依稀听出来,老头子认为自己死的冤,不该死的这么早,是可以一直活到死的。 大伙听了心里发堵,确实认为老头子命不该绝,但是大伙好像也没有过错,没有动手动脚的老头子就自己死了。 迷糊没有见过这个,但是从老人嘴里听说过,像这种撞鬼的,通常是代表死者表达诉求,诉求一旦得到满意答复,魂魄便会主动离开。抱着试试看的态度,迷糊走过去对石头说:老人家,您有什么事跟我说吧,你看我,长得还算一脸正直吧。 老头子停止哭声,摸了一把鼻涕和眼泪,胡乱的塞进石头嘴里。他抬头观看,只见面前一个瘦小伙子正面带微笑看着自己,脸上没有慌乱,眼睛冒出一尺长的精光。老头子心里明白,假以时日再加上利用得法,这道精光能毫不费力的直接驱逐鬼神。即便这样,精光看在身上,魂魄就像贴在炭火前灼烧一般。他大言不惭的说:孩子,你们把我害惨了,本来我还有半个时辰的光景,这段光景应该是我人生最后的慢放时光,我可以很好的回顾一下过去,再带着期望展现未来。但是,就是你妈这么一跤,你也看到了,从坡上一滚,风驰电掣,时间一下子从半个时辰缩短到半袋烟的光景。而且,你看看上面那处高坡。 迷糊顺着老头子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半空中起了雾气,但是能够看出来,有棵歪脖树正在雾中若隐若现。其他人也跟着望过去,眼神不好的什么也没有看到。 老头子说:仔细看看,我应该是在上面度过最后的时光的。 迷糊看了一眼,果然,歪脖树斜向上方,大概树脖子位置,下面吊着一个人影,晃来晃去。 其他人是看不到的,但是耗子看见了,他凑过来对迷糊说:下面确实吊着一个死人,刚才还影影焯焯的,现在越发清晰了。 迷糊一下子明白过来,原来,老头子奔的是蹬空之路,沾不得阳界的凡尘。而按照张团长的意思,要直接入土为安。现在看上去,显然对老头子升天不利。 于是迷糊对老头子打了保票:你放心走吧,我们会达到你的要求的。 老头子听完,心里一阵感动,又哭了一阵,将石头哭的泪湿衣衫。哭完,老头子似乎想起什么似的说:我还有一件事,我的毛驴就交给大伙照顾了。 迷糊说:没有问题,我们会拿它当你的亲儿子一样对待的。 老头子听完想了想,感觉迷糊说的像人话,比较暖心,没有不妥的地方,于是主动与石头分离,魂魄飘在半空中。 石头絮絮叨叨烦人的声音戛然而止,一头栽在地上。迷糊说:石头应该没有事了,在地上自己缓缓吧。 他将老头子的心愿对着张团长、班长还有其他人说了一遍。除了耗子,其他人嘴里一百个不同意。他们是这么想的:不管怎么说,老头子是千里迢迢不辞辛苦跑到这里主动死在大伙手里的,既然死过一遍,就不能再将尸体吊起来制造自杀的假象,那样做,一来对不住已经死了一遍的老头子,二来对不住自己的良心,没有这么狠过。 迷糊说:老头子应该这么死的,我是在帮忙,帮助老头子完成最后一个心愿。 团长表了态:少你妈嗦,我说过了,入土为安,你的心怎么这么狠,我的话就是命令,将老头子埋了。 话刚说完,空气中刮过一阵阴风,在并不寒冷的秋天的早晨,众人却打了一阵寒颤,张团长深深感到了一片彻骨冰凉。 第一百四十四章 要出大事的 空气中没有风,只有一层白茫茫的雾气。 一股风卷着雾气打着旋掠过草叶,发出哗哗的声响,就像什么东西钻进草丛里发出的声音。 大伙抱紧了肩膀,瞅着这股莫名的旋风,刚刚松了一口气,那股旋风又卷着雾气由远及近掠过来。 两片铜钱大小的枯树叶子从空中飘下来,在地上翻卷着打了几个滚落在张团长和韩老大跟前。叶面竖起来,在地上直立了一会儿后飘飘悠悠倒在地上。 张团长抱着肩膀说:真是奇怪,好好的来了一股凉风,还刮来了两片树叶子,这种树在周围是没有的,不知从哪里刮来的。 韩老大弯腰捡起来,发现是再普通不过的榆树叶,于是随手扔在地上,说:有什么奇怪的,坡上那颗树就是榆树,兴许从上面刮过来的。(.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就算是吧,不过这阵风有点邪性。” 韩老大满不在乎的说:有什么邪性的,如果树叶子在空中连着打两个滚才叫邪性。 话刚说完,那两片树叶像有生命似的,笔直的升到空中,僵硬的在空中翻了两个滚,像两块小砖头一样落下来,砸在草地里发出噗噗的声音。 张团长和韩老大两个人从地上窜起来,真见鬼了,看来有些事是不能按照常理来说话的。 迷糊等人正对着老头子的尸体犯愁,张团长像明白过来什么似的说: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处理完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迷糊说好吧,就由毛驴代劳一趟。说完朝着老鬼打了一个手势。 老鬼牵过毛驴,迷糊和耗子大军等人提着老头子的四肢搭在驴身上,从石头身边经过时,老头子看了石头一眼,石头一激灵从昏迷中醒过来。 到了高坡,耗子从老头子身上解下裤腰带,绕着歪脖树套了一个死结,将老头子像一片树叶一样挂在上面。毛驴不合时宜的叫唤了两声,嗓门嘹亮跌宕,算是给老头子送了行。 走出老远,回头观看,老头子和歪脖树合二为一,就像一个戳戳而行的老头打着一把大伞站在高处望一般。 路上,张团长犯了心病,总觉得浑身对不起枉死的老头,在这个时候,眼疾又犯了,看向哪里都是白茫茫模模糊糊的一片。 大军和韩老大负责在前哨打探,其余人推着两个独轮车跟在后面。老鬼手里牵着毛驴,边走边抚摸驴毛。 半个人和石头因为身体原因,陪伴在团长跟前唠嗑,张团长搭着半个人的肩膀说:我的眼疾又犯了,可以看到你们两个,再远一点的就看不清了。 石头喊了老鬼一嗓子,老鬼听到后,牵着毛驴过来,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毛驴顺从多了。 团长看着毛驴的瘦小身板说:我本来准备自己走的,现在看来只能委屈一下尊驾了。 说完跨上毛驴,两条腿正好耷拉到地面,毛驴腰板子一忽闪,差点从中间折成对头弯。张团长两脚一蹬,毛驴顺势站稳脚步。 就这么着,在张团长两条腿的配合下,毛驴拖着团长出发了。 临近傍晚的时候,一行人出现在一个村落前,村子里家家户户的烟囱断断续续冒起了青烟。众人手搭凉棚,借着落日的余辉,他们看到了村庄最美丽的一面:整个村庄的轮廓被镀上了一层金光,从这个角度望过去熠熠生辉。 村子外的土路上来了一群披麻戴孝的村民,这些村民们一上到土路上,前头开道的唢呐手立刻吹起唢呐。随后,村里有个管事的在路上燃起纸钱,火焰腾起的那一刻,纸钱灰飞烟灭,在孝子面前腾起一个巨大的火球。 一个办理丧事的队伍出现在大伙不远处。 那群人中有个人喊道:孝子,点火。 走在最前面孝子手拿火把伸到燃起的纸钱火堆里,放在往常,火把遇火会哄的一声燃起来,但是,这次好像没了动静。 火把在火堆里搁置了一会依旧没有动静,映着通红的火光,孝子脸上冒出豆大的汗珠,管事的喊道:火把受潮了还是怎么回事,日落前必须赶回去,不然要出大事的。 第一百四十五章 拿酒来 身后熙熙攘攘披麻戴孝的人群停止哭闹,逐渐安静下来,他们纷纷问道:怎么啦,怎么停下来了。 管事的着急忙慌的对孝子说:拿出来看看,还有没有备用的火把。 “没有,都说这东西是不能随便捆的,因此,装殓婆只捆绑了一把。” 孝子手中的火把是有说道的,当地办理丧事有个习俗,死人入殓的头一天傍晚,孝子们要敲锣打鼓的绕着村子转悠,将死者生前的魂魄聚拢“收心”,意思是阴阳两隔,与阳世做个彻底了断,从此尘归尘土归土。 村庄之前有个城隍庙,城隍庙有半人高下,不知什么原因建在出村的路边。后来逐渐破败,但是,遗址方位却牢牢记在村民心中。孝子们绕到这里时,先要焚香烧纸,祭拜当地的城隍爷,算是给死者报到。之后,要在燃烧的纸钱中点起火把,火把引路,将死者遗落在各处的灵魂吸引过来,等候在路上的引路鬼看到了,就会将死者的灵魂收起来,送入天堂或者地狱。 火把非常重要,没有火把的指引,人们会认为死者阴魂不散,要闹事的,甚至会殃及子孙。 因此,当孝子看到火把没有动静时,脸上冒了汗,不知得罪了哪路神仙。 火把从火堆里抻出来,裹在外面的一层棉布冒出缕缕蒸汽,水份很大的样子。他伸手试探,虽然看上去蒸汽袅袅,但是比较干燥。 他看着火把发愣,管事的从旁边接过火把,贴在鼻子上嗅了嗅,桐油味直冲脑门。管事的咦了一声,心中暗自纳闷,这么多年还没有遇到这种情况,他瞅着二三十号披麻戴孝的人群,心里七上八下的没有主意。 后面的人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纷纷凑过来,将孝子和管事的围成一圈。中间的火焰还在燃烧,但是火势渐小,旁边孝子们立刻拿出纸钱往火堆了添加,火苗噗噗的又冒起来。 大伙纷纷问:怎么回事。 “火把像是有东西包住了,点不着。” 这时,孝子重新接过火把,整个放在火焰上烘烤。有人说:快去请装殓婆。 看样子,装殓婆经多视广的,应该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有人赶紧脱了衣帽飞快往村里奔去,不大一会儿功夫,装殓婆摇摆着身子急匆匆赶来,众人闪开一条道。 捆绑火把的木头棍子经过大火烘烤,木头棍子发出内部爆裂的声音,棍子上有了裂纹,从头一直裂到尾,孝子松开手以后,木棍从手中脱裂开来。 装殓婆见了说:攥住,攥紧喽,千万别松手。 孝子紧紧攥住火把棍子,装殓婆围着火堆转了两圈,伸手在火堆里试探,火焰温度很高,她凑近鼻子闻了闻,随后说了一句话:老太太好两口,走的时候太匆忙,没有喝上一口就上了路,有了怨言,后面的听着,拿酒来。 第一百四十六章 小花(上) 逝者是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太太,说起这个老太太可不是一般二般的人物。生前,老太太二十多岁的时候,一天傍晚,家中没人只有老太太一个人的时候,隔壁院子里的老枣树忽然无风自动,树叶响起一阵哗哗声。老太太循声望去,透过茂密的树叶,恍惚见到树杈上有人坐在那里,双脚搭在下面晃动,随着双脚晃动,整棵枣树也跟着晃动起来。放在往常,隔壁家的事是不需要她来管的,但是,最近枣子熟了,绿中透着红色,煞是诱人。而且,枣树上那人好像发现隔壁有人似的,猫在树上一动不动。老太太心中起疑,以为有人在树上偷枣,于是拿了一个擀面杖壮胆,蹬着凳子爬在墙头上,脑袋刚露出墙头,树上那个人说了话:是小花吗。 小花是老太太的乳名,听着声音耳熟,这时,那个声音又从上面传下来:小花呀,是我,过来帮个忙吧。 这下,小花听出来,是个女声,听上去像隔壁邻居王大婶的声音。小花心说真是多余,人家上树摘枣子关自己什么事。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但是,这么想着的时候,人已经翻过墙头跳在了院子中,她走到树下往上看,果然见到树杈上有人,但是头脸正好被腿脚遮住,看不见。她问道:是王婶吗,现在摘枣子有点过早吧? 上面那个人说:王婶?我比她可要大上一个辈分。 小花听了纳闷,细分辨,两个人的声音确实有些出处,不像同一个人。小花正在纳闷,上面那个人说:小花呀,既然来了就帮帮忙,你看挺好的枣树,树叶下却藏满了虫子,不撒些农药,不消十天半个月的,枣树叶子就全被吃光了。 小花抬头望上去,果然见到许多绿色细小的虫子,正在蚕食墨绿的枣树叶子。 上面那个人说:小柴房的门背后有瓶农药,你受累给拿过来。 小花推开小柴房,里面胡乱堆着一些杂物和柴草,门口低矮,再加上常年见不到阳光,一股发霉的味道迎面扑过来,她捏了鼻子朝门背后望去,待眼睛适应后,土坯墙上只有一段麻绳拴在锈迹斑斑的铁钉子上,下面有一堆盗土,旁边有个鼠洞,应该是老鼠的杰作。 她回到院子里对上面那个人说:没有看到药瓶,下面却有个鼠洞。 上面那个人想了想说:你看我这记性,药瓶子被我埋在下面的土里,刨开就能看到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小花不知哪里来的耐烦心,又回到小柴房里,用手在土下翻找,只一下子便碰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她拿出来放在手上,里面装着乳白色好看的液体,就像锅中的白面粥一样。 上面那个人已经顺着枣树爬下来,站在小花跟前。小花不认识面前这个人,但是觉得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人看到小花的神情,对她说:不要看了,我是你王婶的老妈,你看我像这么大岁数的吗。 小花打量着面前这个人,此时四十上下年纪,看上去和王婶年龄不相上下,怎么可能是王婶的老娘呢。正在疑虑的时候,这个自称王婶老妈的人接过农药瓶,打开盖子对着嘴喝了一口。 喝完递给小花,说:这种东西有种别人不知道的作用,可以驻颜,人喝了以后能够青春永驻。就像我一样,按岁数,我已经不下七十岁了。 小花犹疑的接过瓶子,打开瓶塞后,里面飘出一股清新的果香味,非常诱人。她举到嘴边,准备要喝,这时,她忽然想到隔壁王婶确实有个母亲,但是,她的母亲在自己小的时候,听说喝药死了。幼小印象中,王婶的母亲被七八个大人抬着按在马车上,听说是到镇上医治,再回来的时候便是一片哭声。 小花想到了这些,吓了一跳,再看面前已经没了人,那个自称王婶老妈的人消失了。小花像做了一场梦,但是手中还攥着一个农药瓶子。 接下来的几天,小花总能在没人的时候看到王婶的老妈,而且一直推荐藏在各个阴暗角落的药瓶子,小花终于明白过来,这是王婶的老妈要找替身了。横死之人,只有找到替身才能投胎转世。 她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并将看到王婶老妈的事告知了父母。父母感觉事有蹊跷,于是找了当地有名的巫士,巫士看了一眼小花,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他告诉小花的家人说:你们家的孩子是仙姑转世,要想保命,只能继续做仙姑,否则,不出一日,这孩子必亡。 父母一听,吓得不轻,魂魄飞了一半,将小花叫过来,为了活命,对巫士的话言听计从。 巫士布了法,掏出一张草纸在上面划了符咒,叮嘱小花:找个通天的火路,今晚子夜时分将其火化,纸灰搁置里面不动,然后成与不成就看自己的造化了。 所谓通天的火路,其实是指灶火坑,但是这里是有说道的,只有灶王爷“上天言好事”的通道才能叫通天火路。 转眼到了午夜,小花颤巍巍带着画有符咒的草纸来到火膛前,将纸点燃。那草纸就像沾了火油一般,瞬间腾起一团火焰,火焰顺着火膛钻了进去。 火势逼人,小花一个后仰,正好撞在后面的土坯墙上,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经在炕上,巫士手拿铜铃在面前晃荡着。小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说:不要晃了,三魂六魄全被挡在门边,不敢进来,再晃要出人命的。 巫士听完,知道小花已经华丽转身,脱胎换骨。要了赏钱,什么也不说便告辞了。 接下来的事让所有人都称奇,小花站起来,走到窗户跟前,朝着院子看了几眼,随后对父母说:院子里盘着一条黄花蟒蛇,盘起来有磨盘大小,将磨盘抬走吧,那东西好是好,但是野性难训,说不准哪天便会伤着人。 在场的不只其父母,还有其他几个乡亲,听到小花说了胡话,心说这孩子算是糟践了,大白天的说起了梦话。 第一百四十八章 原来是自己 这种事放在平常人身上要活活被吓死的,老太太看到了传说中阴曹地府的牛头马面。 那天,像往常一样,老太太从家中出来,刚走到胡同口的时候,从对面来了两个人。两人穿着一身皂青色的长袖粗布褂子,其中一个长的方头方脸,而另一个则是典型的大长脸。无论从长相和穿戴上看,都不像是本地人。 因此,老太太有意无意多瞅了两眼,怎么看怎么生疏,但是眼神却像被什么东西吸住了一般,收不回来。老太太头一次有这种感觉,就像拔河时碰到强劲的对手,虽竭尽全力但还是被拖着往前走。她试了几次没有挪开眼神,心说不对,这两人身上肯定有问题。而且直觉告诉她,两人并非善类。(.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此时,走在前头的方脸汉子也迎着走过来,与老太太擦肩而过的时候,看了她一眼,那是一种瓦蓝的像老猫一般的眼神,瞳孔光芒外露,形成一道光芒罩住面前的任何一个人。老太太浑身激灵,就像刚从噩梦中惊醒一般,待要仔细看时,两人已经一前一后走了过去。 野猫野狗等活物见到两人后四散奔逃,发出撕心裂肺的声音,唯恐避之不及。 老太太大脑一阵空白,毫无来由的站在原地驻足了片刻。之后,产生恍若隔世的感觉,大脑强烈的认为,在上辈子的某个时刻曾经经历过这么一场,同时同地同样的感觉。她喃喃自语道:怪事。 时间不长,老太太转动胡同口上,通常这个时间,胡同口会聚着三三两两和她同龄的无所事事的上了岁数的人,这些人聚在一起,享受着散漫的不知如何打发的时光。但是今天,人们好像看了黄历:不宜出行。她站了足有半个时辰,太阳在头上恬静的挂着,没有往日的强烈与聒燥,反而多了一片宁静,就像月亮偷偷窥视地上的一切一样。不知站了多长时间,老太太腿脚有些麻木,此时依旧没有见到人影,于是准备打道回府。 此时,过道头上,两个人影一闪,老太太一眼认了出来,是刚才看到的那两个人。这个过道和其他的过道不同,一头通向村里里面,另一头却是一口面积不大的池塘。池塘不深,水面上常年飘着各种生活垃圾,并不时有死猫死狗的小动物尸体浮现在绿豆汤一般的水面上。是个典型的污水塘和垃圾场。 两个人指指画画了一阵后,像是发现水中有什么东西,顺着坡道滑了下去。 闲着也是闲着,老太太准备过去看个究竟。 就在这时,紧挨池塘的一户人家有了动静,门闩一响,门板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人。这个人六十多岁,腿脚有些不跟劲,老太太定睛一看,虽然相隔较远,但是从神态步伐可以看出来是个熟人,而且熟的很,放在嘴边但是想不起来是谁。 出来这个人走到过道尽头,好像思考了些什么,随后便毫不犹豫的从坡上跳了下去。片刻之后,那两人又出现了,一前一后,中间夹着一个人,三个人排成一条直线走过来。 到了老太太跟前也不答话,中间那个人披散着花白的头发。老太太有意凑的很近,几乎贴到了三个人的身边。奇怪的是,这一次不像上次那样,几个人将头埋的很低。 中间那个人就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刚刚从门口里出现的那个人。此时,中间的这个人浑身湿淋淋的,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身上散发着淤泥特有的臭味。 老太太心说“怎么这么不小心”,用手拍了一下这个人,中间这个人慢慢甩了一下头发,透过水淋淋的花白的头发,露出一张再也熟悉不过的脸。 老太太见到后如五雷轰顶:我的天,这不是自己吗。 第一百四十九章 大限将到 夹在中间的自己给了老太太一个肯定的眼神,随后瞄了一眼前后,心有灵犀般,老太太立刻知道眼前这两人的真实身份:牛头马面。 她常年和死人魂魄等打交道,骤然见到牛头马面心中还是一阵害怕,生怕两人看出自己一样,赶紧埋了头脸,背过身子去。 牛头马面好像知道老太太的心思,故意装作不知,但是,欲盖弥彰,一瞬间,牛头马面再也掩盖不住嘴脸,头部蓦然增大起来,原先的皮脸逐渐撑破,撕裂的脸皮掉落在肩上。前面的一个嘴巴慢慢拉长,差不多到了胸部,后面的一个逐渐长出半米长的尖尖的犄角。 再看上去,已经完全失去人的五官,面部比例严重失调,变得无比狰狞起来。 老太太的心脏跳到嗓子眼,她靠住墙,极力掩饰内心恐惧。好在牛头马面没有转过身,继续往前走,不消片刻便消失在胡同口。 腿脚能够活动时,老太太试着活动了两下,发现小便失禁尿了裤子,待能够迈开双腿时,便双手扶墙进了自家门口。屋子里面黑漆漆的,屋内的挂钟响了几声,她忽然意识到,原来是后半夜,但是外面明晃晃的和白昼没有什么区别。她自言自语道:这天儿怎么了,黑白混淆?到底是白天还是黑夜。(.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这么想着挑起门帘进了里屋,里屋土炕非常干净,光线散在平整的炕席上,她没有睡意,蹑手蹑脚打开笨重的衣柜,从里面翻出一件浣洗裤子换上。这是她最喜欢的黑格绸子的面料,贴在身上舒滑异常,好受的很。转身将湿掉的裤子扔进了外屋的洗手盆里。 忽然,窗台的阴影里伸出一只手,啪嗒一声敲打在炕席上,声音轻微,但是在无边的寂静中分外刺耳,老太太头发根竖起来,定睛观看,不看不要紧,一看着实吓了一跳。原来,窗台阴影里躺着一个人,翻身的时候一只手正好探出阴影外。 老太太寡居多年,形影相吊,唯一作伴的就是自己的影子,炕上怎么多出了一个人。老太太心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于是仗着胆子凑过去观看。 想不到的是,仰面朝天躺在炕上的居然是另一个自己。老太太心里一怔,随后想起刚才胡同口的一幕,大概知道了是怎么一回事。她心里说:魂魄游离,皮囊已经收不住心神了。 这么想着,心中着急,再加上恐惧,老太太从梦中惊醒过来。醒来时,就像刚才梦中看到的那样,院子外圆月高悬,屋子内银光遍洒,自己正躺在窗台阴影处。 原来系南柯一梦,老太太心中窃喜,正在暗自高兴的时候,她发现了事情的严重性,她想不起来什么时候换的裤子,于是急忙到了外屋,发现洗手盆里飘着刚刚浣洗下来的裤子,伸手一摸,搭在地上的裤子腿有一片是湿的,和梦中情景一模一样。 到了这里,老太太忽然明白了什么,心里反而踏实下来,她看着光亮的窗外,心里想着:天亮的时候,应该举行个告别仪式,趁着自己能够说话,心里明白,和几个成家的孩子说一声,大限到了。 第一百五十章 小心还魂 老太太心事重重,一宿没哟睡觉,就这么干耗着直到天明。天刚刚发亮,老太太三个儿子家中绕了一圈,叮嘱三个儿子中午到自家老宅子去一趟。三个儿子还在睡梦中,听到老太太砸门板,三个儿子不约而同的想到:老太太又发神经了。因此都没有放在心上。 老太太回去后,自己动手张罗了一桌丰盛的午饭,专等着三个儿子过来。但是,直到饭菜全部端上桌,菜都放凉了都没有见到人影。老太太心说兔崽子,太不把老人的话当回事儿了。一赌气,老太太准备自己先吃,她特意端来一壶浊酒,放在农村,一般人家轻易不会动酒了,但是老太太心里憋屈,准备饮上几盅冲淡一下郁闷和思绪。 浊流顺着壶嘴奔流而下,酒水砸在酒盅里发出清脆的声音。她放下酒壶,心中思绪万千,想到了人生中的许多生活场景,尤其早逝的老头子,现在想起来,心里怪惦念的,不知到了那边过得可好。 她端起酒盅,就在准备一饮而尽的时候,院墙外边响起一声不知什么动物尖利的叫声,随后院子墙头上飞上来一只公鸡。老太太立刻明白了,黄鼬拉鸡。放在夜晚情有可原,但是大白天的出来打食,明显不把老太太放在眼里。她拿了吹火棍往外走,出了大门,果然见到一只黄色的身影,飞快的向庄户的下坡逃窜,老太太拿着吹火棍往前紧赶,下面就是污水塘,老太太一不留神,脚底浮土松动,站立不稳,脚底一软,身子打着滚滑落到污水塘边。 这个滑落的过程非常漫长,永远定格在老太太生前的记忆中。 下午,有人发现污水塘里,和乱七八糟的杂物掺杂在一起的还有一具尸体。人们打捞上来时,老太太睁着双眼像在捕捉什么。这个动作让看到的人们浮想联翩,他们不知道老太太到底想看到什么、看清什么。 老太太的三个人儿子到场时,看到老太太的样子,心中愧疚万分,准备厚葬老太太。 他们请了各路吹打班子,灵棚前搭了三重宫门,最后面才是老太太的棺椁。傍晚,孝子孝孙们引路招魂,走到村子外城隍庙的时候,招魂的火把就是点不起来。 装殓婆喊了一声:拿酒来。 张团长等人见有了热闹,三一群俩一伙的凑过来。只见有人从村里抬来三素三荤,长条桌上依次排开,装殓婆倒了一杯酒,吆喝了一声:请吧老太太。随后,将酒泼向烧纸钱的火堆里。 酒水泼在里面发出哧哧的声响,火焰上方冒出一尺高蓝色的火焰。 眼瞅着太阳就要落下地平线,装殓婆说:老太太,时辰不早了,您老等得及,儿孙们爷等得及,但是小鬼们可不愿意了,这么着,回去咱们再慢吃慢喝。 装殓婆伸脖子侧耳朵好像在倾听什么,就像两个人一说一答,正常对话一般,歪着耳朵倾听了一阵,装殓婆说:好喽,老太太同意了,起吧。 几句话说完,在场的人无不感到后背拔凉。火把再一次放进烧纸堆里,说来也怪,不由得在场的人不信,就在火把刚刚沾到火苗的一瞬间,黑色的火焰腾空而起,火焰上方冒出一股浓烈的黑烟。 在场的人又一次震惊了,现场一片肃穆,装殓婆提醒身后的孝子们:哭吧,放声哭呀,不然老太太又不愿意了。 哭喊声响成一片。 耗子眼睛好使,但是被黑烟遮住了视线,和其他人一样,看不出个所以然。他小声对迷糊说:装神弄鬼吧。 看看周围的气场,气场全被老太太拢住,可以想象,死去的这个人生前该有怎样的道行。他不置可否的摇摇头,没有说话。 张团长望着这些收魂引路的人群,想起死去的弟兄,心里不是个滋味。但是其他人不是这么想的,尤其半个人,他凑到大伙跟前,眨着眼皮说:今天晚饭有了。 耗子和老鬼首先响应,他们对这个还是比较在行的,也跟着起哄说:是呀,给老太太磕几个头混碗饭吃,我们不吃亏啊。 说到吃饭,几个人的肚子纷纷响应,咕咕叫唤起来。 张团长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一行人跟在后面,不远不近。此时,引路的孝子们已经进了灵棚,安顿下了老太太生前的各处心神。 张团长说:哭吧。 几个大老爷们酝酿了一下子,接着咧开嗓门哭了起来,哭声震天,孝子们不知道这是哪一出,纷纷看着这些人跪倒在灵棚前。 出于礼貌,装殓婆点燃了纸钱,算是这些人给老太太尽的孝道。干嚎中,耗子抬起屁股走到装殓婆跟前,小声说道:那招魂幡子一直在动,今晚死者定然还魂。 装殓婆一听,脸部僵硬,顿时呆在了原地。 第一百五十二章 老房子里的酒席 管事的走后,耗子低下头,将脑袋藏进裤裆里,没了言语,他心里清楚,碰上了茬子,这顿饭蹭的,还没有碰筷子,胸口已经堆满了东西。(.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其他人则比较满意,可以放心大餐一顿。 终于,耗子支撑不住,身子顺着凳子出溜下来,走到迷糊跟前,抬头看了一眼黢黑的房梁,此时,房间的侧梁柱上被人挂了一盏马灯,灯芯挑的老高,透过灯芯形成一道一尺多长的淡黄色的火焰,火焰上方飘起一片黑烟,屋内顿时充斥了桐油的味道。 但是,房间四周和马灯附近形成了鲜明对比,比较昏暗,灯光散出的光芒基本上没有穿透力,在众人背后拉下了厚厚的长长的身影。(.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耗子绕到迷糊跟前,迷糊准备看耗子笑话的,因此,故意扭过头去,和大军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耗子掰过迷糊的嘴脸,双手暗中用力的说:迷糊,看来死去的这位老太太确实有些修行,万一有个什么异常动静,你也知道,我对这个还是比较外行的。 迷糊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喷了耗子一头一脸,耗子立刻放下双手,在脸上摸了一把说:我靠的来,哪里来的这么多的口水,你妈谗的吧。 “再不开饭就要饿死人了,你刚才说的什么?”迷糊一本正经问道。 “老太太万一在晚上闹事怎么办?” 迷糊一板一眼开导说:人死如灯灭,哪有那么多的鬼怪事,那些都是人们凭空编出来吓唬自己的,放心吧,你只管吃饱喝足,剩下的睡觉就是了。 就在此时,门口吆喝了一声“饭菜上来喽,各位客人等着急了吧”。管事的身后,两名村民担着两屉饭菜上来,上面盖着苫布,蒸汽袅袅的从上面透出来。紧接着,房间里充满了饭菜的香味。 桌子上很快摆满了八个菜碟子,中间放置了一个大海碗,里面堆着白花花的肥肉,香气四溢诱人。大伙的馋虫立刻被香味勾出来。 管事的说:主家交待了,酒水管够,今晚有事就要依仗各位了。 大伙有些等不及,张团长站起身对管事的打了保票:好了,有什么事尽管冲耗子说吧。说完,涎水流下来。 很快,大伙甩开腮帮子,一桌子饭菜风卷残云般被收拾干净,到此时,大伙终于想起来,桌子上还摆着两坛子老烧。 韩老大搬过坛子,上面封着泥口,酒气从里面冒出来。耗子感觉到问题的严重性,主家如此款待,就像肯定要发生什么大事一样,他搬过另一个坛子,给自己倒了满满一碗酒,其他几个人也各自满上。 张团长站起来,端着碗好像想起什么事,班长在一边看了出来,他问道:团长,今晚咱们住在哪里呀,是不准备在此借住一宿。 耗子端起碗一饮而尽,他说:看不出来吗,今天就住这了,哪里也不去了。 这时,一直蹲在院子吸烟的两个村民走过来,对在座的几个人说:主家已经替各位想到了,东西房间各有一条大炕,大伙在上面凑合一宿,还是比较宽敞的。 说话的村民正好站在马灯底下,光线刻画在村民褶皱的脸上,显得棱角分明。村民扭身走到院子的时候,脸上露出不易察觉的微笑。 在迷糊看来,给这间看上去干净朴素的房间增添了几分诡异。 推杯换盏中,以张团长等人为首的几个人渐渐进入境界,周围的景象和人模糊起来。耗子不胜酒力,一头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不知什么时候,身边有了动静,桌子上的盘子和碗被人码放起来,盘子碗发出清脆的抨击声。 耗子胸口发热,头脑灌了铅一般发沉发重,口干舌燥,他睁开眼皮,发现桌子旁边有个老太太正在有条不紊的收拾碗筷,见到他醒过来,递上一碗清冽甘洌的凉水,说:这位客官看着眼生,喝口水醒醒酒吧。 第一百五十三章 灵棚 入夜,灵棚内一片安静。 孝子孝孙们蹲坐了一地,中间是老太太厚重的棺椁,大伙的心思都在这上面,谁都没有离开。 之前,装殓婆叮嘱过“有事没事全在头一晚,须阳气压住阴气方能平安度过”,三个儿子知道老太太生前手段了得,能够两手通阴阳,虽然人已经死了,但是死亡方式过于蹊跷,按习俗讲,不在寿终正寝之列。打老太太归天那一刻起,三个儿子心中就没有踏实过,虽说是自己的生身母亲,但是,老太太的死总和几个儿子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三个儿子心中有愧,因此,心中总感到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般。 他们牢牢记住了一点:阳气压倒阴气。还有一点,装殓婆说:那几个陌生人中有个人的眼睛特亮,不是一般的人,如果有事发生,可以去求助他们。 于是,与老太太沾亲带故的都被请来守灵,但是,那些旁支是没有这个心思的,生怕老太太在天有灵整出什么动静,天擦黑不久,便借故三三两两的散去,只剩下三个儿子的全家。小孩子不知道害怕,依偎在大人背上憨憨睡去。 三个儿子轮流给老太太烧纸钱,透过纷飞的烟灰,老太太的画像正慈祥的望着眼前的一切。 二更时分,整个村子安静下来,灵棚里也开始没了喧哗,儿子儿媳们聊完该聊的话题,看着棺椁前面昏黄的长明灯,不禁耷拉下眼皮,恹恹欲睡。 灵棚四周的帷幔开始随风摆动,与帆布摩擦发出轻微的不间断的嘶啦声。 一切归于沉寂。 装殓婆躺下之后,翻来覆去无法入眠,于是起身来到院子里。 越过院墙往远处观看,只见灵棚方向一片光明,小半边天笼罩在光明中,光明上方,黑烟笼罩。她浑身惊出一身冷汗:莫非灵棚着火了不成。 想到此,她回屋拿了一件长褂披在身上往灵棚方向赶。七扭八拐过了几条胡同,快到灵棚时,发现萦绕在上面的光圈没有了,她心里纳闷,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但是,既然已经走到这里,不妨到灵棚里打个晃。 灵棚里安静异常,守灵的主家们昏昏睡去,之后守值的大儿子麻木的盯着火盆,火盆里面已经没了火星。她掀开帷帐走了进去,刚要说话,就见从棺材后面站起来一个人,穿过昏暗的光线,掀起后面的帷帐走了出去。 装殓婆急忙走过去,发现在棺椁后面,挤挤挨挨睡着好几个人,没有空隙再放进一个人。装殓婆疑惑的说:明明看到有人从这里站起来走了出去。 突然,一个不祥的念头涌上心头。 第一百五十四章 又喝了一碗酒 她被这个突然涌上来的念头吓坏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原来,装殓婆想到了棺材里面的老太太,她望了一眼安静无比的灵棚,一切都在沉睡中,就连架在凳子上的棺材也酣睡了一般,周围太安静了,所有能够出声的东西都在装殓婆凝望的瞬间屏住了呼吸。 她感到头重脚轻,伸手扶住四周的帷帐,帷帐也是软的,没有一点支撑感,她晃动了一下绳子,灵棚顶部整个压下来,糊住了头脸,她想这下子完蛋了。 忽然,凉棚的一个角落里发出一阵呼哨声,绵长而跌宕,随后有人依依呀呀哭起来,声音不大,但是却划破了灵棚内的寂静。装殓婆头脑一激灵从恍惚中清醒过来。只见老大家的媳妇闭着眼睛哼唱,一只手敲打着地上的一块木头板子。这个妇人脸上表情忽而松弛忽而紧张,原来系梦中所为。装殓婆看了过去,此时妇人脸上现出凝重,紧跟着堆出一脸狰狞,口中牙齿铮铮作响,像在啃咬骨头一般。 这个时间段,张团长等人睡觉的房间里,有个老太太走进来。东西两间正房的大炕上,七仰八叉的躺着几个汉子,嘴里冒着酒气。 老太太挨个看了几个汉子一眼,站在臭气和酒气熏天房间里,脸上毫无表情,就像未经允许擅自弄乱自己房间的主人一样,脸上现出复杂的表情。她挨个拾起散落在地上各处的鞋子袜子,整齐的放在进门不碍事的位置,随后,从堂屋里拿起笤帚,将吐在角落里的污秽物扫净倒在院子外面。之后找了一块干净的地方坐了一会,随后来到堂屋里。 耗子正趴在桌子上酣睡,老太太归置了一下碗筷,桌子上还有半坛子喝剩下的白酒,她用筷子沾了一滴放在嘴里,顿时酒香弥漫。就在这时,耗子醒了,睁着通红的眼睛瞅着面前的老太太。 老太太和蔼的说:醒了,喝杯水醒醒酒吧,这么喝不行,容易伤着身子骨。 耗子还在酒劲上,头脑昏涨,他听说过以酒解酒的法子,要想在短时间内醒酒,可以适当再饮些酒,帮助身子精气运转。于是,耗子说:打扰了老太太,以我的酒量,还是可以再来一点的。 看着他的样子,老太太忽然来了兴致,说:如此说来,我也不便小气了,说出去让外人笑话,老身陪着客人再喝上半碗。 耗子晃着身子想站起来,被老太太一把扶住,说:坐下,这碗酒我倒。 两碗酒倒好,耗子抢过碗一饮为尽,张着嘴说痛快痛快。 他亮出碗底说:老太太,看您的了。 老太太端起碗,用手掩着口鼻喝下去。一碗酒顺着老太太的口,透过老太太的身体原封不动的流在地上。 耗子听到细水长流流到地上的声响,但是想不通是怎么回事。 既然想不通,索性什么也不要想,他抬了一下眼皮,在酒精的作用下,整个身体和大脑开始麻痹,老太太的身影模糊起来,他看着面前这个老人想: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只是一瞬间,耗子想了起来,面前这个人和灵棚里摆放的画像一般无二,难道是? 耗子想到这里,猛地惊出了一身冷汗,想要站起来,但是,酒精已经完全控制住他的大脑和四肢,他勉强睁开眼睛,看见老太太正起身离座,向着里面的房间走去。 第一百五十五章 阴风 房间的大炕上,睡着班长、石头和老鬼,此时三个人睡得正香,鼾声不断。(.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老太太走进房间里,不动声色的看着三个人出神。三个人被看得冒了凉气,一会功夫,班长身体顶不住,有些气短,长长吸了一口气,这口气憋在胸口位置,很长时间才呼出来。老太太拿手指了指班长的脑门,脑门洞开,有股清气从里面跑出来,老太太转身走到院子里。 班长一口气没有上来,从梦中憋醒了,他做起来,一边擦着脑门上的汗一边捶打胸口。[.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旁边的石头和老鬼睡得跟死猪似的。看看外面天已经大亮,顿感尿意盎然,从炕上跳下来挪到院子里。 院子一侧,一个老太太正悠闲的坐在台阶上,手里拿着一把蒲扇和蔼的看着他。 班长不好意思问道:老太太,咱家的茅房在什么地方? 老太太说:院子没有,不过外面倒是有一个,出了门左拐,几步叉子就到了。 班长提着裤子出了大门,看上去,左手边是一片菜园,菜园子中间有条小路,小路尽头便是一间简易茅房,他径直奔了过去。 片刻之后,无边的黑夜里响起有人落水的噗通声,随后污水塘面上有人挣扎了片刻,不久便沉下去,水面上的杂物激荡开又回荡过来,覆盖在这片吃人的塘面上。 耗子和老太太喝了一碗酒,支撑不住,脑袋像榔头一样凿在桌子上,又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朦朦胧胧听到,里面房间响起轻微的脚步声,听得出来,有人正蹑手蹑脚经过这里。 他微微抬起头,看到老太太步履稳重的从里屋出来,紧随其后的还有一个人。这个人边走边勒紧裤腰带,踢拉着鞋蹭着小碎步。耗子在心里叫了一声:班长。 班长扭过头来冲着他打了声招呼,手势含糊,耗子猜不透其中的意思,像是招手又像挥手。 耗子一阵迷糊,又睡了过去。 灵棚里,装殓婆迷迷糊糊感到出了什么事,她好像听到有人落水的声音,之后,身后袭来一股寒意。 这股寒意跟一阵风一样从装殓婆身边刮过,刮到棺材旁边,长明灯忽明忽暗,棺材上的招魂幡也抖动了一阵。 此时,守着长明灯的大儿子看到老太太大外面进来,像往常进家门打招呼一样喊了一声:娘回来了。 装殓婆走过去拍拍大儿子的后脑勺,大儿子一激灵醒过来,骤然之中咋呼道:谁? 装殓婆说:我,刚才胡说什么了? 守灵棚的孝子孝孙们被咋呼醒了,纷纷往长明灯这里观看。 大儿子说“没有,一直就这么坐着,什么也没说。”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起了旋风,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过后,灵棚前面摆放的纸人纸马全部吹倒在地,长明灯险些熄灭。 大儿子吓的够呛,要知道,长明灯是万万不能灭的,他双手拢起罩住火焰,火苗慢慢恢复正常。 装殓婆提着鼻子闻了一下,风里夹杂着阴冷之气,心说:该来的终于来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大儿子疯了 短暂寂静后,三个儿子首先回过神来,他们站起身往灵棚外面跑,边跑边喊:全他妈吹倒了,快点出来扶起来。 里面的孝子们听差了话头,以为灵棚要倒,撇下棺材往外跑。 外面风停雨歇,如果不是满地的纸人纸马,很难相信有这么短暂的大风。 众人开始七手八脚收拾地上的纸货,放归原位。两个小孙子合力抬动一具倒地的纸人,纸人由秫秸杆做的筋骨,外面糊了一层白纸,上面拿漆料描眉画凤,份量很轻,极易被风刮倒,因此,脚下通常放些砖头瓦块一类的东西压住。即便这样,一有风吹草动依旧摇摇欲坠。 摆在两个孙子面前的是个马夫,马夫体型矮胖,四方大脸,下巴用墨水泼成了一坨浓密的胡子,眼睛用鸡蛋壳制成,中间漆黑一点,露出大部分眼白,样子比较凶恶。 马夫倒地时,后脑勺被砖头磕了进去,眼睛差点震落,深陷在眼眶里面。(.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两个孙子一人一边兜住纸人马夫,马夫生了根一般纹丝不动。 有个孙子想了想,大概脑瓜不够使,他看了一眼说:脚上压着砖头,将砖头拿了。 另一个孙子比较听话,在纸人脚下寻找砖头,没有找到。他张着两手说:没有,你妈脚上什么都没有。 于是,两个孙子没有多想,继续用力,纸人依旧岿然不动。 其他人收拾完地上的纸人纸马围上来,有个人眼尖,他说:这个东西不是咱们这里的,是新来的。 这句话放在平时,人们会把它当屁给放了,但是现在不同,这话跟炸弹差不多,听到的人耳朵根子发炸,头皮发麻。 人们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老孙头挠着后脑勺,同样一脸疑惑的说:我接手的纸货,心里还是有数的,纸人纸马还有马车,唯独没有马车夫。 孝子们含糊着说:老孙头,你的记性是不是出问题了,这么多纸货,多出个把人还是比较正常的。 老孙头心里有数,他从没有在这种事上含糊过,为了不引起恐慌,他笑了笑“大概记混了。” 大伙如释重负,纷纷说:是呀,这么说就对了,先扶起来吧。 两个孙子说:扶不动。 “吃货,平时吃奶的劲儿哪去了?闪开。” 大儿子伸手扭住纸人的胳膊,发觉黏黏的湿湿的,像淋了细雨一般。他没有多想,一使劲,居然没有揪动。大儿子心说“什么玩意造的,死沉死沉的”,刚这么想着,左手抱住纸人的后背,后背沉甸甸的跟真人差不多。他没有多想,双手合抱将纸人从地上戳起来。 他趴着两手说:跟你妈死人差不多。 说完,全身过电般凉了半截,别人不知道,他心里明镜似的,现在回想起来,地上躺的根本就是一个人。 众人不明就里,打着哈哈:个大肾虚,你的劲儿全部都吃了奶了。 大儿子也跟着干笑,皮笑肉不笑。这时,他看到纸人马夫向自己走过来,贴着他走进灵棚。 灵棚里,不知谁放的纸钱,火势正旺,马夫脱下衣服在上面烘烤,映着火光,能够清楚的看出来,前胸有一片浓密的护心毛。正对面站在一个老妇人,看身影非常像死去的老太太。 大儿子没有说话,仗着胆子走到跟前,这时,老太太说话了:大头啊,过来帮忙,一不小心掉在水里,全弄湿了,这样赶路是要伤害身体的。 大儿子五官移位,心神难收,站在他面前的正是去世两天的老太太。他心存侥幸,仗着胆子问:娘,是你吗? “这孩子,还娘的声音都听不出了。” 大儿子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精神瞬间崩溃,开始绕着灵棚跑来跑去,上蹿下跳。 就在这个晚上,大儿子好端端忽然就疯了,嘴里说着乱七八糟的胡话,一会哭一会笑的。人们花了好长时间才把他逮住,五花大绑捆在长条凳上,开始的时候有两个人负责看守,但是经不住大儿子神鬼的往外喷,将他扔在南房里跑了出来。 第二天看上去是个好天,霞光隐藏在鱼肚白的天空中。折腾了一宿的人们正在昏昏欲睡,院子的小南房里,大儿子已经挣脱束缚,用凳子敲碎木头窗子,整个人站在小窗户上准备放肆放肆,刚掏出小鸟,马夫从大门口走过来,对大儿子说:昨天有匹马摔伤了,你娘说是你弄坏的,现在叫你过去一趟。 他口里应着,但是小鸟也没有闲着,将尿液全部喷在两条大腿里面,忽然想到:老娘不是死了吗。 想到这里,他大声囔囔道:少他妈骗我,老娘不是死了吗。 第一百五十七章 班长之死 临近黎明的时候,老鬼和石头做了同一个梦,梦见班长水淋淋站在两个人面前,老鬼说了一句:班长,看你那样子,挂汤灌水的,跟你妈水鬼子一个德行。 班长也没有客气,和往常一样,看到两个手下收不住手搂不住口,他手脚并用抡在两个人毫不防备的大脸上,一反常态,两个人没有感觉,只是感到溅了一头脸污水。三个人同时纳闷道:这是你妈怎么了。 班长甩着两手说:忘记正事了,我要出一趟远门,不能陪着你们东挡西杀了,哥几个以后保重。 情景整的跟真事一样,老鬼和石头以为班长开玩笑,也附和着说:再见吧班长,越远越好。 班长一下子变得戚戚然,说:好吧,你们保重。 就在这时,院子里小南房里,响起木头窗户破碎的的声音,声音传出去老远,看守大儿子的本家堵住耳朵装聋作哑,声音还是毫不客气的撞击过来。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两个人一前一后出现在院子里,看到大儿子赤身蹲在窗台上,裤子扒下来晾晒在脑袋上。 真疯了。 班长看了一眼院子里这个疯子,老鬼和石头吧嗒着眼睛要醒,他走到院子,想不到,疯子看见班长从跟前过,和正常人一样寒暄了一句:昨晚吃的可好,睡的可好。 两个看守的一看,以为跟自己打招呼,心说没有吃药这么快就好了,真邪门。 但是后面一句话证明两个人猜错了,大儿子接着说:有照顾不周的地方请多担待,万一老娘知道了,要打屁股的。 张团长和迷糊等人睡了一个好觉。本来,迷糊感到有事情发生的,但是一夜好睡,什么也没有发生。(.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听到院子吵闹时,大伙几乎在同一时间醒过来。 韩老大扒着头往外看:怎么了这么吵吵。 老鬼和石头同时做起来,他们互相同时说:你妈刚才做了一个梦。看看班长的位置,只有一个枕头放在旁边,人没了踪影。 两个人看了一眼,等着对方说话,不见动静,又同时说:你说说看。 老鬼说:我说吧,你先闭嘴,老子刚才梦见班长了,一副落汤鸡模样。 石头一脸惊奇:是啊,还你妈打咱们了,甩了一脸污泥,到现在还酸臭酸臭的。 两个人意识到可能出了问题,急忙跑到西屋,大声对团长说:团长,班长不见了。 韩老大笑嘻嘻的说:掉粪坑里了吧。 两人一脸严肃的说:是啊,借你吉言,没准真掉下去了。 院子里响起嘈杂声,大儿子好像恢复了正常,有人拿了一身衣裳扔给大儿子,大儿子反正面看了看,规规矩矩穿在身上。人们一看,这孩子吃些中药治疗几个疗程还是有救的。 大儿子在院子里折腾了几圈,翻过墙头跑了出去,不大一会功夫,从门口钻进来,对着一群看热闹的人说:水里淹死一个人。 众人说:不要胡说,你现在已经疯了,说话要讲究分寸。 大儿子说:是啊,我是有点疯,但是淹死的又不是我。 看到大儿子一脸严肃的样子,众人不敢大意,慌了手脚,急忙跑到外面池塘里观看,一天前,老太太就是这么淹死的。按照风俗,淹死人的池塘要做风水祭祀的,不然就会闹事。 张团长等人跟着跑出来,污水塘边上围满了人,人群中掺杂着不少披麻戴孝的孝子。大伙围着污水塘指指点点。 塘面上满是杂物,站在岸上,臭气熏天。 有人在议论昨天晚上的事,迷糊在旁边听了一个大概,耗子回想起昨天晚上梦中的情景,想到班长没了踪影,十有八九出了大事。他凑到迷糊跟前说:天快亮的时候,我看到老太太了。 “死去的那一个。” “对,班长跟在老太太身后。” 迷糊一听心说完了,老太太奔的水路,三天之内是要找替身的。 这时,大儿子重新脱光了衣服,他对大伙说:各位乡亲,下面淹死了人,大伙不信的话,我捞上来就是了。 几个当家的以为大儿子要寻短见,大儿子一瞪眼珠子,说:人命关天,我虽然疯,但是也绝不会拿生命开玩笑的。 说完趁大伙不备,一个猛子扎进水中。 第一百五十八章 双双毙命 水面劈开一道水纹,大儿子砸下去,污水塘非常浅,只没及成年人腰部,入水的地方,很快掀起一片污泥。 大儿子在里面噗通了几下子站起来,指着水底下说:就在这里,但是这家伙不上来。 大伙认为这家伙说胡话,在岸上起哄。 见到众人不屑一顾的表情,大儿子非常不乐意,认为伤到了自尊心,于是憋足一口气,重新潜入水底。 水面上冒起一层气泡,淤泥跟着搅动起来。 大伙望着望着,脸上出现凝重,时间太长了,远远超出一个人正常承受范围。 终于有人醒悟过来,扯着嗓子喊:淹死人了。 几个村民飞快跳进水中进行打捞,但是小小的池塘趟找遍了也没有找到。 人们大惑不解,心说老太太闹事了。如此一想,纷纷从水里跑上来,不敢继续趟这片浑水。大儿子的两个兄弟急傻了眼,央求岸上村民施以援手,但是,这口污水塘太邪性了连伤两条人命,谁也不愿拿性命开玩笑。 岸上,迷糊望着水面说:那个人定是钻进淤泥里,有时候,细沙比水厉害,但是沉积多年的淤泥比细沙还要厉害,一旦陷进去,不能挣扎,越挣扎越深,只有被埋的份。 团长说: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软,能帮就帮吧。 迷糊叫上几个弟兄来到水边,耗子虽然不乐意,但是强不过韩老大,别着手被拧过来。水面上漂浮着一团水汽,这团水汽凝聚在塘面上挥之不去。 耗子看了一眼,果然在里面看到了东西,只见里面裹挟着一团人影,在距离水面不到一尺的地方悬浮,幽幽的瞅着面前这些人。 耗子说:有脏动西。 迷糊看了一眼,心中明白了七八分,他说:等太阳出来,水汽散了再下去吧。 那一天非常奇怪,本来好好的天气,东边天空中总是团聚着无数云彩。 主家在岸上烧了不少纸钱,叩了无数响头,呼唤老太太和老大的冤魂。直到接近中午时分,太阳才从云彩里探出头来。 迷糊跟几个弟兄手挽手来到疯子淹死的地方,用脚试探了一遍,和迷糊预料的不太一样,尽管有淤泥,但是淤泥层不超过一尺,仅没及双膝。 几个人趟了一遍,忽然大军那里整个人陷了下去,只剩下头部。大军水性极佳,骤然之中还是有些反应不及,睁着两眼传递出情况紧急的信息,一个猛子斜刺里游出去。露出头脸时,已快到了岸边,浑身沾染绿毛,像个水怪似的站在齐腰深的水中。[.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想不到的是,他呼吸急促,脸色苍白,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显然受到了惊吓。过了一会儿,他牙齿有些打颤的说:有人抱着我的双腿往下拉。 声音很小,但是却像导火索一样在人群中迅速蔓延。 迷糊从没有看到大军如此害怕过,有心开开玩笑,但是看到众人惊惧的样子,于是恢复一本正经说道:大伙在这里压阵,我下去看看。 大军是条汉子,不大会功夫便恢复了镇静,他说:还是我头前带路吧,其他人稍后。 大军试探着来到刚才的地方,用手指了指,迷糊说,你在上面等着,我下去看看。 迷糊吸足一口气,头朝下扎下去。他知道,像这种富水塘,在里面碰到什么东西都是可能的,快到水底时,他睁开眼睛。水底一下能见度非常低,有一臂距离。淤泥在水底荡漾,这片看上去比其他地方要松软许多,松散的淤泥像棉絮一样游荡在水底,他伸手试探,只有这一片异常松散,面积有锅底大小,如果所猜不错的话,应该是口废弃的水井一类的暗坑。 他浮出水面,叫岸上的人拿过来竹竿子,有人飞快的拿来一棵手臂粗细的竹篙,迷糊和大军两个人试探的往淤泥下面探,果然不出所料,一丈多长的竹篙被轻松插进淤泥里。 迷糊说:地地道道的暗坑。 忽然,竹篙触碰到什么硬物,他拿竹篙在周围探了几下,探出一个大概图形,简单在脑海勾勒之后,心中掠过一丝寒意,对大军说:我的天,下面不至一个人。 经过简单准备,迷糊等人制作了一个三齿挠子,形状像一只正在托举的手。工具虽然简单,但是非常管用,掉在井底的东西能够轻易被打捞上来。 果然,竹篙伸下去不久,就牢牢抓住了淤泥里面的东西,挂住劲后,几个人合力往上拽,伴随着不断用力,一团硕大的污泥被搅动上来,紧接着那个疯掉的大儿子浮出水面。 疯子还保持着生前的模样,只是脸上苍白,大伙一眼就认出来。人们七手八脚往上抬,刚出了水面,疯子的肩膀上蓦然多出一只五指短粗的手,而这只手显然不是疯子的。 韩老大攥住这只手,将整个人拉出水面。 班长五官移位,口鼻冒血,双目圆睁大白于天下。 哭嚎之声顿时响彻整个村子。 没有刀枪没有战事,好端端失去一个弟兄,哥几个心里上过不去。 团长说:喝酒误事,也该着班长命有此劫,好了,这下子好了,可以永远安歇了。 因为失了一条性命,主家过意不去,强行挽留,并将班长的尸体掩埋在老太太墓墙周围,算是给老班长入土为安了。 老太太大概心满意足,找到了一个送上门来的马车夫,还顺便捎走了自己的大儿子。下葬那天,西边天空烧起了晚霞,火红的阳光烧透了大半个天空。天空下,一群穿麻戴孝的人群和火红的天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在这些送葬的人群中,迷糊等人掺杂在里面,他们手中举着马车和马车夫,班长非常得意,走在人群上空看着这些送行的弟兄们,和他们一一告别。 晚上,团长执意继续赶路,主家赠送了一辆破旧的马车,毛驴这下子派上了用场,星光下雾气四围,半个人赶着毛驴车出现在乡间土路上。此时,车厢里面的人陷进了心事重重当中,谁也没有言语,互相找了一个可靠的地方倚在那里。 半个人赶着毛驴车渐渐有了睡意,就这么迷迷糊糊的往前赶路,不知过了多久,毛驴突然受了惊吓,发出一声嚎叫。 第一百五十九章 来了当地人 毛驴涉世不深,没有见过世面,信马由缰中走到小路尽头,杂草覆盖了整个地面,分不清哪里有路,前面不远处是一片广袤的郁郁葱葱的森林。(.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毛驴站在草地上徘徊,不知道到底怎么走才能穿过这片看不到边的森林。 地上躺着一条小蛇,不足半米长,这条蛇懒洋洋浮在草丛里,像一根树枝一样横在毛驴面前。毛驴伸长脖子捡了几颗嫩草吃,随口将小蛇放进嘴里。 这头素食动物显然没有尝过肉的味道,非常不适应,嘴里一阵滑腻,急忙将小蛇甩在地上,跌宕起伏的嚎叫起来。 嚎叫惊醒了半个人,他一激灵从车辕上跳下来,抖动手中的驴嚼子,毛驴被勒的生疼,喊声戛然而止。 车上的人被喊声惊醒,侧耳倾听,听到半个人下了车辕教训毛驴,之后跑到旁边撒了一泡尿,没有异常之后,大伙脑袋一歪又睡了过去。 半个人拉上毛驴,找了一颗小树拴在上面,随后爬上车辕,挑开车帘,在大伙中间挤出一块地,躺了上去。 那条被驴咬伤的蛇在蛇类中非常有名,学名竹叶青,剧毒,被咬之后,如果得不到及时治疗,人会在短时间内出现休克甚至死亡。 人们谈之色变。 这条毒蛇被毛驴无意中伤了腹部,扭动着消失在草丛里。 黎明时分,沿着小路走过来一个头戴斗笠的人,身穿蓑衣,看穿着打扮,是个典型的当地人。这个人远远的走过来,看到茂林边上拴着一辆马车,心中狐疑,躲在树背后观察。 驴车内没有动静,毛驴察觉到异常,闻到空气中有了生人气息,朝着车厢打了几个响鼻,算是鸣枪示警。 车厢里面的人睡的正香,鼾声隐隐从里面传出来。 这条路已经太长时间没有人经过了,因此,这个当地人非常警惕,在树后观察片刻后没有动静,想要悄无声息从车厢旁经过。 好奇害死猫,经过车厢时,当地人抑制不住好奇心,探头向里窥视,透过车帘缝隙,里面黑洞洞的看不清楚。越看不清楚好奇心越强,心里说话:万一碰上掉馅饼的事,岂不乐哉。 于是,竖起手上一米多长的竹竿挑起门帘,眼睛凑上去,想不到,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杆黑洞洞的枪口。 第一百六十章 一把手枪 他反应还是迅速的,主动举起双手,嘴里连声喊道:饶命吧大爷。(.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枪是韩老大睡前挂上去的,想不到竟然碰上了一个瞎家雀。车上的人惊出一身冷汗“太大意了”,大军躺在车厢外侧,一个骨碌滚下来,顺手抄起镰刀放在这个人的脖子上“不许动,干什么的?” 狭小的车厢里陆续下来六七条汉子,这些人形态各异,粗短不一,看上去没有一点正规军的意思,他们迅速将面前这个人围起来。韩老大端着大枪四处警戒,发现只有一个人时,放下心来。 汉子站在中间,脸若灰土,眼睛只顾瞅着地下出神,不敢正视这些人。 张团长围着汉子转了一圈,发现汉子胸前鼓鼓囊囊的像藏着什么东西,于是对大军和韩老大使了一个眼色,两个立刻会意,一左一右反剪汉子的胳膊,汉子低头弯腰,从前胸位置啪嗒掉下一把歪把子手枪,在场的人心里一惊,想不到这个人其貌不扬,身上居然藏着杀人的利器。[.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半个人迅速捡起来,放在手里掂量着说:什么大人物,身上藏着这么贵重吓人的东西。 张团长接过手枪,在手上把玩,他知道,像这种短小藏身的歪把子手枪,不到营级的人物身上是没有的。于是踮着脚走到汉子身边,用枪抵着他的下巴说:说吧,哪部分的,谁派你来的。 想不到的是,汉子见到这家伙,居然面不改色,不是心里素质过硬就是抱定了必死的决心。(.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见到这种货色,不上刑不吃些苦头是不行的,韩老大对折磨人比较在行,他准备给汉子上点小刑。他吩咐石头上刀子,石头从老鬼腰间掏出匕首,舞成一朵花放在汉子眼前,汉子眼花缭乱,眼瞅着利刃一刀刀割在自己脸上,头上蓑笠削成片片飞屑落下,吓的尿了裤子,湿了一地。 汉子哆嗦着说:好汉爷,我是好人,不要拿刀子吓唬人,老子眼晕。 石头咧开嘴笑,他说:你妈犯贱,不怕手枪怕刀子,说吧,交代一下自己。 汉子说:好吧,我是附近地地道道的药民,以采集林地里的草药为生,你们是谁,打扮怪的很。 说完一脸无知的站在原地,等候提问,然后再答。 韩老大玩着手枪走过来,汉子显然对手枪不感冒,对韩老大的行为不理解,拿着破铁疙瘩耍宝,韩老大笑着说: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 “小枪,比我们家的猎枪小上多少倍,不顶用的,装不进火药。” 在场的几位怀疑自己听错了,有人问道:你妈小枪,谁给起的名字。 汉子不好意思的说:我,这玩意又小又不顶用,拿来糊弄小孩子的,小孩子的枪当然是小枪。 团长听出来,汉子不是装嫩而是真糊涂,他问汉子:贵人贵姓? 汉子瞅瞅四周,发现胖子和自己说话而不是和其他人说话,他拿下巴指着自己说:我吧,我姓桑,大名桑丘吧,是这一带最好的名字,也是当地最有名的采药师。 团长打个响指“放了他吧”,汉子重获自由,问道:你们几位到这里干什么? 大伙看看面前茂密无边的林地,是一片没有任何路径的大森林,他们没有到过此地,当然不知道来这里干什么,大伙瞅了一眼半个人,半个人同样不明所以,半个人直接说:我们是有秘密的,你来这里干什么,身上藏着短枪,歹徒吧。 说完半个人想笑,他弄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想笑,脸上的肌肉拉上去有些拉不下来,汉子看了,心里难受,他说:这孩子,你是哭还是笑啊,你要是喜欢,树林里还有,回头给你找一把就是了。 “树林里还有?”几条嗓子同时说。 汉子被声音吓了一跳,以为说错话,他有些变通:有还是没有啊?不过有也不多啦。 第一百六十一章 身手不凡 大伙听了出来,觉得下面有戏,为了不吓到汉子,他们指示半个人继续和汉子聊,利用半个人的身高博取汉子同情,想不到汉子说:你一个娃崽子知道这些事有什么用。 半个人臊红了脸,朝着汉子吐了一口痰,但是口气不足,刚爬到一半掉了下去。 团长呵斥道:文明,要文明,不要随地吐痰。 他看了众人一眼,众人没有明白眼神的含义,但是汉子明白了,他说:各位爷,不用客气,我说说你们听听,只要各位高兴就行。 话没有说完,汉子脸上变了颜色,像只猫一样毛发皆竖,瞳仁垂直竖立起来。大军和韩老大站在汉子两侧,立刻感觉到异样,随时准备动手。 说时迟那时快,汉子右手一抖,袖筒中抖出一把弯刀,刀刃笔直划向团长面门。想不到汉子留有一手,韩老大和大军发现时,刀刃已经划到团长面门,团长本能往下缩脖子。刚缩了半截,头皮一阵凉意,紧接着有血从额头上滴下来。 团长心说完了,脑瓜被人打开,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怪只怪眼前这些废物们不顶用,除了诧异的眼神以外再没有更多的表示。 一条尺八长的蛇头掉在草地上,身子不停扭动,下半截身子依旧缠在团长上方的树枝上,一腔冷血喷薄而出,全部浇在团长有些稀疏光亮的头顶上。 汉子出手极快,弯刀一出一进只在眨眼之间,众人醒悟过来,汉子又恢复到平常状态,他说:这畜生毒的很,常趁人不备背后偷袭,算的上蛇中的贼类,我们叫他闪电蝮蛇,一旦扭动起来,能够贴在草尖上,行走如飞,看上去如同闪电一般,贼的很呐。 大军等人惊出一身冷汗,想不到这个自称桑丘八的汉子身手不凡,深藏不露,还好团长没事,万一有个闪失,树倒猢狲散,大伙何去何从是个问题。团长惊魂定,眼睛进了蛇血,瞳仁火辣辣的,眼前一片彤红,他担心,时常跟他作对的眼睛又跟他犯病。他心存侥幸的问:桑什么八,你说这东西毒的很,是心毒还是口上有毒? 桑丘八头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说话,不知道哪个毒说出去分量重些。他拍着脑门回答:这个吗跟人一样,要看公母,公的口毒,母的心毒,最毒莫过妇人心。 团长觉得有些跑题,纠正道:血有毒吗,你看看,我的眼睛进了蛇血,火辣辣的一片彤红,看到哪里红到哪里。 “有毒,毒性大得很。”桑丘八斩钉截铁的说。 听到这里,团长心里拔凉拔凉的,想不到这双眼睛命运多桀,跟着没少遭罪,他一屁股瘫坐地上,等着毒性发作。 桑丘八看着面前这个人,好端端说着话竟然瘫在地上,不解的说道:蛇血虽毒,但是明目祛翳,清心泻火,是难得的中药材,这位客官,你应该高兴才是。 果然,一阵火辣辣灼热之后,眼睛开始凉嗖嗖的,异常舒服,他站起身恢复团长派头,对迷糊说:给记个首功。 迷糊说:好吧,首功一件。 桑丘八连忙摆手:不要,我什么都不要,只要回家就行。 团长指着手枪说:唠唠,这是怎么回事? 桑丘八打开话匣子,指着面前的茂林道出原委。 此地茂林方圆数十里,远远望去,貌似一顶巨型毡帽依山傍势覆盖在大地上,因此称之为帽儿领,林子称之为帽儿林。早前,林子里面有条河流南北走向穿过整片林地,但是最近几年,赶上天气干旱,河流渐渐枯竭,形成了一片片干涸的河床,偶有水流聚集的地方,形成了一片片吃人的沼泽。但是在当地人眼里,这里却是一片丰富的宝藏,不但有各种鸟兽,还有各种珍奇物种和山野药材,而且,中间有条林道,从这里通过去到南方的富庶之地,只需不到两天的时间,如果绕道,则至少花费半个人之久,因此,极少有胆量的当地人干起了向导这个行当,挣足了外快。 十多天以前,有个二十多人的部队执意从这里经过,这些人荷枪实弹,全副武装,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不过为了谨慎起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和性命,他们花重金请了一位当地向导。这个当地向导当时喝了半碗甘蔗酒,正在酒头上,他拍着胸脯子说:你们找对人了,我就是聘金最多的向导。 这个花重金请来的向导果然不负重望,狮子大开口,到了林子边又找了一万个理由加了不少大洋。这支队伍犯了庸俗主义错误,认为大洋越多,安全系数越高,于是许诺,到了目的地后另有重赏。他大概被金钱砸晕了头脑,接着酒劲简单收拾一下,忘记了最重要的防蛇草和解毒药,将这些二十多人的队伍领进帽儿林,送上了不归路。 第一百六十二章 被咬 当地村民讲,这片茂林常有大型野兽出没,但是活着的谁也没有亲眼见过,亲眼见过的都没能活着走出来。(.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人们坚信眼见为实,既然没有眼见,当地人有足够理由相信,这片原始森林没有大型野兽。但是,常有被蛇咬伤的人从里面走出来,因此,人们视毒蛇为大敌。 向导常年穿越茂林,没有出过差错,至今还活着,这个理由非常充分,他认为,凭借多年穿林经验能够顺利通过森林,而且,部队武器弹药充备,如果愿意,可以平地在森林冲出一条血路,没有什么可以担心的。于是,当发现身上没有携带防蛇药时,他没有恐慌,反倒豪气顿生,带着二十多人的队伍踏了进去。 他折了树枝打草惊蛇,这招非常管用,听到震动的蛇类纷纷避逃,一路走过去,没有碰到蛇的影子,暗中窃喜。临近傍晚的时候,向导知道,如果不出意外,第二天中午就能走出森林,不耽误吃中午饭。 向导挑了一块干净的沙土地,这块地面朝着一洼净水湖泊,由于干旱,湖泊只剩下很小的一片面积,在向导印象中,这里曾经是河流较宽敞的河道之一,足有五六十米宽,现在只剩下一汪净水。 向导来到这里时,几只麋鹿警惕的伸着脖子朝他们观望,消失在树林里。 向导说:晚上容易迷路,一旦迷路这里就会变成吃人的墓地,还好有我,咱们在这里过上一晚,点燃篝火,睡在篝火旁,又暖和又安全,两全其美啊。 于是,这些人就近捡了一些干树枝,在河床上升起火,架上铁锅下了米,香气飘荡在森林,持久不散。 篝火熊熊燃烧起来,引来无数飞蛾蚊蝇之类的小飞虫。这类飞虫中夹杂着一种黑色硬壳、口齿凌厉的不知名的虫子。虫子不但爱好火光,更加爱好咬人,一口两排牙印,咬在人身上针扎般疼痛,这些人被咬的心烦意乱无法入眠,他们揪过来向导问“这是你妈怎么回事?” 向导同样没有见过这个,但是一眼看出问题所在:篝火引过来的。要想消停,看来只有熄掉篝火,向导不假思索的建议:这个问题太好解决了,虫子是篝火引来的,熄掉就没事了,你看你们,碰到问题动动脑子。 篝火熄掉后,虫子失去方向,找不到人下嘴,士兵们终于安静下来。 入夜,向导内急,他跑到树林边上方便,按照事后记忆,应该正好蹲在一条睡觉的爬行动物身边。即便在被咬之后,他依然没有看清爬行动物到底长什么样子。 向导方便出来一些东西,放在爬行动物眼前,这个倒霉蛋的嗅觉很快被熏瞎了,非常愤怒,一口咬住向导椭圆的屁股,留下两颗牙印。 向导平地窜起老高,心说不会这么巧吧。伸手一摸,清晰摸到屁股上的两颗牙眼,他说我的天,咬透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气息微弱 他急忙回身观看,和所有善于猎杀的动物一样,那东西身手极快,整个身体迅速潜伏在草丛里,接着夜色喝草丛潜伏起来。他什么都没有看到,但是多年的丛林经验告诉他,咬人的家伙肯定没有走远,正在远处或眼皮底下盯着他,观察被咬之后的反应,死亡或逃跑,然后再次准备伺机而动,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怕的就是这个,找不到对手摸不着头脑的战斗,还没有打响似乎已经意味着结局。更何况已经败了下风,想到这里,他褪下裤子寻找希望,宁可相信刚才摸到的是一把屎,但是,他很快找到屁股上的两个牙印,就像按住了别人的屁股,没了触觉。 顿时,心脏提到嗓子眼,“疼轻麻重”他从小和各种毒物打交道,晓得其中的厉害,他说:要了亲命,刚才还你妈钻心的疼。(.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他头脑还是清晰的,知道大事不好,窜起来准备先逃离这个危机四伏的地方。慌不择路,他按照生物惯有的逃生方式,选择了沿着左侧林子边逃生,离队伍越来越远。意想不到的是,他觉得脚步非常轻快,没有两腿灌铅拖泥带水的感觉,心说老天保佑,但愿没有中毒。 跑出几百米后,他忽然察觉,不是孤身一人奋战,还有一群荷枪实弹的人身后撑腰。这么想着,思维回到正常轨迹,发现正沿着河床漫无目的行走,那些人正在远处背靠背三三两两睡在一起。还好没有跑远,他调转方向,朝着那些人走过去。 但是,不到几百米的距离忽然变得遥远和漫长,两条腿有些不受使唤,心脏砰砰有声显得格外有力,到此时,只有他自己知道,短短几百米的距离似乎将他全部体力透支掉了。 当向导拖着疲倦的身子和双腿一步步蹭到这些人身边时,这些人正在沉睡,没有一个有良心的恰巧这时候醒过来,而且不舒服的姿势并没有影响这些人的睡眠质量,有的甚至裂开嘴适时笑了一下,面目舒展,在模糊的夜色中显得更加诡秘。 向导找了最外侧的一个人靠了下来,那个人感到黑暗中有只手爬上了后背,无意中喊了一嗓子:我靠谁啊。看清向导后放下心神说:原来是你,你妈吓死我了。 嗓门声惊醒了大伙,那个人站起来表示歉意,对大伙挥挥手说:抱歉大伙,刚才说梦话了,抱歉。 三三两两的又抱着大枪背靠背睡下了,谁都没有注意瘫倒在地上的向导。 那个士兵坐在向导脑瓜前面,一把抄起向导说:一边睡去。 向导身子绵软,没了脊柱一般,他说:自己站着。向导自己直起身子,尚有余力的说:小哥,救救我。 士兵以为向导开玩笑,于是咧开嘴说:我们只管杀人,没有救过人。说完盯着向导看,他似乎看出了端倪,此时向导一脑门子汗,浓密的头发被汗水打得精湿,正顺着发梢一点一滴滑落。他不解的问道:怎么了这是,洗澡掉水里啦? 向导气息微弱,微微晃荡着脑袋只说救救我。此时,麻痹一阵阵袭来,致命的毒液正中侵蚀着大脑神经,他能感觉到,那条咬人的毒物正在暗中窥视窃喜,但是碍于人多而没有放马攻击,他想到了后事,他还是青壮年,从没有想到死,但是这一刻似乎已经不报希望,他甚至想到“或许能够混个全尸”。想到这里张开嘴,发觉舌头有些不大好使。 士兵张着两手,他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假如没有向导,在这片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里,即便碰不到野兽也会活活饿死,再多的人也是死路一条。他指着地上的诸位说:这里没有大夫,只有自救了。 向导强打精神说:我死了,大伙谁都甭想活着走出去。声音不大,但是听者如鲠在喉毛骨悚然。 第一百六十四章 向导之死 士兵盯着向导琢磨了一阵,向导本来想说话,舌头打了几个转后依然没有吐出人话,他觉得这么僵持下去不是办法,努力挤出一记笑容,外人很难分清是哭是笑,他自己同样分不清。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但是士兵认为是在释放一种信号,他差不多就要信以为真了,向导从嘴角挤出一个字:靠。 士兵听到了,心中立刻释然。他说:这种玩笑开不得。 向导不说话,艰难的摇摇头,士兵心领神会,说:好吧,困了就你妈睡吧,我知道你的意思,讹人,碰上我也会这么敲一杠,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 向导有挤出一个字:靠。 士兵刚要发脾气,就见向导伸过来一只手,士兵伸手接住,立刻传过来一阵湿滑粘稠。士兵久经战阵,闭着眼也能摸出什么玩意。(.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他问道:哪来这么多血。 向导指指屁股,士兵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此时,树林上空传过风刮树梢的呼呼声,其实那是飞鸟受惊拍打翅膀的声响。向导张着嘴,指指树梢,他知道,周围来了大型野生动物,惊醒树上栖息的鸟兽,也许闻到了人的气息,也许来这里饮水,总之,周围危机四伏。士兵关心的问道:你不会这么死了吧? 向导集中全身气力,张开嘴说:有什么东西围上来了,听听声音,快点叫醒大伙戒备------。话刚说到这里,向导眼神发直发散,逐渐变得空洞,他的手还放在士兵肩上,他本来想说:到现在我才知道,最好的办法就是燃起篝火,所有生物对火有天生的惧怕心理,没了火光,野兽就会变得肆无忌惮。 但是话没有说完,他说了一个“你”,脖子就像面条一样耷拉在胸前,士兵醒悟过来,拿手托起扶好,再看时,向导变了一副模样,鼻子眼睛慢慢涔出鲜血,流向脸颊,样子极其恐怖。 “啊------” 凄厉的喊声穿越林梢,穿越黑暗透出去很远。树林里蠢蠢欲动的野兽被喊声震慑,不知其故,潜伏下来。 其他士兵被喊声惊醒,以为有了危险,齐刷刷端起大枪警戒。 第一百六十五章 野猪 士兵撕心裂肺喊了一嗓子,但是手里还托着向导的脑袋,脑袋依旧直愣愣盯着他。(.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士兵心火直冲闹门,喊了一声之后吓晕过去,和向导双双抱着跌倒在地。 其他人不知其故,发现四周没有危险后围上来,他们分开纠缠在地上的两个人,发现向导没了气息,士兵还行,心跳脉搏都在正常工作。一个头头模样的说:这怎么回事,怎么把向导给整死了。(.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其他人插言:排长,死就死了吧,咱们也没有吃亏。 排长上去一个大嘴巴子,将说话的人倒在地:知道个屁,没有向导,谁你他妈给咱们带路。 这个人受了委屈,拿地上晕倒的士兵撒气,上去啪啪了几个耳光,士兵就这么打醒了。醒来之后说:排长,向导被什么东西咬了,此地不安全,咱们原路返回吧。 大伙这才明白怎么回事,心说太坑人了,自己死就死了,还带着这么多垫背的。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排长看看夜色朦胧,四周黑压压的树林,心里犯怵,凭借队伍的装备,按常理说能够杀出一条生路,但是,这些人都没有丛林生活的经验,放在这里无异于虎口送食,时间一长,饿也得饿死。不远处的林地里一片风吹草动,他警惕的说:戒备,今天谁也别睡了,坚守到明天原路返回。 战士们立刻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来了精神,纷纷观察周围地形,还好,这里是一片比较开阔的河床,不过四周的树林忽然有了灵性,纷纷张牙舞爪向这些战士排挤过来。战士们纷纷端起大枪,将枪栓拉的山响。排长知道,手下这些战士被无边的黑夜和林木吓破了胆,有些草木皆兵,在这个时候是不能慌乱的,他朝着天空放了一枪,枪声划破整个原始森林,惊动无数林中之鸟,空中腾起一片黑压压的鸟群,“扑棱棱扑棱棱”翅膀震颤声响彻在林梢,久久挥之不去。 排长扯着嗓子喊:镇静,都给我镇静,弹药上膛,就是来了魔鬼也要让他尝尝鲜。 士兵们由最初的慌乱镇静下来,他们意识到,要想活命没有清醒的头脑是不行的,他们盯着排长这块主心骨,排长为了给众人压惊,同时也为了给自己壮胆,举起手枪朝林子胡乱开了几枪,想不到,几声枪响之后,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打到了,树林里发出刺啦刺啦的声响,紧接着,林子里有几棵树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倒了。 士兵们盯着黑压压的林子,忽然从里面窜出来一只体型庞大的野兽,两只獠牙在黑暗中熠熠生辉。 有个士兵大喊了一声:我靠,野猪。 第一百六十六章 排长归西 野猪是森林中的一霸,发怒受惊时狮虎也要惧怕三分,但是谁都知道,猪是不吃人的。因此,当士兵们看到野猪时,看到的不是危险,而是送上门来的猪肉排骨。 排长说:看到了吗,天无绝人之路,送上门来了。他一只手举着手枪,瞄准野猪的天灵盖开了一枪,野猪发出短促的一声嚎叫,凭着手感十有八九打上了,但是没有伤到要害。本来,野猪像无头苍蝇般乱撞,听到枪声后明确了目标,发疯般嚎叫着冲人群冲过来。 “我的天,这家伙疯了。”大伙呼喊着四散奔逃。排长刚要准备补上一枪,野猪已经到了眼前,两尺多长的利牙像两把剪刀一般插在排长两条大腿上,锋利异常,这还不算,巨大的冲击力将排长整个掀起来,两道利牙将排长的两条腿生生割裂。排长尚不知情便飞向空中,心说:速度这么快。当他跌落尘埃时,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永远起不来了。但是两只手还是能够活动的,他倒在地上,分开眼前的沙土,勉强抬起头来。这时他看到,一头长着三角脑袋的怪兽出现在眼前,双眼漆黑一点,正歪着脖子观看,显然,怪兽没有养成吃人的习惯,不知道如何个吃法。它喷了一脸臭气,差点将排长熏死。 排长打开脑壳想了想,这种类似于巨型蜥蜴的东西是自己没有见过的,不知道与它对峙是否危险,他摸摸腰间,手枪不知飞到了何处,匕首也在翻滚中甩了出去,他抓了一把沙子,准备给它点颜色看看。但是怪兽没有给他机会,吐出成片的涎液覆盖了排长一头一脸,排长被糊了嘴鼻,心说真你妈恶心死人不偿命,他摸了一把,正好迎面抓住一条软绵绵的舌头,但是,怪兽的舌头是分叉的,另一条舌头立刻分出来缠住排长的颈部,只轻轻一带,排长就有些闭气,手一松眼一黑,整颗脑袋被填进了咽喉。 树倒猢狲散,士兵们见排长送了命,纷纷扔掉武器四散奔逃,有明白镇静的,决定就地反击。死去的想到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不知道,此地为方圆几十里范围内唯一的水源,大多数昼伏夜出的大型动物都会来此饮水。这些人主动把自己当成点心送上来,任谁都会心动,野兽也是这么想的,放着现成的便宜哪有不占之理。但是,野兽惧怕火,因此,他们潜伏在四周伺机而动。当篝火逐渐熄灭时,这些大型食人兽开始蠢蠢欲动。 第一百六十七章 榆树叶般的鳞片 巨型蜥蜴将排长的脑袋吞进去又吐出来,显然,味道没有想象中的好,所有食肉兽都有一个习性,将猎物的内脏视为美味佳肴,蜥蜴也是这么想的,毫不客气打开排长胸腔,鲜血流了一地,鲜腥的气息顿时弥漫开来。潜伏在树林暗处的野兽闻到了血腥气息,纷纷前仆后继涌向这里。敌不动我不动,敌若动我必先动,因此,当这些士兵变得异常惊惶无措时,凌乱恐怖的氛围诱导着附近的食肉动物:机会来了。 野猪连挑了两名士兵,小腿骨齐根撞断,惨叫声不绝于耳。终于有人镇静下来,有个上了岁数的士兵朝着天空开了两枪,但是晚了,枪声混杂在惨叫声中,根本起不到惊吓作用,他迅速蹲下身想要反击,但是一张巨嘴正从背后张开,一口咬住他的腰,生生拦腰折断。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在食人兽绞杀之下,除少数人掏出包围圈以外,其他无一幸免。凄惨之声持续了一刻钟,随后整个树林重新变得安静。 两天以后,当桑丘八草药无意中闯入此地时,他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河床上散落着一具具残缺的白骨,粗略数了一下,足有二十具之多。从分布和地上散落的衣服碎片来看,当时场面可谓惨烈,人们似乎分开进行了小有成效的抵抗。插在地上的匕首上残存着血迹,离尸骨不远,发现一头拦腰扯断的野猪,牙齿咬痕细密,不像遭到狮虎一类野兽猎杀的样子。桑丘八想了很长时间,弄不清到底什么野兽所为。[.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一具尸骨旁边放着把精致的手枪,比自家的猎枪要小上许多,他认为应该是件小孩们的玩物,于是顺手插在腰间。 搬动尸骨时,地上躺着一节什么野兽的断尾,直径碗口粗细,皮肤上布满灰色鳞片,鳞片发干发硬,有普通榆树叶子大小,他撕扯下一片,根部竟露出血肉痕迹,竟然比较新鲜。他后背冒出寒意,看了看四周,不禁胆寒。趁着天黑尚早,按照原路撤了回去。 桑丘八说完,韩老大首先表示了不满,他认为这是胡说八道,从手枪配备上可以看出,这只队伍武器弹药不成问题,一只十多人的队伍即便碰上的动物再凶猛,一颗手榴弹上去也能在瞬间内灰飞烟灭。而且,居然没有看到被打死的动物,太离奇了。他说:闭上你的鸟嘴,我们不是吓大的,这么说,我们有足够理由推断,是你害死了那些人,然后嫁祸给野兽。 桑丘八吓了一哆嗦,想不到事情还可以这么编排,连忙说:话不能这么说,如果不信,我可以带大伙一看便知。 “是吗,我倒想看看。”大军在旁边说。 桑丘八意识到说错话,那个地方乃是非之地,弄不好出人命的,于是想到改口,团长拍了他的肩膀一下,看了一眼高大茂密的树林说:里面真有吃人的野兽? 桑丘八想了想,他说:还好我多留了一个心眼,将那片鳞片带回来,拿给当地最老的老人看,老人看了一眼,非常震惊,这么大的鳞片足以说明动物的体型高大,据老人讲,以前确实有一种叫做猎蜥的野兽,不过消失多年了,而且个头较矮,长不过一米,而且也没有人见过。老头说到这里,话锋一转,他说,不过也有另外一种可能,也许是某种大型蛇类的鳞片。 半个人听到这里,裂开嘴嘿嘿一笑,大伙不知道这小子犯了什么病,想不到半个人说:我的天,还以为是什么玩意呐,有炸药厉害吗?因此,我们没有什么可怕的,只有团长愿意,我可以在一夜之间做出一箩筐炸弹,一路扔过去,任是神仙也要告饶的。 团长说:闭嘴。 说到这里等于什么都没有说,桑丘八说:因此,如果是蛇的话,我还是有些本事的,大伙不知道,我除了采药以外,还会一种失传的绝技。 第一百六十八章 绝技 “说说看”大家七嘴八舌的说。 桑丘八举起两只乌黑的手掌说:看到了吗? 大伙猜测:是比我们的黑一些还是灵巧一些?灵巧是看不出来的。 桑丘八认为受了褒奖,不好意思摇摇头,他说都不是,看不出来吗,上面藏着绝技。我只需找到一根猪猡草,然后打个小结,这片区域的爬行类动物就会主动归避,尤其对各种蛇类效果显著,就是传说中结草环蛇。在这里,方圆百里只有两个人会这项绝技,一个是我,另一个是我的师傅。但是我的师傅却死了,他上了年纪,得了严重的健忘症,摘取黄花时,忘记使用结草环蛇,但是他不是这么认为的,因此死的时候比较有信心,被五步倒咬了,他说活了一辈子,头一次见到五步蛇这么可爱,背上还有环形的五彩花纹,其实他一辈子没有见过蛇,但是却死在这个上面。这件事让大家心服口服而且哑口无言,不知从何说起,该说些什么,怪也只能怪世事无常造化弄人了。 团长说:如此说来,要平安穿过森林非你莫属了。 “是啊是啊,所以说,我还是很重要的,更重要的是我能识别草药,这里面遍地是宝,但是处处暗藏危机,不单是毒蛇猛兽,就是一株野草也能要了你们的性命。” 团长转了转眼珠,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动过心眼了,桑丘八看了出来,主动献媚说:我可以带大伙从这里穿过去,几位爷也看出来了,我是个热心人,爱做好事。 张团长本来要请教绕道而行的路线,想不到主动蹦出来一个向导,心说太好了,于是拍了拍桑丘八的肩膀,说:那就有劳了,不过要找宽敞的道路,最好能经过驴车的。(.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好吧。” 天空卷来滚滚乌云,厚重的云层中传出低沉的雷声。天要下雨了。 桑丘八自顾自披好蓑衣,戴上斗笠,穿戴完毕后,半个人跳着脚将他的蓑衣扯下来,跑到驴车那里,覆盖在顶棚上,指着天空说:雨什么时间能下来? 话刚说完,大颗的雨滴从天空飘落下来。 张团长等人立刻作鸟兽散,纷纷寻找可以避雨的地方,转了一圈后发现车棚还是不错的,于是朝着驴车挤过来。老鬼拉着桑丘八,友好的说:上车棚挤挤吧。 大伙跑过去钻进车棚,桑丘八就近找了一颗大树扶上面下,以当地人的智商是不会犯这个错误的,老鬼坐在车棚外侧,对桑丘八说:小心打雷劈了你。 这时,天空跟大伙开起了玩笑,刚钻进车棚调整好位置,大颗大颗的雨点忽然没了踪迹,不下了。 桑丘八满怀信心的说:不会的,没有雨便没有雷,你看,天很快就要放晴的。 老天爷听到了,趁着天没有放晴,急忙送给大树一道闪电,划破阴暗的云层,直接劈到桑丘八头上。头发立刻竖起来,脸上有了焦糊味,他摸了一把,木木的,心说有些话是不能乱说的,遭报应了。 桑丘八走在前面,头一个钻进了林地。林地里有条明显的路面,路上虽有杂草,但是比其他地方要稀疏的多,可以明显看出是条路而不是野地。周围杂草丛生,树木茂密,人走在里面,顿时全身沁凉。 张团长等人走近后才发现,桑丘八说话水分相当大,里面穿梭在里面,简直到了世外桃源,全没有恐怖阴森的感觉,小路通到树林深处,顺着路走,能够非常顺利的穿越过去。桑丘八明白大伙的意思,他说:各位爷,不要着急,好看的还在后面。再绕过一道弯,前面有片乱石林,这片石滩不知何年何月形成的,树林杂乱的生长在乱石堆里,乱石林比较难走,非常考验驴车的结实度。 他抬头看了一下天空,透过浓密的枝桠,可以看到阴沉的云层,他说还好不是晴天,一到晴天,上面会经常看到各种色彩艳丽的毒蛇,好看的很呐。不过没有关系,我有绝技在身,那些蛇就像面条一样听话,不过今天该着大伙没有眼福,没有机会看到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巨蝮蛇 林中路越来越难走,道路越来越曲折,张团长一行人跟在桑丘八身后绕来绕去,感觉是在原地兜圈子,但是,小路却逐渐消失在杂草丛里,看样子很少有人来到这里,人迹罕至。周围时不时有鸟雀扑棱棱飞起,桑丘八在前面带路,脚步轻快,并提醒大伙“看着脚下”,一副悠然自得闲庭信步的样子,其他人脸上冒了汗。 他说:再走上半个时辰就到乱石林了,到了那里,大伙一定要小心岩石底下,那里是蝎子蜈蚣毒蛇的乐园,碰上了要吃亏的。 半个人紧紧牵着毛驴,在众人身后亦步亦趋。 很快,路面上见了砂砾,路两旁开始出现大块的岩石淹没在泥土里,在杂草丛里时隐时现,树木逐渐稀疏,树根裸露在岩石缝里,向里望去,就像林地里散布着无数三三两两的大小羊群。 岩石非常圆滑,没有棱角。桑丘八指着指着前面的乱石说:放在天气暖和的日子,人们会经常在石头上看到各种蛇类,场面非常壮观,不过现在也不能小觑,这些蛇才是最可怕的时候,他们潜伏在洞中,随时准备对造访者致命一击。 大军说:不会吧,看上去风平浪静的,有些夸大其实吧。 桑丘八知道大伙不信,他挑了一块枕头大小的石块,撅了一根树枝从边上小心翼翼顺着石头边缘插进去,大伙在边上围了一圈,桑丘八说:闪开。 石头被撬开一道缝,众人蹲下身子,缝隙里黑漆漆的,外行人很难看出来有没有藏着毒物。 桑丘八拿草棍竖在缝隙里挑拨,里面果然有了动静,一条筷子长短粗细的毛乎乎的东西爬出来,桑丘八说:百足虫,这东西口中无毒,但是一身的绒毛确实非常毒,说着,上去一脚,五脏被踩出来,充沛的体液溅了岩石一角。 没有看到蛇,大伙有些失望,桑丘八来了兴致,他观察地上的石块,然后指着其中一块翘起半米高的石头说:大伙上眼,我能够让毒蛇自己出来。 说完,桑丘八捡起一块石头在岩石上敲打,一阵敲打之后,从岩石和土层的夹缝里探出一颗暗褐色的三角形的脑袋,脑袋窄小,脖子细长,模样幼小古怪。 大伙看到后,从心底里发出嘲笑,看不起这条面目丑陋,头颅窄小的黑蛇。 桑丘八却吓了一跳,大声喊道:巨蝮蛇,闪开。 第一百七十章 与蛇共舞 看到桑丘八严肃的表情和蓄势待发的神态,由不得大伙不引起高度重视,不过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了,因此,只推搡着后退了两步远,好奇的看着那道探出蛇头的岩缝。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被叫做巨蝮蛇的没有毒,但是头小口大身子粗,如果看不到身子,不知道的通常被它窄小的蛇头欺骗了,蛇牙无毒,腰身绞杀力强劲,能够轻易绞杀成年的山羊,是蛇类中的大饭桶。除了桑丘八外,就连生活在南方水乡的半个人也不知道其中的厉害,更不用说其他人了。 巨蝮蛇感知到浓重的人类的气息,随时做好拼死一击。对持片刻后,巨蝮蛇大概感觉到桑丘八的存在,要知道,万事万物相生相克,敌对之间总能闻到对手的气息,在人类之间通常称为感觉。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桑丘八天生具备捕蛇者的气质,致使巨蝮蛇不敢轻易妄动,蛇头慢慢缩回岩石缝隙里。 桑丘八有意卖弄手段,用树枝在蛇面前颤巍巍的挑逗,果然,经不住诱惑的蛇以为碰到了危险,腾身跃起,一口叼住树枝后,身子紧跟着缠上来。 大伙吓的吐了舌头,只见一条腰身足有大腿粗的暗绿色蟒蛇嗖的窜了出来,连同手上的树枝一起滚在地上。众人始料不及,纷纷往后撤,桑丘八站在距离蛇不到一米范围内,他显然错误估计了蛇的大小,又正好处在蛇的攻击范围内,他脸色苍白,习惯性的抻出半尺长的腰刀竖在胸前。 张团长等人屏住呼吸,不知道是撤好还是等着反抗好。 半个人逃的快一些,他远远站在外围说:桑丘八,看你惹的好事,不行给颗枪子解决了吧。 一句话提醒大伙,韩老大从背上卸下大枪,啪嗒啪嗒拉上枪栓。巨蝮蛇听到动静,扭过头来。 以韩老大的枪法,如此近的距离,可以一枪爆头,但是他把枪口放下了,他开玩笑的说:捕蛇高手在这里,用不着我们动手的。 箭在弦上,看来有些牛皮是不能吹的,桑丘八没有心思听这个,他正全神贯注盯着蛇的一举一动。 “是啊,听说这位老乡会捕蛇绝技,正好给我们露一手。”大伙忘记自身处境危险,开始敲边鼓。 老鬼觉得不够刺激,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手心一翻扔了出去,正中蛇的脖颈。巨蝮蛇被激怒了,怨气撒在桑丘八身上,直直的立起后,张开大嘴以泰山压顶之势压向桑丘八。 桑丘八真不是白给的,身子一缩不退反攻,碰到危险规避是正常的,贴身近打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巨蛇跃起后足有两米高,舌头像榔头一样砸下来,桑丘八滚到近前,躲开蛇头,就着劲顺势将刀从蛇头划到蛇的腰腹位置。 动作奇快,腰刀奇快,在场的人都没有发现是怎么回事,蛇身已经将桑丘八团团缠起,没了踪影。 大伙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没了向导,凭这几个人是绝对走不出林子的,但是桑丘八被蛇缠在里面,不能放枪,只能掏出匕首肉搏了。韩老大有些后悔,他抢过大军手中的匕首窜了上去,朝着正在摆动着身子绞杀的蛇身捅了一刀。 但是很快的,他发现不对劲,蛇身渐渐松懈了,像皮筋一样慢慢松软在地,桑丘八露出头,气喘吁吁的,显然被勒的不善,他大口喘着气对一旁傻愣的韩老大说:还愣着干什么,等着我被勒死,真是太没有人性了。 巨蝮蛇被划开了半张皮,依旧差点将桑丘八勒死,蛇的威力可见一斑。 桑丘八被大伙从蛇桶里面抻出来时,身上沾满了蛇血,大伙不知情,纷纷关心的问道:老乡,你不会这么快就死吧。 第一百七十一章 僵蛇术 那条蛇足有两米半长,由于伤口过于大,就像被整个剥皮了一般,桑丘八看了一眼,对蛇肉竟然流露出不舍,他说:这东西香的很,已经好多年没有吃过了,这样吧,割下一块给大伙打打牙祭,也算压压惊,太大意了,险些被勒死,现在胳膊腿还一阵阵酸疼。 边说边拿出腰刀,贴着蛇的脊背割下一长条肉,在场人睁大眼睛看的时候,桑丘八又割下一片蛇皮裹了起来,扔进车厢里。 “下一步怎么办”张团长瞅着前方说。 “好说,沿着乱石边缘一直往前走,大概靠近中间位置有条小路,人们砍柴经常从那里过,勉强能够通过驴车。不过,在走之前,需要做一件事情。”桑丘八说完,从后背上摘下一个布包,里面有一些小木棍和看上去像木头碎片一类的东西。张团长等人看不懂,在一边等着下文,大军韩老大端着枪在外围走动放哨。(.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一会儿工夫,桑丘八又重新收拾停当,背上布包,不过,手里面多了三根和筷子粗细长短的草棒子,半个人看了,凑到张团长耳朵旁,小声嘀咕道:迷香,这东西在我们那里属于私货,药力强劲,只需轻轻一闻,就能麻倒一片汉子,这小子不会要对咱们下手吧。 此话一出,张团长惊出一身冷汗,但是看到桑丘八气定神闲的样子,不像心中有鬼,为防万一,他叮嘱半个人,命令韩老大和大军守在两丈范围之外,坐好防范。 桑丘八看出来,这些人还是不相信自己,不过也只能装糊涂,他介绍说:这就是一般的草香,平常人家多的很,再平常不过的东西,但是在我这里却不同,它代表着一个程序的开始。老祖宗留下的,不用也没有关系,就是心里不踏实。 他找了一块平整一些的石头,拿出火镰点燃草香,捡了几块小石头压住草香,他说:森林里是不让点火的,但是草香不一样,没有明火,落地即灭,不必担心引起火灾。 草香点燃后,袅袅升起三柱青烟。事也奇怪,周围一切好像变的安静下来。随后在旁边一棵大树底下忙乎了一阵,走出来时,手里多了两个用草茎编成的草圈,放在草香下方,然后口中念念有词。 不知什么时候,老鬼从一颗树上窜下来,此时,正好赶上桑丘八做完该做的东西,老鬼跳到地上说:我的天,正南方向起火了,火光冲天。 桑丘八提着鼻子闻了闻,风中没有灰烬的气息,看看天空依旧非常阴沉。他三窜两窜上了一颗大树,身形敏捷,在场的人望尘莫及,他下来后说:我敢肯定的是,森林没有起火,没准猎人野炊的时候被你看见了。他对张团长说:三炷香烧完之前,这里方圆数十里区域的蛇全部被我锁住了,不会出来伤人,大伙可以放心大胆的往前走。 看得出来,大伙是不相信桑丘八吹牛皮的,丘八说:好吧让大伙心服口服,他左找右找,在一颗碗口粗细的小树面前停下,猛的震荡树干,想不到,从上面掉下两条碧绿的小蛇,小蛇掉在地上后扭动了几下便像僵住了一般。半个人惊出一身冷汗,他知道,这就是令人闻风丧胆的竹叶青。 此时,大伙终于相信,面前的这个人绝非一般的人,因此从心里不敢小觑。 “好手段。”在赞美声中,团长命令继续出发。 一行人在桑丘八的带领下,沿着杂草丛生的林间小路前进,令人称奇的是,一路上果然没有碰到蛇,按照时间掐算,两个时辰过去了,马上就要到中午时分,天空飘来几声遥远的雷声,看样子就要下雨了。 一行人走了大半天,变得饥肠辘辘,肚子咕咕直叫。团长说:找个地方吃点干粮吧。 桑丘八算了一下时间,头一次反驳道:草香马上就要烧完了,在烧完之前,咱们必须走出这段乱石林,我熟悉这里的情况,这里是毒蛇的天堂,人掉在这里,无异于蛇口送食。 众人心说也是,宁信其有不信其无,生命要紧。 就在这时,耗子眼尖,发现前面小路的拐角处,有个衣衫褴褛的人正在同方向前行,手里拄着一根类似拐杖的东西,走路一瘸一拐非常疲倦的样子。他对大伙说:各位,前面有人。 第一百七十二章 半路过客 定睛一看,果然有个身影在前面一闪,故意躲避一般消失在大树的背后,张团长挥手做了一个潜伏隐藏的手势,众人立刻四散,就近躲在大树背后,纷纷端起枪对着出现身影的前方。 桑丘八躲在大树背后,他没有看清前面到底有没有人,丛林有丛林的法则,他卷起双手做出喇叭形状,嘴里发出低沉跌宕的唠唠声。通讯不发达的地区,尤其山区和林区,这种最古老的传达信息的方式非常重要,可以轻易辨认出敌友,如果是友非敌,对方便会发出同样的回应,说明一切安全。 过了几分钟,声音石沉大海,对方没有回应,由此可以说明,至少对方不是当地人,听不懂里面的含义。[.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张团长一摆手,韩老大和大军从两侧包抄过去,很快,对那个人的藏身之处形成夹击之势,看样子扑了一个空,韩老大朝着大伙摆摆手说:没人,安全的很,是不是眼花看错了。 耗子肯定的说:没有看错,我的眼睛好使的很,蚊子眼前一飞,公母立辨,更何况是个大活人。 “枪上膛刀出鞘,机灵着点大伙”一行人继续往前走,前面的土质有了变化,变成了细沙一类的土层,逐渐平坦起来。桑丘八说:再走两里地的样子,前面有道干涸的河床,沿着河床走是比较省力的,我们可以在那里埋锅造饭,先歇上一阵再赶路不迟。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林子里湿气渐重,四周隐约起了大雾。 大伙有些担心,万一在林子迷了路可不是好玩的,弄不好要搭上性命。就在大家纷纷观察地形的时候,大雾中隐约出现一个人的身影。耗子这次没有言声,他捅了捅正在埋头整理衣衫的迷糊,迷糊猛抬头,果然看到从大雾中走出来一个人。 这个人衣衫褴褛,身上的衣服被树枝刮蹭的成了布条子一般挂在身上,手里提着一杆破枪当成拐杖拄在地上,耗子一眼认出来,就是刚才出现的那个人。这个人看到耗子和迷糊盯着自己看,不但没有害怕,反而故意发出咳嗽声引起众人注意。 众人立刻做出戒备的姿势,那个人脸上露出微笑,对着张团长说:可是张团长? 听声音极其熟悉,张团长一时想不起来,问道:恕我眼拙,对面的人道上姓名。 那个人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耗子揉揉眼睛,身影一阵清晰一阵模糊,心说你妈这么大雾,说起就起来了。 那个人说:团长,是我二嘎呀,这么快就把我给忘记了。说着嘴里见了哭声。 张团长迎上去,果然是自己团里的杨二嘎,只是脸上青一道白一道的,衣服也扯成了碎片,如果不是自报家门,很难一眼认出来。叫二嘎的那个人扔下长枪,终于见到亲人,抱着张团长的大腿不放。 “怎么跑这里来了?”张团长扶起二嘎问道。 “一言难尽,团长,有吃的吗,已经两天没有吃饭了,肚子饿的紧?” 张团长吩咐“埋锅造饭,吃了再赶路不迟。” 其他人也跟着凑上来,面前这个人虽说和大伙是一个团,但是并不认识,他们纷纷对这个找到组织的战士拥抱祝贺,迷糊也学着大伙的样子,双手搂住二嘎,一股冰凉从对方身上传过来,迷糊心头一震,再看二嘎和众人高兴的样子,他什么也没说,走过去帮助半个人做饭。 耗子拉着二嘎的手跑过来说:身子都快冻成冰棍了,过来烤烤火。 第一百七十三章 二嘎 二嘎挣脱耗子双手,捡起枪杆子重新拄在地上,对大伙说:不瞒各位,两天以来,我仅靠一只老兔子充饥,能量消耗太大了,再加上这鬼天气,尤其到了夜晚,真是沁骨冰凉,想死的心都有。[.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这两天四处转悠寻找有没有活口,心里想着,大伙都死了,我一个人活着也没劲。到了这个时候,也没什么可害怕的,只希望能够碰到一个幸存的,哪怕喘口的也行。[.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我走遍了方圆几十里,二十人的队伍,尸骨零零散散,凄惨的很,看来只剩我一个喘气的了,直到碰上你们。 “碰到了什么危险?”众人七嘴八舌的问道。 二嘎想到杀戮场景,脸上一片苍白,事情过了这么长时间,依旧流露出惧色,他说:妈个巴子,简直就是一群魔鬼,见都没有见过,模样像巨蜥,站起来两米高,拖着长长的尾巴,嘴巴一张涎液直流,那东西常年食腐,嘴里喷着臭气,腥臭难闻,和我在一起的大个被咬了一口,转眼工夫全身溃烂,没有一点好地方------”说到这里,二嘎吸了一口气,他说,不提了,心里难受。 张团长说:好了,什么都不要说了,吃完饭后带大伙走一趟,能掩埋的尽量掩埋,也算入土为安,对得起死去的弟兄们。 此时,半个人在迷糊的帮助下,架好了铁锅,毛驴拴在一边,在干柴烈火的炙烤下,铁锅里面很快弥漫出米饭的清香,香气飘荡在空气中,引得众人口水直流。 “开饭了。” 很快,大伙风卷残云般席卷了整锅的米饭,二嘎端着一只破碗,找了个清静的地方坐下来,看样子,他并没有吃多少,回来时,碗里尚有半碗米饭,他说:吃不进去,满脑子都是弟兄们死时的惨象。 吃完饭后,大伙纷纷找了地方坐下休息。看着大伙沉沉欲睡的样子,二嘎坐立不安,迷糊看在眼里,走了过去,二嘎说:时间不等人,再这么呆下去,天黑之前我们很难赶到大伙殉难的地方。 迷糊盯着二嘎的眼睛说:你真的是二嘎? 面前这个人奇怪的问道:这有什么假的,我生下来就叫这个名字,怎么了? 迷糊有些心酸,他说:没什么好兄弟,坐下吧。 第一百七十四章 二嘎的诉说 二嘎坐下来,对迷糊说:不瞒这位弟兄,经过这次死里逃生,我终于弄明白,大概是所有生物的通病,那些杀人的巨蜥非常怕火光,在在这里,使人感到安全的不是挂在树上,也不是挖个洞埋了自己,而是点燃一根火把,火把不息,就能安全逃过巨蜥的大嘴。(.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这两天,我一刻也没有闲着,将弟兄们能够找到的尸骨都捡了回来,放在一起,来的时候在一起,死了也应该在一起”二嘎说着,咧着嘴笑了一下,在迷糊看来,笑比哭还要难看。(.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看样子,有些事是瞒不住你的,做完了这些事以后,本来准备一颗枪子结束自己的,但是你看出来了,我的眼睛通红,我必须报仇,哪怕杀死一只也好。不过这些巨蜥非常狡猾,很难觅到行踪,要想靠近它,只有让它主动靠近你。(.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于是,我想到一个即简单又有效的方法,准备好足够的炸药后,让自己充当诱饵,而且为了增加效果,诱惑巨蜥”说着,二嘎露出胳膊,胳膊上有一道深深的刀割的痕迹,血肉向外翻卷。 他接着说:就是这样,当血腥气味开始在林子中间飘荡的时候,那些尝过人肉味的巨蜥经不住诱惑,纷纷三三两两的聚拢过来,开始的时候它们不敢靠近,因为我的手中有根火把,火苗映红了那些贪婪的嘴脸,它们有所畏惧,不知燃烧的火把为何方圣物。意识到巨蜥所惧之后,我熄掉火把。果然不消片刻功夫,那些吃人的魔鬼悄悄出现在我四周,一张大嘴毫无知觉的咬在我的肩膀上。 二嘎掀掉肩上所谓的破烂衣衫,露出森森白骨,他说:你看吧,当心中有报仇的信念时,这些伤痛其实并不算什么。我忍着剧痛,知道半个肩膀被咬掉了,但是为了吸引更多的巨蜥围过来,小样的,我忍了。我的手拉住手榴弹的拉环,黑暗中,至少有三只巨蜥围拢过来,拉环拉开了,手榴弹紧跟着响了,三只巨蜥被炸掉了脑袋,大伙的仇终于被我报了。说完他盯着迷糊,迷糊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二嘎说:不要这么看着我,以为我说谎吧,不信我可以带领大伙到那里一看便知。 迷糊依旧不置可否,他不知道,在这个场合是不是应该告诉二嘎:有的时候,人的怨气不能太深的。 直到现在,二嘎依旧深信,自己还和大伙一样好好的活在世上。 第一百七十五章 迷路 雾气开始从四面八方围上来,桑丘八常年在茂林里生存,对林地非常熟悉,他知道,像这样的迷雾一旦下起来,遮天蔽日,有时十天半个月见不到日头,碰上这种天气,如陷云里雾里,经验再丰富的老猎手也会挠头,说不定在那个阴沟里就翻了船,是典型的鬼打墙天气。 桑丘八盘算着,至少还有两个半天的路程,像这种天气,难免不走冤枉路,这么想时,不免心生焦急。他看着张团长等人,这些人以为有向导引路,一副吃凉不管酸的架势,纷纷趁这个间隙抓紧休息。他凑到张团长身边刚要说话,想不到张团长正睁着两只眼睛瞅着自己,他打了一声招呼,代替回应的是一声长长的鼾声。 “睡着了,头一次见到睁着眼睛睡觉的。” 张团长感到身边有人,从梦中醒来,他眨巴两下干涩的眼睛,见到桑丘八正奇怪的盯着自己看,知道吓着这孩子了,于是说道:桑丘八,是不是吓着你了,自从被怪鱼咬伤后,睡觉的时候,眼睛经常自己打开,不过放心吧,我其实什么也没有看到。 他看着一团团翻滚的雾气,眼前的森林逐渐在眼前消失,说:怎么回事,刚才还好好的,我们还能不能往前走了?不行在这里安营扎寨,等雾气消散了再走不迟。 “所以说嘛,外行人说外行话,大雾一旦起来就不会在短时间内消散,大伙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紧紧跟着我,现在出发。” 队伍马上集合完毕,清点人数时,二嘎在远处应了一声,大伙都没有在意,跟在桑丘八身后步步紧随。 转悠了大概两个个时辰后,大伙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桑丘八跟着迟疑起来,开的时候,方向感比较强烈,能够穿越林海,但是,走着走着,整个方向全部搞错,而且没有现成的路标可循,他自言自语不敢肯定的道:各位弟兄们,咱们是不是又回来了? 众人脑瓜门子跟着热起来,看看周围的地形确实眼熟,果然,桑丘八在周围找到了一堆新鲜的炭火烧过的痕迹,他不动声色的走到大伙跟前说:对不住大伙,咱们现在彻底迷路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他认为自己还活着 看桑丘八的神态,被捕时也没有现在的窝囊样子,摆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接受大伙的谩骂。众人团团围住他,一时之间欲言又止。张团长说:我代表大家说吧,你是故意的吧? 桑丘八看着无边的雾色,他想不通一生戎马,今天却无论如何都钻不透这层迷雾,总感觉腿脚不属于自己,走着走着便依从了脚下的感觉。他说:你妈这种天气,头脑再清醒也会整糊涂的,你们准备怎么处理吧。 桑丘八摆出一脸无奈,怨气最大的莫过于石头和半个人,这两个人一个先天残疾,一个后天让巨蟒咬了一口,算是补了一课,知道走了这么大一圈白费劲后,死一回的心都有,一屁股坐在地上。[.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二嘎挤过来,他指着迷雾说:你们真是好心人,能够在这里碰上我,跟着我走吧,保准给大伙带出去。 二嘎的话给大伙吃了定心丸,情绪逐渐稳定下来。 迷糊有些狐疑,但是苦于没有其他的办法,只能跟着二嘎前进。 在二嘎的带领下,张团长等人穿过了一段漫长的路程,脚下渐渐有了砂石路,桑丘八心里越来越敞亮,他似乎记了起来,马上就要到干涸的河床了。 突然,二嘎停下脚步,侧耳倾听一会之后,什么也没说继续赶路。走了不到二里地,耳边忽然出现了喊杀之声,紧接着人喊马嘶和惨叫声接踵而至。 张团长停下脚步说:好像有厮杀之声。 “不要管他,赶路要紧”二嘎神色慌张,脚下加快了步伐。大伙各自戒备,握紧手中的家伙,紧紧跟在二嘎身后。 雾气消散了许多,能见度开始想远处延伸,走着走着,脚下的路开始见陡,望着眼前的景象,桑丘八心里琢磨:不会这么快就到帽山了吧。 刚这么想着,二嘎停下脚步,队伍跟着停下来,雾气开始以极快的速度在脚下消散,一座不高的外形像草帽的山体出现在眼前,这些人正处于帽子的边缘地带,身后便是无边的茂林。二嘎停住脚步说:张团长,我再也走不动了,腿脚不知怎么回事,一直打颤,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 在一边的耗子终于发现端倪,二嘎的裤子被树枝撕扯成了条状碎片,以前由于穿行在杂草丛里,没有注意脚下。他发现,二嘎的裤子空空荡荡的,整个人好像悬在半空走路,但是二嘎并不知情,还是固执的用破枪支撑着身体往前行走。 “团长,走路真费劲,每走一步都撕心裂肺,身体像要四分五裂一般,看来弟兄们不放心我一个人留在世上,我要在这里陪着弟兄们。” 有些不忍,不过人鬼殊途,是不能长时间在一起的,迷糊走过来告诉他说:回去吧,好好守着那些弟兄们,你看看你的手和脚,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了。 二嘎低下头,如果不是有人提醒,他依旧认为自己是个完人,当发现事情真相后,他想到哭几声表达一下心情,但是没有眼泪,他终于确信自己死了,不过还是有些怀疑:你是说我已经死了。 “是的,其实你和他们一样,已经在两天前就死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索道桥 听完迷糊的话,二嘎还是有些不信,毕竟,他按照人的惯性思维和行动整整活动了两天,而且,没有任何不妥的地方,也害怕也孤独,有时还和人一样,感到彻底的外界寒冷。[.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更重要的是,他在路上碰到了团长等人,这些人一一和自己打招呼,人鬼殊途,如果不是人的话,团长又是如何认出他的。他说:迷糊兄弟,你要拿出确切的证据说明我已经死了,而不是嘴上说说。 雾气消散于脚下,按照地理位置算,他们已经爬到了帽儿山的帽檐位置,算是山的半山腰。不远处是条峡谷,峡谷上修建了一道木质索道,两道胳膊粗的油丝绳伸向峡谷对面,油丝绳上铺着木质桥板。时间一长,索道上的木板残破不全,再加上没有人及时修缮,已经是条危桥,很久没有人从上面经过。 大军独自在前面探路,看到这座桥的时候,下面便是望不见底的峡谷,他深吸了一口气,站在桥边,仍能感到强大的地心引力,不由自主要跳下去。他回来报告说:前面没有路了,是条峡谷,上面的索道八成不能过人的。 众人脖子上冒了凉气,他们像做梦一样,受到冥冥之中的指引,稀里糊涂的跟着耗子来到这里。而且在半道上睡觉的时候,梦到了曾经的一个叫二嘎的士兵,当时大伙的眼眶都湿了。 迷糊对二嘎说:你也看到了,这些人之所以跟着你,全是因为你身后的这个人。 二嘎转过身,发现耗子正眼睁睁的盯着他看,而且就在一转身的时候,耗子瘫倒在地上,眼睛依旧凝视着他。他不解的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迷糊说:人鬼殊途,但是有种人天生异质,和正常人的身体是不一样的,耗子就是这样,当鬼魂靠近时,鬼魂会认为是自己人,会自由自主的附在他的身上,耗子心里清楚的很,他的眼睛非常厉害,早就看穿了你,但是和我一样没有说透,因为你是好人,不会看着我们陷在大雾里不管,而尘世间的大雾对于你们来说简直一点影响也没有,但是我和他都没有想到,你会把我们领到绝路上,虽然这并不是你的初衷。 “绝路,怎么可能是绝路。” 其他几个人看到耗子无缘无故瘫倒在地上,上去一阵折磨,没有动静,石头说:不是自己死了吧。 耗子闭着眼睛说:这就不用操心了,还不到时候。说着醒过来。 二嘎一眨眼的功夫飘到绝壁处,索道笔直的通向对岸,在他看来,这是一条名副其实的坦途。 迷糊等人从后面赶过来,只见峡谷雾气缭绕云蒸霞蔚,那条破旧的索道被风一吹,木屑纷纷飘落,响起吱嘎破碎的声音。 但是在二嘎眼中却是另外一番景象,而且就在这时,从索道的另一端传来敲打之身,抬眼望去,索道上出现一支迎亲队伍,唢呐队后面拥簇着一顶鲜红的花轿。前面的新郎身着红袍,胸口位置却配着一朵大白花,在一片通红中异常醒目。 随着微风,送来了一阵欢天喜地之声。 人们寻声望过去,透过时隐时现的薄雾,见到了一只披红挂绿的队伍,异常醒目。 “出门见喜事,好兆头。” 要不是亲眼目睹,谁也不会相信,如此破旧的索道能够容这么多人并排着推进,而且没有一点摇摆和不堪重负的样子。 石头最后一个来到索道桥跟前,看到大伙望着深不见底的谷底犯怵,紧跟着后退了两步。 对面有唢呐声一阵阵传过来,他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大伙说:喜事,碰上有人办喜事了,等着要过路红包吧。 二嘎说:那还不赶紧过去,在我们家乡碰到这种事,要在半路上拦截的,要喜钱,不在多少,就为图个热闹。说完一个人走了过去。 团长说:大伙也别闲着了,走吧,到了对面讨杯喜酒喝。 “是啊,这么一说肚子就你妈饿了不行了,咕咕直叫。” 几个人陆续上了索道桥,走上去后才发现,桥面尽管残破,但是还算稳当,两侧除了有道铁索权当是扶手外,没有其他栏杆可以依附,看上去怪吓人的。 耗子手搭凉棚,似乎看出些端倪,不禁皱起眉头,他走到迷糊跟前拉了他一把说: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哪里来的送亲队伍。 迷糊说:真是蹊跷,不过咱们有武器在身,二嘎不会存心害咱们的,看样子,他对这支队伍比较感兴趣。说着话已经走到桥的一半位置,走在最前面的二嘎忽然停住脚步,转过身双眼怔怔的盯着迷糊和耗子,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他说:你是说我已经死了? 没等迷糊说话,二嘎自言自语道:谢谢你提醒我,不过现在我已经明白了,你看前面的那个新郎,那是我们的排长,他两天以前就被巨蜥吞掉了脑袋,但是却跑到这里当了新郎。 第一百六十八章 回忆 那只迎亲队伍里,许多人也发现了二嘎,表现出异常兴奋的样子,唢呐吹的更加起劲。 二嘎听了出来,那是欢迎自己归队的声音,他整整衣冠,使自己看上去像那么回事,和生前没有什么两样,然后对迷糊和其他人摆摆手,算是告别。 他丢掉手上的破铜烂铁,现在已经不需要他的保护了,撒开手脚奔向迎亲的队伍。 片刻之后,二嘎混在队伍里面,转眼间也弄了身鲜艳的衣服披在身上,跟着这些人消失在另一片云彩里。 多年以后,在迷糊印象中,他们在穿越那片广袤的原始森林时,依旧固执的认为自己碰到了一个死去的士兵,之所以认为那个士兵没有生命,是因为在随团的不到两天的时间里,他几乎水米未沾牙,而且如影随形一般,时而出现在队伍里,时而消失不见。 迷糊认为属阴瘴之气所致,而且,那次的大雾发起的非常蹊跷,落下的也突然,好像是死去的士兵故意布下的一般。这个士兵阴魂不散,死后游荡在森林里,偏巧在那个时刻,迷糊等人经过此地,层层布障之后又引导着这些人不到半天的时间穿越了原始森林。 当时,向导桑丘八曾经介绍说,前几日路过一只二十多人的队伍,无缘无故的消失在丛林里,再也没有走出来。在路过一片干涸的浅滩时,这些人看到了惊人的一幕,森白的尸骨洒满了一地,没有大型野生动物的撕咬哄抢是不会形成这个场面的。在场的所有人目瞪口呆,观察尸骨的风化程度以后,他们认为,这些尸骨暴露在空气中至少有数十年,和前几日进入森林消失的队伍在时间上存在着差异。 但是,在场的所有人都认为,这些尸骨便是前几日的队伍。 而且走到最后,他们似乎已经相信了这个事实。离开那片骇人的屠杀现场以后,他们看到了一个差不多和老树一样颜色的士兵。(.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他操着一口川味,说自己就是一名幸存下来的士兵,叫二嘎。论起部队名称和番号,在大伙印象中,有多个叫二嘎的士兵,但是都没能很好的对上号。好在他和众人很快熟络起来,属典型的自来熟,以至于印象中很早以前就熟悉一般。 他当时后背背着一个帆布袋子,差不多和地上的岩石混成了一个颜色,整个人就像粗制滥作的标本一般。人们以为又发现了一具尸骨,韩老大干事比较楞,属于愣头青拐棒槌那种,看着尸体坐在地上,不符合死人应该有的姿势,于是上前给了一脚。他说,就像蹬在干柴棒子上一样。但是这堆干柴棒子正在打盹,被踹醒之后非常不乐意,语气相当横:娘希匹,这是你妈谁跟这找死? 大伙跟着吓了一跳,没见过死尸说话的。尤其耗子,他自认为双眼好使的很,可以通阴阳,经常拿这个说事,吓唬过在场的所有人。他说:妈妈呀,这是真的还是假的?自个说话了。 经过简单沟通,二嘎毫不含糊的和大伙称兄道弟,他说虽然看上去老,但是实际上和大伙一样年轻,心里比实际还要年轻。按照正常时间点,该是到了吃午饭的时间。进森林之前,我们逮了一个向导,音译成桑丘八,看样子,被我们逮住之前他很少和人沟通,说话只顾自己不顾别人,鼻音浓重,但是看到我们武器准备精良,至少在表面上顺从了我们。按照当时的配备标准,算的上人手一枪,从表面上看,非常唬人,但是长枪里面有三杆猎枪,按照张团长的喜恶分给了石石头、老鬼和耗子等非直系人员。团长说:这个牛叉,声音大,威慑力不可小觑,打一枪换一个地方,跟土炮似的,谁见了谁给面。 我们几个则是正宗的长枪,大军和韩老大绑腿上都塞了匕首,走路不跟劲,但是心里有优势。尤其韩老大,本来就楞,现在又添了一个“二”。全称二楞,他自己不这么认为。 桑丘八半截身子坐在地上,不顾多了一个陌生人说:长官,该给我吃饭了。 于是开始埋锅造饭。 二嘎看着我们吃饭,半个人用铲子铲了一圈铁锅,多出半碗锅巴留给二嘎,在上面放了一朵盛开的咸菜,黑里透紫,表面一层盐霜。 换成旁人,大概会默默无言两眼泪,耳边响起驼铃声。和正常人一样,二嘎端起碗准备开吃,毕竟是蹭饭,不敢挑剔,但是就在这个时候,好几双眼神同时飘过来,为了让自己吃的安心,他找了一棵被人的大树,整个吞进嘴里,然后所有米饭从嘴里倒进去,经过胃口后,又从后胸倒出来,一点没有糟践,成全了附近的几窝饥饿的蚂蚁。 第一百六十九章 引路人 这一幕,恰巧被耗子看在眼底,耗子不是故意无事找事的,他当时正露着屁股蹲坑儿,两手抱着一颗碗口粗的小树蹂躏,透过茂密的杂草,一歪头正好瞥见成片的米饭从二嘎后胸口冒出来。 他睁着眼对自己说:不是真的。因此,他又看了一眼,这一次比较省心,什么也没有看见。他说:原来是你妈假的,那里根本什么都没有。 他在地上随便找了一些东西弄干净屁股,然后湿着两手过来吃饭。此时,大伙正围成一个圈子商量着下一步的行动。他不知道,此时雾气正跟着他的脚步像白布帐子一样包裹过来。 雾气发起的有些奇怪,没有从四面合围,而是像一面墙似的推进,要把我们整个淹没。而且质感强烈,有了层层推进的声音。 整片林地就像被一只大脚慢慢往下踩,地上枝叶发出轻微的闷响声,我们终于察觉出异常,向发出闷响声的地方观看。耗子很会赶时机,刚刚干完不光彩的事,手脚没有完全放开,看到我们关注的目光后,立刻爬上一脸自得以迎合众人的目光,一副欠揍的模样。 他看到二嘎混在我们中间,知道此时说什么都不灵。 “耗子,后边”大伙提醒道。 “后面好的很”他对自己还是很有信心的。 雾气很快四围,能见度只在一丈范围之内。 大伙的心里塞上一块石头,桑丘八则塞上两颗石头,死的心都有,他从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雾,而且还是在森林里。他嘬着牙花在那较劲,我们瞅着桑丘八较劲,这家伙只要敢说个不吉利的话,韩老大和大军商量好了,先拿嘴巴子伺候。 二嘎没有吃白食,他干笑了几声。声音干裂,像经过千锤百炼千疮百孔的破风箱一般,时断时续,弄的人心里七扭八拐不是个味。在这种情况下,大伙想到了那片屠戮场,尽管我们有足够的不死的信心和吓唬人的装备,但是一旦遇到突袭,很可能没有还手的机会。只因为看不到危险,我们几个中不乏身经百战者,都知道,看不到的危险才是最大的危险。 “你不会疯了吧”张团长关心的问道。 “跟我来吧,不消半日,定能将大伙带出这个包围圈。” 接下来的事情就有点出乎所有人的预料,我们当中居然没有一个人反对,直接跟在这个陌生人身后,耗子也没有说什么,他只是对迷糊说: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他不是个人。 这句话轻的连他自己都没有听见,但是二嘎听见了,而且及时回了一下头,将耗子拉在身边,就这样,一行人跟在耗子身后钻来钻去,走了不下两个时辰。 耗子有些晕头转向,等他停下来要喘口气时,他发现,大伙由于体力的原因,已经断断续续拉开很长一段距离,但是通过声音可以判断,大伙还是能够走在一起的。 后面传来半个人和石头的声音:这是要甩下咱们呀。 张团长直起腰说:休整一下再出发不迟。 等我们休整之后发现,二嘎不见了,张团长派人喊叫,寻找,吩咐大家不要走太远。 无果。 雾气消散之时,整个天空出现在我们眼前,像换了一个世界。 二嘎十有八九掉进了峡谷里,我们都这么认为,因为前面便是一段峡谷。那么大的雾,再精明的人也有失足的时候。但是耗子不这么认为,不吓唬人心里不好受。他说:咱们碰到了一个引路鬼,但是被我看穿了,鬼有个特性,一根筋,一旦被人看破就不好意思再耍花招了,没有心眼。 当时,大伙的心灵变得异常脆弱,生怕中途生出什么幺蛾子,听耗子一说,精神分裂了许多。 但是耗子接着说:不过这家伙大概生前是个军人,跟咱们有点面子,躲过了好几条阴沟。 韩老大上去反正两个嘴巴子,耗子立刻改了口,找了一个比较现实的借口:那家伙十有八九被狼崽子叼去了。 大伙听了,终于松了一口气,放下心来。 而接下来,我们便碰到了一桩谁也抹不去的怪事。 第一百七十章 阴婚队伍 当时大有雨过初晴的感觉,浓密的望不到边的森林被我们甩在脚下,这个时候,每个人的心情异常好起来,尽管前途未卜,不知道在前面等待大伙的是什么。每个人在心里唱起歌,但是,桑丘八却在嘴上挂了调子,听上去十分酸牙,他唱到:妹子在山上等呀哥哥心里焦,哥哥心里焦急呀把个山路跑,等到见到妹子哟让我仔细呀瞧------。 桑丘八正在嘴上放肆,耗子翻过一处岩石向这里跑过来,大军紧紧跟在后面。他跑到我们跟前说:妈个巴子的,上了绝路了。 被他一搅合,众人立刻没了兴致,纷纷上前询问。桑丘八还是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他说不会吧,我是这里的土著,这里的一草一木都逃不过我的眼睛,如果所猜不错的话,前面应该有座桥,小时候和爷爷来过这里,结实的很呐。 这次没有人带领,说着话,大伙陆续来到了一处悬崖边,那是一处绝壁,中间是深不见底的峡谷。 经过辨认,还是能够辨认出桥的影子的。张团长嘴里打着歪歪说:这是准备荡秋千啊。 说完这句话,对面有了声响,我们举目望去,只见一支迎亲的队伍正从对面走过来。为首的看上去新郎官打扮模样。 张团长叮嘱,见了新娘不要色迷迷的,要表现出见过大世面的样子。我们几个在桥头上站定,心里想着,别人能过,我们几个大老爷们爷没什么可说的。 那行人缓缓走过来,衣着艳丽,火红一片,队伍走到一半时,如果不看桥面,整支队伍就像飘在半空中一般,配合着峡谷似有似无的云雾缭绕,好似仙境一般。 耗子眼尖,他好像发现了什么似的对迷糊说:你看那个身影,长得跟老树根似的,二嘎,他怎么跑哪里去了。 迷糊打开天目,自从跟了张团长后,已经很久没有使用天目观察事物了。这东西耗费精气神,见了不该见的东西后容易受到伤害,正所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不似耗子,眼神跟着心思走,不费力劳神的。睁开天目后,一道精光射过去,但是距离较远,影响模糊,不过还是看了个大概。衣服下面空空荡荡的,再看新郎官时,帽子下面根本没有东西,典型的无头尸。再仔细分辨时,那家伙虽然没有脑袋,但是形成了虚空的模样朝着迷糊微笑,太恐怖了,还有点恶心。迷糊什么也没有说,生怕惊扰了大伙的雅兴,怕一不小心打击了众人的自信心。但桑丘八感觉出异样,为了表示无所畏惧,他的两只脚站在桥头上,脚下岌岌可危。奇怪的是,桥上感觉不到震动,这是非常反常的,他的脑瓜只转了两圈便忽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些人根本不是走在桥上,而是飘在桥上。他兴奋外加恐怖的扭过头对大伙说:阴婚,碰到你妈阴婚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童子(上) “阴婚?” 按照乡下习俗,未结婚的男女不论岁数大小都视为童男童女,即便活到八十岁的老光棍,死后也是不能入祖坟的,这类人死后要单独选址找个临时的地点下葬,不能埋进族群的坟地,视为孤坟。[.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为了进入族坟,和祖先们有个照面,活着的脸上也有面子,通常,族人会想法设法为死者嫁娶一个死人,合葬后入土为安。是为阴婚。 阴婚和其他婚事一样,有钱的人家也是大操大办,吹吹打打。头一天也是吹吹打打入洞房,尽管两对尸骨生前从未谋面,对方长什么样化成灰也不会知道,但是这事他们说了不算。新婚之夜,要把两具棺材放在一处灵棚里,讲究的还要请画师按照家人的描述弄个素描,给放在棺材前面,只有这个时候,过世夫妻才会有个见面的机会,知道对方长什么样儿。棺材外面罩上大红袍和大红花,亲朋好友撤去,主家宴请宾朋,大吃大喝。 桑丘八看到的阴婚和上面描述的不同,纯粹的鬼嫁鬼。(.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经他一说,所有人开始关注那只队伍,艳阳的晴天立刻阴气弥漫。 “怎么办?”大伙后背冒了凉气,心里没了底。 迷糊说:这让我想起一件事情,趁这个功夫给大伙唠唠。 “都你妈火烧眉毛了还有这个闲心?”张团长骂道。 迷糊说:那就算了,说出来没准还有办法。 经此一说,大伙感觉有事,不听会死,纷纷说:说说听听,死到临头了缓解一下压力。 迷糊说:人鬼殊途,既然碰上了,让咱们提前知晓,只有主动避让才能化解危机,咱们躲避一下吧。 说完头一个往回撤,找了一块高大的石头躲起来。 大伙一见没了下文,觉得性命要紧,纷纷跟在迷糊后面,七八个人共同挤在石头背后。守在外圈的掏出长枪,做好随时进攻的准备动作。张团长窝在人群里,想起迷糊的话茬说:那你就给大伙唠唠,就当断头前的那顿饱饭了。 迷糊说好吧,早先时候我们村有个孩子,姑且叫童子吧,如果活到现在,大概也一把岁数了。按照村里人讲话,属于十全十美的类型,这么说吧,鹤立鸡群,一眼就能看出不俗的那种。人们开玩笑说,孩子不是爹妈生的。童子的爹妈非常有预见性,见孩子不是凡物,特别害怕孩子给中途夭折了,天天给自己添堵上眼药,成了心病。后来找人破解,得到一个土方子,将村口一块石头做了干爹,心说石头能够流传万世,保佑童子一世应该绰绰有余。有了干爹做后盾,爹妈还是不放心,将孩子拴在裤腰带上,吃喝拉撒睡都戴在身边,一拴便是十年。到了十年头上,老两口一直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童子(下 那些年头,村边上有一片乱坟岗子,常有一些鳏寡孤独和外乡孤魂葬于此地,以至于坟地越来越大,逐渐向外蚕食,场面蔚为壮观。(.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在人们眼中,已经彻彻底底变成了一片坟场,阴气密布。从坟场周围经过,脊背会感到一阵阵发麻,不寒而栗。 上面青草葱葱,尸骨肥料充足,生长的异常茂盛,成了各种野物的乐园,时常有不知名的动物从里面窜出来,又嗖的一声钻进去。 小一些的孩子没有顾忌,经常钻到里面藏猫猫,童子也一样,他躲进了一片茂密的草丛里,爬在一处孤坟下,隐藏的很深。他能够听到其他孩子的咋呼声此起彼伏。 如此安逸的环境,童子没心没肺的睡着了,等他醒来时,几个大人模样的人从远处走过来,身着白衣。这种衣服非常显眼,晃人眼目。他听到其中一个人说:在这里藏着呢,找到了。 这些身着白衣的人已经在这里等候了三个月,他们正是这里的孤魂野鬼。做人有做人的准则,做鬼有做鬼的规矩。他们在这里等人,等的就是面前这个童子,一个阴气十足的人。 但是他们是不能随便伤人性命的。因此,只有童子让自己走上阴间小路。 他们在童子面前走过来走过去,搞的童子有些懵圈,不知道这些人玩什么鬼把戏。走在最后面一个鬼说:跟着我吧,我这里有白面馒头,裹着蜂蜜和糖浆的。 说完从怀里拿出一个雪白的面头,小麦独有的清香立刻飘过来,童子见到此人有些面熟,看到馒头后就有些吃凉不管酸,忘记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他问道:给我的? “谁吃就是给谁的?” 童子一脑门子白面馒头,他看看周围没有别人,就伸过一只手,高兴的说:那就是我的了。 但是那个人小家子气,掰了一半递给童子,童子有些算不过账,凭什么自己的东西要分给别人一半。于是上前抢。 就这样,童子跟着这些鬼魂走上了阴间小路。他的尸体一直没有找到,只找到童子穿过的一身衣服。 迷糊说到这里,侧耳倾听了一会儿,耗子从一边出溜过来说:那些鬼过去了,妈个巴子,老子差一点就着了道,个个花言巧语。 大伙还在关心童子的事,追问道:后来怎么样了? 迷糊轻描淡写的说:还有什么可说的,死了呗,这说明一个道理,人是不能跟着鬼走的。但是事实却是,童子的父母动员了许多人四处寻找,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几天后,在人们寻找过的坟场路边的旱沟里,发现一处面积不大的地方聚集着成千上万的苍蝇。一旦从这里经过,那些苍蝇受到惊吓便会嗡的一声飞起,待人走后再重新落下。 苍蝇对尸臭非常感冒,情有独钟。但是没有人注意这个细节,童子的父亲想念孩子心切,站在那里似有所指,到后来,他干脆直接对其他人说:你们这些废物点心,连个小孩都找不到。 没有人愿意当废物点心,说“你也是,一样一样的。” 童子的父亲听完就有些气不打一处来,他带着大伙精确饿找到了童子被掩埋的位置。 有人拿铁锹铲,被他一把揪住说:不能铲,要铲坏的。 他知道的比谁都清楚,这样,事情就有些不清不楚。而这是所有人都不愿意看到的,人们宁愿相信童子是被鬼拉走的。 第一百七十三章 沙窝 耗子探出头,望着阴亲队伍到了近前,只和我们隔着一块石头,耗子吓得大气不敢出。其他人正在耐心回味迷糊的故事,根本不知道眼前发生的事,因此,显得悠闲散漫而无畏。 队伍走远后,耗子摸着一脑门汗说:妈个巴子,幸亏老子刀枪不入油盐不进,要不然,吓也你妈吓死了。 后来,我们从石头里冒出来时,索道桥变得孤孤单单,就像凝固了千百年一般漂浮在峡谷中间。我们战战兢兢上了桥,但是这就碰到一个问题,半个人手里还牵着毛驴,毛驴走在桥上,桥板残破不全,一旦毛驴撒欢,就会顺手连累大伙,共赴峡谷。按照桑丘八的意思,不如放在这里任其自生自灭。 他的眼睛里憨厚之中忽然透出狡黠,让人一眼就能看透他的心思。 半个人死也不干,他替毛驴和大伙说:但求同年同月生死吧。 我们踌躇不前,半个人拉着毛驴打了头阵,我们跟在他们身后亦步亦趋,如果调整好情绪,这个高度还是可以接受的,因为下面飘着一团雾气。如果没有这团雾气拖着,估计强大地心引力会直接把我们吸引下去。 迷糊、老鬼还有石头爬下身子,尽量放低重心,蹲在桥板上往前蹭,前面传来的轻微震颤都会引起三位心神出窍,蛰伏很久。 桑丘八走的非常快,很快到了桥头,桥头的另一侧,放眼望去是一片典型的两山夹一沟地形,中间地势平缓,青草匆匆,两侧山峰陡峭,而在他印象中,这里曾经是一片崎岖不平的河沟。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他冲着后面的人挥手“好消息,真是一马平川。”说完头也不会的往前冲,跑了几步之后,发现脚步深陷,他立刻醒悟过来停住脚步,心说沙窝,坏菜了。 一股强大的拖拽之力裹挟住桑丘八的两条小腿,他试着左右调整身体,力道所到之处全部被松软的细沙卸掉,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往后仰,他扭动身躯,不动还好,可以保持原有姿势,稍有动作,细沙不堪重负急剧往下沉,很快到了腰部,他顺势将半个身子躺在沙地上,旁边有株沙棘草,他伸手轻轻拽住,大气不敢出,等着其他人救援。 半个人牵着毛驴有惊无险出现在桥头上,毛驴被眼前从未见过的植物勾起食欲,胃口大开,低着头啃食。其他人也纷纷跟了上来,张团长数数人头,发现桑丘八不在了,前后左右都没有发现他的身影,不禁骂道:兔崽子甩下咱们逃跑了。 韩老大说:不用着急,屁大的功夫跑不远的,抓住之后定要赏赐几种酷刑。 桑丘八躺在沙地上望着蓝天,身子依旧有些轻微滑动,心里叫个憋屈,心说往下看呀,你们的眼睛瞎了不成。